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提亚斯的旅行——某狐
某狐  发于:2011年05月23日

关灯
护眼

这像一幅静谧宁和的画面,而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惧之源。死灵法师的呼吸平静,眼睛里倒映着这些有趣的姿态,苍

白的脸色被跳跃的篝火一再地晕染。以上所有的特征在传说中的邪恶与柔软之间构筑了微妙的平衡。

注意到对面投来的好奇视线,死灵法师任由一只幽火从他指缝间顽皮穿过,一面抬起眼睛看了法瑞恩一眼:“你不怕这

些?”

法瑞恩摇摇头:“不怕。不过很多人更怕它们。”

“经历过死亡的人当然不会惧怕。反倒是人类的内心比它们凶恶多了。”他停了一下,忽然问,“你认为什么最可怕?

“人类的内心?”

“不,看不到自己的心才是最可怕的。”

法瑞恩猛然楞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死灵法师却背过身,为自己寻找到了一个勉强的卧处,然后躺下。

“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早点睡吧。”

那个人说完便似乎真的睡着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幽火恋恋不舍地散去。当夜色越发深沉,万籁俱寂,唯有从密

林的深处间歇传来一两下树枝断裂的轻响。

法瑞恩试图闭上眼,可是躺了很久始终没有困意,索性睁开眼睛望着顶上枝杈交缠分割出来的稀疏天空。皎月已经在西

方,只有苍穹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银沙,把原本的深色冲淡了许多。因为没有了强烈的对照物,漫天的星辰逐渐地显露出

来。

从萨兰芬多到这里,路途不算远,但是也花去了很多的时间。在这一行程中,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令他忍不住在夜深人

静的时候陷入沉思。他不信任科斯特,显然死灵法师也不信任他。然而以雅戈的出现为转折,某些一直被忽略的细节渐

渐披露。仔细回想起来,那个人却在整个旅途中一直保护着自己,哪怕是最危险的时刻都不愿意让自己插足。这是贤者

之塔的诱惑还是死灵法师本身的骄傲,一时间旁观者很难从里面寻到线索。然而那只黑暗塔塔兽却是幸运的。

很显然,他遇上的是一名奇怪的死灵法师,冷漠,自私,脾气恶劣,高傲,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完全不一样。在旅行的

开始,他只是被那个人的背影迷惑,因此才会要求同行试图更进一步发现两者的相似之处。然而当他发现了迥然的差异

,打算离开的时候,最初的印象却逐渐产生了裂痕。似乎,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人们总是传播着死灵法师的罪恶与残忍

,然而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会发现在那些冷漠背后似乎还隐藏了别的什么——而那正是死灵法师本人不愿意揭露的。

他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愿望,想看的更多,更多一点。

篝火中燃烧的木炭噼啪跳了一下,炸出一两颗小小的火星又坠回了火焰深处。

一切很安静。他听见火堆的另一边有人轻轻翻了个身,于是循声望去,发现科斯特也正注视着漫天的繁星。

良久之后,那个人叹了口气,忽然说:“明天的路还有多长呢。”

他楞了一下,没有注意到那只是死灵法师的自言自语,只是下意识地回答:“或许还有很长很长吧。”

科斯特意外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把身体侧了回去,不再说话。

然后就没有了回应。

法瑞恩静静躺了很久,始终思索不出自己为什么那样回答的理由。死灵法师那边已经传来了平稳的呼吸。他望着星空又

过了很久,最后坐起来,望着死灵法师那一侧的阴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五章 贤者之塔

无止境从海岸线吹来的风带着海水的潮湿。

明明应该看到海却遍寻不着。天空是毫无瑕疵的湛蓝,深邃过法瑞恩的眸色。周围铺开了一望无际的旷野,茂盛着一块

块淡淡浓浓的绿。法瑞恩的斗篷掉落在肩头,神色上找不到任何风尘仆仆跋山涉水的劳累。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来不

