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渔樵问答》，中国十大古琴曲之一，《琴学初津》云此曲：「曲意深长，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

伐之丁丁，橹声之唉乃，隐隐现于指下。」
乐曲开始曲调悠然自得，表现出一种飘逸洒脱的格调，上下句的呼应造成渔樵对答的情趣，反映的是一种隐逸之士对渔

樵生活的向往，希望摆脱俗尘凡事的羁绊，生动准确。
初一过后，转眼便迎来了十五元宵节，而度日如年的凌念紫也终于迎来了这盼望已久的一天，早早得吃过饭他便带着随

身行李告别双亲，乘舟前往麓龄；此时大雪，可水路却是畅通的，往往来来的行船之人也特别多，估计都是要去繁华之

地游园赏灯。
约末虚时，一只小舟泊在湖旁，时值大雪封山，麓龄也是白雪皑皑，衬着泛着灰碧的湖水很有一种空灵之美。
山很静、天很蓝，路上过往的学生少之甚少，估计他们还留在家中陪伴双亲。
没有过多的顾忌，凌念紫一回到厢房就匆匆放下包袱，奔到云紫华所住的流风水阁，可令他失望的是云紫华并不在那里

，本以为他不在水阁便会在默林的凌念紫，转身便又跑去默林，却依旧没看到云紫华的身影。
心中怅然，凌念紫失望而归，待到傍晚，他又去了一次流风水阁，却仍然没有见到云紫华的身影，无奈之下他只得心怀

一丝希冀，前往灯街。
天清如水，灯烛熏天，管乐声声，香车宝马，行人不绝，只见沧浪亭内又有一番胜景。
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火树银花、月明如镜，元宵之夜虽不是春，却犹胜春，游人纷至沓来，换上新装，脸上尽露喜悦

之情。
池上布满了无数盏花灯，宛如天上的繁星落入清波碧水之中，月一层、灯一层，波光盈盈，带着一些金风玉露的梦色，

氤氲恍惚的醉意，远远望去，山上的彩灯竟与水中的彩灯相映成辉，倒映在水中如同五彩缤纷的火焰，真是天上的琉璃

幻境。
在这焰火满天、星火似雨的时节，东风还未催开百花，却先吹放了元宵的火树银花，五色的烟火冲上云霄，尔后落下，

真如流星雨一般。
只见亭中、廊中、路上......老少搀扶、情人相拌，仰天望着鱼龙飞舞，面露笑意；沧浪园中人潮如织，灯火阑珊处的

情人正在呢喃......
身边的人都在欢闹着、嬉闹着、尽情玩耍着，唯独一抹清瘦的墨色身影落寞的站立在角落里看着人潮走动。
人去哪里了呢？
凌念紫在园门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云紫华的身影，而面对这满目繁华，他心中不由涌上一丝落寞和失落，看

着眼前一对又一对的佳人携手走过、细语呢喃，他的心再也受不了困绕、纠缠自己的犹豫和失望，然后，只见他索性心

一横心，奔进园中。
等了两个时辰却没等到心中的那个人......
云紫华心下泛酸，唇角也没了往日的笑容，他抬起头看了看漫天的星火，心下一沉，转身走入园中；园门口，只见用木

头搭起一个简单的台子，台分两层，一层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金鱼、莲花，金龙......多不胜数，而二层则挂满

了字画灯谜，待人来解疑。
眼见那里人头攒动、分外热闹，云紫华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上前去看上一下。
「姑娘，有兴趣猜灯谜吗？」卖灯的小伙子看云紫华漂亮，心中一喜，分外的热情。
或许是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误解，云紫华只一笑置之，并未多做解释，稍倾，抬头看了一看台面上挂放着的灯谜，用他

纤细的声音笑问道：「解开谜底可有奖赏？」
「有，当然有！」伸手拿过摆在醒目位置的凤灯，男子热情的说：「你看这凤灯可是南方手艺人做的精致货，如果猜对

的话便可以得到一盏，并且......」用手一指后面的龙灯，男子接着道：「这凤灯上的词会和一盏龙灯上的词相互匹配

，而那手持龙灯的男子便是姑娘的有缘人。」
听男子说的有趣，云紫华也来了兴致，只见他素手一指，「我选八号题。」
题目一共有三道，其一猜地名，其二猜字，其三猜成语，分别是比翼齐双飞（猜地）；加了四点为一点（猜字）；三万

