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雁的爱情 上——出尘埃
出尘埃  发于:2011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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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有女朋友啦!
哈哈,周瑜有女朋友啦!
那几个在县城里长大的同学像疯狗一样乱叫。
我没有!我气得直发抖,无力地辩驳着。
哼!你敢说没有?
就没有!
情书一星期一封!啧啧!情话绵绵啊
哈哈哈
教室的天花板都快被掀起来了。
我没有情书!我简直要哭了。
哦?那把你手上的东东交出来让哥们看看!
不行!
为什么?
那是我爸爸给我的信!你们不能看!
哈哈哈爸爸情人情人爸爸教室里再一次掀起高潮。我紧紧捏着信,冲向教室门外。
小瑜!你要去哪儿?眉姐姐在后面喊。
哇!这里还有个现成的情人啊
我忽然觉得一阵抑制不住的眩晕,手中的信好像飞了起来,我自己也好像飞了起来
周瑜,对不起啊我们误会你了,冤枉你了。我躺在医务室里打吊针,那几个该死的同学贴着门探着脑袋向我道歉。
班主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阴沉着脸:回教室!挤在这里干什么!
可他们还是不走。
你们以为周瑜和你们一样么?他比你们小多了,他还很单纯。
老师,我们也很单纯呢,我们都没女朋友。
那你们怎么会想到别人有女朋友?
他的情书多啊。
那是他爸爸写给他的信!不是情书!班主任站了起来。
哦,说错了,是他爸爸写的,‘瑜,我的儿子’
你们看他的信了!!!
没,没有,是掉在地上,我们帮他捡起来时无意中看到了开头的一句。
去教室老老实实地呆着!!!班主任以从未有过的愤怒大吼道。
你爸爸这个星期怎么没来信啊?洗澡时眉姐姐隔着洗澡间的玻璃门问我。
也许是园子里的活忙吧。其实我也在纳闷,爸爸说过他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的,一定不会骗我。
不会是病了吧,你爸爸那身体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穿上内裤,打开门,真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我开始给爸爸写信:爸爸,你怎么不给我写信了?我想你
瑜儿,早点睡吧,天冷,小心着凉。干妈把一个柔柔的毯子盖在我腿上。
好,我写完了就睡。
别担心,你爸爸好好的。干妈走到卧室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说,要是饿了,就吃点儿点心,下午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蛋糕。
好,干妈你去睡吧。我马上就写好了。
瑜,我的儿子,爸爸没有及时给你写信,是爸爸不好爸爸终于来信了,虽然我有些哀怨,但只要能看到那句瑜,我的儿子,我就觉得空荡荡的心灵有了依托。
爸爸,我爱你我立即给爸爸回信。
瑜,我的儿子爸爸的信一如既往地每星期一封,而且信的内容越来越丰富,语句也越来越精美,每每让我忘记了爸爸的年龄,觉得是和一个同龄的知心人在做心与心的对话。
爸爸,你好伟大!我爱你!我回信时,我激动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瑜,我的儿子!爸爸从没像现在这样想你!从来没有!瑜,我的儿子,你也会像我现在想你一样地想我吗?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老爸,原来你也如此多情啊!
我拿出纸笔:多情的老爸,马上就放寒假了,你的儿子就要躺在你怀里了
我收拾着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家。
小瑜,我也回去。眉姐姐站在我身边说。
回去?你回哪儿?你的家在这里呢。我觉得好笑,你怎么老不把这里当家呀?
在这里怎么过啊?天天关在屋子里!眉姐姐拽着我的袖子。
你哪儿也别想去!老老实实地在家学习!还是小瑜的姐姐呢,他考第一,你考倒数!记忆中,干爸好像是第一次如此动情地赞誉我,我一时倒不知所措了。
反正我要去!你拦不住我的!眉姐姐反身进了卧室,嘭!的一声关了门。

[第25章]爸爸死了
小瑜,醒醒!到了!我在眉姐姐怀里艰难地睁开眼睛,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你呀,喝了晕车药,还是一路地吐!能站起来吗?我可抱不动你!
