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正蓝————舞枫秋恋
舞枫秋恋  发于:2009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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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莫年指了指椅子[坐吧.讲讲你所说的杀人案.]


  另外两人也坐了过来,开始记笔录[叫什么名字,年龄,家住哪里.]


  [韩飞,23岁,住在九龙.]


  [你是在什么时间,在哪里目睹的凶杀案?]


  [4月17日....在我家里.]韩飞说[他叫廉风,有黑社会背景.]


  [为什么时隔两个月后才来报案?]


  [我找不到机会.]


  [他为什么杀人,你知道吗?]


  [因为....那两个人.....强暴了我妹妹.]


  几人互望一眼.


  韩飞深吸口气,缓缓道出了始末......


  [你只说你看到了,我想那天在场的其他人是不会出庭做证的.]周莫年看着眼前渐露疲态的男孩,以他多年的经验确定他没有说谎[你有更有力的证据吗?]


  韩飞揉了揉发疼的头,声音不住的轻抖[我家大厅墙壁那面壁画里藏有针孔摄影机,只有韩家人知道.]


  他把脸埋到双手中[他杀人....和强暴我的镜头,一定都录在里面.]


  周莫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立即向法院申请搜查令!]


  


  而廉风早在韩飞逃出医院后,跟着一起失踪了.所以当重案组搜索到录影带并得到逮捕令后,廉风就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警方验证了带子的内容,证实廉风杀人的事实,不久后对全港发出了通缉令.


  韩飞做为案件的唯一目击证人,24小时受保护着.重案组陆续抓获了几个当日在场,全部具有黑社会背景的男子,几日后,警方在大屿山挖出了两名死者已经腐烂见骨的尸体.


  廉风仍然下落不明.


  周莫年说,连日的搜索一无所获,不排除他已经潜逃内地的可能.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所有人的警觉醒都慢慢的被消磨掉了.


  韩飞搬回了家里,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就如他的人生,也都面目全非.


  爸爸的摇椅,厚实的黑色眼镜;妈妈的麻将牌和云亭最爱的那张白纱窗帘.他呆看着那些动颤不得,所有的感伤全都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而最可悲的莫过于人在伤心到极度时,眼泪已流不出来.


  两名负责贴身保护他的警员正哈哈大笑的看着电视,韩飞上了楼,打开那个房间.


  铁栏仍旧挡着窗户,被他打碎的镜子的碎片没有人收拾,上面干固的血已变成黑红色.他缓缓走回卧室,在床上合衣躺下.廉风英挺的五官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挥不去,抹不掉.


  忽然间,枕头下传来了阵阵电话铃声,他翻开枕头发现下面压着一部小巧的手机,正是以前廉风配给他的.


  韩飞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喂?]


  [你想我吗?]


  [想.]他镇定自若的说,早已料到电话是谁打来的.


  [要不要出来见个面?]廉风轻松的语气,像两人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好啊.]


  [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你一个人.]他笑道[不见不散,飞飞.]


  挂断电话,韩飞拉开衣柜找出了自己下飞机那天所穿的衣服,在镜子前仔细理了理头发,才下了楼.


  [你要去哪里?]


  [维多利亚码头.]他边说边走出大门[你们准备抓人吧.]


  两个警员还没搞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拦了计乘车扬长而去.


  


  仲夏夜,站在海边仍会被吹的发抖.


  韩飞已经到了10分钟,却到处都不见廉风的影子.码头上有不少的人,相依相隈的欣赏着美丽的夜色.


  突然有人从背后轻拍了他一下,韩飞猛的转过身,廉风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穿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他一身洁白,半长的发随着海风轻轻飞舞,柔和的眼波中没有一丝杂沉.仿佛一切如昔,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廉风.


  他用手比了比码头的方向,带着韩飞走了过去.已经放下铁栏的登船口下停着一辆小型的私人快艇,尾巴的引机还没有熄灭.


  [准备去哪?]


  [逃出了香港,哪没有容身之地?]他翻身一跳落在快艇上,对韩飞伸出了手,眼睛直直盯着他[跟我走.]


  韩飞摇了摇头,风声呼啸从耳边吹过[廉风,我爸爸在哪里?]


  [你跟我走,我自然会告诉你.]


  [不.]他轻柔的笑了起来,温柔的看着他,像要把他牢牢刻在心里[过了今夜,这场游戏就结束了.不管是童话还是梦魇,都将画下休止符.]


  远处急促的警车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廉风抬头望了望,伸向韩飞的手不容置疑[飞飞,过来!跟我走!]


  韩飞退后了一步,坚定的摇了摇头.


  廉风愤怒的想上来抓他,却惊见大批警察正向这边跑来,最后定定看了韩飞一眼,嗡的一声拉动了快艇的引机,飞快的蹿了出去.紧追过来的周莫年举起了枪,往黑暗中的火光处连开了几枪.


