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番外 下————零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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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那个女子就下了蛊,她至死都不放过那些对不起她的人……
      柔和甜美的声音那么真切的从记忆里流出,滑过脑海,他簌的抬起头来:“是蛊!”
      “是蛊。有人在这种噬蚨上下了蛊!”——蛊,咒术的一种,也是比较异类的一种。它的特点是咒媒都是各种小虫飞萤,咒引是法师本身,易遭反蚀,难以修炼,因此长久以来几已失传。

      “蛊?”对巫术认识较深的衡高将军已经忍不住失声叫出:“那不是一蛰或是被附就发作吗?!”
      “不对!”兰陵坚定的否决了众人的惊慌,“这种蛊并非咒人之蛊,对人类一点损害也没有。不过就是这样,才……”突然想起,抬头问拿噬蚨来的陆族:“是谁,在哪里拣到的?”

      “是末将帐下的巡营官,他们于今早在距营以东一里的水塘里发现的。”
      “只有这只?”
      “是,据他回报,因为是种颜色形态均异于常态的虫子,所以就留了心,他们搜遍了那儿方圆几里,就只发现了这只。”
      蚨都是成群的,且归群力超强,为什么居然只有这一只?兰陵一边想着,一边开口:“下去后重赏巡营官,加俸一倍,官升两级。”
      将那只蚨攥在手心,脸上阴晴不定,以东……觉还湖和镜山,那里人烟罕至,山水险恶,是谁在那里养蚨呢?又养来作什么呢?
      当时两国交锋的困龙江,是一条河势平缓的大江,祁国驻营在困龙江江心岛的正南方约五十里处,背依泫望山脉的浅林,其东为镜山,其西北为没雨峡,连接泫望山脉。在镜山及泫望的中间有一条天生峡,峡长百里,峡外即为祁国土,有重兵把守。与祁营东北角相对的是单营,单营背靠困龙江正东北为单镇庆廷,该镇有一座桥直过江去,也是困龙江上唯一的一座桥。两军均分别扎三营,各成犄角之势。(其实在这样的地方交战,一点都不符合兵法,不过请不要太追究,毕竟不是历史小说嘛。)

      沉吟间,已经听见帐外传来的通报声。
      “报,单国大司空来到,欲于我军商议和谈。”
      还以为这是那门子的新笑话,将军们面面相觑。
      ——“和谈?!”
      兰陵眼中寒光一凛,直起身来,杀气一个瞬息便逝,突然微笑起来,他淡淡的开口——“请他进来。”

      ………………
      “王,为什么要与祁军和谈,我军并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到了山穷水尽,就连和谈的资格都没有了,小小一个参军,懂得什么?!”
      “这…微臣也以为不妥,我们单国与祁,连年征战,输赢各半,实力亦在伯仲之间,何必屈就议和?”王是最好战的,怎么一下子转了性了,居然冒出个和谈来。
      “哼,本王决定的事,由不得你们来指手画脚!”
      “王——”
      “统统住嘴!”鹏湛一个控制不住,已将案几击碎了一角:“本王自有计议,你们都给我退下!”
      “王,此事——”
      “退下!——再有提此事者,斩立决!”
      噤若寒蝉的一干人等乖乖的退场,鹏湛却露出了狡诈的笑容——“和谈?我可从来不会干这种事,不过要不这样的话,怎么引的祁军上钩,怎么抓得住那个娘娘腔的小子。墨岸!”

      一边鬼魅般出现了一个黑袍的干瘦老人,五官有种怪异的扭曲,仿佛将原本好好的一张脸拆散,又拙劣的拼凑起来的失败品,不是真的丑怪,只是看到凶险残忍处,怎么瞧都有种浃骨沦肌的惊悚。

      “属下在。”
      “准备的怎样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不过…”
      “说吧,你还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王上,这样做,真的行吗?这可是兵家的大忌啊——若不是季国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祁皇陵,季亡之际也不会没有任何国家支援,今日我们开此先例,是否妥当?”
      “怕什么?!我若灭祁,之后就一统天下,还有谁敢说什么?!那时他们不援季国,并非不愿而是不敢;中原逐鹿,胜者为王,只要能赢,有什么妥不妥当的?!”
      “是!属下愚鲁。王,祁国会同意和谈吗?”
      “为什么不?!他们最爱讲这些仁义道德,法规准则;一方欲和之时,拒绝者为对一国的侮辱。要是他们拒绝更好,我们就不用背负什么责任了。”
      “大王妙算,人所不及也。”
      “哈哈,你就别拍马屁了。将一切都准备好!几天后就是我们开杀戒的时候了!!”