我努力地想站起来,可一站起来就眼冒金星。
别人都下车了呢!眉姐姐急了。
爸爸怎么不来接我呢?就在大门口都不来!我有点生气。
小瑜!哥哥突然从车门跳了进来,来,哥抱你。
我爸爸呢?我一点劲都没有,说话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唔,哥抱你回家。哥哥把脸扭在一边不看我。
怎么搞的?这院子里干什么了?怎么这样啊?眉姐姐吃惊地大叫。
我定神一看,院子里的景象和大前年我二姐出嫁时一样,好像又有点不同,但我一时找不出到底哪儿不同。
小瑜回来了妈妈从屋里迎了出来。让我吃惊的是,我那远嫁在湖南的大姐二姐也回来了,我那自小就送给别人抚养的三姐四姐也全都回来了。她们一个个脸含悲戚,憔悴异常。
爸爸呢?我从哥哥怀里挣扎着下来,我爸爸呢?
瑜儿妈妈一把抱住我。
我爸爸呢!我大叫。
瑜儿你爸,他妈妈忽然哭了起来。
你让开!我推开妈妈,冲进爸爸的卧室。房间里空空的,连床都不见了,我爸爸哪儿去了!我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大叫,我爸爸去哪儿了!告诉我!!!
瑜儿姐姐们都围了过来。
你们让开!我向门外冲去。可刚一出门,就觉得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随即,我的世界一下子黑暗了。
瑜儿瑜儿爸爸在叫。爸爸你在哪儿呀?我四处张望。在这儿呢。我忽然看到爸爸站在我面前了,双手背在身后。瑜儿过来呀爸爸笑得好灿烂。不过来!我故意耍赖。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爸爸伸出手,哇,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匣子!我要!给我!我赶紧向爸爸跑去。瑜儿,过来呀,过来呀!爸爸依然伸着手。可是无论我怎样跑,都跑不到爸爸身边,爸爸离我越来越远瑜儿,过来呀,过来呀!爸爸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他的声音在空际回响。
爸爸!我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瑜儿,你终于醒了
是的,我醒了,但依然大哭不止。泪水流到耳朵边的头发里,麻麻儿的。模糊中看到妈妈姐姐还有眉姐姐哥哥他们都在哭。
你们怎么了?哭什么?他们都不说话,我爸爸去哪儿了?他们还是不说话,我爸爸去哪儿了!!!我发疯地一把拽掉输液管,把被子踢到床下,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我一下子摔到了床下面。
你爸爸死了!哥哥恶狠狠地说道。
我愣了半晌,只觉得天旋地转,霎时,周围又开始变黑了。
我似乎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眼见就要过年了:眉姐姐,你回家吧,别在这里了。
不!我就在这里过年!
你回家!明天就回!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发火了,一发火胸口就刀绞般地痛。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回去!眉姐姐小声哭了起来。
小眉,你还是回家过年吧,你看我们这个家妈妈一说话就哭。
不!我已经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了,他们明天就过来。眉姐姐说。
什么?你爸爸妈妈要过来?
是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他们!眉姐姐好像忽然长大了,教训起我妈妈了。
干妈干爸真的第二天下午就来了。我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就吵着让妈妈带我回家。妈妈拗不过我,就答应了。可我依然一站起来就晕,根本走不了路。
背我回家是哥哥。当哥哥蹲下身让我趴到他背上时,我却莫名其妙地叫了声:爸爸!
干妈干爸在我家一直住到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才带着眉姐姐坐车回家。而我在这期间也终于了知道爸爸死于营养不良引起的心衰竭,而心衰竭又引起了肾衰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大明白,只是听我那个做医院院长的远房堂哥抱怨说,自从我上了一中,爸爸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需要增加点营养。可爸爸却反而更加省吃俭用,病到最厉害时还拒绝吃鸡蛋,更拒绝住院治疗。
我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肯住院,为什么连鸡蛋都舍不得吃?
妈妈边哭边摸着我的脸,声拌泪地对我说:你爸爸,他都是为了你上学呀!

