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酒+番外(出书版)by 姬泱
  发于:2011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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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应该有两年前和这两年的全部记忆。茗战,你也去睡一会吧,等蓝公子醒了,让她们叫你。"文少央内力消耗的
利害,他见茗战没有动,于是自己回了自己的屋子,不能再陪他们了。
茗战给躺着的澜沧好好盖了被子,让下人在外堂侯着,自己就坐在这床上,看着澜沧。两年前那段日子茗战记忆犹新,
他不敢离开这里,他不知道澜沧醒来会有什么反应。
看着那张熟悉的睡颜,茗战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睡着,而他的哥哥澜沧守在一旁看着他。那个时候,空气中
飘荡着都是白茶花的香味。
八岁的茗战由于看见母亲横死眼前而受到很大的刺激,高烧不退,一连二十多天都是处在半昏迷的状态。那个时候十四
岁的澜沧也是少年时,他一边要照顾这个弟弟,一边要收拾冥月教的残局,熬得很辛苦。每天都要抱着茗战,亲手喂药
,连晚上都不敢睡,就怕他有任何闪失。白天教中杂物很繁忙,晚上也无法睡觉,就这样,等茗战的病好了,澜沧也只
剩下半条命。
这些事情当时的茗战都不知道,还是很多年后给茗战看病的老郎中文柏远告诉他的。
当时的茗战就是一个只记住仇恨的孩子,他醒来了问澜沧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不杀了我。"澜沧也不是个耐心说
话的人,他也还是那句话,"我答应了你母亲,要让你活下来。"
那以后江湖上很多纷争,澜沧不想卷入,但是人在江湖,哪里由着自己的性子?
江湖中唯一的公理就是手中的剑。
为了在江湖上立威,两年前死在澜沧剑下的人无法计算,多少门派的武功都因为澜沧或杀或废了他们最有天赋的弟子而
失传,多少武林世家因为澜沧而后继无人最终陨落。
人们都知道,只要和慕容澜沧下场比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而这个人一直就是澜沧。
茗战一直在斜琅山练武,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了澜沧为母亲报仇。
两年后澜沧回到了斜琅山,这个时候的澜沧已经无人能敌了。
以后的四年间,澜沧一直在斜琅山教茗战练剑,也传授他自己独创的兰若心经。直到有一天,当茗战向澜沧挑战的剑被
澜沧打到脱手的时候,澜沧摇头走开,那一天他把自己的钝剑斜插在轩辕台上,那是一种标志,似乎要告诉天下,慕容
澜沧是武林的至尊。
茗战知道,那就是说,普天之下无人能胜慕容澜沧。
然后,澜沧对茗战说,"其实你的资质远胜于我。我的资质在慕容家这么多代人里面算是最差的,而你则是罕见的练武奇
才。不过就是,茗战,你太执著了。你练武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了我报仇吗?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我以后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今生不杀你,我难以做人。"那个时候的茗战还不满十六岁。
"好吧,等我回来让你杀好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放弃的话。"澜沧留下一句话就出山门了。后来茗战才知道,南宫
世家的长公子南宫与镜下了邀请书,让他去看南宫世家的传世之宝湛泸剑。
澜沧不能不去。
说起来,人生就是有很多奇怪的缘分。
澜沧与南宫世家一战,澜沧连着废了南宫世家七大高手,甚至连南宫族长南宫渊都被澜沧打废了武功。但是后来有宵小
乘机偷袭南宫世家,又是被澜沧救下了南宫家族,从而好歹维护了南宫家不至灭门。
澜沧受伤了,南宫家的人救了他,最后还把他送回了斜琅山。
回到斜琅山之后,茗战在澜沧的药里面下了化功散,制住澜沧,不过终究没有杀了他。而是打断了他的筋脉废除了他的
武功,让他即使修养好了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那一年,慕容茗战成为冥月教第十四代教主。澜沧似乎并不在意,伤好
了之后就安静的在斜琅山种花看书。
躺着的澜沧似乎又在做噩梦,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些什么,茗战陡然从自己的回忆中惊醒,听见澜沧说"......造孽,都是
造孽,......",这句话犹如恶魔的毒咒一般,让茗战陷入了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他赶紧上床抱住了澜沧,紧紧拥在怀里,一面在他耳边安慰,一边用被子裹住他逐渐冰冷的身躯。
他怕澜沧再说这句话,可是他不能让慕容澜沧整天活着像个白痴一样。
一次冥月教中的一些人去了洛阳,澜沧也去了,却在洛阳失踪。等到同伴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月后,那个时候
的澜沧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身上的骨头快被捏碎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下身已是一片狼藉。
没有一个人敢想象这半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把文柏远找来,这才算救回了澜沧的一条命。
茗战当下找出伤害澜沧的人,用很残忍的手段杀了他们之后才知道他们都曾是败在澜沧剑下的人,他们的前程都毁在澜
沧手下,他们抓了澜沧是为了报仇。
从那个时候开始,茗战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种深刻的恐惧,他害怕,他发了疯的害怕,他害怕彻底失去澜沧。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旦想到澜沧远去,他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这以后就是痛苦,他为了自己所作的一切而感觉到无比的懊悔。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从那以后,澜沧完全毁了。即使腿脚手骨都结回去,也只能算是半个废人。
尤其是他的神志,整天念叨的都是这么一句话,"造孽,全是造孽"。
茗战知道澜沧为了冥月教得罪多少人,那些人多是心狠手辣,没有武功护体的澜沧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而他,他居然废了澜沧的功夫,还把他看丢了。
茗战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用刀一下一下割自己的肉,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他这才能安静片刻。
那段时间,澜沧疯了,茗战也疯了。
文柏远为了能让澜沧和茗战都活下去而用针封印了澜沧这段记忆,他对茗战说,"男子汉大丈夫,错就是错了,就别像一
个娘们一样守着过去不放。从现在开始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吧。"
想到了这些,茗战抱着澜沧,喃喃的说着,"澜沧,事情总要面对的。文柏远都死了,而他对你下的针已经到了二十四枚
,如果今年还这样下去,明年呢,后年呢?总有一天这些针都没有用的,总有一天我们都要面对的。索性就让文少央一
下子全揭开,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这辈子是我欠你的,我一定要让你过了这个坎,就算不要我这条命都可以。"
"澜沧,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恨早就变了,......,可是我怎么不早些看出来?"
