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情撼(出书版)下 BY 鱼
  发于:2011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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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躲!」惶急地一声厉吼,仰倒于地的男人完全不顾自己命悬一线还在虎口之下,想也不想便出刀砍向那只在他眼里

无异于索命追魂的臂膀。

艳丽的鲜红如花盛绽,黑衣男子满脸难以置信看着刀锋真嵌入了青影肩头三分,而那只手却仍稳稳地覆在罄光洁的额首

凝劲未发,另只左掌则完全制着持剑那手的腕脉。

再笨,他也知道对方手下留情。

「咳,为什么?」缓缓起身后将刀俐落抽离,被唤做渊的男人抚胸轻咳了声,尽管方才印胸的掌劲没吐实,临体劲气也

已伤了肺腑几分。

「我忘了狗急会跳墙。」语声不无戏谑却不似在意,曲逸旸也跟着收回手,瞥了眼肩头淌下的红彩,随手点了几指止血

难怪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不小心还真会死得难看,下这么大本做的「善事」,哪天找雷一道想想这酬薪该怎

么算。

「封若旸,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所以?」学着雷羿的方式反诘,曲逸旸漫不经心地朝另团战局望去。

「为什么刚刚不下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指禁煞?」

「怎么听来好像是在抱怨我没把罄给拆了?」有趣地朝人瞅了眼,就见人慌不迭忙地立即把白影拉离了自己两大步。

「我不想欠你人情,封若旸。」深吸口气斜刀指地,黑衣男子重新拉开架式备战,虽然并不想与这可怕的男人为敌,然

而有些事不是想就能避免的。

「你该很清楚,极乐祭出来的可没『知恩图报』这回事。」

「啧,现在听起来倒像是在找荏了。」淡然扫过眼前阵仗,曲逸旸垂眼审视着负伤之臂指尖上的艳然血彩,「不过你该

也清楚,我们这种人受伤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再来……我可管不住这两只手。」

「……」

「因为姓秦的?还是姓封的?」望着人隐伏眼底的左右难为,早了然于胸的男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担心的

是那两个老家伙,我可以保证他们接下来会忙到没空理你,趁机带着罄离开这里吧。」

「离……开?」飘忽的语气,迷惘的眼色,和不久前斩钉截铁的坚定判若两人。

「怎么,都敢来找我了难道不敢出去?你不会以为外头的比我还危险吧?天地之阔,既能容我就不会没你们的立身之处

,再在这儿窝一百年,等到化灰了你也见不着罄的笑。」

话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唠叨的像个老头子,曲逸旸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向远方,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鸡婆。

「……为什么?我们活着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定定望着眼前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身影,黑衣男子难掩目中困惑,他以为,他们这种人只有利字再无其他,而今,面前