[第26章]爸爸的铜匣子
腊月三十的年饭很是丰盛。记忆中三姐姐和四姐姐还是第一次在家吃团圆饭。都坐定了,妈妈忽然又去到厨房,端来一个好大的碗,放在桌子北首那是爸爸习惯坐的位置。我站起来一看,是满满一碗荷包蛋。我忽然想起妈妈说爸爸至死都不肯吃一个鸡蛋的话:愚昧无知!我突然大发脾气,为了几个鸡蛋丢了性命!要是活着,还挣不来那几个鸡蛋钱么!我一掌扫过去,那盛满荷包蛋的碗哐的一声掉在地上,立即碎了。鸡蛋们洒了一地。
小瑜!妈妈一个耳光扇过来,我直觉得头嗡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瑜儿,不是妈妈狠心打你你也太不像话了妈妈坐在床边哭。
我把头侧向床里边,不看她。你爸唉你不懂其实妈以前也不懂啊,现在懂了,可他人却不在了妈妈哭得好伤心。
妈妈,你别哭了是瑜儿不懂事我最怕谁哭,尤其怕妈妈哭。
瑜儿心里苦,妈知道瑜儿比妈懂事妈这几十年唉妈妈摸着我的脸,不停地叹气。
我虽然有些不明白妈妈的话,却没有心思去寻根究底。
瑜儿,你睡了吗?妈妈隔着门问。
没有。
妈妈推开门进来了,怀里抱着一个金灿灿的匣子。
啊!金匣子!我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爸爸的金匣子!我惊问。
不,是个铜匣子。你爸走时一再交代要我把这个匣子交给你妈妈把匣子放在被子上,这是钥匙。说毕,妈妈就转身出了房间门。
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看着这个曾在梦中出现过的黄灿灿的铜匣子,我无端地发起抖来,竟用了好长时间才把那个玲珑精致的小铜锁打开。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沓饱满的信封,仔细一看,周墨卿(收)---啊!是我给爸爸的回信!我将信全部拿出来放在床上:一共是23封。
匣子里还有一张纸,字写得很缭乱。我拿出来映了灯光仔细看:瑜,我的儿子是一封爸爸没有寄给我的信,爸爸很想见你一面,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了!我的儿子,我的宝贝可是,我的儿子,你如何能够承受亲眼见到爸爸离去的痛苦呢?还是不见吧原谅爸爸的不告而别瑜,我的儿子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啊!
爸爸!我趴在被子上号啕大哭,你叫儿子怎么坚强啊!
一连几天,我不说话,饭也很少吃,整日地抱着那个铜匣子,就那样坐着,坐累了坐晕了,就去躺着。妈妈和姐姐们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我不说话,她们都绝对不说话。
我要去看爸爸的坟。记不清是正月初几的下午,我望着从大门外照射进来的惨黄阳光懒懒地对妈妈说。
别去,在山上,不好走。大姐劝我说,你现在路都走不稳当,就先在家里吧。
不!我要去!
小瑜!听话!你爸说了,等你考上大学了再去看他!妈妈板着脸,说得斩钉截铁。
不能去坟上看爸爸,我就在床上躺着。躺了一会,睡不着,就坐起来翻那个铜匣子。匣子里面很巧妙地贴了一层黄锦缎,我把匣子里面的信都拿了出来,想看看那锦缎是怎样贴上去的,而且不会脱落。忽然,我摸到侧壁上似乎有一个小口袋,口袋里有张硬硬的小纸片。我想用小手指把纸片掏出来,但手指伸不进去。我便用一根小竹签轻轻地掏,老半天,终于把它们掏出来了啊!是两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一张很明显是年轻时的爸爸,梳着光光的中分头,穿着近似中山装的黑色衣服,背后是一座高大的旧式房屋,不太像爸爸说起过的爷爷的房子。我把照片反过来一看,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庸珠学堂四个字。另一张照片是爸爸和一个清秀女子的合影。爸爸穿着近似马褂的衣服坐在椅子上,那个温婉的女子穿着与电视剧里大清国女子近似的衣服,站在爸爸右侧稍微靠后。
这个女子是谁呢?我懵了,因为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爸爸年轻时有这样一个女人,哪怕半句也没有过。

[第27章]站在爸爸身后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我把照片递给正在炒菜的妈妈。
什么?妈妈慌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照片。我看到妈妈的身子很明显地晃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灰暗。
你从哪儿找的?
铜匣子里。
是吗?
她是谁?
