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的话，纪何住的地方就和贫民窟差不了多少。

「那边离圣母学院只要二十分钟，离你打工的咖啡馆也只要半小时。」雷欧仔细地盘算着来回的车程，然后抬起头问道

：「我就住在诺比尔大道，家里还有不少空房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搬过来住？」

也许初次聊天就提到这个话题，似乎进展得有点太快了，不过想想纪何的生活，雷欧觉得他过的日子实在有点辛苦；再

说，对一个艺术家而言，嘈杂的环境和疲累的生活，都很容易消磨掉对艺术的热情与本能，所以他才对纪何提出这个建

议。

「什么！」纪何惊讶的张大眼睛，下巴还差点掉到地上去。

这个雷欧未免热心过度了吧？先是主动载他到医院，接着又邀他同住，而且地点还是高级住宅区。

「你不喜欢这个提议？」雷欧耸耸肩，像是在强调什么似地说道：「放心，我对你没意思，只是纯粹以一个同业的身分

，判断这样对你比较有利，所以才问问你。若是你没兴趣接受的话，就当我没提过好了。」

这个提议听起来是突兀了点，也难怪纪何会这么错愕，不过他纯粹是好意，不希望被纪何当成怪人看待。

「你这样说，要我怎么回答啊！」纪何不禁皱起眉头，虽然外国人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但他就是无法习惯。

「只要老实说不就得了？」雷欧真是弄不懂，这么好的提议，纪何到底还在犹豫什么？还是说他看起来像坏人？像人口

贩子？不至于吧？

「老实说……」纪何用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车窗，「诺比尔大道离学校和打工的地方都很近，算来是个好地方，你肯让

我搬过去住，我当然很高兴，不过我若是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点头，在你家白吃白住，好象太厚脸皮了。」

他看了看雷欧，接着低声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是还来不及反应，所以刚才才会喊得那么大声，可是你说如果我没

兴趣接受的话，就当你没提过……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我有兴趣吗？」

唉！外国人说话就是不懂得委婉，害他现在进退两难；对于雷欧的好意，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你啊……跟我那个同事真像，什么事都不直接说出来，全藏在心里。有什么顾虑就明白说，这样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

解决，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雷欧摇摇头，不由得苦笑一下。「不过你肯对我说明，我倒是挺高兴的，不像我同事，

遇上这种问题只会生闷气，然后狠狠踩我一脚，骂我是头牛。」

雷欧顿了一下，瞪着车子的天窗想了想，又转头对纪何问道：「不然这么着吧，如果你认为白吃白住我的会觉得过意不

去，那你就替我打扫家里和煮饭，当是抵房租，如何？」

以劳力换取报酬，对纪何来说，应该就不为难了吧！

「这样我倒可以接受。」纪何也不想放掉这个好机会，他接受了雷欧的好意。

「好极了，正好我对东方美食很有兴趣，可是又苦于找不到道地的美味，那以后就拜托你啦！」雷欧露出开心的笑容，

让他俊朗的面孔一瞬间看起来宛如大男孩般的单纯，也比之前自傲自信的模样更加亲切。

「那我就不客气的打扰你了。」纪何少了房租的烦恼，笑容也开朗了许多。

「放心，我会让你尝尝道地的东方小吃，顺便帮你泡卡布奇诺，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到咖啡馆花钱了！」

「要是让你的老板听见了，他准会骂你一顿的！」

雷欧禁不住哈哈大笑，并发动车子，一边与纪何商量搬家的问题，一边天南地北聊着东西方文化的相异点。

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无言以对的陌生人，进展成为彷佛相熟多时的朋友……

第二章

雷欧住在诺比尔大道上高级公寓的五楼，除了厨房和卫浴之外，还有三间卧房，不过地方虽大，家具却没几件。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并不多，与其说整齐，不如说从厨具的状况可以知道，主人几乎不下厨，整个厨房干净到像没人用过