这男人却不但手下留情还「好心」地指了条离开的路,他无法不想这其中的阴谋可能。

「又是为什么?」不耐烦地一转身,曲逸旸不再解释自己所为,「爱走不走随便,想留到秦老贼来再被套上狗链也随你

高兴,话说前头,再敢对我递刀伸剑的就是个死字没得商量。」

略微思索片刻,黑衣人不再犹豫,握着白衣男子的手快步朝外,直至殿口才又想到什么似地回头望了眼。

仍是头也不回地漫步前行,却也如人所愿地给了句肯定答案:「放心,这女人跟我的梁子结得可大了。」

如果不是那双眼,他可毋须做那不得不做的事。

耳听着脚步声渐隐,曲逸旸立即停下了脚,金针锁穴后妄动真气的结果就是每回都得花费番功夫才能重新将暴走的血气

归位,否则不死也残,然而真气归位并不比平常,一次比一次困难,也一次比一次危险,当初莫磊下针时便已警告过,

以他的能耐估量,至多容许四次的「任性妄为」。

气循周天,吃力吐纳的身影依旧站得笔直,连眼也未敛阖,比起正统的调息更得多花上几分心神,然而刻下却别无选择

,他不能让厮杀中的两人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否则持平的战局很可能眨眼翻盘。

他们这类「人」,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丝可以利用的机会求活。

眼观鼻鼻观心,雷羿可没闲功夫细察一旁看戏的男人在做些什么,整副心神全在这场窝囊至极的干架上。

说窝囊一点也不为过,这辈子他还打过这么不痛不快的架,两粒眼珠子战战兢兢地不敢乱转不说,那两条红艳艳的布带

更是叫他气得牙痒痒,一来什么都红的已是绕得他头晕,二则两个人都是长兵器,本就是以巧取胜技重于力,偏偏对方

用的是软带,以柔克刚把他吃得死死的。

链击,全撞着团软绵,链卷,则缠着布条打死结,扫链横劈,花了力气结果却让人借力使力荡了开,折链成剑,又让那

两条大红彩带给卷成了麻花棍,管他横竖怎么折腾就是挥洒不开。

他好想拿把大剪子喀嚓喀嚓,如果他有小旸旸无坚不摧、切石头像在切豆腐的罡气就好了,两手一挥,什么也给斩得七

零八落。

想归想,雷羿自不会把白日梦当真,反正一时间对方也拿他没辄,只要管好链子不跟长带缠在起拔河,那女人想仗着年

长占他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问题是——这么打下去,得何年何月才有结果?等谁先肚子饿不成……

再一次在链带打结前转腕反甩,已经缠斗得有些生烦的雷羿突然想到曲逸旸之前所提的「恶作剧」,可惜没时间跟人问

仔细点,就怕大脚一踩后自己也得跟着倒霉,他可忘不了灰砖红砖的教训,万一冯倩死心眼情有独钟就爱那项布置,他

岂不得陪着遭殃?

再挨了近半时辰,雷羿心头的那把郁火已是旺到快要顶上生烟,自己这头打得辛苦,那家伙居然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戏

看了大半天?他怎么不记得立过不准插手的规矩?

开玩笑,他奉行的可是「事半功倍」的懒人法则,都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这份上还讲什么一对一的大侠仁义?他

雷羿可不是那些老学究,要死了还在之乎者也,不过他也不屑开口求人就是了。

求人不如靠己,已经杀得火起的需羿再不犹豫地直掠刚才曲逸旸刻意避开落脚的地方。

猎猎衣袂声紧随在后,大力踏下机关的同时雷羿反身出链,将后头追至的红影刻意一拌,借力在空中一折后如流星赶月

般直扑曲逸旸静立所在。

不管是怎样的天崩地裂,那家伙站着的地方总该比较安全吧。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端地是俐落漂亮,然而——

愣愣地跟对头的红影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后雷羿才不能置信地转头朝上下左右扫了遍。

没有,什么都没有,屋脊还在,地板也没塌,连暗箭都没见着个影,什么石灰、腐水、毒蛇、利器堪称机关的束西……

通通没有。

显然,对面的女人也被他这明显有鬼的举动给吓着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敢乱动,只拿眼随着他的视线把东西南

北全瞧了遍。

「喂,『恶作剧』咧?」不耻下问地伸肘撞了撞人,雷羿早忘了刚才火冒三丈的原因,满心只想搞清楚如意算盘怎么落

了空。

「我好像说过不晓得能不能用吧?」忍着气血翻腾的不适,曲逸旸早在人冲过来时便已敛息收功,否则被人这么一打扰

不气血逆流也得吐血三升。

是好像有这么回事……摸摸鼻子,雷羿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下子可糗大了。

「杀!」

一声娇叱,在雷羿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左腕上的黑链已如毒蛇般紧紧缠卷住身旁男人的脖子,稍一使力,就能

将整颗头颅断骨拧下。

「……」不能置信地瞪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雷羿一愕之后随即想到那双不能看的眼。

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的?他应该一直都很小心没看那女人的眼呀。

着急地想松开链子缩回手,一动念却是转腕将链子扯得更紧了些,吓得雷羿手足无措地直拿眼望着那张表情看来有些痛

苦的俊脸。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解开这条该死的链子?!