你一定要问吗?妈妈看着我,似乎在恳求。
是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表面上的样子很平静,内心却早在翻江倒海。
好吧,妈今天就告诉你
从妈妈口中,我知道了那个女人叫兰儿,因为聪慧水灵,就做了我奶奶的贴身丫头。平时对二少爷我爸爸很照顾。就在我爸爸17岁那年从当地有名的庸珠学堂毕业回家,我爷爷正准备让他娶镇长的女儿时,爸爸却爱上了这个叫兰儿的丫头。尽管爸爸被爷爷赶出了家门,但爸爸还是娶了兰儿。没过两年,全国解放了,爷爷成了大地主,爸爸成了地主少爷,大伯父是国民党官员,虽从未做过危害百姓的事,还是被发配到襄北农场劳改,刑期未到人就死了。爸爸因为被爷爷赶出家门,新政府说只要爸爸写份声明,表明自己愿意与我爷爷脱离父子关系,就会成为新政府需要的人才。但爸爸没有写这声明,而是和爷爷一起住进了牛棚。我当时还在庸珠学堂念书的三叔接受了新政府的改造,写了声明,从此改名换姓,不知所终。爸爸陪爷爷住进牛棚不到半年,兰儿写了一份声明,声称要和我爸爸脱离夫妻关系。就这样,兰儿和爸爸离婚。还没出一个月,兰儿就成为大队长的老婆了。
给我!我伸手去夺妈妈手中的照片。
你要干什么?妈妈居然护着照片。
我碎了它!
别这样,小瑜,都都过去几十年了。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姜嬷嬷也够苦的了
谁?你说谁?我好像是当头挨了一棒,晕得几乎站不住了。
兰儿就是你的姜嬷嬷
什么!我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声音。兰儿怎么会是那个善良慈祥和蔼亲切的姜嬷嬷呢?姜嬷嬷对我多好啊偷偷地给我糖果,每年过年前都给我做鞋子和绣花鞋垫
你骗人!我几乎是在咆哮了。
瑜儿,妈没骗你。
那个大队长呢!
早死了,骨头都化成泥巴了。
死得好!我咬牙切齿。
可怜你姜嬷嬷,好不容易把五个儿子拉扯大,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如今老了,却没一个养活她。
我忽然记起两年前的暑假,姜嬷嬷在街上卖鸡蛋,她的大儿媳妇跑去把篮子提走不说,还骂姜嬷嬷是老不死的。
妈妈,她真是姜嬷嬷吗?晚上躺在被子里,我还在问妈妈。
是的,没见姜嬷嬷每次来见了你爸爸不都是叫‘二少爷’吗?
是的,我记起来了,而且在我记忆中,也只有姜嬷嬷一直叫我爸爸二少爷。我一时觉得自己找不到感觉了,恨极了照片上的那个兰儿,却无法恨现实中的姜嬷嬷,甚至还对她充满好感。爸爸呀!你让瑜儿好为难啊!瑜儿除了抱着铜匣子哭,还能做别的什么吗?
瑜儿,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哥哥趴在床头看着我的脸,你这样不行,会生病的。
去哪儿玩?我觉得连说话都很吃力。
你想去哪儿,哥就带你去哪儿。
我哪儿都不想去。
瑜儿哥哥的眼圈红了,你这样让哥好担心。
我侧着身子看着哥哥哥哥瘦了憔悴了,嘴唇上面浅浅的胡子泛着灰色,头发长而且乱,都快盖着眼睛了:哥,你抽烟了。
哥哥愣了一下,笑着用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狗鼻子!灵敏得很呀!
跟你彦哥哥出去玩一会吧,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妈妈也在劝我。
去吧!啊?哥哥急得不得了。
好吧。我刚一开口,哥哥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小彦,照顾着你弟弟啊!哥哥拉着我走出院子时妈妈赶出来叮嘱道。
你就放心吧,小瑜的命远比我的金贵!
哥,走慢点儿,我心慌还没走到10分钟,我就头晕眼花,大汗淋漓。
好,走慢点。哥哥好像很开心,一路上让我看这里看那里,油菜已经打苞了!哥哥惊喜地指着前面不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油菜地,走,咱们去看看!哥哥不由分说就把我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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