似的。

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两张椅子，而家家必备的电视或其它装饰品是一件没有。

纪何面对着有如空屋般的公寓，他发现这项交易根本是自己占了便宜，虽然双方说好以劳力代替房租，但是他要做的打

扫，除了每天简单的拖个地板之外，根本没东西好让他整理。

「我住右边第一间，其它两间空房你可以自己挑，之后送过来的杂物放在客厅就好，反正我没在用。」雷欧一边指示着

纪何房间的分配，一边脱下西装外套往沙发上搁，正想回房间换件衣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叮咛道：「啊……对了

，我的房间就不用打扫了，你只要帮我清理客厅和厨房就好。」

「清理？你家这么干净，没什么好清的吧？」纪何苦笑一下，原来雷欧根本是要他来白吃白住的嘛！

「那就用不着打扫了。」雷欧挑了挑眉，望了自家客厅一眼，伸手拨了拨红发，露出一口白牙笑道：「那省事多了，咱

们去买菜吧，我想吃烧卖和饺子。」

「好吧，那我就每天用好吃的中国菜来抵房租吧。」纪何将带过来的大行李袋放在墙边，然后从里头拿出小钱包，打算

买些材料回来，替雷欧准备晚餐。

「用不着带钱了，走吧！」说完，雷欧便拉过纪何往门外走去。

「不带钱？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包吃包住，让我在这里当大爷？」纪何摇了摇头，「这样我反而不太好意思住下了。」

「不好意思？你到底会不会算啊？」雷欧抓着纪何出门、上车，直到发动了引擎驶上街，他才对他继续晓以大义。「你

知道吗？想要请个道地的中国厨子，光是薪水就可以贵到让你的眼珠子掉出来在地上滚，所以只是包吃包住就能找到你

这个大厨来填我的胃，算起来可是我赚到！」

「原来不是我占了便宜，是你这老板在坑我这个厨子啊。」纪何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雷欧的话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住下

，虽然不懂雷欧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但纪何相当感谢他。「那我就不客气的吃你的、住你的了。」

「你就当我是在投资好了，将来成了艺术家之后别忘了我这个投资人就行了。」雷欧说着分不清真假的笑话，把车子驶

进大型超市的停车场，然后拉着纪何兴致勃勃地去采购。

猪脚、全鸡、燕窝……看着雷欧放进篮子里的高价食材，纪何忍不住地问：「你不是要吃烧卖和饺子吗？」

「这些不都是中国菜的材料吗？」雷欧睁着冰蓝色的眸子，露出带点诧异的眼神问着。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中国菜的分别，只是常听旁人提到这些材料，所以就全都列入采买名单里，可听纪何这个问法……他

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虽然是中国菜的材料，但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同。」纪何瞟了眼篮子里的东西，「我看我做猪脚面线和三杯鸡让你尝

尝好了。」

因为只身在外，除了没钱吃外食之外，法国食物又不太对胃口，所以纪何只能自己下厨，因此大部分的中国菜，他都能

做得出来。

「好，这个我也喜欢。」雷欧连忙说好，便拉着纪何往厨具专区走去。「我家只有简单的锅子，你说的那些中国菜，是

不是还需要什么木头蒸笼之类的东西？」

听着雷欧的话，纪何不禁大笑出声，甚至还笑到没力的蹲在地上。

果然文化的差异一差就是十万八千里，瞧雷欧不但弄不清楚什么材料能做出什么菜，连需要什么厨具都不晓得。

「你说的蒸笼是做包子馒头才用得到的……」纪何抱着肚子，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虽然知道雷欧不懂中国菜是正常的事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我看……买材料的事还是交给我吧，大老板你只要负责出钱就好了。」

「也好，不然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堆在家里也挺麻烦的。」虽然被嘲笑了，但雷欧一点也不在意，看着纪何开怀的笑容