及转弯,恋恋不舍地碎落在他的脸颊。水色的长发在风之召唤下缕缕缠绵无尽,向前进的反方向延伸,企图亲吻拥抱身

后的人。

科斯特跟随在他的后方在前往贤者之塔的道路上穿巡。每靠近一步,他就能感受到一部分的阴暗灵力从体内抽出去,散

落在洁净的空气中,然后被悄无声息地吸收了。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领路人的背影,但是从那个人的影子里只能依稀感觉到淡淡的缅怀与叹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陷阱

与恶意。

不畏惧任何邪恶与黑暗,也不惧怕光明,然而贤者之塔是科斯特唯一的克星。命运仿佛跟科斯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为了绝对的力量与知识,他舍弃了进入贤者之塔的机会;但当他渴望进入其中触摸每一本描述古老魔法的手记,贤者之

塔的禁忌把投身黑暗的他拒之门外。没有一位黑暗系法师胆敢踏进贤者之塔的领土范围。在那里所有的黑暗力量被强大

到极点的光明驱赶得无处藏身最终破坏殆尽,即便是百折不挠的科斯特·阿莱克斯,也从来没有挑战成功过。

路的尽头,一扇古朴而优雅的大铁门紧紧闭合着。它足足有三米高,上面雕满了法术的符号与神奇的生物,从狭窄缝隙

里投射出圣洁而无暇的白光。站在这里,死灵法师强烈地感受到身上的法力流失得更快了。他回忆起上一次,就是在这

里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然后在力量急剧流失的劣势下被众多顶级白魔法逡巡者包围陷入苦战,最后狼狈放弃的。

但是此时时刻,他眼睁睁地看着法瑞恩站在他的前方,只是伸出手轻轻一推,门就顺从地敞开了。

更耀眼的白光从里面倾泻而来,变换天地的颜色,让人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但是习惯之后,科斯特第一次看见了贤者之

塔里面的景象。

那里有无穷无尽的树,细微弱小的枝梢在石阶两边的上空伸展,在白雾茫茫的圣光中,明明暗暗牵扯不清。深邃如墨与

浅淡如水,在低低浅浅地沉吟中糅合,交织成一幅静景画。有白色狭长的游鱼在浅蓝色的空气中自由翱翔,在树梢间穿

梭,缓慢而优雅,袅娜成不同的优美弧度。鱼鳍长长得蔓延开去,完美如青鸟的尾翼。

法瑞恩把脸转向他,向他伸出手。

“我很抱歉,科斯特。我想你必须沾染到我的气息才不会被大贤者设下的探知术发现。”

死灵法师用见鬼的表情瞪着他:“我可以选择杀了你然后把你的鲜血涂在身上么?”

男人笑而不答。他把自己的斗篷摘下小心翼翼披在死灵法师身上,将他密密实实地包裹在里面。法瑞恩比科斯特稍微高

出半个头,因此这件斗篷很好地起到了掩护的作用。

他反复地帮助他整理这身斗篷,眼睛里蕴藏着微妙的笑意。两个月的相处使他学会了轻松地与不苟言笑的科斯特说一些

半真半假的玩笑:“我以为你愿意牵我的手。”

“如果你这么想回归土地的话,就保持这个念头吧。”

科斯特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向上方蜿蜒的第一个台阶。

其实脚下根本没有路。每一个前往贤者之塔内部的人看起来都是漫步在空中却从来没有人因此摔死。因为心中毫无胆怯

,所以每走一步脚下才会自动形成一级石阶,然后周而复始地循环,直至终点。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仰着头步履坚定,从

不为脚下的异相动摇或者停留。

这就是传说中来自贤者的考验。

法瑞恩凝视着前方昂首前行的死灵法师,冰蓝色的眸中漾起一湾涟漪。人类总是迷茫而微小,然而科斯特却从来不会畏

怯或害怕。就像很多年前的某个人一样。不同的是,那个人是热烈而直率的阳光,而科斯特却是阴冷微红的哑月。

人生没有再一次的选择,太阳不可能爱你到二十四小时持续燃烧。当你从最寂寞的深夜醒来,总是得忍受清冷的月光。

被习惯和偏见征服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太寂寞了,他只是想到处旅行。然而挑选一位旅伴的难度似乎要难于选择一生的伴侣。当他逐渐觉得这个死灵法师是不

