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浚哦了一声:“你们住在一起?”
洛彦嘿嘿一笑:“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苏明浚摇头笑笑:“不了,我找到房子了。”
莫全也笑,拉过洛彦轻声道:“我可没赌三人行。”
“原来你不行啊。”洛彦咬着下唇斜眼打量他。
莫全好脾气笑笑:“不,是怕你嫉妒。”
“哈!”洛彦插着腰,“就我一个你都喂不饱,还敢妄想?”
莫全正要回答,却看见苏明浚一脸茫然看着他们两人,于是明朗一笑:“没甚么,不过是在讨论喂养野猫的问题。”
苏明浚哦了一声:“莫全喜欢猫?”
莫全推推眼镜:“某种程度上…是。”
“喜欢甚么种的?”苏明浚来了兴趣,他从小喜欢动物。
“品种啊…”莫全的手摸着洛彦的头发,“眼睛大的,黄毛儿。”
“波斯猫?”苏明浚想着那种猫的可爱模样,微笑了一下。
莫全微微眯眼:“是…吧。”
“养过么?”苏明浚微微侧首。
“没有,从来没有,目前正在努力驯养一只野猫,也不知道是不是波斯猫。”莫全的手搂到洛彦肩膀上。
洛彦不动声色狠狠踩他一脚:“我说他那是痴人说梦。”
“确实。”莫全耸耸肩,“此…猫喜欢咬人,抓人…”
“嗯,说的是呢。”苏明浚摸着下巴,“猫独立性很强,又很神秘。特别吸引人…不过咬人或者抓人,应该是你惹到它
了吧?”
“谁知道呢…”莫全呵呵一笑,手往下滑到洛彦腰际一掐,“你说是不是?”
洛彦面上一红:“那要问你啊。”
莫全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原来是要问我啊…”
苏明浚犹自想得出神:“我很想养个动物,可惜现在公寓禁止养宠物…”就又转过头来笑了一下,“真羡慕莫全你们那
里啊,能养动物真好。”
莫全看着他的笑容不由愣了一下,洛彦看在眼里,悄悄一拐他的腰间:“别忘了,只是打赌哦!”
莫全回过神来笑笑,伸手一抚眼镜边儿:“那是当然,我暂时没有养狗的打算。”
洛彦这就笑了,苏明浚不明就里。莫全看着已到club L,率先付了车钱,三个人这就进门。
四
Club
L是间门面不起眼的酒吧,木格子式的大门上挂了一个大大的L字样,并没有五颜六色的灯泡闪烁,故此从马路上经过,
于夜晚之中并不显眼。推开木门进去,面前就是一个宽大的镜面舞池,地板光滑明亮,映照顶上彩光灯,十分吸引人。
最后面是长长吧台,三位调酒师各有风格。服务生穿插于两侧包厢和楼上雅座之间,动作灵敏,笑容讨喜。
苏明浚第一次来此处,睁大眼睛:“还以为是舞厅。”
洛彦过去勾起他手臂嗤笑:“是否以为进来就是震天响的音乐,还有一群疯狂扭动如吃了摇头丸的少男少女?”
苏明浚面上一红,莫全在后面幽幽道:“也是能跳舞的,不过都是慢歌。只没想到明浚你也是舞林高手。”
苏明浚连忙摆手:“我是一窍不通。”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一会儿定要和我跳舞。”洛彦抿唇一笑,眨眨眼睛。
苏明浚脑中一热,不知该做何回答。莫全不着痕迹上前拉过洛彦的手:“还不看看都谁来了。”却又低声在洛彦耳边道
,“不过是打赌,犯得着牺牲色相?”
洛彦眯眯眼睛,一舔嘴唇:“可我爱他的臭皮囊,怎么办?”
“明浚是夫子,小心对你从一而终。”莫全呵呵一笑,放开他的手。
洛彦见苏明浚正四下张望找服务生打听情报不由莞尔:“人生至有趣就是调戏老实人,至无趣就是把调戏当真情。”
“只有你这妖精敢如此大言不惭。”莫全口中义正词严,语中透着幸灾乐祸。
洛彦抛个媚眼:“那是因为你老拌唐僧,我才勉为其难配合你演出。”
莫全眼镜片光芒一闪:“多谢多谢。”
苏明浚已经转身笑道:“说是在楼上C号雅座。”
莫全点头,洛彦上前挽起苏明浚胳膊直杀二楼。苏明浚叫他拉着往前走,心里不知怎么酥麻一下,脚步跟着去了。莫全
走在后面,眼中含笑。
一进雅座,向兴就招手:“这里这里!”
苏明浚一见老友分外高兴:“呀,向兴你也在!”
“废话少说,你们迟到,罚酒三杯。”向兴二话不说,塞过酒杯来。
苏明浚立时面有难色:“这…”
“小酒怡情,大酒伤身,罚酒伤感情。”莫全上前接了,“明浚不会喝酒,我来替罚。”言罢先干了。
苏明浚顿时感激涕零,洛彦暗自皱眉,晓得落人一步,不由暗中鼓劲,誓要扳回一城。
向兴一挑眉毛:“你的在这里,何必去抢别人的?”
