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那堆华丽丽的词汇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金府是老大,一切听金府,金府带领大家一起发财。”
一吃完午饭他们就被请来开会,鬼宫主心里挂念这地窖的事,本来就没心情。一听散会,一马当先抢出门。
“这个公子,请等等。”身后传来呼唤声。
那位仁兄居然跟在身后,走过来抱拳自我介绍:“鄙人姓黄,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魏。”回礼。
“魏公子是要回西厢吧,不如一起走?”黄仁兄露出一口白牙,手中的扇子飞舞。
“黄公子也住在西厢啊?”你怎么知道我也住西厢的?
黄仁兄挥舞的扇子顿了一下,笑容僵了一下,说:“鄙人就住在魏兄隔壁,今早还同你打过招呼。”
他瞪大眼。似乎、似乎隔壁是住了人,似乎、似乎早上是有人跟他打招呼……
“是这样啊,呵呵呵……”装傻中。
“魏兄是做什么生意的呢?”黄仁兄也不追究,商人就是以和为贵。
“灯具。”
“莫非这次的幻彩琉璃灯就是魏兄带来的?”
“是啊。”
“真是神奇啊,魏兄能设计出这么精妙的东西,鄙人实在佩服!不知可否卖一盏给鄙人呢?”
“当然没问题!”他心虚,明明就不是他设计的。加上一句:“给你打个折扣。给金府的灯具可是十足价的。”
最后一句小小声说。皇家的钱不赚白不赚,都是纳税人的钱。黄仁兄听了一笑,对这位魏兄的印象提高了几分。
“黄兄是做什么生意的呢?”鬼宫主也礼尚往来。
“鄙人不才,自家产的布料,这次荣幸可以做成宫主和驸马爷的新服。”
新、新服?心好疼哪……
“这个新服不是最重要的吗?怎么黄兄也不受重视?”鬼宫主倒问得直白。看看人家,住在他隔壁,开会的时候也坐在
门边,肯定是个冷门的。
黄兄一听又笑了,不以为然:“新服的重点在刺绣上,鄙人只是提供布料而已。”
原来如此。设计师确实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一块再珍贵的布料,也比不上成品的价值。
走着走着就回到西厢房,一个小孩子飞奔出来,撞到鬼宫主身上,被反弹回去摔在地上,鼻子一皱就大哭起来。
“呜呜呜——爹爹,他欺负我!”小手一指:鬼宫主。
“胡说!”黄兄一句呵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教训道:“明明是你撞到人,还恶人先告状。”
鬼宫主暗暗点头。想不到黄兄看起来年纪轻轻,女儿都这么大了,只是性子有点……
黄兄在叫他女儿道歉,小女孩朝鬼宫主拌了个鬼脸,躲到父亲身后去了。
“贱内去得早,疏于管教,魏兄莫放在心上。”做父亲的无奈道歉。
又一个小女孩慌慌忙忙跑过来,一见到黄兄就站得规规矩矩,称呼:“老爷。”
黄兄转头教训女儿:“韵儿,你又把岚岚丢下了?”
他女儿“哼”一声别过脸,大声说:“我才不要她跟着呢,跟屁虫!”
“你又欺负岚岚……”做父亲的很无奈。妻子生孩子的时候就走了,他平时忙着生意也不常在家,女儿都给家奴给宠坏
了,她的侍女岚岚整天都跟不住她。
“你瞧你,整天疯疯癫癫的,哪像个大小姐。人家岚岚才比你大两岁,知书达理比你还像大家闺秀,多跟人家学学!”
“爹爹~~”韵儿不依地撒娇,暗地里狠狠捏了岚岚一拐子,岚岚眼泪立刻就出来了,却不敢吭声,怕是平时就被欺负惯
了。
“魏兄,让你见笑了。做爹娘的总是……唉!”黄兄叹气。
“明白,我也有个儿子。”可是不会像你家这个这样。
“喔?魏兄小孩几岁了?”
“四岁了。”
“韵儿十一岁,两个小孩可以一起玩啊。”黄兄兴致勃勃。
“……小儿身体有恙,恐怕不方便。”答应才怪。要是无忧受不了这位小姐脾气,一巴掌把人拍死了可怎办好?