一样的时候开始,他对那个人的关注也在不知不觉得加深。法瑞恩常常注意到,有时候科斯特只需要寥寥数语便把人生

中最困惑的谜题精准地剖开,把最直接的答案摆在你面前。这究竟是一种天才的独到眼光,还是大彻大悟之后的冷眼旁

观,原因尚未得知。

昂首空中云阶,每当台阶尽头转角的地方,眼前会倏然出现一道灰色的墙。按照惯例,墙面上并排挂着魔法学院每一届

优秀法师的肖像。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佼佼者,都因为实力超群或者品德高尚被人们称颂然后获得进入贤者之塔的机会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代表光明的白魔法师。因为在这里,黑暗子民被永久排斥在门外。

在经过第三个转角,浮现了第三道墙。在墙面右侧有一块空白,仔细观察发现那里有一块清晰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什么

东西被挂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被取下了。空白的醒目与旁边几位年轻的白魔法师或温和或羞涩或宽容的神容之间横亘了巨

大的反差,徒生无限疑问。

科斯特抬起头来轻轻瞥了一眼,眸光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他皱了皱眉,但对此不予置评。无视的态度正如他的表情一般

冷淡。法瑞恩注意到他的眼神,但没有追问。

他们两个人终于走到第七层,也就是魔法书库的入口。

入口两侧的魔法蜡烛点永生燃烧,点亮了静谧的空间。铜质的蜡烛架弯曲着奇妙的角度,如同沉默而忠诚的骑士伫立。

柱体上缠绕着繁复华丽的符文与图标,像是在守护着某种力量。中央的大门依旧紧闭,表达它正吝于向外人展示收藏的

意图。

“我们马上就能够走进里面。”人类青年和善地对身后的死灵法师点点头,把手抬起来做出一个祈祷的姿势。

“等一下。”科斯特满怀狐疑地拦下他的动作。从一开始,法瑞恩驾轻就熟姿态就让人生疑。科斯特回忆起前几次的挫

败,强制住自己想要迫不及待进入的冲动,警觉地盯着他,试图从那过分安宁的表情中寻找到答案,“为什么你会知道

开门的咒语?”

法瑞恩微微侧过头,轻笑着望着他:“你不必防备我。因为你是我的契约者。”

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门口,再度把双手抬起来交叠放置胸口,收敛了表情开始低低地倾诉。悦耳的男中音在万籁俱寂中

份外明晰,一点点在小小的空间内碰撞挤压,反复回响,然后渐渐微弱了下去。似乎是圣诞夜的大雪中从指缝间溜走了

银币,听得见却感知不到,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光明驱使我前进的步伐,知识点燃我的智慧。在万物凋零的时代,我祈求无尽的勇气为我引路,带我开启贤者之门。

沉重的铁门悄无声息地向祈祷者敞开,显露出里面一列列不计其数的书架。每一个架子上都堆满了书籍与手抄本,形形

色色,记载了不计其数的法术奥秘。

这里是每一位法师的向往。

古朴的书卷香气迎面而来。隐隐约约的白色契约者如幽灵般逡巡其中,它们是大贤者幻化出来的知识守护者,最铁面无

私的光明禁卫军。

这一次,科斯特来得及没纠正男人的观点。因为他已经完全被知识的海洋湮没了。

直曳地面的白纱垂帘在悄无声息中兀自飘摆,光影浮浅,与窗外的黄昏相映成趣。天色染成了金红,海天之际影影绰绰

的夕霞夸张地铺盖了浪涛的尖端,直至最后的一抹云彩。

寂静无声中,清风在翻书识字。侧耳能隐约听见海面上的海鸥起起伏伏的叫声被拖长了音,显着有一点点不可意会的哀

凉。

周围的魔法古籍堆积如山,死灵法师紧紧捏住手记的页角彻底沉浸在远古魔法的描述中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每一本书就代表一次新的旅途。法瑞恩靠着书架坐在他身边始终陪同全程,宁静的眸子默默地倒映着这个穿着灰袍的男