「……别……动念。」

微弱的语声细如蚁蚋,却是让雷羿窣窣发抖的手渐稳了下来。

不能慌,逸旸的命就在自己手上,他还没有放弃。

「离得这么近又是自己人,即便是你果然也躲不过。」娇颜上没有得色,反是松了口气的感觉,只有琉衣自己知道她早

已出了身冷汗。

文武判离去时封若旸所说的她全一字不漏听得清楚,虽然并不清楚人所称的梁子是指什么,但无庸置疑地对手没打算留

她活路,所以在跟少年交手她并没尽倾全力,而是觑隙思索着该怎么逃脱这局死棋,没想到对方竟主动送上这么好的机

会,不但一解她的困局还奉送了个立功的绝妙机会。

只要再一个杀字,那个人人惧怕的男子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青浥小鬼手上,绝无反抗的可能。

「你什么时候搞的鬼?」

故作忿恨难平地主动向人搭话,无非是希望能引开人的注意力挣点机会,至于被他链拴着脖子的男人究竟还有没有出手

的能力……雷羿不敢细想。

在没搞清楚该怎么不受敌人控制前,除了寄望在曲逸旸身上外,他已别无它法。

「那还得要感谢你才是,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但如果不是你突然来那么一手,我不可能有机会制得住他,公

子……远比你这小鬼知道的可怕得多。」哪会不知道人在玩拖延把戏,琉衣却一点也不担心,情势已完全操之在手,就

算封若旸还能勉力提气,再快也比不过她开口。

原来是那时候!豁然记起讶然于机关失灵时有那一瞬的眼对眼,没想到就被人逮着机会利用了去,雷羿懊恼地直想往自

己头上揍上两拳,如果他的手还听指挥的话。

就在雷羿懊悔万分时,持链的肘、腕突然一麻顿失气力,在他还不及反应前,就见面前艳红的身影已是双手捂喉踉跄地

退了好几步,直到撞着石柱才停了下来。

「旸!」

男人的脸已是涨得近乎红紫,发黑的唇角也挂下了血痕,雷羿连忙伸出还有知觉的右手覆上已陷在颈肌里的黑链,几近

粗鲁地急将链条扯脱开来。

「咳咳咳……」连串呛咳夹带着粗重喘息,曲逸旸难受地连泪都忍不住地飙出,差一点就真被那条拘魂链给勒死,该建

议人换样武器了,省得他总有天会出手把条黑链子给揉成碎粉。

「还好吧?」甩了甩还有点麻感的左臂,雷羿把另边的肩膀借给人当拐杖,人已是咳得背驼腰弯浑身发颤,没他助把力

扶着只怕会直接跟地板脸贴脸。

「咳……不好……咳咳。」呛咳中挤出否词,曲逸旸把整颗发晕的脑袋全搁在人肩膀上,他现在是头昏眼花胸闷欲呕,

感觉糟透了。

「坐下来休息会儿吧。」歉疚地看着人一脸苍白的虚弱样子,雷羿覆手轻抚着男人脖子上的大片青紫。

「咳咳……先解决……那女人……咳。」虽然很享受温润掌心的抚触,但该收拾的还是得先提醒声,再来次「意外」,

现在的他可无力收拾。

「没死?」诧异地瞥了眼蜷缩在柱脚边艰困喘息的红影,雷羿没想过指禁煞下能有活口,指风锁袭的位置是喉头,怎可

能会留人一命?

无奈地一扯唇角权充回答,曲逸旸近乎耍赖地把整张脸全埋进雷羿颈窝里,那记软弱无力的指风根本称不上指禁煞,顶

多让人几天发不出声音来罢了,那已是现在乱七八糟情况下能聚的最强内劲了。

忍下想将手搭上人腕脉探查的冲动,雷羿最后只是反手搂着肩上的脑袋,轻轻摩挲安抚着人瘀痕满布的颈项,怜惜之情

满溢。

这家伙,又在勉强自己了吧……

有惜自然也就有气,雷羿这回是真的一肚子火地打量着面前红影,想着该怎么把人煎煮炒炸碎尸万段,居然敢把他当玩

偶操弄?

