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苍,不要!”夜阑心悸,她不懂棣焕还在坚持什么呢?难道不让摩苍和铁疾风相聚,摩苍就会妥协吗?
现在的摩苍,尽管外表平和,然而,他的双眼一点都不温和,反而像随时都会动怒的睡狮一样,非常地危险。
摩苍收回拳,算是对夜阑的回应,但是他的双手摸向棣焕,从他身上找出他的印符,“你现在还想怎样?不要逼我动手杀了你,我只想用你换回疾风,相信你的王妃也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吧?”
摩苍把印符扔给夜阑,清冷的声音并无大的起伏,但是出来的话语非常无情,“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疾风,否则,我会杀了他,亲自去玄王府带人。”
“夜阑,我不准你带人来。”棣焕叫道,他决不能让铁疾风和摩苍在一起,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么,他做了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呢?
“王爷,我要救你。”夜阑只说这一句,然后冲冲地离开。
虽然她有恩于摩苍,但是,摩苍似乎并不买这个账,那天被抓的铁疾风对他应该来说很重要,重要的程度甚至超过她对他的恩惠,也超越他们的兄弟之情。
而且,一旁安静的疏允才是最可怕的,就算摩苍有心放过棣焕,假若疏允乘机动手的话,棣焕凶多吉少。所以,宁愿满足摩苍的威胁,在摩苍的承诺下救回棣焕,也不要听棣焕的话,使得情况变得复杂,让疏允有机可趁。
议事阁一瞬间变得清静,疏允带着诡异的笑看着摩苍和棣焕;摩苍冷冷地站在靠窗处,看着夜阑离去的身影;棣焕全身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脸上有着狂乱的怒火……
*****
“摩苍,人我带到了,该放了王爷吧?”
夜阑扶着铁疾风进了议事阁,只见铁疾风裹着件宽大的绛紫色披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掩藏其下,从夜阑搀扶他的动作看,似乎身体很虚弱。
铁疾风从披风中露出了苍白俊秀的脸,脸颊边有几缕银发垂下,映衬出他更加惨白的面孔。可是,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好久没有仔细看过的摩苍,轻声说道:“师傅,你没事吧?”
他脸上扬起单纯的孩子气的笑容,有点腼腆有点释然,还有一点点地感激,像是经过千山万水,在见到所寻之人后,放松了心情,荡漾出最纯的笑面对摩苍。他想要借由这个笑来告诉摩苍,他一切都好。
突然被带到囚室,说是师傅在皇宫里等他,铁疾风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夜阑来了,总比被吊在囚室里舒服吧?途中听了夜阑的话,铁疾风才知个中曲直。
看到师傅安然无恙,又穿起他的白衣之后,铁疾风悬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了地。对棣焕的惨状和充满敌视的眼神视若无睹,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摩苍,再无其他。
他很想很想扑到师傅怀里,来确认这一切都不是梦,来确认这一年多,他终于能够和师傅再见而不会被匆忙地分开。
摩苍快步来到铁疾风的面前,伸手把他的发丝撩到耳边,然后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师傅怎么会有事呢?”
终于可以不用顾忌棣焕的存在了,反正一切都已经发生,回到过去,只能不断地向前。现在他只想好好地抱着疾风,再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也不会让他再受到伤害了。这一年多的分离,已经足够了。
在场的人,只有疏允对铁疾风的出现,犹如惊雷轰顶般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铁疾风的脸,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怎么会像他呢?
棣焕很想把拥抱的摩苍和铁疾风分开,奈何现在他虎落平阳,只能气得自己心里吐血,他的摩苍,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这般亲昵地抱着另一个人呢?
夜阑走到棣焕身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王爷,你没事吧?”
棣焕狠狠地撇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带他来?”
