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奇伟拿不定主意该把注意力放哪里好，敏恩的每一个碰触都让他难忘又难耐，他只好不断吻着敏恩的头发、眼睛和脸颊，用手感受敏恩和自己一样发热的身体。

被进入後，他向後仰了一下，皱着眉头，胸口起伏大口换着气。

好痛但是好舒服。

他抓紧敏恩示意他开始抽动。好痛但是好舒服……

在心里完全地接受这种感情以後，做爱就像本能一样驱使着宋奇伟，他很顺利地卸下武装，舒展四肢，拿出全心和敏恩交换。

温热的唇舌在口里窜动，温柔的抚摸顺着全身上下游移，他们探索彼此敏感的根源，忘情投入地接吻爱抚。

这次宋奇伟第一次勇敢地把敏恩的裸体纳入眼底，也把两人交叠的身体纳入眼底。迷乱的喘息充斥在耳边，他们控制不住涌动的情潮，只想找寻释放的终点。

交合时，宋奇伟双腿缠住敏恩，双手搭在敏恩肩上，忍受着被撑胀的痛苦，全程配合回应敏恩的热情。

汗水滑落，烧灼的疼痛渐渐被快感覆盖，湿热腥甜的空气里，充满愉悦的呻吟。

「啊啊……啊！……啊啊啊……」

呻吟和抽气的声音交互循环，即将到达高潮时，几乎接近乞求和哭喊。

接吻爱抚和呻吟，在这个晚上有充裕的时间毫不犹豫地不断重复。

宋奇伟慵懒地躺在敏恩身边，两人面对面，正在享受云雨过後的馀韵。

敏恩看着恋人用手指在自己身上滑动。做爱完，稍微休息了一会以後，宋奇伟就开始对敏恩的皮肤产生兴趣，不断地用指尖碰触，从脸滑到手背，然後滑回肩膀，转向锁骨，到达胸膛。

手指滑动时，宋奇伟一直盯着手指的路线，入迷地盯着。

「黏黏的……都是汗。」他说。

「想洗澡吗？」敏恩问。

宋奇伟默默摇了摇头。床铺和盖被的触感让人很舒服，和敏恩面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也很喜欢。他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

「敏恩。」

「嗯？」

敏恩的低沉嗓音好迷人。

「对不起。」

「怎麽了？」敏恩奇怪的问。

「就是对不起。」

「喔。」

「还有，可不可以不要搬家？」

这个问题也是在敏恩意料之外，这麽轻松的气氛之下，敏恩丝毫没有谈论什麽有意义的话题的心理准备。听到这个问题，他以为自己和宋奇伟之间又要有什麽变数了。

「那麽讨厌吗？」他说。

宋奇伟微微皱起眉头。这混帐，问的是什麽问题？

「当然讨厌你回去，否则我为什麽过来？」少不识相了你，我可是难得坦白，宋奇伟心想。

「回去哪里？」搭不上线的敏恩好奇地问。

宋奇伟一听，嘴角一瘪，随後开始转身。

「等等，我是真的听不懂，为什麽会扯上回去两个字？」敏恩连忙按住宋奇伟。「我生平第一次在旗舰店附近租房子啊。」

「旗舰店？」

敏恩点点头。

「你不是要回乡下吗？」

「没有啊。」敏恩无辜地说。「我只是要搬去旗舰店附近而已，希望有点近水楼台的效果。目前为止我是这样想的啦。」

宋奇伟愣了一下，随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到底是哪个家伙说敏恩要回乡下的呀？可恶，被耍了。

「既然这样，现在不用搬了吧？」宋奇伟再次转向敏恩。「我喜欢这间房子。还有，工作也别辞，你和我哥说一声，他一定会让你回去。我想和我爸说说看，等旗舰店上轨道以後，让我回去以前的分店。」

「回去当副店？」

「嗯。」宋奇伟想通了什麽似的，肯定地点着头。

敏恩笑了。「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看着敏恩的笑，宋奇伟觉得自己得到了不少勇气，可以在父亲面前谈某些从来没被提起过的事。也许偶尔脱离常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值得。

「那麽明天一早就得打电话给搬家公司了，还要打电话给两边的房东……」敏恩看着天花板，怕自己会疏忽掉任何一项，用心地数着手指记忆待办事项。

宋奇伟看着他的样子，凑近了一点靠在他的胸膛上。敏恩对这样的主动行为还是不习惯，一开始顿了一下，不过看着胸前的恋人，他的心情又安定了下来，伸出手抚着宋奇伟光裸的背部。