  快艇在海中剧烈摇晃起来,不受控制的直直撞向另一艘渔船.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让所有人都吓呆了,尖叫声四起.燃烧升天的大火照的整个海面通红,浓烈的灰烟被风吹的不断向码头上的人扑来.


  被惊吓的人群四处大叫逃窜,韩飞被人狠狠撞倒在地.他看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烈火,整个人呆住了.


  周莫年架起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用力的推开.


  韩飞紧紧抓住栏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嘶吼着[廉风,你快去投胎!下辈子韩飞还会爱你,你听到没有?你听到了没有?!]


  轰隆震天的爆炸声,淹没了韩飞凄凉的痛哭.


  


  12


  夜风吹的海面波涛汹涌,室内却是一阵沉静.


  韩飞似乎仍停留在他过往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来,他就那样靠在沙发中,面向窗外一片墨色,久久不再言语.


  洪义僵坐在床缘,微微的喘着气,沉着脸开了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沉默,环绕在彼此之间.


  半晌,韩飞缓慢的回过头来,对他虚弱的笑了笑.起身爬上床[很晚了,睡吧.]


  洪义脱下浴袍在他身边躺下,顺手熄灭了床头的灯.


  韩飞很自然的依进他怀里,声音有些沙哑[抱紧我,今晚真很冷.]他被紧紧搂在怀里,男人有力的心跳清晰的在他耳边鼓动着.一如过往的每一个夜里,这强劲的心跳声都陪着他沉沉睡去.


  那晚大爆炸后,警方在海里打捞了两天两夜,没有找到廉风的尸体.然而染满了大片海面的血迹却让所有人否定了有人生还的可能.韩飞在精神病院看过自己的母亲后,逃也似的搭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万丈晴空下的维多利亚,一片碧蓝平静无波,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幕,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他一直觉得,跟一个人的相遇是种缘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走在一起,相知相惜,是上天注定的事.


  认识洪义,是个美丽的注定.


  那个比他小了足足三岁的大男孩是个发光体,勇敢,开朗,有时候还任性的可爱.韩飞托朋友在康乃尔大学找了份金融系教授助教的职位,说难听点就是端茶倒水的,但对无心再在商场打滚的韩飞来说已很满意.


  洪义就是金融系的才子,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的高大俊逸风趣幽默,都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两人能走在一起其实很简单,洪义对这个总是闷闷不乐的助教有浓厚的兴趣;而韩飞,在优秀的洪义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经无忧的轻狂.


  韩飞留在教员室里帮教授整理资料时,洪义总是用各种借口留下来陪他,被落日残阳照的金黄的教室里,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韩飞的话不多,而洪义的嘴却总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久而久之,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情景已经成为他们之间一种相处的模式.


  然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捅破那一张纸.


  直到洪义21岁生日那天,洪家人特地从新加坡飞来美国,包下了整个希尔顿宴会厅,宴请百桌宾客,不伐一些政治要客,商业大亨.


  从黄昏到深夜,唯独不见韩飞出现.


  洪义克制了整个晚上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你去哪了?我等了一整个晚上你知不知道?!]


  韩飞在电话那头,答的有些犹豫[……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洪义整个人愣住,惊慌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我们这样不好.你课业这么重,好好学习比较实际.我……我只想过的越平凡越好.有份稳定的工作,每天认真工作,下了班回家休息……这样就很满足了.]


  [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平凡吗?]他在这边急的直扯头发[不然…以后你工作时我不去打扰,你喜欢在家里看电视我就陪你看,你不喜欢听我讲话我就不出声.飞……我…….]


  韩飞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轻轻的说[我们真的不适合.]


  嘟……


  洪义瞪着手里的电话,简直不敢相信韩飞所说的话.


  


  一连几天,都在不分日夜的下着雨.韩飞住的二楼前有一个好大的水沟,里面已经积满了脏水.凉意不断从窗户缝中挤近来,厚重的窗帘一点也不起作用.


  韩飞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滴一滴的水瞬间滑落,不偏不倚的掉入盛接的盆中.滴嗒滴嗒的,听久了好不心烦.


  恍惚中,电话响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那又漏水了吧.]洪义有些飘忽的声音还伴着雨声[房东还是没给你修吗?]


  韩飞捧着电话,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来帮你修吧.]他话峰一转[让我上去好吗?]


  韩飞一惊,猛的从床上蹦了起来,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橙黄的路灯隐约照着雨中那人,撑着一把伞,被风吹的有些摇摇欲坠.


  洪义握紧手机,坚定的说[让我上去.]


  韩飞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你走吧,我不会让你上来的.]


  [飞!]他几乎恳求.