      ………………
      “……夫天贵和不贵兵,分合乃天下之大势,事因时变。单祁两国连年交战,劳民伤财,罅隙横生,今我国国主新故,国势不定,念及两国无辜受累之子民,我新王鹏湛诚意讲和,愿与祁王您共商退兵之事,还两国之平宁。不知祁王意下如何?”

      “我们两国建国以来,便征战不断,议和之事,可是汝王一时兴起,可有朝中大臣之见如何?大人请三思慎答。”好容易听完那一篇滔滔不绝的讲演,兰陵压下打瞌睡的冲动,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此何等大事,怎可能是一时兴起,况鹏湛王乃我单之王,我单之民无不臣服,何来不愿之理?!”
      “哦?这样吗?”思忖片刻,兰陵一挥手:“议和乃两国大事,不可轻乎,我欲与臣下商议,明日定给回音。来人,请单国大司空去偏营歇息,饮食起居,不可怠慢。”

      清场完毕后,大帐内一阵沉寂。
      大家也在苦苦思索,都没有出声。许久,才由祁国的元老级大将宗虎将军开口:“微臣以为,议和之事,万万不可。”兰陵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宗虎便放言无忌了:“鹏湛狼子野心,为人奸狡,多计而善妒,不可能轻易许和,其中必定有诈。况且我们今晨发现的蛊咒噬蚨,似乎另有隐情,绝不可轻漫。”

      “且我军今占尽上风,大有可直捣黄龙,破单于此之可能,我们有此优势,何必议和。”
      “但是单国先提出议和,我们拒绝,于理不和,恐大失人心。”
      “这不是明知陷阱还要往里跳吗?”
      一时开了锅似的,众人都议论纷纷,最后一致望向几乎没表态的兰陵。
      意识到大家的眼光,兰陵从游思中回过神来:“诸位将军所说都各有道理。这和,议了,是进了圈套;不议,是进了死巷。这个局,实在不好脱。”
      心下一瞬间转了千百个念头,兰陵抬眼望着大家企盼的神色,突的笑了。
      “好!既然是局,就索性陪他好好玩一盘。告诉说我们答应了,后日,我将亲往和谈。”
      “王?!!”

      ………………
      “王,万万不可呀!——今日老臣就算身死此处,也不能让您独自涉险。”
      将披风的褶皱一整,兰陵不以为意的说:“‘独自’这话差了,我们会谈于江心孤岛,各自带上贴身侍卫百人,陈兵江畔的兵力也是对方的两倍,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此地乃单境,不知有什么布置阴谋,您乃祁之命脉,不该如此轻贱自身。”
      拿过佩剑,铮的一声抽出寸许,再干脆的还插回鞘:“答应和谈,就要得冒这个险,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末将也认为绝对不可,王,请不要成行!”一边众将都上前阻止。
      “难道你们要我祁国背负不信之名?”兰陵冰冷的一眼扫过去,“我是王,所以非去不可,我国数百年之声誉,岂可坠于一人之手?”
      “王!”
      努力扯出个笑容,兰陵安抚的慰籍众人:“一切我自有分寸,诸位将军不必担忧。且我祁之命脉并非系于我一人,乃是诸位国家栋梁。不可自乱了阵脚,坐镇大营的诸将,才要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这样的话都出了口,而在情在理,都是事实。对方为表示“诚意”,愿意进行国主与国主之间的谈判,要是祁王不去,只能显出祁国胆怯多疑,则之前为了不落天下人话柄而作的停战,就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道理是人人都知道,但是要让自己舍命保护的王去涉险,对于这些忠心的将军们来说无疑是比什么都难以接受。
      要是……司马大人在的话………看着兰陵头也不回的出去,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都浮上这个念头。
      走出帐营,翻身上马,轻轻拍了拍爱马赤风的头,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情,赤风突然双蹄并立,长啸出声,一时间平添许多豪气。
      “你都在为我担心了吗?”兰陵笑了起来,“不会有事的,”眼神坚定的将马缰一勒,向着营寨门轻扬而去,“我,不会输。”
      身后跟着数百名精兵和衡高、绵亘两位将军,后一批驻扎于江畔的兵士齐整的鱼贯而出。兰陵没有带面具,这样没遮没拦的坐在马上让他有种奇妙的新鲜感,心里居然浮躁不定,什么清晰的尖叫声在脑里回旋。

