惯听清歌——寒衣
寒衣  发于:2011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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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杜婆婆已经走过来,伸脚一脚踢在颜石屁股上:“石头,你小子居然糟蹋我的瓜!”

颜石功夫入门,其实比连戈飞早很多听到脚步声,但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现在还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婆婆,不是……”他张口正欲辩解,一旁站着的连戈飞马上插话:“婆婆,我师兄太饿了,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婆

婆你不要生气……”

杜婆婆看看他,笑了起来。

“你就是新来的?真可爱,让婆婆看看。”说着把人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

连戈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挣脱的同时,看到旁边颜石一副被冤枉之后的委屈状,不由心情大好,倒也不觉别扭了

厉静勉收徒并不很多,但莫铸冷也嫌太闹,把他们赶到前山去。后山平日只有莫铸冷和颜石,再就是杜婆婆做饭打扫。

杜婆婆无儿无女,对小孩格外喜爱。偏生颜石真就像块石头,一点都不可爱,让杜婆婆疼不起来。

而连戈飞,洗净了的小脸白白净净,一双眼圆滚滚亮晶晶,小嘴红嘟嘟的煞是漂亮,粉红脸颊让人怎么看怎么想咬一口

。杜婆婆一见他就忍不住疼到心里去,当然完全偏向他。

连戈飞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他的倔强其实是遇硬则硬遇软便软,对着杜婆婆便嘴甜,几句话就把她逗得高高兴兴。她

带来的两个食盒里面的菜,倒有一多半进了连戈飞的肚子──作为乞丐,能吃到嘴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剩下一点。颜石

饭量再大,也吃不过他。

可怜的颜石还不知道,他一生的苦难,刚刚开始。

连戈飞发现,在紫云山的生活实际非常美妙。

吃饱穿暖是每一个乞丐的最高追求,而在这里,这追求当然不成问题。

连戈飞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属于孩童的天分在发现周围实际没有危险之后,一股脑儿地迸发出来。

三齐峰上的人畜,可就糟了秧。家禽自不必说,连颜石养的一只丑猫都倒了霉,身上的毛几乎被连戈飞揪光。至于厉静

勉那些徒弟,更是被他们的“四师叔”折腾得闻之变色──没办法,谁叫连戈飞是这三齐峰上辈分第四的人呢?而且前

两人一个基本不说话,更不管这些事。另一个忙于授徒,又让着小师弟,也不会插手做什么。至于那个“三师兄”,简

直是让人蹂躏玩的,被欺负了无数次啊无数次。

由于莫铸冷不爱说话,入门口诀都是颜石口述给连戈飞的,颜石口诀背的很熟,但是完全不会讲解,只把师父的话原封

不动复述出来。所幸连戈飞很是聪明,自己连唬带蒙,也多少入了门。

“笨蛋!舞余歌罢这招到断肠芳草远这招手是这样变下来的,你那算什么!”当了几天师弟之后,连戈飞翻身来做师兄

,教导起颜石来了。

“师父说……”

“张口闭口师父师父的,你真没用。”白眼一枚送给他,连戈飞继续练这套紫云掌法基础。

“要是我识字的话,就可以直接看书,省得听你不清不楚的说法了。”连戈飞不悦道,一个翻身出一掌,虽然还没有掌

风,倒也似模似样。

“再过三天,十五的时候书墅开蒙课就开始了,你要去上学,我没说吗?”颜石摸摸头,问道。

“当然没说。”连戈飞拍去一掌,极为不爽。

紫云山收徒,很多都是几岁十几岁的小孩,因此干脆设了个学堂,供所有孩子读书。学堂在一开峰脚下,夫子都是紫云

门门人。

学堂内只有夫子学生,不论师门排辈。即使是众多人的师叔颜石,在师侄兼夫子的眼下也只是愚钝学生一名。

其实颜石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笨,只是性格憨厚老实,和紫云门的清扬灵动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学得自然也就辛苦。他极

高的辈分本就让其它人看不顺眼,极低的悟性又让他人看不起,孩子还不懂掩饰,不友善都表现在脸上。

因此当又一位“小师叔”甚至“小师祖”进来时,其它宗的弟子都沸腾了,尤其是那些在学堂内形成势力的小霸王们,

在连戈飞到来第一天,就特意跑来示威。

为首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胖墩儿,是六重南溪州的孙子南文契。他坐在连戈飞对面,胖乎乎的脸上泛着笑:“喂,你

就是那个傻石头的师弟?”