不知道是否听见了,澜沧的呼吸平和了下来,紧绷的身子也逐渐软化了,就是依然不醒,可是睡的安稳了一些。
茗战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文少央一向以神医圣手自居,可是这些天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误打开了巫女的魔盒,原来以为放出的是幸福和救赎,
可是谁知道出来的却是诅咒一样的痛苦。他不知道公子蓝和茗战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往事,但是这些天来,每当他看见
公子蓝睁开的眼睛,原本如春风般温和的神情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迷茫和绝望。
从那天开始公子蓝一醒过来就再也不肯合上眼睛,已经三天了,他就这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让
文少央根本无从诊断他倒是好没有好,到底想起几成往事。
茗战也不睡,他就坐在床上抱着公子蓝,一动也不敢动。刚开始的时候蓝还有些抽搐,后来也许是被茗战拥着,放松了
些,到了三天后的夜里,公子蓝的眼睛也柔和了下来,不如刚开那样吓人了。
茗战多天未曾入睡,已经被折腾得憔悴不堪。文少央最终叹了口气,对茗战说,"点了他的昏睡穴,也让他睡会,你也睡
会。不然你们都会没命的。"
"......,曾经试过,可是他原来身上有武功,神智过于清明,不是很管用。"茗战为难。
"用迷香。就是把他熏晕了也要让他睡觉,不然我神医圣手的金字招牌就算栽在你们两个人的手里了。本来没有大病,却
让我给弄死了。先让他睡,什么事情等醒了再说。"
"......,原来一直用迷香,文老先生说再用恐怕就,......"
文少央感觉自己也快疯了,"那先父当年怎么让他睡觉的?"
"......,针,用金针。"
文少央这才知道父亲当时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了。如果放任公子蓝再这样下去,就是‘阎王避'的文柏远都不能保全他的
性命,当时可能也只能用针刺入他脑中的穴道,封住以往。
可是这样的手段现在不能用,原来施针都已经用到二十四枚金针,现在是已经无法再加针,所以就算用针都不可能再次
封住他的记忆。
想了想,文少央突然一伸手,从茗战怀里扯过了公子蓝,茗战一时没有注意,就松了手。文少央的手在公子蓝的后项连
点十七道大穴,终于看见公子蓝的眼睛慢慢闭上,昏睡了过去。
茗战见后抱住了文少央推给他的蓝,喊道,"你做什么?"
"咳,没有想到还真管用,也没有想到我还学会了。这是个我那个半路出家师弟的家传绝学,和一般的点昏睡穴不一样,
这样的手法是用这十七道穴位合起来压制住心神,原本是对付练功走火入魔的人,谁想到用在这里了。不管怎么说这一
夜先这么过去,......"
这个时候他看见茗战替公子蓝拉了拉被文少央扯开的衣服,却露出了蓝的左肩,一朵碗口大的白色茶花纹身出现在那里

文少央一惊。
他知道当年风行天下的慕容澜沧因为母亲是西滇人,他们族人以茶花为图腾,所以族里的孩子一般会纹上一些茶花的图
案来保佑平安的。这个事情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不算稀奇,但是在中原武林就成了奇异。冥月教的慕容澜沧如同剑神一般
的功绩,却长的姿容清俊,还在身上纹上如同女子般柔美的花,有些非同一般的意味。
谁都知道,澜沧的纹身在左后肩,那是保护心脏的意思。
"茗战,......,能告诉我他究竟是谁吗?"