莫全再饮一杯:“先干为敬。”
向兴哦了一声瞟眼洛彦:“既然如此,总不能厚此薄彼。”
洛彦眨眨眼睛笑:“我的酒从来都是别人请的,可还没被罚过。”
莫全饮下第三杯:“还是我代劳吧,免得有人撒酒风破坏我们形象。”
向兴哼了一声,转身与苏明浚说话不提。洛彦悄悄问莫全:“怎么一来就剑拔弩张?”
“我已经大事化小。”莫全一指手表,上面显示此刻六点五十八分。
洛彦嘿嘿一笑:“他是阳光类型,自然看你不顺眼。”
“我倒是无所谓,只好请他节哀顺便。”莫全耸耸肩,看见雅座里一角坐着何翔,这就过去打招呼,“诶呀何兄,别来
无恙否--”见对方眼光注视焦点不在自身,也就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何兄?何兄--”
“啊,啊!我倒是谁,原来是莫兄。”何翔回过神来,满脸通红。
莫全只在心里一笑:“想哪位窈窕女子至魂不守舍?”
“莫兄取笑了。”何翔连耳朵都红了,眼角偷偷看着洛彦,心里掀起酸甜细浪。
洛彦已经看见他,但只点头打个招呼,就坐到苏明浚旁边,听他与向兴说话。
何翔心里叹息一声,不免垂头丧气。
莫全替他满上一杯,装作不曾察觉:“何时到的?”
“不过早一步。”何翔打起精神与莫全寒暄。
莫全靠着沙发:“现下在哪儿屈就?何日飞黄腾达,万望记得贫贱之交。”
“莫兄这是甚么话?”何翔哈哈一笑,“不过混口饭吃。”
莫全看他一眼:“那也好过我这要饭吃的。”
何翔摇摇头:“以莫兄之才华,不难出人头地,锦绣前程尽在眼前。”
莫全大笑:“咿,鸿鹄安知燕雀之志哉?”
何翔亦大笑不止:“燕雀得君为知己,幸甚幸甚!”
莫全正要说话,洛彦却过来拉他:“替我出去买包烟。”
莫全立即起身,洛彦送他至门口咬牙切齿:“不要表演出土文物,吓掉服务生大牙。”
莫全呵呵一笑:“何翔性子古朴些,我却很是喜欢。”
洛彦一皱鼻子:“不过是个不懂变通的老古董,真不知你怎么与他是朋友。”
“我与人人都是朋友。”莫全一笑,附耳低声道,“就算他曾拒绝你,也是不懂你的美丽,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洛彦哼了一声,面上毫无表情:“谁说他拒绝我?是我觉得他太无聊,才不与他废话。对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我从来
不屑一顾。”
莫全只是一笑,捏捏他耳朵出门去了。
洛彦回过身来,装作没有看见何翔刚刚移开的眼神,径直到苏明浚旁边坐下聊天。
何翔一人坐着,看着洛彦笑语连连,心里感慨一二三四五六遍。
大学时与莫全同在二班,莫全时值班长,为人长袖善舞,处事周到,何翔是极佩服的。但真正敬佩他的,却是此君能兼
顾学业与工作,何翔自愧不如。想他与莫全、苏明浚并称文学院三大才子,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成绩好勉强候补
入围。何翔一直惭愧,觉得自己口拙,不善与人交流。宁可看书写字怡情,也不愿自暴交际之短。论起来,他与苏明浚
一般是书呆子类型,但苏兄为人亲切,笑容宽和大方,自己竟又是及不上的了。
何翔叹口气,无意中发现洛彦伏在苏明浚耳边说了甚么,逗得两人笑得开怀,更是黯然。
洛彦,以前对此君是久仰大名却从未见过,只知此君从不上课,但专业奖学金总能拿到二等。还是大三时一日下午课后
正与莫全讨论东坡戏谑,莫全手机响,听得一皱眉头,不假辞色:“自己的事自己做,幼稚园小朋友都懂。”说完竟挂
了。
何翔看得目瞪口呆,都知莫全为人宽和有礼,怎会有如此情景。莫全抬头见他惊疑之色,于是笑道:“不过是洛彦那小
子。”
“洛彦?”何翔一愣。
莫全耸耸肩膀,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太娇惯他,说来还是我的错。”就又一笑,“腹中饥渴难耐,何兄可愿屈尊同往
学四食堂果腹?”
“却之不恭。”何翔也笑笑。
两人到食堂刚坐下,正欲继续方才讨论,突然有人立在桌旁大声道:“好你个莫全,有时间酒池肉林,却没时间替我捉
刀!”