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猜成语）。
谜面很简短，下手却不容易，可云紫华本为仙人，聪慧自是凡人所不能及，不过盏茶功夫便写好了答案。
「姑娘可写好了？」
点点头，男子接过云紫华的字条，揭开了灯谜背后的答案。
这比翼齐双飞本是谜面太广的一种，可如果了解地理，解释起来就不太难，答案就是安徽凤翔，而加了四点为一点则为

一矛盾灯谜，算是会意的一种，答案是个占字，占字加上四点水便成了点字，自然也就符合谜面要求了。
最后一个成语属于拆底就面的范畴，需要看字面意思，三万里河东入海，形容长河滔滔不绝，五千仞岳上摩天形容山势

之高耸，合起来谜底便是山高水长......
眼见云紫华在这么短的时间竟能完全答对，男子不由得叫好，然后云紫华挑了一盏凤灯便与他道别。
望着云紫华远去的背影，男子不由眼露艳羡，这时，只见他身边的另一名男子走到他的身边，用肘碰了他一下，问道：

「云公子猜中灯谜了？」
「嗯，是呀！」点了点头，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脸色一惊，「你说他是公子！」
「是呀，他不是麓龄书院的云先生吗？」
「可......我给他的是凤灯......」男子叹了一口气，半晌没了言语。
第五章
「月上柳梢头......」
下句应是人约黄昏后吧，不过我心中的那个人到底是在哪里，自己却是不知晓？
提着那盏小灯，看着那上面精巧的诗句，云紫华信步而走，心下惆怅，不多时竟来到了园内的一处凉亭中。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月光照射在一片雪白的庭院中，地上的雪十分晶亮，又如厚了几分；空明沉静、素洁萧森的树木中，鸦雀的聒噪也渐渐

停休下来，他们终于适应了这月的刺眼，转而进入梦乡。
这个庭园位于沧浪园的后面，因为人们都聚在前园看焰火，所以这里就显得十分清静，有点万籁俱寂之感。
云紫华苦笑，伸手接住了一片片雪花......
「不展芳尊开口笑......」
看着天边的漫天灯火，云紫华心有感慨的也附合着吟出一句，只是刚说出上句就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清冽之音。
「如何消得此良辰......先生，您竟在这里！」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云紫华不由闻之一惊，迅速转过头去，只见在猎猎寒风下的凌念紫身穿黑色裘袄，有说不出的俊

秀、道不完的风流，看着他神采飞扬、如寒星般的眸子在皎洁月光下潋滟幽深，云紫华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嘴角荡出一抹醉心的笑，凌念紫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只见他三步并两的来到云紫华身边，放下手中的灯，一把搂过他

的身体。
感觉着比常人稍高的体温，感觉着已十六年没拥过的怀抱，云紫华的心陡生感慨，同时用手环抱住凌念紫的身躯，眼波

流转，轻喟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要知道，我可是在北门等了先生一个时辰。」深怕云紫华会误会，凌念紫赶忙解释，手也拥得更紧。
「我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在南门等了二个时辰也没看到你的影子......」话说到这里，只见云紫华从凌念紫的怀中

离开，嘴角荡起一丝笑容，然后用美丽的眸子对上凌念紫在月光下闪现出琥珀色的眼睛，「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最

后还是碰上了！」
「是呀！」凌念紫不由得释怀，只见他拉过云紫华的手倾诉道：「先生，你可知这么多日未见，我很想你......」他最

后的声音很轻，可低沉的嗓音就彷佛是挨着耳畔缓缓响起，最后悉数传入云紫华的耳中。
心中一阵满足，云紫华轻声道：「我也是......」
「先生和我的肯定大不相同，要知道，我......」
挠了挠头，凌念紫没将话再说下去，而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云紫华也没有逼问的意思。
时间很长，我和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回忆、来相爱......
思付间，却见凌念紫拿起云紫华放在地上的凤灯，看后，脸上竟升起一丝莫名惊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先生，我们的缘分真是不浅！」说着，只见凌念紫一把拿起落于地上的龙灯，展示在