      前面的部队突然骚动起来,兰陵警觉的望向正前:“怎么了?”
      衡高策马向前,边看边说:“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人——”话尾一字已经变了声调。
      兰陵也缓缓前行,极目远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众人这么失色。
      但是他其实已经不用看了,因为这场小混乱的始作俑者正慢慢的策马向他靠近。
      不加掩饰的比阳光还要炽烈的眼光,和一路的风尘仆仆,还是一样笑的邪意加狂气,于千军万马中,向兰陵走来。

      祁历271年,初冬。
      单国以迅疾之速平定内乱,单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一夜暴毙,涉事者均神秘亡毙。单王鹏湛始坐稳王位,便与连连得胜之祁国议和,祁王允。两国国主会于困龙江江心岛,史称困龙和议。


      第十三章


      有人说相思是苦的,还带着些许微凉和一丝青涩,是一种会让你失魂落魄、柔肠百转的恋爱必经感受。
      一般的说来,所谓相思,便是吃饭也想他,睡觉也想他,走时想,坐时也想。在兹念兹,牵之挂之,再再难忘,到了这种时候,就是旁人也不由的跟着念起来、记起来,跟着——相思起来。

      但是若你且真的不想他,不念他,不记他,是否就真个能忘了他?
      不能的。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世上是有一种不必想念的相思。一种会偷偷渗进骨子里,掺进你的空气里,你的呼吸,你的血肉,你的衣食里全是这种味道;所以它根本不必占据你的思想,若是你已当它是生命般惯常,你也是不会常常想起的。

      因此若你的骨肉经常发出没有来由的哀鸣,将你的心一点一点研磨成叹息和寂寞,不要以为是你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那不过,只是因为,——你在相思。
      到了这个时候,旁人却是不晓得的。他们当然不知道其实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里面的东西,全被一种无药可救的毒酒悄悄啃噬光了,而人已然沉溺。
      所以,相思其实是不会常常发生的,所谓刻骨,一次足以铭心。

      …………………
      俩俩相望。
      嚣扬的尘土和凄厉的马嘶仿似远去的风声,周围的景致和人们都模糊起来。
      他们是很近很近的吧,为什么会居然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哽噎在喉头滚动。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发不出声音来呢?
      少昊没有说话,用听候判决似的觉悟的眼神和柔漫笼住了对面的人。
      呼吸困难,急促。眼睛发涩,很酸。
      兰陵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边用自己都觉察到的失态怔怔的看着对方。
      ——那么,接下来,要怎样呢?
      眼中尽是又恋又苦的痴切,也许,下一瞬间就会被那无情的词锋碎裂。因此,请给多一点时间,再看一眼。
      心里尽是又恨又怯的软弱,也许,下一秒钟就会被那欣慰的狂喜湮灭。因此,请给多一点空隙,再想一遍。
      ——那么,接下来,要怎样呢?
      许久许久,久的少昊都有些绝望了,突然听得兰陵几乎是算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
      “还不过来!……再不走,要迟了!”
      离的那么近,以至于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兰陵转向一边的眼,好像刚刚出口的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似的;那双紧紧攥着缰绳的手却收的死紧,白皙的肌肤上青筋暴起,都叫人担心起是否会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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