黄兄的屋子先到了,相互告辞。鬼宫主回房立刻躺上床睡觉,晚饭时有下人送饭菜来也被影卫回绝了,这是他们在鬼宫
养成的习惯,宫主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勿扰。
天一黑,他一翻身爬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对着空气说:“看好小宫主。”
四下里回了声“遵命”。他走出门,确定四下无人,施展轻功往东厢房飞去,路上遇到不少家丁守卫,都毫无知觉。
这时代的人睡得早,东厢房的有些房间熄灯了,有些房间还亮着灯火。他悄悄避开客房,朝屋后的林子走去。金府的宅
子占地千亩,除了人住的屋子,林园也不少。鬼宫的老工匠年轻时参与这座宅子的修建,一草一木了然于心,虽然地窖
的事他没有参与,当时只是有点在意,但随着年纪的增大、经验的增长,也慢慢参透其中的奥妙。详细的机关破解法也
写在了草图上。
屋后是一片竹林,翠绿的竹子根根树立,夜晚的凉风带来沙沙的树叶交响曲。
他一向不喜欢竹子,觉得竹子容易招邪。今晚只是来踩点,确定没危险再带无忧进去。
金府的竹林向来任其生长,不准动其中的一草一木,所以那些竹子长得粗粗壮壮的,看来有些年月了。
他走到一块巨大的假石前,照着草图上说的,左边的竹子摇八下,右边的竹子摇八下,击掌三次,假石前面的草皮就裂
开一道缝,逐渐一条深深的地道就出现在眼前。他刚走下去,地道口就缓缓关上,四周一片漆黑。
拿出火折子,吹亮了,沿着地道小心地走下去,拐了个弯,又平平走了几分钟,尽头似乎是个门。
怎么办,不会还要钥匙吧?他想着有钱人家的藏宝地不会那么容易就混进去,应该还有道关卡。没钥匙,可是又不甘心
,还是走过去了。
奇怪,门是开着的?
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丢进去“咚”一声,然后是一片死寂。
不管了,要是有人打晕了再说,
抬起脚,踏进暗室。抽抽鼻子,嗅嗅,怎么有股血腥味儿?
火折子的光远远照不了整个密室,他眯着眼举着火折子绕了一圈。左边是金银珠宝,右边是金银珠宝,前面也是金银珠
宝,后面……当然是敞开的门。
天!无忧不会是想吞了这些金子银子吧?会消化不良的!
无忧当然不会吃了整个屋子的金银珠宝,恐怕是这个屋子里的某件东西。这回细细的观赏了一圈,终于发现其中一个大
箱子上头有只小船。就一臂长,做功很精致,精致得让人想搬回家里。
克制好自己愚蠢的念头,还是喜滋滋地靠近摸了几下,摸摸,摸摸,滑溜溜的……?
手指凑到鼻子下一闻,好腥!血?
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头上。
他摸摸头发,抬起头。
天花板很高,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上面吊着个人。
死人的脚底板离他的头顶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随时可能跟他的头发来个亲密接触。脚上的小脚鞋浸湿成了红色,汇聚成
的血滴已经跟他的头发亲密融合了。
见多了死人,他也不怕了。将火折子举高,高到可以看清死者的全貌。
死者的衣裳松开,腰带被解开了,用途是吊住她的脖子。腰带绕过天花板一条木柱,绑在墙角的柱子上。
死者身高不足一米五,瘦瘦小小,身上衣服非富即贵。岁数有点大,正是与鬼宫主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府老太君金枝。
死者的面容扭曲。
死者的两只眼珠被人挖去,空洞洞的只有血在流。
死者的舌头被人拔出,从中间剪成两半,挂在空中。
死者的四肢呈异常方向扭曲,明显被人打断。
死者的血像不用钱的往下流淌……
死人见多了,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死人。随便想想,也知道金枝老太太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晚饭没来得及吃,可是昨天
吃的都在喉咙处翻滚叫嚣。
鬼宫主捂住嘴,急匆匆往回跑,连轻功这回事都忘了。
3死尸复死尸
隔天早上,静悄悄。
隔天中午,安然无恙。
隔天下午,一切照常进行。
每次见到笑容可掬忙里忙外指挥众人的大管家,他都想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大吼:你家老太死了!死得好惨哪!没人
收尸啊!
金枝老太昨晚才被人杀了,可能凶手前脚走他后脚就到。尸体还是新鲜的,那滴鲜嫩的血液让他回去把头狂洗了几遍,
直到影卫担忧地递上一把剪刀……
大管家很忙。
因为公主的婚礼近了。不用人说,他也知道公主的婚礼近了,影卫们没敢跟他提,只是字里行间透露:大街小巷喜气洋
洋、小贩的呼声高了几个音调、买菜的大妈多买了几两猪肉……还有,琉璃灯后天就送来,再迟两天就赶不上了之类的
话。
这不明摆着告诉他公主的婚礼是四天后嘛!
那个金枝玉叶的晶晶公主据说双十年华,国色天香,性格迷人,曾是多少朝中显贵子弟的梦中情人兼第一位老婆人选。
可惜公主自从在宫中远远瞟见外形神似天神贵公子的司徒玉焞后,不管不顾外人对他的评价,陷入了无可救药的单相思
。后来玉妃犯了大罪牵连到整个司徒家族,公主觉得就要跟情人生离死别痛苦万分,谁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司徒家
也包含在内(其中的内幕她并不清楚)。于是心想来戏了,跟太后提了心仪司徒玉焞,太后当然不肯将宝贝女儿嫁个毒
蝎子,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绝食了几天,太后不知怎么想的就答应了。
还没开始就死人,诅咒他婚礼办不成!某人心中的小恶魔作祟。
大管家也跟他存在同一种忧虑。
鬼宫主当时就趴在屋顶偷听屋里的谈话:
“老夫人还没找到吗?”大管家问一个下人。
“到处都找了,自从昨天晚膳时见过老夫人,之后就一直没踪影。大管家,您说是不是要报官啊?”
