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先入为主的印象，我对那朱老板的话可谓全不放在心上，可如今……”秀眉一蹙，摇头叹气。

钟言惨白着脸，颤声道：“要是这慕容霁云看来真像原大哥说的这么好，那他的心计之深……”打了个寒噤，哽咽道：

“秋二公子遇人不淑，真是可怜。可恨我遇到继来真心相爱，却不知珍惜……”心中又悔又痛，直欲放声而哭。

唐人杰大声道：“各位，花老弟待我等恩深义重，如今得知他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你们说，咱们该不该为他讨回公道？

”

众人一愣，祖千秋问道：“贤侄的意思，是由我们六大世家联手，共同对付慕容霁云？”唐人杰道：“那是自然。就算

打不过，我唐人杰拼了命也要叫慕容小子过不安生！”

瞿义却道：“此举不妥，神侯府乃朝野权力中心，权势庞大，绝不是我们动得了的。”

唐人杰先是一怔，随即冷笑：“瞿掌门商界翘楚，果然是利字当头！各位若是不敢，唐某一人独干便是，大不了一死，

有什么了不起的！”

瞿义面色一变，忙道：“唐兄这话从何说起？在下岂是那等见利忘义之辈？只是花贤弟明言交代，让我等共保武林安宁

。如今争端未起，我们却自己先动起了干戈，如何对得起花贤弟？”

唐人杰一滞，脸色由红转白，道：“瞿老弟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冒犯了。”又压不住火气，咬牙道：“这花老弟

真是，受了这么大委屈，还要为他人着想，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担着，这……唉！”重重一叹，恼火之下，将身边界碑

狠拍了一下。

卫影娘也叹道：“是啊，他这份慈悲心肠，真叫人又敬又怜，又觉可恨，偏又狠不下心。”

几个人都垂头不语。却听瞿义笑道：“各位关心则乱，怎的想不到，要对付慕容霁云其实很简单。而且是兵不血刃，绝

不会违反和花贤弟的约定！”

众人一愣，猛然间恍然大悟，齐声道：“揭发真相！”不由得如释重负，喜上眉梢。

却听一声疾呼：“不可！”众人一惊，一齐看向原正康，满脸惊讶。原正康一叹，道：“各位的心思在下明白。秋水山

庄百年来一直主持正义，被江湖奉为圣地。倘若我们告知天下，秋水覆灭是慕容霁云暗中搞鬼，那天下各派一定会群起

而反，朝廷迫于压力，未必会出面维护，在加上洛华宫主一直和慕容霁云明争暗斗，那时他众叛亲离，就算武功再高，

也难逃公道。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若是如此简单，若离当年为何不做？洛华宫主又为何不做？”

五人心中一震，都感迷惑。卫影娘道：“是啊，花公子为什么不站出来呢？他要报仇的话，这是最好的方法。还是说他

想亲自动手，不愿假手于人？”

“恨到极处，确实会如此。但是若离不像这样的人。各位也看到了，若离在提及慕容霁云之时，根本全无仇恨怨愤之色

。我只怕……”闭了双眼，原正康艰难地说出了心中最为可怕的猜想：“他根本不是想报仇……”

五人心头一沉，浑身冰凉。若是为了报仇，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若不是为了报仇，那结果就只有一个……

唐人杰喃喃地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忽然又道：“怎么会这样？那慕容霁云根本不值得，花老弟为何要为了他

……”那两个字却依旧不忍说出口。

“问世间情是何物？若真能说清道明，也不会有这千古一叹了。”原正康紧握着卫影娘的手，二人都是一般心思：这一

生一世，自己是再也不会放开了。钟言也遥望远方，恨不能飞回到那人身边——也只有看到了比自己更痛的人，他们才

会发现，原来自己幸福得奢侈，却不知珍惜，反而处处怨天尤人。

原正康续道：“我只盼这些都只是我们猜想。以我对慕容霁云的了解，我还是不愿相信他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们毕竟只

是通过若离没死这件事来推断，没有证据。而若离的表现，也多给了一线希望。可能，他们之间的事另有隐情，或许存

有误会也说不定，只要解决了，若离就可以……”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只能叹气。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毕竟无法自

欺欺人。

唐人杰冷哼道：“误会？这还有什么误会？难道花老弟还会有对不起慕容混蛋的地方？哼，就是对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他也生怕有半分的不周到，又怎么会做出对不起爱人的事？”

“是啊，”原正康望着远方，脸上忽然现出柔和的笑容，如同梦呓一般，“今日的花流水不会，昔日的秋若离也不会。

我只是遗憾，当年见到的，为何不是他的真容啊？那将是怎样生动的情景……”

五人莫明其妙。卫影娘只道他忧愤过度，慌道：“正康！”原正康一愣，回过神来，看着她淡淡一笑，道：“我以前，

其实见过若离的。”五人又是一惊，原正康道：“当年凤台选婿，曾出现过一个叫袁少通的人。”

