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男人像不相信似的，深深地打量了何顺平紧张的表情一眼。

「就你这么笨的？」

「我，我是笨，但我会很努力。」何顺平低下头，咬住牙齿。

算了，反正被笑话惯了，他早麻木了。

「那好，我限你一小时内将这间办公室打扫干净，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呃？」一小时，太短了。

「不行？我最讨厌肮脏的东西了。」

男人又扬起声音道，还意味深长地扫了一下何顺平的打扮。

相比男人名牌的长衣外套，何顺平的着装的确是简陋甚至是「肮脏」的。

本来就已是灰布粗衣，再加上岁月的啃噬，更是显得灰旧。而对方年轻的肌肤是发着亮的透明，何顺平皮肤不仅老甚至

还泛黄，瘦得有些营养不良。

「我，我可以。」嘴唇轻微移动，何顺平的声音更低也更没力了。

这样高贵的男人，果然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动物。

「嗯，那好，我去看看传媒部的资料，一小时后回来。」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灰，扬起脑袋，挺胸抬头地走出了宽大的办公室。

听到身后门合上的声音，何顺平僵硬的肩膀立刻软了下来。

戴着面具、强颜欢笑让人疲倦。

默默忍受，让人差来遣去，借着人情这样东西左帮人右帮人，也实在是太累了。可他都已经如此活了十年，又有什么关

系呢。

那就这样吧，没太大的损失就好了。

身体和面子受伤也没什么，只要心还被保护得好好的就可以了，十年前的受伤让他已经诚惶诚恐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约就是在说他吧。

虽然干惯粗活，但何顺平的身体并不健壮，只是凭着经验，开始做起扫打的工作。

灰尘飞在空中，好几次都呛得他猛烈咳嗽，差点要掉出泪水来。

心里担心时间快到了，何顺平又不断催着自己动作迅速，什么时候全身连脸都被抹得脏兮兮的，也没有发现。

「打扫好了？」一个小时后，男人准时地回到办公室，「真脏。」

听见对方鄙夷的口气和眼神，何顺平吓了一跳，赶忙环顾四周，看看还有哪里没有打扫干净。

「回去洗个澡，然后到这个地址来。」

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塞了张小纸片给何顺平。

何顺平伸手去拿，但看到男人躲避的样子，忽然意识到男人嫌弃的不是房间，而是他这个人。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何顺平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经、经……」

「我姓欧，欧廷泉。」

男人扫视了一圈房内，发现真的是窗明几净，无可挑剔，忽然心里对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增了些好感。

「我，欧经理。」何顺平掌心里放着纸片，手心里紧张的汗水几乎要湿透了纸，「那、那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助理吗？」

「嗯。」男人好像不甘愿似地应了一声，「看你样子又笨又没学历，倒满会收拾和打扫的，挺细心的。」

「谢、谢谢。」

明明不是纯粹的夸奖，但何顺平还是低着头，感谢对方勉强给他的「赞美」之词。

「好了。赶快回去洗个澡，洗完了就赶紧到这个地址来。」男人动了动嘴唇。「何、何顺？」

「何顺平。」脑袋埋得更深，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名字。

「噢。我忘记了，抱歉。」

依旧是有礼的道歉，何顺平又无奈又无语，只能随便应着，勉强挤出笑容，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在市区的家而非市郊的员工宿舍后，何顺平已经很累了。不过总比在工厂干活来得轻松。

虽然已经转冬了，但他仅一室一卫的房间没有摆浴缸的地方，浴室里又没装暖风机或取暖器一类的设备。作为男人他不

该像女孩子那样怕冷，咬咬牙，就脱了衣服，站到莲蓬头下冲洗身体。

等真的到了冬天，就会更冷了。之前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实在冷得不行了就去公共澡堂洗澡。

听说市郊分给他的员工宿舍里有澡堂，那今年冬天或许可以去那里洗澡呢。想到又能省下一笔钱，何顺平觉得很满足了

。

肥皂在身上反复摩擦的时候，何顺平盯着自己泛黄的皮肤看了很久。

年轻的时候，他也长得又白又嫩。但是太阳晒久了也没保养，皮肤就这么黄了，但还没有变黑。只是，好像一年比一年

更瘦了。

忽然，脑里蹦出一个词语——面黄肌瘦。何顺平可笑地摇摇头，又赶紧洗起身体。

何顺平洗完澡后就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但想到男人刚才对自己的形容，又忍不住站到柜子前，选了一件最体面的薄外

套，头发也是梳了又梳，裤子更是不断抚平了，才捏着纸片出门。

等到了门口，何顺平才发现男人给他的地址是新建成不久的花园社区。那里的房子都是高级公寓，又地处市区中心，何

顺平实在没有顺路的车可搭。

思量了半天，想到罗主管的好心，节俭的男人还是狠了狠心，招了计程车。

可即使坐在车上，何顺平依旧如坐针毡，紧张得不得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计价器上数字的跳动，好像他一移开视线