云紫华的眼前，「人约黄昏后，和先生的正相配！」
听凌念紫将话说得戏谑，隐隐还有一种情色意味，云紫华不由得彻底羞红了脸，脸红得像是快要滴血一样，好在此时一

抹浮云飘过，挡住了那一轮月光。
「先生？」凌念紫低低笑道，语气带着一丝轻佻，用手拉过云紫华的身体，轻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这龙凤配，不

正好相宜......」
听如语气，云紫华不由得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凌念紫，看着他幽深潋滟的黑眸在月光下流转着浅浅的琥珀色，心

中猛的一震，忍不住回忆起前世的他。
见云紫华不语，不知内情的凌念紫还以为他是在生气呢，不禁为自己的言词感到些许懊悔，稍微松开他的身体，婉转道

：
「难得元宵夜，先生，我们也去前园看焰火吧！」
「嗯......」云紫华点点头，提灯缓步走出园去。
远远的，一座白色拱桥立于湖面上，湖面上飘飘荡荡、顺水飘来的河灯在桥墩下慢慢汇集，一盏、两盏，轻轻摇曳

着......
衬着花灯，波光盈盈，从桥下看去，无数叶的小舟就在这灯光璀璨之间缓缓划过，带起涟漪圈圈分散开去，那一点一点

的灯光随着盈盈水波晃荡闪耀，仿若银河；小舟之上，一对对年轻恋人紧紧相依在一起，看着那水中的银河，漫天的焰

火，巧笑若星。
渐渐的，舟越行越远，不见了船上人的喧闹，而顺水而来的花灯也顺着舟的步调慢慢漂过七个桥洞，晃晃悠悠的飘散在

湖面上。
漫天焰火，芳华迷漫，星火如雨，五颜六色的焰火冲上云霄，在绽放出自己最美丽的花朵后又如流星般落下，车马声繁

杂、凤箫声悠扬，灯月交融，人间也如仙境一般。
不知不觉间，凌念紫借着人群的拥挤而偷偷执起云紫华的手，并且，看着他秀丽的脸上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嫣红飞霞

的模样，心下不由又是一动。
不多时，两人顺着人群下了拱桥，执手来到一处小亭中，从亭中观望的漫天焰火更有一番胜景，玉龙翻腾，美不胜收。
正在观望之时，云紫华的眉头忽然一皱，循着感觉低下头去，却见地面上正顺着白雪蔓延着一层淡淡的薄冰，他本是上

仙，对魔怪之气自是敏感，忙回头看向凌念紫，却见他依旧喜悦的模样，毫无察觉。
感觉着从身体上泛出的一股寒气，云紫华忍不住难受起来；仙魔不归，一点也不假，受到魔气的影响，云紫华的仙人体

质也随之产生重大变化，不过半时，因为没有神力的保护，他的脸色竟开始变得苍白。
身边人的手心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正在看漫天烟火的凌念紫忙回过头来，当他看到云紫华的脸颊毫无血色、双唇不断抖

动时，不由大惊。
「紫华，你怎么了，身体为什么那么凉？」把身体凑过去紧紧拥住云紫华瘦弱的身体，凌念紫不断用自己温暖的体温来

熨帖云紫华柔弱的身体。
多么熟悉呀！紫华这个陌生却又亲切的名字，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满足地依靠在凌念紫的怀中，云紫华贪婪地摄取着温暖的体温，而冻得发白的手也慢慢伸上前去，细细抚摸着凌念紫的

脸颊。
「手也很冷吗？」急切的问着，凌念紫的眼中满是紧张和关怀，他用身上的裘袍紧紧裹住云紫华的身体，为他遮挡住阵

阵寒风。
「冰......我们走，找一个暖和的地方......」
由于云紫华的话含混不清，再加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所以凌念紫也没听清楚他的主语，只见他一把抱起云紫华，快