“在我心中,你比什么都重要。”
棣焕气闷,而夜阑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然后看着摩苍,等他的决定,如果他不点头,棣焕就没有办法平安地离开。
“师傅,我好高兴还能见到你。”铁疾风皱了下眉,前几天棣焕在他身上留下的伤还很痛,虽然师傅的怀抱很温暖,但是磨到了伤口还是会痛的。
“怎么了?”摩苍看着铁疾风异常苍白的脸,突然想到疏允说过的“鞭刑”,一顿,然后拉开铁疾风的披风。
摩苍被所看到的彻底吓到——披风下的衣裳破落,血迹斑斑,还有好几道划过衣物在身体上留下的鞭痕,那长长的伤口因为没有清理,竟有些腐烂了,流着血水。
摩苍拉起铁疾风的双手,却发现手腕上都是伤,像是被吊起来留下的勒痕和伤口。
身体上竟都是伤,记忆中从来没有伤痕的躯体,在这一刻,却变成这样。
摩苍轻轻地把铁疾风的披风拉好,盖住了所有的伤,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棣焕面前,扬起手,扫了棣焕两个巴掌。
他那么珍惜的人,棣焕毫不心软地破坏,就像是毁灭一样玩具那样,残忍。
“摩苍——”夜阑惊叫。
棣焕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开口:“我很后悔,当时没有一刀杀了他。”
“是吗?这笔账我会讨回来的,今天,你走吧,我不会在今天杀你。”
摩苍看都不看棣焕一眼,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剩下的,只有愤怒。
“等一下,小皇叔,就这样吗?”疏允有点不满,好不容易制服了棣焕,若这样放了他,岂不是放虎归山,功亏一篑了吗?
“对,既然我已经达到目的,就没有必要再留他。而且,疏允,我说过帮你,你只能听我的。”棣焕的“毒”够他忙好几天的,而且如果他想报复的话,就必须调回军队,可那样,势必造成央啻的动荡,也会引起更多朝臣的反抗。棣焕不会那么笨,把自己陷于不利之地,除非他真的想谋逆,或者逼宫叛乱。
“你!”疏允气结。
摩苍没有理他,对夜阑说:“你快点带他走吧,免得我反悔。”只要一想到疾风身上的伤,摩苍怕控制不住自己,会一个冲动杀了棣焕解气。
不要以为摩苍外表温雅,但是,脾气决不是温和的。
“摩苍,没这么简单就结束。”临走前,棣焕留了句话,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疏允一眼。
“我奉陪到底。”语毕,摩苍扶着铁疾风离开议事阁,留下疏允一个人。
“皇上,这两位王爷实在过分,一点都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等到人都走光了,服侍疏允的宦官魏意出现,感叹道。
“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久的。”疏允阴沉地道,“你去调查一下那个铁疾风的身份。”
“明白,皇上,小王爷似乎并不是全心要帮皇上对付摄政王的。”魏意别有所指。
疏允没有说话,眼中却闪过算计之色。
“师傅,你表情不大对劲哦!”
铁疾风干笑,平躺在床上,看着满脸凝重的摩苍,默默清理他身上的伤,神情之肃穆让铁疾风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
异常正经的摩苍让铁疾风很不习惯。
因为以往和师傅两个人相处时,都是笑笑闹闹的,哪会有这样的冷场呢?而且,不笑不自夸炫耀的师傅,让他很难适应,虽然知道师傅的变化源于他身上的伤。
他的伤,铁疾风自己瞄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把师傅吓到了吧?