，他唇角也跟着勾起了笑意。「你看需要什么就尽量买吧。」

有了雷欧的同意，纪何便开始采购食材，还买了不少调味料，将雷欧家中的空冰箱和厨柜给塞得满满的。

当然，他也没浪费这些材料，当晚纪何就替雷欧做了一顿道地的中国式晚餐。

明亮的灯光之下，满桌的丰盛菜肴令人食指大动，扑鼻而来的香味更是让人胃口大开，雷欧率先夹起一筷的菜送入口中

，鸡肉的甜美滋味让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好吃！味道真好！纪何，你的手艺真不是盖的！」雷欧满足地吞了几口面线，才有空停下来赞美几句。

「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不惯。」看到雷欧开开心心的吃着他端上桌的食物，纪何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还烦恼着，说

不定因为饮食习惯上的不同，雷欧会不喜欢中国菜的味道，不过看来是用不着担心了。

「怎么会吃不惯，你煮的可比我那个同事好多啦！」雷欧摇摇手，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盘里的菜肴，满心欢喜地道：「看

来我以后最好多多运动，免得因为东西太好吃，没两个月就胖得不成样子！」

「你同事的手艺有这么差吗？」他做的可都是家常菜，对雷欧的中国籍同事来说，应该不难才对啊！

「唉！别提了，她不只是手艺差，就连脾气都不好，除了长相以外，半点东方女性的特质也没有。」雷欧狼吞虎咽地扫

过桌上的美食，嘴里不忘抱怨道。

「东方女性的特质……你是指哪些？」瞧雷欧说成这样，让纪何对这名谜样的女人好奇起来，她究竟是哪里不像东方女

人啊？

「就是温柔婉约和体贴贤淑啊！」雷欧稍稍搁下筷子，喝了几口汤，才继续说：「东方女人不是应该会乖乖待在家里，

除了带孩子之外，还会帮丈夫烧一桌好菜，等丈夫下班回家，就替丈夫捶背、放洗澡水、擦背之类的？」

他平时看的电影和电视，几乎都是这样诠释东方女性的，难道不对吗？

「你说的是两百年前的东方女人吧？」纪何笑了出来，「现在是男女平等，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哪还有这种女人存在

啊！」

只能说外国人对东方美女有着错误的见解和过度期待吧。「现在女人赚钱、男人在家相妻教子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我看的是你们所谓的古装电影没错，不过听你这么形容，你是说现在东方男人和女人的地位，也会颠倒过来吗？」

听到纪何这么说，再看看纪何的模样，雷欧像是颇能理解地点了点头。「说起来……你跟我那个同事还真符合这种感觉

哪！比起她来，你比较像个贤妻良母！如果你是女人，我八成会讨你回家当老婆！」说着，雷欧还投给纪何一抹笑容。

「你这算是夸奖吗？」纪何稍稍皱了下眉头。

就算是职责颠倒，那也只是工作分配上的变动，但被人说自己像女人这样的话，没有一个男人听了会高兴的。

「当然是夸奖啊！」雷欧无法理解纪何为何要皱眉，他不过是说出心里话罢了。」你不喜欢我这么说？可我觉得你手艺

好、又会打理家事，除去男人的身分以外，真的是个好妻子啊！」

怪了，莫非这样的话对纪何来说不算是夸奖吗？

雷欧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算是犯了你们民族的哪条忌讳，我也真的不太懂东方文化，不过我可以保证，我没什么其它

意思，只是单纯的很欣赏你，顺道说说自己的感想罢了。」

为了怕纪何生气，雷欧索性把话讲白了，免得两人心里多了无谓的疙瘩。

「你们说话真的挺直接的。」纪何忍不住苦笑，「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把这些话当成是夸奖接受吧。」

纪何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甜点，替雷欧盛了一碗。「这是芙蓉豆腐，算是你夸奖我的谢礼。」