“花鸟鱼虫袁少通？”——不想此人大名十年后还闻名于世。

“不错。”原正康点头道：“但入围的那个却是假冒的。那人比袁少通身材要矮，声音也很稚嫩，分明还是个孩子。但

是却灵气逼人，绝非池中之物。真正的袁少通，却是草包一个了。”

“难道竟是秋二公子假扮的？”

“确实如此。他那日一见秋庄主，就情不自禁叫了声‘哥哥’，举止与秋庄主很是亲密，还惹来九皇子不快。他的易容

术极为高明，看不出破绽，但是毕竟还小，不知道还要掩饰声音。我们当时一听就知道不对。可是秋庄主却出言为他圆

谎，又知道他并无图谋，所以也就没有人揭穿。只是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他真是秋庄主的弟弟，事后我也没心思去查访

真人，也没有听过天下对此有何流言，想来是秋水山庄掩盖了真相。”

瞿义叹道：“他这般人物，秋水山庄不知为何不让他现世。若说是怜惜他，不想他沾染尘世，可他们兄弟二人一般的性

情容貌，不应该厚此薄彼才对。”

原正康却摇头道：“若离当年，根本不是今日这样的啊！”众人又是一惊。

“当年凤仪台上那个孩子，一派天真活泼，毫无心机。他一出现，原本沉闷的场上不知道平添了多少生机。只是那毕竟

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容得下他。当日神拳掌门和二皇子就与他为难，连洛华公主都拿他调笑。虽然秋庄

主极力维护，他还是很难堪。我看不过去，出手替他挡了王应一一招，言辞间也对他很客气，因此他当时就对我很是亲

近。想必是念着当年这点交情，今日一见面，他就以‘兄长’称呼。唉，我早该想到才是。”沉沉一叹：“当年的若离

，热情似火，真正人如其名，与秋若叶一动一静，堪称绝代双骄；而事到如今，却……唉，也难怪他要化名流‘水’。

”

是啊，该是多大的苦，多深的痛，才能让一个天真灵动的精灵，化作了今日凄艳绝丽的谪仙？

而那幅弱不禁风的身子，在承受了那么多的苦痛以后，却还在为天下忧心，处处为别人排忧解纷。这，又是怎样的坚强

和善良啊……

六人不忍细想其中缘由，任凭胸中怜惜酸楚翻涌，却是无计可施。

卫影娘伏在原正康怀里，泪如雨下，只觉得自己这十二年生生是浪费了。“他这样的人，本该是受尽天下宠爱的啊，怎

么老天如此残忍……”

“卫掌门感叹的是，”语带哽咽，正是流纱。一双美目泪光闪动，望着那一片花林，仿佛要将胸中郁结一并吐出来一般

：“可是他所受的苦，到底是天意作祟？还是人为造成……”

07 指日可待

离伤何日有尽？若水细细长流……

月正当空。佳节团圆之夜，自当阖家同乐。往生阁小院内，秋家的阖家宴上，摆了九幅碗筷。紫菱等侍女收拾停当就下

去了。叔侄二人坐在一处，品茗赏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秋意安一边往嘴里塞着月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小

叔，你就告诉我嘛，你旁边的座位是留给谁的？这些年你都不肯说，连紫菱姐姐她们都说不知道。”

秋若离笑道：“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秋意安不答，指着一个个空着的座位念道：“这个是爷爷的，爷爷左边是奶奶的

，右边是爷爷的爱人的；这个是爹爹的，爹爹左边是娘的，右边又是爹爹的爱人的。然后就是小叔的和小安的，可是你

旁边为什么还有一个座位呢？”见秋若离怔怔发愣不理他，鼓着小脸嘟囔：“其实我也猜过的，这一副摆在你左边，应

该是你妻子的，可是你不是没娶妻吗？”

秋若离哭笑不得：“那小安的摆在我右边，小安不成了叔叔的爱人了？”秋意安双眼一瞪，愤愤地道：“难道不是吗？

你说过爱我疼我一辈子的。”——敢情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秋若离哑然失笑：“那怎么一样呢？小叔爱你疼你，那是

因为你是我哥哥的孩子，而爱人之间的爱，是因为……因为他就是他，而不是别人。”

秋意安茫然不解，问道：“那要是以后你有了爱人，你还会不会爱我？”秋若离笑道：“当然，不管小叔在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我都一样会爱你的。”秋意安心慰一笑，当下就要拉钩认定。

秋若离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和若叶二人，何尝不是这般亲密无间。兄弟二人天真的以为会一辈子如此

，永远不会分开，不会有不开心的事。而现在的小安，分明就是当年的他们，一样的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秋水山庄每

一代的孩子，都恍如生活在世外桃源，不知人情世爱，而一旦沾染，就无一例外地不可收拾——难道这就是每一代都逃

不出宿命的根源？那自己将他留在身边不理世事，到底是对是错？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又何必多想，自己能做到的也就

