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复生的是他自己般，开心地抱住何昕，“太好了！小昕，你没事，太好了！”
何昕却悄悄地在心底说，一点都不好。
“一点都不好！”阎王突然语气强硬地蹦出这一句，把何昕吓得够呛。
“为什么？难道小昕会有后遗症吗？”林耀荣神色担忧地说。
“你的小朋友一点屁事都没有！”阎王没好气地说，见两人都被他吓得闭上了嘴，才稍微缓了一下，“算了算了，你们
两个，自己过来看吧。”
两人听话地来到电视前，阎王神情严肃地解释，“虽然现在不清楚这次车祸跟他的命劫有没有关系，但其中牵涉的四个
人都是阳寿未尽的人，本应不会造成任何人死亡的。”
“哦，那不是很好？还有什么问题？”知道何昕没事，林耀荣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问题就出在你这小鬼身上！”阎王朝林耀荣怒吼，大掌拍向墙上的液晶电视，“你看到这小孩没？”
电视里只有影像没有声音，画面上是医院，何昕的身体和车祸中一起昏迷的小男孩被送到同一间病房，小孩的父母已经
醒过来，母亲担忧地坐在孩子身旁，父亲正与闻讯赶来的何昕的父母谈话，从表情看来是在道歉。
“这个小孩子才10岁，本来还有70多年阳寿，他在车祸中跟何小子一样，因为剧烈冲击，灵魂被撞出来了，”阎王表情
越发凝重，“他的灵魂出来后，碰到了何昕的肉身。”
阎王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那他是不是……”何昕先开口，但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他望向林耀荣，发现他也慌乱地回望自己。
“你那无聊野蛮的契约，令这小孩的灵魂湮灭了。”
阎王无情的话语，证实了何昕的猜测，也令林耀荣的表情在一瞬间坍塌了，“我……我害死了这个孩子……”
“哼，要真死了还干净，你现在害得他比死了还惨！”阎王冷哼一声，“这小孩阳寿未尽，身体所受的伤害也不大，所
以他不会死，可是也永远醒不过来。他变成植物人了，你懂不懂！”
何昕看着屏幕里，小男孩的母亲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小男孩双眼轻闭，规律地呼吸着，就跟平常人睡着了一样，他
父母正期待着他醒来，可是这个可爱的身体里面已经没有灵魂了，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我……我害了他们一家人，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的……”林耀荣愣愣的，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他杀害了一个灵魂
，毁了一个家庭。
在一旁的何昕看着也心疼起来，搂过他安慰道，“别这样，你也是为了保护我，按说我也有责任，但这是意外……”
“不是！我不是为了你……”林耀荣搂住何昕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口，“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不再
去见你……”
真是只别扭的蠢鬼！闻言，何昕只得苦笑着安慰他。
“你们两个，要卿卿我我就抓紧时间，何小子的灵魂等下就要回去了，至于你，”阎王瞪着林耀荣，板起脸，“害我要
写报告，等我研究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罚你！”然后边喃喃着第一次发生这种糊涂事连卷宗都没法翻边踱进了旁边的档案
室。
林耀荣轻推开何昕，拿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笑着说，“对了，你等下就要回到你身体里面了，还好你没事。”
“我……”何昕握住了林耀荣的手不放，“我能不能不回去？留在这里也挺好的，不是吗？”
“傻瓜，你以为你想留就可以留吗？时辰未到谁也不能留你在这里，”摸摸何昕的头，他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这样
地碰触他，“小昕，你回去之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知道吗？”
“不知道。”硬梆梆地回嘴。
“不要这样，你应该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看你每天都到墓园来，我实在是很难受，而且搞不好这次车祸，就是因为我
忍不住去见你引起的，之前一直都没事，就今天那么巧，我一去看你就出事了。”林耀荣一紧张起来，就唠唠叨叨地说
个没完。
“好了，别说这个了，”何昕没好气地打断他，“刚才那阎王说要处罚你，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提到那小男孩的事，浓浓的罪恶感又压了过来，林耀荣沉痛地摇了摇头，“我犯下这种无法弥补的错，无论怎样处罚我
，就算让我灰飞烟灭永不超生，我也觉得是应该的。可惜，就算我灰飞烟灭，那个可怜的灵魂也不能回来了。”
“荣荣……”
“小昕你知道吗，虽然我活着的时候自闭又讨人厌，父母也对我很冷漠，经常骂我打我，后来更干脆忽视我了。可是我
自杀之后，他们哭了很久很久，我妈甚至说不想活了。”回忆起以前的事，林耀荣更是觉得沉重，“你看，我这样的人
都有人为我伤心，这个男孩的父母该受多大的打击啊。他们的儿子将一直沉睡，我可以想象到，他们会怎样从满怀希望
逐渐变得绝望，然后甚至会把这个植物人儿子视为累赘……”
