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彦叹口气:“何翔,我以前跟莫全交往过,你不介意?”
“这有何好介意?”
“我可是跟他…有过亲密接触的呦。”洛彦挺想说“睡过的”,看着何翔的脸却又不知道为甚么说不出口,于是换了个
文雅隐晦点儿的。
“这…我自然也是想到的了。”何翔淡淡一笑,“但这又有甚么关系?又不是旧式女子,还讲究甚么处子之身不成?”
“呸!”洛彦啐了他一口。
“这就是了。”何翔勉强笑笑,“还是说,洛兄还希望从一而终?”
“滚!”洛彦作势要踢他一脚,“这可是新社会!你不要看着我这两年没和甚么人交往,就以为我是给谁守身如玉!我
才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觉得人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儿做点儿事儿。该玩儿也玩儿过了,该知道的都知道,还有甚么不
明白的呢?”说着就又眨眨眼睛,“所以,何翔,我很清楚我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我晓得,方才洛兄已经说过了。”何翔耸耸肩,“只不过洛兄…你说的是不喜欢我这种类型,可不是说不中意我这个
人。”
“喂,你喜欢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好去伤害别人的自尊心么?”洛彦无奈的耸肩。
“会踢别人考虑,这个样子的洛兄还真是少见呢。”何翔叹口气,“我是该庆幸自己有幸得到洛兄的垂青,另眼相看特
别照顾呢?还是该感叹改变洛兄成今日这般模样的是莫兄呢?”
“我的人生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就不要这么快拒绝我。”何翔认真的看着洛彦,“在洛兄身边两年多,我想过很多次,也想过很多遍,但是向往洛
兄之心不减分毫。”
“不是吧,我这人最怕纠缠不清的了…”
“我也不是整日里把情爱挂在口中之人。”何翔重重叹口气,“若是洛兄找到心仪之人,尽管去就是,何某绝不阻拦…
但在那之前,就让何某留在你身边吧…横竖,也不会碍着你甚么事儿,就当是个免费劳力,不也挺好么?”
洛彦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过头去:“我说何翔,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儿呢?虽然我的确是很美丽很聪明啦…”
何翔忍不住一笑:“这还不够么?”
“但是--”洛彦想要分辨甚么。
“我并未要洛兄现下就答复我。你可以慢慢想想,等想清楚了再告知,亦无不可。”
“你不会要告诉我说你是打算长期抗战吧?”洛彦吐吐舌头,“这可对你不太公平。”
“再不公平亦是自个儿选的,与洛兄无关。”何翔苦笑了一下把电脑合上,“洛兄…你从昨儿起就与往日不太相同…其
实,要去便去,不用委屈自个儿的。”
洛彦愣了一下才立直身体:“谁说想去了?”
何翔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洛彦沉默了一阵才道:“我去了,有甚么意思呢…”
“不去,就再无意思,但若去了…”何翔觉得很难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住口。
洛彦却笑了:“何翔,其实你很不想去吧…你觉得如果我去了,真的和莫全怎么了,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是如果你叫
我别去,又觉得自己胜之不武是不是?”
何翔觉得脸上微微发烧,就更不敢抬头了。
洛彦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何翔,你真是个快绝种的君子了。如果说莫全是真小人的话,你就是真君子。”
“不不不,莫兄亦是非常人--”
“当然,他不是一般人,能把自己那么冷静的处决掉…而且那么肯定的拒绝别人也就只有他做得出来…不过何翔,我们
分手就是分手了,就算还记得以前,那也就只是以前而已。”洛彦笑了一下,“何翔,和我一起去吧。”
“嗯?”何翔愣住了。
“其实,你也挺想见见他的吧。”洛彦笑了,“在我看来,你其实很佩服莫全。”
“那是自然,莫兄身怀--”
“得了,他不是甚么三头六臂的妖怪,你不用把他夸上天去。”洛彦扑哧一笑。
何翔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甚么。事实上,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在洛彦的身边,看着这个曾经只会依赖着莫全的人
长成起来,心里的感觉不能不说是奇怪的。
洛彦也许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因为他开始不再注意是不是要睡美容觉,不在注意自己的头发是不是该去染色或是修剪
了,也不再注意现在外面流行甚么样的颜色和服装包包之类。他的心思真的沉静下来,只要发现好的写作人才,他总会
第一时间抢着签约,对于有前途的作家他就鼓励,甚至亲自写一些行文要点给他们。对于旗下作家的文他都尽量去看,
所以他很累的样子。总是很累的样子…眼睛下面出现了以前他最讨厌的黑眼圈,但是他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大惊小怪,而
是淡定的伸手抹一下,然后对着镜子笑笑。
只有那句“洛彦,你是最美丽最聪明的”宣言没有改变。
但是在何翔眼中,这个样子洛彦更加美丽。
那个娇气可爱的洛彦在改变,那个矫情耍赖的洛彦真的在改变。一点一点走向绽放成熟魅力的男人,不再是那个拥有令
人炫目美丽青春的男孩,而是一个男人了。
只是这一切的改变,都不是因为他何翔,而是一个遥远的看不见在哪里的莫全。
一想到这一点,何翔心里就涌上了深深的挫败感。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说不清楚为甚么自己心甘情愿的到洛彦这里来。只是想看着他,只是想亲近他,既然他没有拒绝,
那么就让自己再自私的待一阵时间吧。
而文章里那个人为甚么没有复合呢?