人。淡淡的书香包围着长久不动的阅读者,法瑞恩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把脸转向窗外,过了许久又把视线收回,凝聚在

死灵法师的身上。

金红色的余晖倾斜着从窗口进入,霞光满屋,恰好把死灵法师的半个身影柔柔地包容在其中。纯粹如子夜的墨色长发从

宽大的斗篷中泄露数缕,无忧无虑顺着耳侧滑落到肩膀稍作停顿,紧接着又从肩头掉落,随着男人的前倾的阅读姿态垂

在半空。他银灰色的眼眸闪动着灼灼的光辉,它们正紧紧地黏在一行行奇妙的字符上,就像与久违数年的情人相逢再也

无法分开。他是那样得神情专注,对一切视而不见。他存在空间仿佛被无声的光芒割裂开来,你所在的这一边与我的这

边毫不相交,因此毫无眷恋。

为什么同一个人会出现如此迥异的姿态,而且每一种都是彼此和谐?

法瑞恩回忆起告别黑暗妖咒师的第二日清晨,当他睁开眼睛,科斯特已经站了起来。死灵法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

走到更为空旷的地方去。

法瑞恩在他背后盯着他,知道他即将要做什么:“你的法力恢复了吗?”

“一点点。”法师头也不回地在地面上圈圈画画,整理出了一个小型的魔法阵,“不过没有太大的妨碍。”

法瑞恩默不做声地看着他把黑暗塔塔兽的遗骨与大魔晶掏来摆在不同的位置上,然后风把法师枯涩难懂的咒语送到了耳

边,低低的,近似某种催眠仪式。他注意到死灵法师小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刺破了手指在遗骨上滴了一滴血,霎时

地面如同沸腾了一样升腾起乳白色的烟雾。雾气散去之后,一只新生的黑暗塔塔兽立在魔法阵的中心。与原本的样子相

比,这一只要大上足足一倍,并且耳朵周围有明显的魔法符文缠绕。熟悉的人知道那是一种证明,魔兽的力量越纯粹,

耳边的魔纹就会越明显。

黑暗圣水过于强势的效果令科斯特的脸上浮现出类似懊恼的情绪。

借由新生变得更强大的塔塔兽从魔法阵中心跳出来欢欣嘶叫,震得地面咚咚作响。忽然之间,望着巨熊那么大的塔塔兽

,他强忍住笑意去看一动不动的死灵法师。后者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懊恼的情绪,却又无可奈何,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塔塔

兽收了回去。

法瑞恩记得在那之后的一整天,科斯特一直紧抿着嘴,直到再次遇上麻烦才恢复以往的姿态。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科斯特脸上浮现如此生动的表情。他沿途见证了死灵法师力量的强大,对人间的冷淡与无谓,对法术

的专注与执着,也见证了那个人身上属于人类的情绪。但是关注的时间越多,陷入得就越深,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

经习惯性地去追逐那个灰色的身影,而糟糕的是,对方从未回过头看他。

法瑞恩的目光摇动,显得有些复杂。

“科斯特。”

他轻轻唤了一声。但是对方俨然陷入了另一个次元空间,对此毫无反应。

只有在这种时候,科斯特才不会注意到自己眼神中包含的意义。那个精明而强大的死灵法师,那个自私却又直率的天才

青年,那个高傲而却能洞察人心的渺小人类,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他始终忠于自己的心,从不曾让信念摇摆。没有人能

放手去追求想要的东西,得到就是要付出代价或者非要失去什么替代,什么都想要所以才会感受到失去的悲伤。

但是科斯特不会在乎。

知识是他的父亲,而魔法则是他唯一的情人。除此以外,你、我或者他,在进入他的城堡之前什么也不是。他会得到他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