，数字就会涨上好多倍一样。

下车的时候，他很不舒服地给了司机钱，慢慢地走到花园社区的门口。

由于是高级公寓，门口有保全守着。而何顺平的打扮自然会被拦下，问了半天，最后是保全拨了电话给欧廷泉后，他才

可以顺利地进入社区。

欧廷泉的公寓在十楼，虽说是住宅社区，一楼却只有一户人家。何顺平怯怯地上了电梯，又按了欧廷泉门前的铃。

「你下次直接拨我手机。」男人开门便是劈头一句，但语气依旧优雅得可怕。

「噢？噢，好，我……你写给我。我手机忘记带了。」

何顺平出门前换了外套，就将他前几年抽奖得来的手机忘在了家里。

「唉，真麻烦。拿去，我的名片。」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递给何顺平。

何顺平接过来，很珍惜似地看了看后才放进上衣的口袋，感激地看着对方。一直在后勤部门工作的何顺平，鲜少有收到

这么大职衔名片的机会。

他真诚地看了男人一会，觉得高贵的男人即使脱去外套，只穿着长裤和毛衣的样子依旧大方有礼。

「怎么？我这么好看？」男人走进厅内，「我刚搬进来，还没买拖鞋呢，你先直接走进来。」

「噢，好。」何顺平紧随着男人走进屋里，觉得富丽得有些吓人。

「我这里的装修都已经好了，就是乱了些脏了些，你打扫收拾一下。对了，我讨厌人随便踩着地板走进来，你记得去买

几双拖鞋，以后进门都得脱鞋。」

男人坐上沙发，摸了摸头发。

「嗯……」何顺平悄悄抬头看了看客厅和走道，觉得房间大而明亮得晃人，怪不得一楼只有一户。

「反正你尽快收拾好。以后定期就来打扫一下，嗯……就两天一次好了。」男人摸了摸下巴，「你要有空，每天抽个时

间都来一下也可以。钥匙在这里。」

接过钥匙，何顺平还是有些搞不懂对方的用意，喃喃道：「那，工作……」

「工作？这也是你的工作范围之一。」男人站起来，「先给我弄点吃的，还有把卧室先收拾好，我晚上还要睡觉呢。」

何顺平站在原地，嘴唇颤了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明白，不就是帮男人打扫房间，就是佣人的工作么。

算了，也没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忍气吞声地走进了厨房。

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何顺平将男人的号码输进手机后，才去清洗身体，洗完澡马上就睡下了。

罗主管说的对，在总公司工作还是比在工厂有前途，跟着新经理也会有收获的。

老实的男人不断重复，自我安慰着，挣扎了几下后缓缓睡去。

第二章

第二天去总公司工作，何顺平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怎么说，他都能到以前绝到不了的十一楼工作去了。

「早、早上好。欧经理。」

男人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人躺在阳光里。

「嗯。」淡淡的，男人继续审阅文件，没多说什么。

何顺平喉咙发紧，看见男人今天的穿着不一样了。

昨天的长外套今天已经换成精英般的笔挺西装，钢笔握在手里的感觉也是异常地神气又有架势。

「你去把外面普通员工办公室也打扫一下。完了就去我家尽快把房间收拾干净，那种脏兮兮的地方我真受不了。」

何顺平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感觉，男人将他当做了干体力活而非脑力活的「助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总比在工厂好，一定比在工厂好吧？

自我麻痹地安慰着，男人不再多想，离开了欧廷泉的办公室。

连着几日下来，欧廷泉并没有让何顺平做些什么实质的助理工作。虽然他也跟着男人东路西跑过，但他只是捧着资料，

发放资料，从来没正眼瞧过那些文件一眼，更别提开口和其他公司职员说话了。

何顺平的「好人」性格又开始发作，他很快和传媒部的其他职员混熟了关系。

庆幸的是，他的办公桌是在欧廷泉极大办公室的隔壁小间里，并没有人会知道他其实比个普通员工还不如，碰文件的机

会也从来没有。

但何顺平安慰着自己，他本就不是什么高资历的人，当一个国外回来的部门经理的助理，很不错了。

欧廷泉的公寓终于彻底地焕然一新，何顺平也有机会喘了口气。

他鲜少会在公寓里碰到欧廷泉，对方曾问过他一句「SC市的俱乐部在哪里」后，就很少会在晚上七点——何顺平离开对

方家里的时候回来了。

而这天，收拾完欧廷泉的公寓后，何顺平扫了眼房间，想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确认了好几遍后才慢慢走到大门前

。

「呵呵……房子好大好漂亮呀。」

「嗯，进去吧。」

听见门外的声音，何顺平赶紧伸手拉开了门，但门开后，见到外面的场景，他又立刻后悔了。

何顺平的新上司，高傲的部门经理，正亲密地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在门板上忙着取钥匙开门。而门里的何顺平

正是顺手为他们帮了开门的工作。

尽管穿着西服，但男人的衣服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以及白皙的皮肤，魅力十足。而怀中正与其调笑的女人也是分外性

感，在何顺平眼里相当于什么都没穿一样的暴露。

平时一直高傲自大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就像饥渴的饿狼一样，将整个脸都埋在女人的酥胸前晃来晃去，手还不时地在对方