摩苍白了铁疾风一眼,右手举起,“嗑”地一声,手指弹向他的脑门,“安静。”
分开一年多,每次见面,他都看到疾风受伤,而这些伤都是同一个人给的,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凌烈。记忆中,完好无缺的身体,此刻却是伤痕斑驳,即使再淡然的表情也会凝结成冰,面对疾风的伤,摩苍笑不开颜。
疾风身上不但有鞭伤,还有剑伤,新伤历历在目,血渍成片,血丝成线,完全没有处理过的原始伤口,像一个个大张血盆之口的怪物一样呈现摩苍的面前。那些“怪物”承载的是棣焕的残忍,因妒成恨,因嫉成狠,因为愤怒而发泄,下手毫无不留情,这就是棣焕的做法。
同样,摩苍因为棣焕的无情而忿恨,疾风本是白皙光滑的身体,出现这些碍眼的伤痕,让他气闷不已,暗暗咬牙切齿。刚才应该多甩棣焕几个巴掌,也许会解气点,或者再揍他两拳,心里会舒坦些。
摩苍也明白,今天放棣焕走,不代表自己心软,而是正式和棣焕决裂,下一场的对抗,他决不会留情。
棣焕伤他,他还会念着兄弟的情分,念着幼时的情谊;可他伤了疾风,他决不会轻易罢休。
铁疾风乖乖地闭上嘴,看着摩苍不时变化的脸,阴晴不定,他还是管好自己,免得祸从口出,被他迁怒修理。
摩苍心绪复杂,但仍是轻轻地擦洗着铁疾风的伤口,然后抹了药,裹上纱布,清理工作告一段落。
“怎么把师傅的话忘了?”
疾风无论武功和心计,都不是棣焕的对手,这一点摩苍很清楚。疾风的武功在别的地方,也许可以称霸,但是在尚武的央啻,却只能算中等而已。难道是因为他常常在疾风面前夸口武功和美貌天下第一,所以,疾风才这么胆大妄为,三番两次地找棣焕单挑吗?还是疾风被他敲坏了脑袋,不懂得自己轻重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吗?
恩,以后,他就实事求是点,免得歪曲了疾风他对自己能力的错误认知,不怕死地挑战武功比他高的人。
摩苍难得忏悔于自己的行为,无奈地看着一脸无辜的铁疾风。
“如果你身上少了一块肉,我不介意把你大卸八块的!”
铁疾风想起第一次下山时,摩苍带着威胁的哼声,再比对眼前的情况,恐怕师傅要把他“千刀万剐”才会解气吧?
“师傅,那个,那个,呃,我不是故意的……”
铁疾风惭愧不已,眼角偷偷地瞄向摩苍,他真的不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只怪他忍不住气,挑衅棣焕,才会换来一顿好打的。
这个还是不让师傅知道为妙,否则他会抓狂的,因为师傅肯定会说他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竟然便宜了别人来实行“棍棒政策”,不发飚才怪呢!在师傅的眼中,欺负他可是他专有权利,别人僭越,他肯定会觉得自己的权利被侵犯,会呕死的!
铁疾风努力地表现自己的无辜,傻笑面对摩苍。
唉,好不容易见了面,师傅竟然没有出演温情戏码,反而是兴师问罪,疾风觉得自己比较倒霉,有种等着被摩苍“教训”的自觉了。
“我不是叫你离开吗?怎么又去玄王府了?”摩苍两手拉起铁疾风的耳朵,“耳朵长给你当装饰吗?还是以为师傅再说废话啊?你以为师傅需要你来英雄救美吗?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简直把师傅的脸丢光了!”
摩苍恢复了以往在铁疾风面前的“恶劣”样,用他特殊的言行表达他的关心之意。
哦,原来师傅说这个啊!
铁疾风恍然,继续傻笑,“好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感觉很亲切,我知道师傅是关心我啊,可是,我也不喜欢师傅被人家关起来啊。虽然我英雄救美的能力不足,反而连累了师傅,是很丢脸啦!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只要看到师傅没事,我都无所谓的。即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把耳朵当装饰用的。”师傅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一刻,他们的相处模式仿佛恢复到一年前,没有离开翡雪山时的亲昵。
“疾风,你不该来的。”摩苍叹气,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是我太自大,本来想要保护你,却发现还是把你卷了进来。”
当初极力避免疾风和央啻国的人、物有所接触,才赶他走,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步一步地把疾风引到央啻,也把他苦心隐藏的秘密一层一层地揭开。
也许就是宿命吧?
这一战,十一年前,他选择放弃,但是,十一年后,他还是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