何翔抬头一看,顿时愣住。眼前一个小个子男生,头发黑亮柔软,眼中如汪着两潭碧泉,鼻子小巧挺拔,嘴唇不悦的抿
着,看来十分生气,面孔隐隐透着红潮。饶是如此,何翔脑中却腾的浮出阮籍诗来。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
爱,宿昔同衾裳。
何翔心里转过这诗,竟也吓了自己一跳,面上顿时火辣辣烧起来。偷眼看去,还算这人撅着嘴正在纠缠莫全,这才勉强
将心塞回腹中。听了片刻,才知他似乎求莫全帮忙,但莫全拒绝,因此不满,特来兴师问罪。
莫全此刻正冷着面孔:“虽说不过是区区两篇论文,但你自己的功课不作要我帮忙,于情于礼不合。”
“不论甚么情理都是合的。”对方一叉腰,气鼓鼓道,“论理,这是你帮我选的课,你自然要负责到底。论情,就是为
甚么你要帮我选课。既然帮人,就得有头有尾,送佛到西。”
莫全却舒展眉头一笑:“论理,你的课本该自己搞定,却要我来帮忙,已经是懒惰。论情,为甚么我要帮你选课,你不
是比我更清楚?”
这人顿时红起脸来瞪大眼睛:“要不是你抓住我不放,我会错过选课时间?”
“明明是自己完全忘记选课时间,不感激我帮你善后,还来反咬一口。”莫全不为所动,举箸饮食,面色如常。
对方狠狠一跺脚:“莫全你狠!有种今晚不要上我的床!”
语惊四座,莫全却一脸悠然:“貌似每晚都是你上我的床。偶尔也要晚上睡睡自己的床,好歹出过住宿费,不要浪费了
。”
四下一片静谧,何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见这人气哼哼去了,莫全犹自慢条斯理吃着,终于忍不住道:“莫兄,这是--
”
“哦,他就是洛彦啊。”莫全擦擦嘴。
何翔一怔:“他似乎有求于莫兄?”
“上学期有门课没写论文,想叫我帮忙。”莫全推开餐盘,“一晚上写出两篇论文,当我神仙么?”
何翔哦了一声,却又小心翼翼道:“刚才听二位所言,似乎…关系非同寻常。”
莫全只看他一眼,何翔立即低下头去,心里责骂自己造次。莫全却笑:“也没甚么,就是因着关系特殊,所以我才更不
能惯他。”
何翔细细咀嚼这话,竟自愣了。吃过晚饭别了莫全,回屋整理休息片刻,要去图书馆时途经水房,见到洛彦满脸低落看
着镜中自己,不由上前招呼一声。
洛彦看他一眼突然笑起来:“我记得你,你刚才你和莫全那狼心狗肺的家伙在一起。”
何翔面上讪讪,不知怎么回答。洛彦却热情的拉住他:“怎么都是一个院的,恳求你帮忙,怎样?”
何翔只觉得自己脑中嗡的一声,下意识道:“好说好说。”
洛彦欢呼一声,垫起脚来亲他面颊一下:“这可真好!”说完将张纸条塞到他口袋里,又拉起他手来,“果然没有看错
,你和莫全那人面兽心的人有天壤之别。”再灿烂一笑也就走了。
何翔等晕眩过了,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但也没法,已经承诺总得遵守。彼时六点二十五分,新写一篇文章明显不
可能。只得打开电脑,万幸大一大二时有两篇文章可用,匆匆修改之,润色之,于半夜完成发到指定邮箱,这才长出口
气。却又生疑,这洛彦于莫全究竟是…日后才听有好事者说明,他心中大感尴尬,自此见洛彦总觉讪讪。而洛彦也似有
所察觉,自此不假辞色。
何翔想到这里,不免叹气。这种事情,真是难说,男女暂且不论,只一情字相同。诗三百,惟一言,思无邪。自己也只
得叹一句,无邪,无邪。
五
少时莫全捏着极品云烟进来坐下,洛彦正与苏明浚说着甚么,两个人笑得呵呵呵。向兴看莫全一眼皱起眉头:“公共场
合,注意影响。”
莫全左右看看:“我并没说现在要抽,何况这里苏兄何兄都不吸烟。对了,此间唯有向兄是同好。”
“你是拿着香烟而说不抽的唯一一人。”洛彦过来靠着他胳膊蹭蹭,“我的呢?”
莫全耸耸肩,拿出口袋里的ESSE蓝色给他:“不要崇洋媚外,国产也有精品。”
洛彦眉开眼笑接过来:“可是这款断货一个礼拜,真是叫人心痒难耐。还是你有本事。”说着拉了向兴道,“有没有兴
趣试试?”
向兴也就不看莫全:“不用,谢谢。”
莫全耸耸肩,过去与何翔说话:“怎么一个人坐着发呆?”
何翔回过神来笑笑:“也没甚么。”
“记得上学时何兄想当作家,不知是否如愿以偿?”莫全替他倒上一杯。
“唉,悔之矣!”何翔点头谢过,“虽说签了,但出版迟迟,不知何时是尽头。”
“怎么讲?”
“写了不一定会用,用了不一定会主打,打了不一定马上付帐。”何翔歪着头无限唏嘘,“很多圈中朋友说拖欠稿费情
况严重。”
“也不尽然。”莫全想到洛彦每天抱怨不由微笑,“关键是签了哪里。对了,何时借大作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