「在此之前，你爱怎麽联络我就联络吧，想来旗舰店参观也无所谓。」宋奇伟似乎下了不小的决心，刻意用敏恩绝对不会忽略的音量说。

敏恩摩擦着宋奇伟的肩膀，会心地笑了。

「那……可以说出去吗？」虽然他早就在说了。

宋奇伟抬起头来，眼神里透露淡淡的情意。「准你不用否认。」

「嗯，也是一大跃进耶。」

敏恩笑了，看着敏恩的笑容，宋奇伟也隐藏不住嘴边的笑意。

相视几秒後，敏恩靠上前轻轻吻了宋奇伟一下。

宋奇伟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等着接下来的吻。

断续的啄吻越来越绵密，越来越深情，然後敏恩翻身把宋奇伟压在身下，几声浅笑以後，呻吟又再度响起。

第二十章

这一次走出敏恩家，宋奇伟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再像逃走般匆匆离开，也不再说些他自己都不会谅解的话。

他们一起吃了早餐，面对面道了再见，宋奇伟才离开。而且下次，他会豪无顾忌地再回来。

後来宋奇伟有机会见到哥哥，劈头就问：「为什麽骗我敏恩要回乡下？」

只见哥哥自若地交叉食指和中指，对他笑了笑，然後开始摇头晃脑，老教授上课一般地说：「言情小说里一对恋人因为杂七杂八的原因无法结合时，想让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彼此，什麽方法最有效你知道吗？」

宋奇伟漠然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完全没有回答的欲望。

「这是思纹告诉我的，她说她看了好多本都是这样，只要让双方或是某一方认为：『啊！死定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通常就会激起他更勇於追求爱情的决心，到时候什麽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很方便吧？」

「你学言情小说的内容整我？」

「我只是试试看嘛，没想到小伟你真的照人家书里写的行动了耶，哈哈哈哈好丢脸喔！」

是，只要敏恩一提出继续待在店里的要求，哥哥就会知道所有的事了。

宋奇伟对自己那麽容易上当相当悔恨，哥哥得意的样子也很恼人，不过念在哥哥是一片好意，宋奇伟暂时放过他。

和敏恩正式交往以後，宋奇伟就经常夜宿敏恩家，有时两人会一起煮饭，有时也出门逛街。相处还算融洽，或者可以说……有点太浓情蜜意了。

宋奇伟发现自己好喜欢看着敏恩，尤其当敏恩用手指拨弄头发时，他的心跳总是会没有例外地加重加快。大概因为敏恩修长的手指太吸引人了，他拨头发时自己的眼神会带到的侧脸又太迷人吧。

这就是热恋吗？好像随时都处在燃烧状态。

就算在煮饭或做其他的事，敏恩也能找到破碎的时间片段，靠到他身边微笑。然後两人往往忍不住亲热起来。

宋奇伟工作忙的时候，敏恩会到旗舰店去看书。两人没什麽露骨的互动，顶多相视几秒，对彼此笑一笑。

李组长眼尖发现了这件事，对宋奇伟说：「店长，那个站在旅游书平台的客人，高高的那个，我好像看过。」

宋奇伟也看了敏恩一眼，说：「嗯，在便利商店看到的对吧？」

「是啊，你好像和他很熟。」李组长又开始发挥女人的洞察力。

「是不陌生。」宋奇伟说。

後来，董事长看到敏恩在店里看书，把宋奇伟叫进了店长室，指着监视器画面问他：「那个敏恩跑到店里来了，你有没有注意到？」

「有。他是来等我的。」

宋奇伟花了很多时间做心理建设，就是要等在父亲发现不对劲的这天趁机说个明白。当时他感到全身肌肉紧绷，对父亲有点抱歉，但心里倒是一片坦然。

「他跟你这麽说？」董事长问。

「我和他交往一段时间了，爸。」

起先董事长还有点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麽，但随後他的脸就涨成暗红色，眉头紧紧地揪着。

宋奇伟静静站着，等待父亲下一个反应。他也不知道会是什麽，是对哥哥的难听辱骂，还是会乾脆拿什麽东西往他身上丢。

宋奇伟记得很清楚，董事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得花时间平稳自己的呼吸，别给心脏太大负担。先是在椅子上坐立难安，然後他站了起来，走到监视器前，忿恨地把萤幕关掉。

过了好久，到了店长室里的沉默已经快要压死这对父子，董事长才开口：「去收东西。」

宋奇伟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董事长面无表情。「店长室里的东西和房间里的都收一收，搬回家去住，你已经不是店长了。」

「可是旗舰店还没──」

「不用你操心！」董事长吼了出来。「去收东西！」

於是宋奇伟不再争论，乖乖地交出店长的职位，搬回家里。董事长一刻都不许他耽搁，宋奇伟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旗舰店。