遇强则强,连戈飞握着毛笔在纸上划着刚刚学过的字,给他一白眼:“没礼貌,叫师叔。”

南文契见这小子这么,忍不住大怒:“小子,你别张狂,紫云学堂可不管你辈分!”

连戈飞努力思考张狂是什么意思,于是看起来就像是高傲地不理南文契。南文契在紫云山除了自家父兄谁都不惧,小小

年纪骄纵无比,见他如此,不由愈发按捺不住:“听着,你要是跟我混,我们也就不难为你。要是你敢接近二分那边…

…”

原来是抢夺势力来着,连戈飞见多了这种场面,冷哼了一声,继续练字。

……居然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南文契怒气冲天,一伸手把纸抢过来撕个稀烂。然后得意看着连戈飞,身后一群跟班

围过来。

连戈飞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恐怖,死死盯着南文契,脸上表情实在不像是七八岁小孩子。

南文契心里打了个突,有些被吓到了。但他想起爹说的怎么也不能丢气势,一梗脖子,倨傲看连戈飞。

连戈飞忽地上前,一把掐住他脖子,狠狠捏下去。

“咳咳咳咳……”南文契拼命咳嗽,想叫喊却哪里发得出声音来,一张白白胖胖的脸胀成了紫红色,特别可怕。

他那一挂人基本都是六重弟子,见师祖孙子被掐得快没气了,连忙一团围上来,拼命拉连戈飞,又踢又打,想让他放手

。可连戈飞发起狠来,哪里是这些孩子能拉得开的,任他们在他身上打着,他是死也不放手。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一个糯糯的声音响起,“你们不是这班上的吧?快回去你们堂里……”

连戈飞听这声音很是好听,忍不住扫了一眼,然后愣了一瞬。

──好漂亮的小姑娘,比苏州那个什么宁小姐漂亮多了。

小色狼的嘴脸表露一瞬,手不觉放松,已经被南文契挣开。他挣开后只能咳嗽,一句话说不出来,但手势还能做,伙同

一众人打上来。

连戈飞才学几天武功,哪里是这帮人的对手,但他挨打的本事高,趁乱还手的水平也不错,下了不少黑手,让对方也吃

了不少亏。

即使如此,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很快打得连戈飞动弹不得。他咬住牙,心中愈发愤恨。

夫子上课讲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说什么仁义什么正道,都他娘的胡扯!谁拳头大谁势力大谁说了算,哪里都一样!

他大睁着眼,仔细看眼前的一个个人,记住他们的面孔,一个都不漏掉。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掉,一定要都报复!

“别打了别打了!”他听到刚刚那小姑娘的声音,急惶叫着,“你们再动手,我就去叫于师伯……”

南文契胖脸现出不屑神色,用破锣嗓子低声道:“于师伯?还不是讨好我拍爷爷马屁的家伙……”