"他是家兄的,......"茗战直觉要说谎,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当年的慕容澜沧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但是他顺着文少央
的眼神看见了露在蓝左肩的白色茶花,他打住了话。但是他感觉自己不能骗文少央,于是想说,"他是家,......"
"看我,来了这几天怎么也学了你的婆妈,就像三姑六婆一样乱打听。好了,不说了,你赶紧也睡一会,看样子接下来的
一段日子我们都有的熬了。"文少央截住了茗战的话,捅不破的窗户纸,大家都有余地。不能把别人的伤口扒开,血淋淋
的,过于残酷。
但是当他走出来看着外面明净的星空的时候突然有些伤感。
曾经登凌绝顶的少年英豪,怎么是这么个下场?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父亲临终时候让他送过来雪参丸,原来不知道公子蓝是谁,所以没有理会,现在突然灵台清明,父亲
耗费心血做出来雪参丸到底是一线生机。可是他忽然又想到父亲的一句话,"执念过深,杀戮过重。恐难自渡。"
一时之间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都有。
他就这么走进屋子,自己和衣上床倒头就睡。心中还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们的,这么下去我都快要死了。
"
不久,鼾声响了起来。他也是几乎三天没合眼了。
也许是茗战真的困了,也累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茗战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身边,是空的,他陡然间意识
到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却看见澜沧披了衣服站在屋子外面回廊上。澜沧看着远处山谷里满目的白茶花,不
知道在想什么。
这间屋子建在高山上,从这边的窗户推门出去就是一道回廊,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斜琅山,可是回廊下面就是悬崖。茗战
几乎是从屋子里面窜出去的,他到了回廊上,用一种好像濒死的人抓住生命一样的手劲抓住澜沧之后,他的心还在绷绷
的跳着。
手在发抖,他以为,他要,......
澜沧被他抓着一下子侧过了脸,有些微皱眉,低头看了看茗战抓住他的手,似乎要镶嵌在肉里面去了。
"茗战,放手。"
"......,澜沧,不要,......"茗战说话的时候开始哆嗦,话已经说不清楚。"......,不要,不要跳,......"
澜沧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知道现在说话都没有什么用处,转身,似是茗战拉着他的手,其实是他拉着茗战走进了屋
子。
刚被文少央施针醒来的那三天澜沧沉浸在过去与现在的交叉之中,迷茫而仓惶,他以为自己还身陷那个恐怖的岁月中无
法脱身。他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那些事情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令他无法面对。
今晨的澜沧其实很早就醒了,当他睁开眼睛之后发觉自己无法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很多年前的往事记忆犹新,但是这
两年的事情他却也没有忘记。
曾经以为无法熬过去的苦难在时过境迁之后,只剩下一幕一幕的噩梦,当他黎明清醒之后发觉如果再作践自己似乎有些
矫情。
澜沧不是这样的人。
清晨时刻,他拨开茗战紧拥着他的手,走到回廊前,一直看着山谷,从日出,到云海消散,再到阳光普照大地。眼前他
喜欢和熟悉的美丽景致可以让他稍微平静一些,什么也没有想。
拉着茗战回到屋里,茗战似乎刚回神,他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澜沧,但是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澜沧笑了笑,
用最近两年再熟悉不过的温和声音说,"怎么了,我醒了应该高兴才对呀。那个,文柏远,是不是已经,......"
茗战这才想起来,在文少央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他们说起来过,虽然但是背着澜沧,但是当时的澜沧应该有一个模糊的印
象。如今茗战对着一个熟悉文柏远的澜沧,任何谎言都无法掩盖。茗战没有说话,他的头搁在澜沧的肩窝,点了点头。
澜沧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一股热流就要向上涌,却被他极力压制住了,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茗战赶紧轻轻拍他的后背,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碗温茶,喂着澜沧喝了。
现在的情形好像就是几天一样,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忽然听见耳边的澜沧说,"突然感觉你长大了,人瘦了,也成熟了。
茗战听着他的口吻虽然还有些哥哥的样子,但是却增加些昔年澜沧最欠缺的温和。他搂住了澜沧,对他说,"哥,茗战长
大了,以后我照顾你。"
澜沧轻笑着说,"别叫我哥哥,做的出那种事情就别叫我哥。"语气似乎在说笑,眼睛却看向了别处。
茗战愣住了。他看着澜沧半垂着眼睑,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他眼睛中闪过的是什么。
 
第五章白云苍狗
号称神医圣手的文大郎中在一觉睡醒之后发现世事如白云苍狗一般,变化过于迅速。他曾经设想过自己会面对一个什么
样子的病人,偏执,绝望,自残甚至是完全放弃生存希望的人,可是当他洗漱完毕,听着冥月教的小童来和他说"教主有
请"之后,他在花厅看见了那个三天前还是憔悴不堪现在却是一付夺人眼目样子的人,仅有他一个,慕容茗战没有过来。
知道他是谁是一回事,再次看到他以教主身份出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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