“慢来,现在正是公主婚礼的关键时候,要是被外头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肯定要嚼舌根,外头有多少人想代替金府的
位置呢!加多人手,暗地里搜,别被人发现!”
“是!”下人走上前几步,靠在他耳边谄媚道:“大人,这次的货色不错,保管您满意。”
“喔?”大管家道义凛然地挑下眉,随意地说:“让人进来,你下去领赏吧。”
“谢谢大人。”
下人打开房门,推了一个小男孩进来,关上门。
大管家笑眯眯地打量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咋咋舌,不住点头。拉着紧张的小男孩的小手,抚慰着:“别怕,叔叔给你
好吃的,乖。”
看着男孩被压进棉被里,听着大管家的“桀桀”奸笑声……他不堪忍睹地别过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双手合十:玉皇大
帝圣母娘娘观音菩萨各路神仙,不是我太冷眼,是这世界太变态——倒了一个迈克尔杰克逊,还有千千万万的迈克尔杰
克逊站出来!要是司徒在就好了,要一个“金枪永不举”的药……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大管家不想被人发现金府老太君失踪,可是偏偏有人故意捣蛋。
大家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听到外头的吵杂声:竹林失火了!
鬼宫主一听心里一哐啷,这不是地窖所在么?于是也放下碗筷,随着好奇的人群涌去竹林观赏火光。
火灾不大,在家丁们的齐心合力下,很快就扑灭了。只是,竹林被烧出了一片焦炭。家丁们在巡查四处是否还有火种未
熄灭时,有人叫道:
“啊!这里有血迹!”
众人涌过去。鬼宫主一看那血迹心里又是一哐啷:看来有人和他一样希望尸体早点被人发现。
血迹就在两株大竹子中间,朝着假石的方向泼去,在一条缝那里消失了。
“这有条缝,下面有东西啊……”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大管家的脸色很不好看。当了金府管家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火灾明显就是有人纵火。到底是什么人?连金府
的秘密地窖都知道了。
“去请少爷过来。”他一抬手,招来个家丁。虽然金府的大小事他都管,可是地窖的开启方法他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围观者斜眼旁观,大家都是金府请来的有身份的人,知道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金灿少爷来的时候,人们自动给他让了
个道。金灿少爷连在自个家里都乘坐软轿,四个年轻的壮丁抬着三百斤重的肥猪,匆匆赶来,挥汗如雨。
软轿着地,大管家上前略略报告了下情况,金灿的眯眯眼似乎一闪,抬头询问管家,管家点点头。
他们说话近乎耳语,鬼宫主却听得一清二楚,金灿本不同意开启密室,大管家于是将金枝老太失踪的事说了,金灿终于
是同意了。
身强力壮的家丁将竹林围了一圈,将人群和地窖隔开来。大管家走到血迹那里,左边的竹子摇了八下,右边的竹子摇了
八下,中间三巴掌,地道缓缓打开。鬼宫主眼尖,见到血迹在往下三四层台阶的地方断了,显然是有人在外面将血淋下
来引人注意。
大管家一脸凝然,带了两个亲信下去,地道又缓缓关上。大伙好奇心大发,探头探脑注意着出口的动静。就在他们屏息
凝视间,地道打开了。大管家走在前头,两个亲信抬着一具瘦小的尸体出来,尸体上披着大管家的外套,让人看不清真
容。
大管家附耳在金灿耳边说了一句,一直像懒猪一样躺着的金灿居然惊得站起身,胖归胖却高大得很,一米八左右的身高
,只维持了一两秒又坐回去。大管家擦擦眼角,跟众人道歉了几句,和金灿带着尸体一起走了。
人群散去。见了尸体,料想谁都没有继续吃饭的心情。他跟黄兄踱步回西厢院。
黄兄拿出随身带的一个小瓶子,放在鼻子底下吸了吸,递给鬼宫主:
“魏兄,试试这个吧,刚才那味儿挺难闻的。”
他道声谢,接过一闻,一股清醒的刺激直冲脑门,徘徊在鼻子间的尸体腐烂味就丢到九霄云外了。
“这是什么?”味道有点像白花油。
“呵呵,自家产的,加了些薄荷脑、樟脑之类的药材。”
“黄兄还经营药材?”
“小生意,小生意。”黄兄秉持谦虚是美德,说:“家父是大夫,只是我弃医从商,顺便经营了点药材。魏兄喜欢,回
头我送你一个。”
“好啊。”他也不客气。
两个人又讨论起案情来了。
“我看这次金府想压都压不了,这消息肯定要流出去。”黄兄点评:“公主大婚既至,却发生这种意外,影响很不好啊
。金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有官场包庇着。”
“金府做了什么坏事吗?”鬼宫主立刻联想到仇杀。
“这赚钱的人谁没做过一件亏心事。”黄兄眨眨眼,彼此心知肚明的模样。“别看这次来的商家以金府马首是瞻的,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