  电话中洪义迫切的喘息声,像武器一样穿刺他的耳朵,韩飞像被烫到一般,决然的挂上了电话,关掉电源.


  黑暗中,他看不清洪义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行.


  洪义忽然扔掉手里的伞,站在雨中仰高了头直直的看着他,丝毫不肯妥协.狂妄的暴雨毫不留情的打刷在他身上,眼睛被雨模糊了,他抬手抹开;头发被雨冲下来挡住视线,他潇洒的一把全拨到脑后.


  嚎嚎大雨中,他忽然张口大声喊道[韩飞,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的!]


  韩飞低下头,咬紧了唇.


  那人还是不肯停口[韩飞,你这个胆小怕鬼,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风吹过玻璃发出呜鸣声,像暗夜里鬼魂的冤叫.


  韩飞把窗帘拉的密密实实的,连人带被卷入床角,把头紧紧埋入膝盖中.


  他不要再听,不要再看,而洪义坚定却带几丝悲伤的脸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慢慢重叠的,是廉风挥之不去的脸.


  不要对我温柔,爱只不过是用来伤害人的借口


  


  13


  那一夜过的极为痛苦,韩飞在内心的挣扎中慢慢睡去,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大晴.被大雨冲刷过的路漂浮着清爽的气息,洪义昨晚撑的那把伞被风吹到了对街的墙角,人已不知所踪.


  后来接连两天, 洪义都没有再出现,就连在学校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任何人在那种雨里站那么久都会生病.


  韩飞非常的担心,还有一点内疚,所以当洪义的母亲站在自己面前请求他去看看那个不听话的儿子时,他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洪家夫妻是对很开通的人,见韩飞主动要求照顾发高烧的儿子,也就放心的退出房间,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洪义病的挺严重,咳嗽不断,但头脑非常清醒.他见到韩飞的第一个反应是苦笑了下[你真狠心.]


  韩飞低着脑袋坐在床边,无话可说.


  [不是拒绝我吗?那干嘛还要来?]洪义显得有些激动.


  [等你好了,我自然会走的.]


  洪义一下子语塞,翻过身背对他生闷气.


  韩飞从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细声说[吃药好吗?不吃病怎么会好.]


  [不好.]


  韩飞叹了口气[你就算跟我生气,也犯不着虐待自己的身体呀.]


  [韩飞,你总是这样,做事毫不干脆,什么都要拖拖拉拉,纠缠不清没完没了.]他突然腾的坐了起来,生气的表情有些骇人[那晚你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彻彻底底把我甩的干干净净.怎么,现在开始舍不得了?]


  […….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你吃完了药,我会立刻从你面前消失.]韩飞有些恼火,却又不能发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低声下气.


  [看吧看吧!]洪义忽然鬼叫起来[你总是威胁我!]


  [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完了,真该就这样把他丢下不闻不问,管他死活!


  [跟我多待一会儿就这么为难你了?!]


  韩飞站了起来,冷下一张脸[洪义,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洪义一把紧紧拉住他的手,耍赖般压在身下不让他走[我不管,你自己跑来了,我就当做是给我另一次机会!]


  掌心里传来滚烫的体温和强健的心跳,一瞬间,心底如暖泉流过,淌入体内四处.他忽然放软了声音,轻声哄着[那就听话,把药吃了.]


  洪义看了看他,点点头,接过水杯咕噜两声把药吃下[那天我喊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他有点脸红.


  [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洪义拉起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鼓跳的心口[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韩飞默默不语,心底五味杂沉.他能再放心的去接受一个人吗?或是掉入另一场悲剧里?


  依稀记得,也曾有人在他耳边说过,飞飞,我好珍惜你……


  那一刻,以为可以地老天荒.


  他信了,所以得到今天的下场.


  痛,不只是心,连呼吸都是痛的.


  这种感觉,你能了解吗?


  那一日,两人的对话再也没有下文,各自沉默的过了一天.


  之后洪义又像以前一样,照样每天放学后跑到教员室陪韩飞加班;然后一起回到韩飞的小房间里,笨手笨脚的为他准备晚餐.开始的几天,韩飞还会抱着双臂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后来也于心不忍,挽起袖子帮他一起弄.电视变成两人最好的调剂品,韩飞不爱讲话,常常让洪义一个人唱独角戏.到不如两人一起挨着坐在沙发上看别人讲话.


  韩飞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因为他的那股天真烂漫,总能让自己感到放松.洪义是个讲笑话的高手,经常逗的韩飞合不拢嘴,所有不快乐的事都能抛在脑后.


  两人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也着实维持了好长一断时间.


  韩飞生日的那一天,向学校请了假,独自一人搭火车到长岛看海.


  白浪滔滔,那一色的海阔天空,总有魔力让人忘记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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