连戈飞听到他声音,判断他的方向,忽地一口咬下去,咬在他肩头上。南文契杀猪一样大叫起来,拼命打连戈飞的脸。

连戈飞死死咬着,怎么也不肯放。

“给我揍死这小子!”南文契大叫,甩着身体。连戈飞咬得牙都疼了,却只是更加用力。

在这时候,忽然传来高声童音:“你们放开我师弟!”一个黑黑壮壮的孩子杀进来,身体挡住砸在连戈飞身上的拳脚,

同时要把连戈飞和南文契分开。

连戈飞已经红了眼,见颜石竟然要救南文契,当即心中急怒,连同他一起恨了起来。

颜石并不想动手,但见周围人都在打师弟,忍不住急了,终于出手。他练武极重基础,倒不一定比得上这些讲究灵动的

孩子──他们还没有到真正理解清灵含意的年纪,使出来的与其说是灵动不如说是轻浮。

他毕竟出生不久就到紫云山上跟着莫铸冷,底子比很多人都来的厚些,人又肯吃苦又执拗,身体好力气大,在这种小孩

打架场合里优势非常明显,很快打得周围孩子都受了点伤,不敢上来。

当然,他受得伤更多就是了。不过毕竟比一般人身体壮,还撑得住。这时,只听得一声“住手”,一人翩翩而入,把众

孩童分开。

来的人正是紫云学堂山长,六重宗的于冠杰。他见这一混乱场面后,浓眉一皱,竟然对颜石训斥起来:“颜师弟,他们

都是小辈,你身为长辈的,怎么可以仗着辈分高欺负人呢?”

颜石张口结舌。

于冠杰说了几句,讨好地告诉南文契不用继续听课,让他们回去治伤。至于颜连二人──接下来的课也不用上了,回去

反省去。

反正他是师兄,当然可以管师弟。莫铸冷的性子全紫云门都知道,颜石更是木头疙瘩,不用怕他告状。

当然他还是忽略了一人,就是今天刚到学堂来的连戈飞。

满脸红肿血污的连戈飞因为不小心咬到自己舌头,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尽管如此,他收敛不住的凶狠眼神宣告着,这

件事还没完。

连戈飞受伤要比颜石重得多,连走都踉跄,是颜石把他背回三齐峰的。

下午后山无人,还好颜石知道药放在哪里,为连戈飞上药包好。连戈飞舌头疼不好说话,又记恨他不帮自己却救南文契

。再想想其它宗势力庞大,连山长都要讨好那小子,反观三齐当真是没有到了顶点,颜石身为那帮小孩的“师叔”,一

点用都没有,让小小的连戈飞很是鄙视。

因此颜石给他上药时,他脸臭臭的,绝不搭理颜石,只是想着怎么报复那些人。

颜石自己也是一身伤,他正发愁怎么给自己上药时,莫铸冷进来了。

颜石忙起身,行礼道:“师父。”

莫铸冷眼光在他二人身上扫过,脸色不太好:“打架了?”

紫云门中长辈并不太管小辈之事,但长辈欺负小辈的话,当然也可以“上告”。三齐宗门徒少,在门中也很少出头,于

冠杰当然不怕得罪他们。只是面上总要有个交代,他干脆找莫铸冷“说明”了下情况。

颜石看到莫铸冷脸色,低下头道:“师父我错了,但是他们欺负师弟……”

“门规十四条。”莫铸冷冷冷道。

门规第十四条当然就是什么不能以大欺小,虽然颜石和那些“师侄”比起来才是小的那一个,但他脑子直直一条线,当

即真以为自己错了,垂着头一副认错状。

连戈飞虽然生气他刚刚帮那混蛋,但莫铸冷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也让他很看不惯,开口要说话,结果一下子舌尖伤口碰到

牙,疼得他眼泪汪汪,更说不出话来。

他在这厢疼痛,那边莫铸冷已经处置完颜石,让他去小黑屋反省一晚,不许吃饭。

颜石很老实地去关禁闭,房内剩下连戈飞和莫铸冷。

连戈飞抬起头,圆眼瞪着莫铸冷。虽然没说话,莫铸冷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够强。”他说了三个字,见连戈飞小小脸上都是疑惑,被迫补充了几个字,“错的地方。”

连戈飞瘪着嘴看他,继续询问。

“不够强就要聪明。”面对学问全无又不熟悉的连戈飞,莫铸冷也不得不多说几个字,“不强还逞强,该罚。”