「别再『看』了,雷。」强抑着喉间骚动勉强开口,语气却是揶揄大过于警示,沙哑的嗓音隐隐带着淡然笑意。

「别再提醒我做了什么蠢事行不行?」呻吟声,雷羿回瞪人了一眼,表情几分哀怨。

这家伙存心要他愧疚难安是吧?

「扯平了,咳。」

「什么扯平了?」丈二金刚摸不着脑,又什么跟什么扯平了?

「忘了吗?」伸手轻轻扼上纤细的脖颈,就见人恍然大悟地慢慢把眼眯起,曲逸旸笑笑缩回了手,「所以说扯平了。」

「这也能算?」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说扯平他会不会太吃亏了点?

「要不然呢?咳,人要溜了。」

蹑手蹑脚的红影闻言霎时如脱兔般朝外疾掠,谁知雷羿明里拌着嘴,暗里早有准备,捏握在掌心里的碎石天女散花般当

头罩下,硬是把人逼回了原位。

敢给他跑?他都还没想好该从头切还是从脚剁!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当红艳绣鞋踩回原位的刹那,后方石柱上的雕饰倏地斜射出十数根枪杆般粗长的铁杆,速度之

快力道之猛,被铁杆洞穿而过的娉婷身影竟是未能倒地,而是凄惨地串插其上。

肩、腹、臀、腿,无一幸免,大罗神仙也难救,偏是一时仍未气绝,原本几分清丽的脸容已扭曲地看不出原样,大张着

嘴鲜血狂涌,却是一声悲鸣也发不出。

「……不是说不能用了吗?」

呢喃声宛如梦呓,饶是见惯风浪的雷羿也不禁被这阴损歹毒的「恶作剧」给吓出一身冷汗,目光流露出几分不忍,最后

终是忍不住弹出手上的石子给人一个痛快。

「咳,我好像只说了不知道吧?」双肩微耸,相较于雷羿显露出的惊骇,曲逸旸的口吻可谓平静地令人侧目。

回头朝人睇凝着,小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觉得我很残忍?很可怕?」话似无谓,垂掩身侧的指掌却不由地缓握成拳。

曲逸旸从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在意这答案,如果有天雷羿对他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会怎么办?如果有天,雷羿说要离开时

……

不放手,就真能留住想要的?拳紧握,生平第一次,曲逸旸感到没了把握,一如失序的心音,无法掌控。

想要就拿,他从未想过会有得不到的时候,即便在人对他最不能谅解时也未曾想过,而今人就在身边,却为何……他不

懂,究竟哪里不对了?

「呵,你这家伙呀。」似叹似笑,雷羿屈肘一把勾过那颗脸色严肃到有点可怕的脑袋瓜子凑近唇边:「我还在想怎样才

能叫你这家伙变张脸给我看,没想到就有人不打自招呢。」

笑如阳灿,在人耳畔轻拂的低语不无点得意,对于那句老把他当成「东西」挂在嘴边的「想要」,他好像终于有点懂了

第十七章宿命之决

偌大山洞里,巨木矗耸怪石林立,随着淡微的火光摇曳,鬼影幢幢,到处是幅群魔乱舞张牙舞爪的阴森景象。

鸡皮疙瘩直起,雷羿忍不住搓了搓双臂,一部分因为洞里的阴湿森凉,更多的则是止不住的心寒,他无法想像自己在这

鬼地方关上两、三年会成什么样子,大概……

斜睨着一旁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平静面容,墨浓漆眸微眯了眯。

大概就是那副鬼样吧。

老实说,每次看到人如一泓秋水平淡无波的模样,他就很想动手帮那张脸揉出点表情,管它叫人头皮发麻也好寒毛直竖

也罢,龇牙咧嘴还是横眉竖眼全都无谓,总好过人明明就在眼前,感觉却仿佛隔了千山万壑。

睇凝的目光逐渐转为审视,雷羿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依旧八风不动的和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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