「冰的豆腐？」雷欧有些讶异地瞧着甜点。「豆腐算是甜点？」在雷欧的印象里，甜点通常是水果或蛋糕布丁之类的，

与纪何现在端上桌的食物实在联想不起来。

「纪何，芙蓉是指什么？」雷欧接过纪何手上的碗，一边用汤匙舀了一口，一边好奇地发问。

「漂亮的花，偶尔也拿来形容清丽的美人，像出水芙蓉之类的词汇就是这样的意思。」纪何开始对雷欧上起中文成语教

学。

「出水……泡在水里、很漂亮的花？」雷欧瞧着碗里那些切成小块、飘浮在甜汤里的杏仁豆腐，那滑嫩的模样确实很像

纪何的描述，他抬起头，瞄了眼纪何与豆腐看起无异、没半点瑕疵的光滑脸蛋，突然进出笑声。「我懂了，就像你一样

吧！你就很像出水芙蓉，漂漂亮亮的！」

在雷欧的眼里，纪何那张清秀的脸蛋，在这块充满西方脸孔的土地上，一直是个很吸引人目光的存在，纪何的身躯略偏

瘦长，看起来就像花朵的绿茎，滑嫩白皙的皮肤和脸蛋，又宛如柔软花瓣，引得人想伸手碰触。

雷欧这带有夸赞意味的结论让纪何愣了一下。

他不觉得自己的相貌有多突出，所以从来不曾将漂亮、美丽这类的词汇冠在自己身上，但雷欧居然拿出水芙蓉来形容他

……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夸男人漂亮，不是很奇怪吗？」至少在纪何的观念里，男人应该与英俊挺拔画上等号，而不

是跟漂亮这类的词放在一起。

「是吗？可是我就觉得你漂亮啊！」雷欧说着又吞了口豆腐，香甜的滋味让他笑得更加开心。「你跟豆腐很像，跟芙蓉

也很像，赏心悦目又美味。」

雷欧说话向来不加掩饰，心里想什么就说出口，所以对于纪何的保守，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纪何对雷欧的直率没辙，只能放任他赞美自己，不过外貌好看是一回事，但那一句「美味」……「你又没吃过，怎么知

道我美味？」

雷欧先是一愣，随即爆出放肆的笑声。「对了，我是还没尝过你，这么个说法确实有些不妥……」说着，他又是一阵狂

笑。

「不过，瞧你嘴唇红润、肤色白皙，看在对男人有兴趣的家伙眼里，你应该算是个顶级美味吧！」雷欧拍了拍自己略偏

深色的手臂，「像我这样块头高、声音大的人，就不能用好吃来形容了！」

雷欧以往只觉得东方美人很温柔，倒没想过东方男人斯文的模样竟也能以美丽来形容，着实让他有些讶异，不过瞧纪何

闪着星子般光芒的明亮眼眸，以及那两片有若艳红玫瑰色泽的粉嫩唇瓣，若是撇开性别问题不谈，也许他真的会下手追

求纪何吧！

雷欧的话让纪何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或许是被法国人给传染了吧，他居然对雷欧说出这样的话，也为这尴尬的话题给起

了头。

「呃……我先声明，不管美味不美味，我对男人可没兴趣。」纪何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他没想到他们的对话会变成这么

……露骨。

「你很排斥同性相爱吗？」雷欧挑了下眉，倒没对纪何的反应做出什么太大的抨击。「我倒是觉得，只要是喜欢的对象

，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差啦！」

他向来是性子直，不但有话直说，喜好也非常鲜明，所以对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其它的问题他向来不去思考。

「不过你放心，我到目前为止只喜欢过女人。」想想纪何那有些多虑的个性，雷欧连忙解释着，免得纪何误以为他喜欢

男人，然后包袱收收就走人，那他就失去了个好厨子。

「真的？」纪何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考更快，他稍梢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戒的打量着雷欧。

纪何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打从雷欧送他到医院开始，到邀他同住、供他吃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