一头雾水的李组长本来要替宋奇伟抗议，那次是董事长首次在众人面前喝斥了她。

母亲替宋奇伟打抱不平，替他出了个主意，要他离家出走，去和敏恩一起住。

「只要你一不在，他就会反省自己做的事了，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母亲说。

「不要，我不想给他那种颜色瞧瞧。」宋奇伟还是执意要听父亲的话，住在家里。

「我知道你喜欢老爸，你很尊敬他。」母亲抚着小儿子的头发。「但是不管发生什麽事，最不该给自己的小孩子这种脸色看的就是父母，父母应该要让小孩子至少在家里面可以无忧无虑抬头挺胸才对。」

「我知道，我又不是只被动地听爸的话。」宋奇伟转向母亲。「他会难过，你知不知道你们那次离家出走他有多难过？」

「所以他後来让步了。」母亲自豪地说。

「我不想这样逼他，可以的话我想让他知道，我还想跟他沟通。你不能让我自己处理吗？」

「他不会理你的，冷漠就跟蜜蜂的针一样喔，被扎一千多根的话也是会死人的。」

「别再说了，总之他叫我搬回来，我要搬回来，就这样。」

宋奇伟还是在家里住了下来，过没两天，敏恩就被总公司直接开除了。宋晋宇觉得这样很没道理，一度想找父亲理论，但也被宋奇伟阻止，因为他认为这是他和父亲两个人的事。

或是说，是他和敏恩和父亲，三个人之间的事。

就如母亲所说的，在那之後，父亲就算在家里看到他，也当看到空气，一句话或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但宋奇伟忍了下来。

他和以前一样，花固定时间和父亲报备他的生活，他被开除以後有什麽想法，去哪里尝试找了什麽工作，甚至连要去敏恩家过夜都会向父亲报备。

董事长总是静静的，装作什麽也没听到。

宋奇伟觉得父亲和他之前的状况很像。对某些事情，办不到就是办不到，就像小婴儿，还没长好坐起来的肌肉之前，根本不可能会爬，能爬的肌肉强壮之前，再怎麽样也没办法奔跑。

有些事就是快不得。

失去了工作以後，敏恩和宋奇伟开始另寻出路。

在李组长的帮忙之下，宋奇伟进入某家图书经销商当业务，一样不耍特权，不搞空降。敏恩则在离马粪石书局不远的另一间书局做事，他习惯了书局的工作，没有尝试其他工作的打算。

某次休假，敏恩带宋奇伟回乡下老家玩，实现了他想把恋人带回家的愿望。

戴老爸看到宋奇伟时，其实和董事长一开始的反应差不多，只不过他的沉默里多了一分疑惑，少了一点不知所谓的忿怒。

敏恩只说：「他是我的对象，我在台北认识的。」

而且还是在把行李搬进家门时顺口说的，并没有多正式介绍他，後来宋奇伟自行向戴老爸恭敬地点了头。

这样的解释对戴老爸来说到底够不够呢？宋奇伟一直很惶恐。

宋奇伟心想，戴老先生大概对同性恋这种时髦的事不是很懂，他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干了一件很稀奇，又没有多少人会赞成的事。至於这样的事让他有什麽样的想法，这位难得开金口的老伯并没有说。

在敏恩家住的几天里，宋奇伟和戴老爸几乎没有互动，但是戴敏静倒是很欢迎他，完全不介意上次因为他被赶出门的那件事。

有次他们一起在客厅里吃饭，敏静出於好奇，问了戴老爸一句话。

「阿爸，那时候你怎麽会想到叫哥去北部工作？」

戴老爸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啊，就觉得好像应该要这样比较好，就叫他去做了啊。」

敏恩突然觉得类似的话他也听谁讲过，但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回北部的那一天，戴老爸还是没有多说什麽，但是他做了一个很特别的举动，他要敏恩和宋奇伟和他一起在佛坛前上香拜拜。

戴老爸站在前面，敏恩和宋奇伟站在後面，当时，宋奇伟觉得戴老爸好像在向戴家祖先介绍他一样，心里有点感动。

虽然戴老爸没有直接对他说过任何一句话，但是并没有忘记用行动告诉他：我并不排斥你。

离开戴家时，宋奇伟很难得地竟然感伤了起来。尴尬是有的，但他确信自己不会介意再陪敏恩回来第二次，第三次，或更多次。

不管怎样，敏恩的老家之旅圆满落幕。

顺带一提，三年以後，宋奇伟总算回到马粪石书局，职称是副店。

三年两个月以後，敏恩也回到马粪石书局，仍然从小职员做起。

如果这些事真的很重要的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