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想复合;可能,他们不需要再复合;可能,只是作者不希望他们复合而已。
洛彦在门口喊了一句:“走不走啊?”
何翔关了电脑,笑着站起来;“走吧--”
不管怎么样,能够追求到自己所爱,是需要运气的;而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失败,是需要勇气的。既然自己没有运气,那
么至少可以拥有勇气。
走出楼道,洛彦突然抓着自己的头发左看右看:“真的该剪头发了…”
何翔看着他黑黑黄黄长短不齐的头发笑了:“我倒觉得还好。”
“真的?”洛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就又笑了:“好吧,能让鼎鼎大名的木头鱼都说好的,一定错不了。”
两个人笑着穿过小区的道路,看见停在林荫道下的车内有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似乎在接吻。洛彦嘻嘻哈哈指给何翔看。何
翔觉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赶快往前面走。洛彦笑得更厉害,跟了上去。他们穿过人很少空旷的大门口,在随风晃动的
树叶下走远了。
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车子里,一个人奋力将另一个推开。
“对不起,一时情急。”莫全移开身子,转头看着走远的那两个人,刚才只是转头拉住陈愉而已,并没有真的亲上去。
“莫老妖怪!你真是要气死我么?你为甚么不叫住洛彦学长?”
“…陈愉,他看起来很快乐,不是么?”
“快乐?拜托!”陈愉怒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那是强颜欢笑!”
“陈愉,如果说了解的话,我想我应该比你更明白他吧。”莫全推推眼镜,“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笑的,但是笑得
很有意味。不是想讨好我叫我帮他做事情,就是想…当然,那也不是不快乐,只不过那种快乐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他自
己。”
陈愉眨眨眼睛,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你肯定误会了!洛彦学长跟何翔学长可是一点儿都没有--”
“我并没有说他们有甚么啊。”莫全笑笑,似乎有些寂寞的样子,“我只是说,洛彦在为自己笑而已。我很高兴…可能
所有人当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
陈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脸,心里柔软的疼痛了一下:“既然不放心为甚么不去--”
“陈愉,在我看来,如果不能给他幸福,就不要阻止他寻找幸福的脚步。”莫全冷静下来,淡淡道,“洛彦如果和我继
续在一起,他就会一直一直依赖我,永远不会把他的实力发挥出来。”
“实力?”
“就这一段时间而言,你没有感觉到他的变化么?”莫全转头看着他。
陈愉愣住了,随后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看着窗外。
“所以,陈愉小朋友,每个人都在长大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呢?”莫全笑了,然后点头道,“现在,你是打算在这里下
车,还是回去?”
陈愉闷声道:“回去吧…”
莫全笑了一下,慢慢发动了车子。
一百零四章
将陈愉送到楼下,莫全看着他下了车,挥挥手准备离开。陈愉却又转回来贴着玻璃敲敲,示意他把车窗放下来。
莫全有点儿奇怪,摇下车窗看着他:“怎么了?”
“不上去坐坐?”陈愉抬眼看着楼上。
莫全愣了一下:“不必了。”
陈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还有好多东西放在我那里…”
“妨碍到你么?”莫全啊了一声,“你随便吧,衣服甚么的…大概也没甚么用处了。书之类的,你要是有喜欢的就拿走
,不需要的就扔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愉嚷了一句,就又蔫了,“算了,你是不是真的不要了?”
莫全笑笑:“我走了。”说着调转车头。
陈愉下意识退开一点,却又觉得不对劲儿,就又喊了一句:“你这次回来多久啊?”