速向桥旁走去。
刚到桥边，凌念紫只觉云紫华的身体越发冰冷，赶忙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袍子往云紫华的身上裹，就在此时，他的耳

边忽听一声巨响，抬起头来，只见眼前那座白色拱桥竟猛烈晃动起来，在月光下闪耀出诡异的光芒。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凌念紫眨了眨眼，下一刻，只见随着红色焰火乍破空中，那桥竟裂成了两半，耳边一阵轰鸣，已分

不清是水声还是桥的断裂声，落水的人群呼叫着，而岸上安然无恙的人则是都吓儍了眼，直直的呆立着，不知道该做什

么。
就这样，由于桥的断裂，两岸的人被硬生生阻隔在一湖之畔。
「冰......」云紫华的气息已然越来越弱，他用仅存的力气拉住凌念紫的手，不愿松开。
「紫华，我们现在就走！」
脑中除了云紫华，凌念紫再无其他，毫不迟疑的他环视一下四周，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向后园跑去。
这是一个偏僻的园子，座落在沧浪的后院，园边虽种植着岁寒三友，却还是耐不住冷风袭身、孤单僻静，丝毫没有元宵

节该有的热闹喧嚣，并且这里的月光也显得特别惨淡，偶尔会有几只受惊的鸟儿从冰雪覆盖的树上惊飞出巢，叫声亦是

毛骨悚然......
左右寻觅，只见不远处灯火阑珊，密密的竹林中隐约有一木屋，心下一喜，凌念紫赶忙抱着云紫华往前走去。
屋内很昏暗，也很潮湿，隐约带着江南水乡的霉湿之气。
掌上灯，凌念紫看见屋内的家具很简陋，只有一灯一桌、一椅一床，不过这些已经很足够了，待把云紫华安放到床上用

裘衣将之裹好，他便出门去找一些木柴，待搭好木头、点燃了火，半刻已经过去了。
忙了好一阵子之后，凌念紫的额头已然冒出一层密密汗珠，坐到云紫华身边，凌念紫拉过他冰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

度捂暖他冰冷的素手。
云紫华睡得很沉，是那种完全昏迷的沉，沉得有些恍惚，他的唇冻得有些发紫，口中不断在念叨的话听也听不清楚。
烛光明灭，照得简陋的屋内有些飘摇之感，细细端详着云紫华的脸，凌念紫竟觉得分外熟悉。
多么美丽的脸孔，看着便倍感亲切，蛾一样细长的眉、凤一样优雅的眼，还有那涓涓溪流在身后陪衬，真是国色无

双......溪流......什么样的溪流？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那里......
恍惚间，凌念紫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幅美丽的画面，山高坡陡，层峦迭障，碧波荡漾的溪流，梦中的人儿立于溪旁，赤

裸的身体在花瓣中回眸巧笑倩兮......
「旋冰......」
心中一惊，凌念紫瞬间被拉回现实，俯下身去衬着烛光仔细端详起云紫华的面容，竟和梦中的身影交迭在一起。
「冰......不要离开我......」
梦中的云紫华不断地呓语着，或许是感觉到高于体温甚多的热源，他竟用手紧紧搂住凌念紫的身体。
看着身下男人嫣红的双颊、迷人的表情，凌念紫内心渴望已久的情欲几乎到达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心中忽然有种难以言

喻的暖意，不由得低下头去吻住云紫华冰冷的唇，此时，干涩的唇瓣彷佛蕴含着汲取不完的蜜意，让他完全沉浸在这一

吻里，不可自拔。
唇，传来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好麻、好甜，就和他以前亲吻我的滋味一模一样......
当『亲吻』这个词登时映入云紫华的脑中，他只觉脑中恢复了些许清明，迅速睁开混沌的眼，正视眼前的一切。
待看见正在亲吻自己的人竟是凌念紫，云紫华的心不禁放宽了，感觉着他的热情、他的浓浓爱意，云紫华的心也随之迷

醉起来，睡意朦胧的他不由自主地攀附住凌念紫的后背，抬头回应起那个绵密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