连戈飞脸色变了变,短短手指指向自己。

“你不是颜石。”莫铸冷道,“内功口诀。”

连戈飞一愣之间,莫铸冷已经开始背诵口诀。连戈飞记心甚好,虽然都不明白,却很快背下来。莫铸冷随即给他挨句讲

解,详细指点他穴位和经脉,直到晚上吃饭。

这一顿晚饭很丰盛,两个人分量的饭菜只有他一个人吃,他自然先把自己爱吃的都挑干净。

──不过平时好像也是他把自己爱吃的都吃干净。

想起这几天吃饭,基本都是他在挑菜,颜石傻乎乎吃他不爱吃的,从没有半句抱怨。就算他吃得过多导致颜石的饭不够

,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真是个傻子,他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师兄。

这么想着,连戈飞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想想把饭菜收起来,对自己说:我是因为舌头疼吃不下,才不是为了那傻蛋

晚上是休息时间,连戈飞打了会儿坐,练习了下莫铸冷传授的内功,膻中穴隐隐有充实感,应该是入了门径。看时辰还

不到睡觉的点儿,平时这屋里有颜石,闷了就去耍耍他,倒也不会孤单。现在就剩他一人,怎么都感觉……这房子有点

大,且空旷。

躺下,伤口疼得他睡不着,瞪着眼望天篷望了半天,终于一个翻身起来,拎着食盒走出门去。

慢腾腾走到院落一角的小黑屋前,把食盒从高高门下塞进去,还敲了两下门,提醒小黑屋里的人。

劈里啪啦一阵声响,脚步声来到门边,连戈飞听到颜石咽了口口水,然后把食盒推出来:“是……师弟吗?我不能吃。

连戈飞一脚踢在门上,疼得他小眉毛皱成一团。颜石知道他不高兴,忙道:“师父说我不能吃,师弟谢谢你,但是要听

师父的话啊……”

连戈飞小爷气得又狠狠踢一脚门,这回疼得抽了一口气,颜石很紧张:“师弟,你快回屋里休息,好好养伤……啊,你

一个人是不是会怕啊?要杜婆婆来陪你吧?”

“哼!”从鼻子里发出声音,连戈飞仰头转身回房。

他可是当乞丐当了好多年,怎么会怕黑、怕一个人在房里?

真是傻大个。

伤是伤,书还是要念的。第二天用过早饭,两个伤号痛苦地走在山间小路上,颜石搀扶着连戈飞,连戈飞虽然想甩开他

,无奈他自身力气不足。

两人到了学堂,颜石要比连戈飞高一等,不在同间屋上课,颜石有些担心地嘱咐了连戈飞几句,便不得不离开。

其实南文契那主要几人也不在这里,他们比颜石还要高上一级,只有些师弟在这里。倒是那天阻止那些人的小姑娘也在

这堂上,她竟然还是岳惊蜇的外孙女,凌紫楚。

不上课的时候凌紫楚跑过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连戈飞:“小师叔,你没事吧?他们太过分了……”

连戈飞看着可爱小姑娘,当然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凌紫楚以为他是责怪自己,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不知

道于师伯那么不讲道理嘛,小师叔你别生气,严师兄已经说了,以后二分宗会罩着你……”

连戈飞脸色一沈,小小的脸神色难看,眼底露出愤恨来。

凌紫楚是七破的小公主,哪里会看人脸色,更不会明白连戈飞这种人的心理。一低头看到他桌上纸张,大惊小怪叫道:

“啊,小师叔你不是刚入门,以前要饭吗?怎么学得这么快啊,今天教的字都会写?”

小姑娘胸无城府,这话更是伤着连戈飞。他头歪到一边,不理会这叽叽喳喳小女生。这时,班上夫子进来,凌紫楚竟然

拿着他的字蹦蹦跳跳去找夫子,惊奇叙述连戈飞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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