只有这些了。心中一叹：哥、霁云，晚安……

拉了小安去卧室，那孩子却极是兴奋，吵着明天终于可以出宫去玩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躺在床上，秋若离轻哼着

小调哄他睡觉。小安却忽然拉着他道：“小叔，为什么我总觉得害怕，好像你就要离开我了一样。”秋若离心中一动，

微笑道：“怎么会呢？小安这么乖，小叔怎舍得离开你？”伸手自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他手中道：“小安，这块玉

你随身带着，要是以后小叔有事不在了，你看着它，就跟看着小叔一样。”

秋意安惊道：“咦，你把这玉貘给了我，晚上要是做噩梦怎么办？”——却是自己那几年经常梦到神侯府那段不堪回首

的旧事，夜夜惊醒，以致小安担心，便告诉了他貘兽可以食人噩梦的传说，并佩了一块玉貘来安慰他。秋若离淡淡一笑

，道：“早就不做了。小安这些年替叔叔救了那么多人，小叔怎么会还做噩梦呢？连身体都好了不少呢。”秋逸安大是

高兴，小心地收好玉佩，点头道：“看来行善积德真的有效呢。我以后一定努力学医，救更多的人，叫你长命百岁，伴

着小安一生一世。”秋若离嗓子一哽，道：“好。快睡吧。”轻轻替他拍着被子，又过了片刻，小安鼻息渐重，想是睡

着了。

秋若离叹了口气，起身就要离开。忽然听到小安说道：“小叔，你答应陪着我一生一世好不好？小安真的好喜欢你。”

秋若离手背一烫，眼泪夺眶掉下。回头看时，却见他双目闭着，迷迷糊糊，原来是说梦话。心中一酸，慌忙捂住了口，

不让哭声泻出。一时间只觉得胸口烦恶欲呕，强制压服的隐疾被悲痛引发，来势汹涌。

看着床上那个仅仅只是希望能留住世间唯一一个亲人的孩子，秋若离愧疚无言。最后一颗风聆丸已经送出，为了那最后

的一战，注定不能以功力续命，自己已经时日无多，这一生一世的诺言，如何能够兑现？

小安，对不起。这世上有些仇，我们不能不报；而那个人，我亦已经不能不爱，所以我只能负你。唯有企盼你这一生平

安和乐，得到我和你爹渴求了一辈子的执手偕老……

霁云，我终于知道，这世间最难承受的，不是哥哥的死，而是我们这些年来的若水离伤啊……五年了，我们终于又要见

面了，昨夜梦中你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吗？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哥哥，我好想你，离儿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第六卷：决战

01 十年心迹

大兴龙祥九年九月初九，重阳登高日，本该是中原百姓又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但这一天，天下人——尤其是江湖中人

，却并非个个安于家中共聚天伦，而是多数涌向了同一个地方：洛阳凤仪台！

凤仪台本名凌王台，乃先皇为表彰护国大将军王凌昊天而建，上立一十三快神道碑，铭刻凌王不世功勋，永供大兴子民

瞻仰。十年前的重阳之日，先皇隆恩，于凌王台为凌王独女、大昭公主凌洛华选婿。为表公主凤仪天下之尊，乃更凌王

台名为凤仪台。一时间，凤台选婿传位佳话，天下才子佳人齐至、官宦商贾云集，江湖豪杰更加趋之若鹜，洛阳城内人

满为患，洛水之上舟阻江流。天下人人争先，一为睹大昭公主绝世风采，二为观少年俊杰争雄之势，其间盛况难以言尽

。虽然公主最终未能觅得佳婿，但正应了“千里姻缘一线牵”之语，只为这一契机，这红男绿女齐集之地可谓风光旖旎

，成就了佳偶无数。

而十年后的今日，天下人再次云集洛水之滨，却是因为最近风传天下的大消息：当朝仪亲王、神侯府主、武林盟主、天

下第一人慕容霁云，将于凤仪台上与人决战！而挑战者，则是近日武林中最为神秘、风头最劲的落花宫圣坛尊主、独臂

谪仙花流水！

慕容霁云身为天皇贵胄，执掌朝野大权，名义上是一人之下，实际权力却已超过当今天子。其以皇室中人领袖武林五年

而不生大变，亦且恩威并重，赢得各大门派掌门一致推崇、江湖人士交口称颂，而功高盖主，却又不引起君上猜忌，足

见其个人魅力之高、手腕之强。但其武功高低，世人却都是听闻、猜测，无人亲见。当年无尽大师一句“甘拜下风”，

天下震惊。其后也曾有人上门挑战，慕容霁云却都不予理睬，如此一来却更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了。

据风影阁所排的《天下高手榜》，最高风评为“深不可测”。当今天下当得此四字者仅剩八人：少林方丈无尽大师，六

合刀王雷亦森，风影阁大长老风弄影，玄素双侠白潋生和铁玄，西域第一高手客巴桑，落花宫主凌洛华，以及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