“不知道。”莫全打着方向盘调头。
“那,你手机号多少?”
莫全一踩刹车,看了他一眼。
陈愉嗯了一声,抓抓头才道:“如果,如果他们找你…”
“陈愉,今天你没有见过我,记得!”莫全恢复常态笑笑,“好了,我也不想问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如果你
想大家都好好儿的,那就没有见过我。”
“如果你不想大家都不好,那就告诉我!”陈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上前拦住车子。
莫全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还是那种很大声的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趴在方向盘上,只看得到脊背一抽一抽的。
“我说,有那么好笑嘛?”陈愉咬牙切齿说完,就上前一步到他车窗边准备好好问他。
莫全却趁他让开路的那一瞬间发动了车子,吓得陈愉本能的缩身。莫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笑了一声:“小朋友,老妖怪
暂时没有兴趣侵略地球…因为地球太无趣了。”
陈愉楞楞的看着车子走远了,这才一跺脚,好,我今儿还就非把你这外星人的东西卖了不可!说着气鼓鼓的转身上楼,
边走边骂。
走着走着脚步就又慢了,骂着骂着声儿也就小了。似乎没甚么力气,也没甚么干劲儿。
陈愉转头从楼道里的空隙看下去,刚才那辆黑色的车子就像个梦一样,突然的来了,又突然的走了。
莫全开着车出了小区行在大路上,摇下来的车窗灌进风来。凉凉的,带着几分春暖花开的浅香,却又像是汽车尾气的余
味。
莫全笑了,自己果然…枉费文学院才子之名,竟然一点儿美感都没有了。
当年那个风流潇洒的莫全去了哪里?当年那个挥洒自如的莫全去了哪里?
也许,这个莫全从来就不存在,只是他的设计,只是别人的错觉。
莫全淡淡的笑了,从后视镜里可以看见自己漫不经心的脸。
不由伸出手来摸了一下,是的,有些浅浅的疲倦。
但这并不是甚么特别的表现,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就是保持这个样子的。
手机响,接起来:“张秘书。”
“莫先生,法国那边打电话过来,一切顺利。”
“很好。”
“莫氏在国内的子公司很多,是否需要每一家都检查?”
“这个问题问得可不像专业人士啊张秘书,呵呵…”莫全推推眼镜,嘴角微微带着笑,“有用的就先收购下来,不过…
资金还够么?”
“除非您现在就想把莫氏整个儿买下来。”
“只是针对某个人的旗下企业而已。”莫全打了转弯灯,“就像我们之前所做的那样。”
“基本上之前收购的都是海外莫二先生的子公司,因为数量少,而且是与不同的合作者联合收购,所以没有引起对方的
警惕…”
“你怕国内的行为引起他的警觉么?”莫全愉快的笑了,“如果他能觉察的话,我们连一家公司都不会收购成功的。而
且,我最近也会加快行动,让他更快出售手上的公司,甚至是股份…”
“莫先生,这样把莫氏买下来再卖出去…您真的想把莫氏从外部击溃?”
“没有甚么是能从外部击溃的,必然是从内部先腐化的。”莫全谨慎的驾驶着,“我不过是用莫氏的钱把莫氏买下来再
卖出去,然后把钱滚大,再买更大的莫氏公司然后再卖。”
“如果是为了重组我可以理解…”
“张秘书,呵呵,你暂时是不会有失业问题的。”
“好吧,对不起老板,我会按照计划进行的。毕竟,就算现在收手,跟着你赚的钱已经足够我过完下半辈子了,而且,
您似乎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应该是吧。”莫全挂上了电话,却又再响,皱眉眉头看着上面那个号码接起来,“喂,我是莫全。”
一个男人的声音:“今天妈叫回来吃饭。”
“一定要去?”
“你当然可以不来,但是最好出现。”
“不然我会继承不了家产么?”莫全笑了出来。
“…那是你的爷爷过世了好不好!”那个男人吼了出来,“回来陪奶奶吃个饭有甚么问题么?”
“我想她不会想看见我的。”
“你不是她。”
“你也不是我。”
“好吧,莫全。反正都回来了,为甚么不想进门呢?这是你的家啊!”
“我的家?”莫全笑了,“谢谢您这么关照我…不过我一个人习惯了,不太适合那种哭天抢地表现父子亲情的场合,我
怕我会笑场。”
“我不是要你演戏,莫全。”
“如果要发自内心,那就更难。”莫全收敛了笑容,“我不擅长这种室内情景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