紧翘的臀部上来回抚摸着。

「呃……有人。」女人惊异出声，但脸上却丝毫不显慌乱。

「没关系，我的助理。」男人淡淡应道。

尽管样子像头性欲爆发的野兽，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镇定自若。

「我、我打扫完了，要回去了，欧经理。」何顺平低头不看两人，避免尴尬。

「嗯，我进去检查完了你再走。」男人搂着女人，擦过何顺平的身体，步入门内。

「讨厌……还不开始，时间久了要加钱噢。」女人摩着男人的下半身，口气里满是媚意。

原来是妓女……

何顺平明白过来后，一下对欧廷泉召妓的行为感到了可耻。但想着如果这种类型的女人就是对方女朋友的时候，又觉得

伤了男人高雅的风度。那还是妓女好些吧……

「你发什么愣。」男人半吻着女人的前胸，抬起头来瞪何顺平一眼，「挺干净的，你回去吧。」

「噢噢，好。」何顺平使劲地点了点头，赶紧转了身就要离开男人的屋子。

「嗯……慢点嘛，人都还没走呢……」

女人带着情欲的嗲声嗲气忽然传遍整个屋子，然后是一些淫靡的声响，衣服被脱下，似乎还有解皮带的声音。

老实单纯的何顺平听到如此真实的现场表演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大气不敢喘，只想着赶快离开就好。

可背后放肆的男女呼吸越发急促，用词也越显直接。

何顺平一向平淡寡欲惯了，自然接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一着急，两脚一软，人就很不中用地摔倒在欧廷泉家离大门几

步之遥的地方。

「啊！」他忽然发出的声响一下就吸引了后方两人的视线。

「对、对不起。」

何顺平表情尴尬，赶紧努力爬起来，又反复地道着歉。

他猜想，现在男人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自己就这样破坏了香艳的缠绵场面，而且还是召来的妓，价钱该是很贵的……

果然，几秒的静谧后，女人高亢的笑声一下爆发，回响在何顺平耳朵两侧。

「哟，你的助理还真纯洁。」女人带着鄙夷的声音道：「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闭嘴。」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尽管口气不善，但何顺平听着却觉得顺耳很多，那声音又转向他：「你怎么回事。」

「我……对不起，欧经理，我立刻就走。」何顺平站起来，揉着身体跌到的地方，拼命想跨出门槛。

「啊……走了，真可惜。助理大哥长得那么清秀，不会真的还没做过爱吧。」女人继续毫无羞耻地嚷嚷着：「要不我们

玩3P，我便宜点算你们好了。」

何顺平听了更觉难堪，脚下像有千斤重，喉咙被堵住一样，但又勉强撑起笑容。

不发一言的欧廷泉，从一开始就一直打量着这个又老又丑还很胆怯的男人，男人慌张和害怕的样子全看在眼里。

他从没发现一个只用来上床的女人也可以如此聒噪，而何顺平怯懦的样子也令他不由地来气。

「他不会玩，会昏过去的。」

优雅的男声缓慢响起，好像是给何顺平一条退路一样。

何顺平咬住嘴唇，猛地提起一股劲，冲离了欧廷泉的公寓大门。

离开欧廷泉的公寓后，脸红心急的何顺平觉得又是羞愧又是耻辱。

被人如此讽刺如此嘲笑，太伤尊严了，可方才那两人大胆而露骨的话是何顺平这辈子都没有试过的，心里又是轻视对方

，又不禁回想起自己过往的岁月。

即使十年前爱得如痴如醉，把自己都交出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疯狂过。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何顺平叹了口气，便乘公车然后再转上三辆车回到自己家去。

第二天去工作的时候，欧廷泉并没有对何顺平有什么特别的改变，依旧是和前几天相同，那样不冷不热，喊来喊去地叫

何顺平做些重活。

何顺平一向被人使唤惯了，时间一久立刻就麻木了。没多想的情况下，就接受了男人所有的要求和命令。

每天都去对方家里打扫屋子，最后甚至有时连晚饭都帮忙做好了摆在桌上，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去吃。

更过分的时候，他还要帮对方将沾着男女性事留下东西的床单给洗干净。

虽然何顺平并不好意思多注意上司这么私密的事情，但他还是会无意地看见那上面沾着的东西的量。不愧是年轻人啊，

这个时候，何顺平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是羡慕呢还是好奇。

欧廷泉打一开始的时候就对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带着轻视。

不仅迟到，笨手笨脚，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也算了，偏偏对自己任何要求都不予拒绝，还干得极为起劲，就像

围着花转的蜜蜂一样嗡嗡作响。

欧廷泉最讨厌这样试图趋炎附势的人。

那天晚上，将去俱乐部找来的一夜情对象带回家时，竟然碰到了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副慌乱的样子，连这种场面也

没见过！

欧廷泉对他的印象更差……

但听到那个女人说着挑逗的话语时，欧廷泉也不舒服了。什么玩3P，他和那种男人怎么会上一张床？要知道，欧廷泉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