何昕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因为林耀荣说的确实是事实，虽然非常残酷。他只得握紧了他的手，把自己的力量尽量传给他
。
看着画面里，自己的母亲也忧心地坐在病床边等自己醒过来，何昕才醒悟到自己说不要回去是那么的不孝。如果变成植
物人的是自己，他一定要把林耀荣塞到自己身体里代他孝敬父母。
咦？
何昕突然像触电一般整个人弹起，双手握拳激动得轻颤起来。林耀荣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就往档案室冲了过去。
“阎王！阎——王——大人——”
听到何昕见鬼一样激动地喊着自己，阎王烦躁地从房间走出来，“叫魂啊叫？”
何昕用力深呼吸几下，冷静下来收拾好思维，“阎王大人，我想问一下那个，荣荣他到底要受到什么惩罚呢？”
“你就为了问这个？”阎王皱眉厌烦地打官腔，“还没决定，这次事件比较特殊，虽不完全是他的责任，但毕竟毁灭了
一个灵魂，影响非常严重，必须详细分析仔细研究。”
“可是，这也不是荣荣有意的，能不能从轻发落啊？”
“怎么从轻发落？人家父母以后要一直照顾这个病床上的儿子，整个生活都被翻天覆地地改变了，现在医疗费用多贵啊
，儿子还活着又不能把他生生掐死，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多大的负担你知道不？还是说以后你去照顾他，负责他所有费用
，顺便再帮他赡养父母，这样我就考虑从轻发落！”阎王说得激动，没注意到何昕心怀不轨地微笑起来。
“小昕，够了，我真的不在意会受到什么惩罚，可以了。”林耀荣在何昕身后，情绪低落地说道。
何昕轻拍他的手，示意他安静，才接着说，“其实我觉得比起怎样惩罚荣荣，更重要的是想办法怎样去弥补吧？”
“说得容易！三魂七魄都灭了还能怎样弥补啊？你有本事让这孩子活过来？”
“对啊，就让这孩子活过来嘛。”何昕笑笑，眨巴着眼。
阎王沉下脸，“什么活过来，你想了什么鬼主意？”
“你不觉得应该罚他将功赎罪，负责照顾好这个可怜男孩的躯体和他的双亲吗？”何昕搂过林耀荣的肩膀，把他拉到前
面来。
对着笑咪咪的何昕，又看看一脸茫然的林耀荣，阎王先是沉默，然后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暴走怒吼，“我知道你想干
嘛了！你想得美！没门！这根本不叫惩罚，这是便宜了你们两个臭小鬼！”
“什么便宜我们，顶多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何昕毫不在意阎王的怒吼，他一定要说服这个大叔。
林耀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小昕你是说，我到这孩子的身体里去？”
“嗯，我思前想后，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孩子已经没了，但活着的人生活还要过下去啊，你以后就代替这孩子
，好好照顾他父母，这不是很好？”
“好个屁，这完全不合规矩！”要由着这小鬼乱来，这地府还算是他管的吗？
事情到了这份上，就差临门一脚了，何昕自是不肯放弃，“那你说要怎么办？以后你去照顾这孩子吗？负责他所有医疗
费用吗？再顺便替他赡养父母吗？现在市道又差经济又不景气，谁活着那么容易了，生老死葬那样不要钱啊……”
“停停停——够了！”被何昕拿自己刚说过的话堵回来，阎王恨不得剪掉自己的舌头。无可否认，何昕说的无论从哪方
面看来，都是比较好的解决之道，可是，他就是不想便宜了这个狡猾的臭小子！“给我安静了！我……我要详细分析仔
细研究……”
既然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孩子的灵魂因为他们而消失的事实，何昕想，最低限度，让他的父母没那么伤心，日后也
可以顺着固有的轨道生活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他实在不想跟林耀荣分开，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他觉得这是最好的让林耀荣重回人世的机会。
“何小子，荣荣的事日后我们自有打算，你也差不多该准备回去了。”阎王转过身，对何昕说。这个难缠的小子，还是
快点送回人间的好。
“不要！你不给个明确的态度，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一听到要他回去，何昕马上跑到大办公桌后，耍赖般抱住桌脚。
“小昕……”被何昕弄得哭笑不得，林耀荣回过头来问道，“阎老头，小昕的提议真的不可行吗？你之前不是也一直叫
我去投胎，现在不是也差不多？”
“对对对，你就当荣荣去投胎好了。”何昕从桌后探出头来，满脸期待地瞧着阎王。
“哼！”重重地哼了一声，阎王才非常不情愿地说，“你真的要去这个躯体里也不是不行，可是必须依照正常投胎的规
定。”
“什么规定？”只要能行就好，何昕兴奋地问道。
“吃孟婆丸，消去今世的记忆，医生就会说你是因为车祸撞击失忆了。不吃药你也过不了奈何桥。”阎王一摊手，一副
要不要随你便的表情。
“孟婆……丸？不是汤吗？”何昕好奇宝宝状问道。
“改良了，熬汤太麻烦……小昕，重点不是这个！”林耀荣抓狂，“我吃了的话，就会忘记你了！”
“没关系，你不会忘记我的，”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何昕冲林耀荣笑说，“我会努力让你想起我的，我有信心！”
“你……”
“重要的是，你可以回到人世，可以跟我在同一个世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何昕笑得咧嘴露齿，“我不会再
给你机会说人鬼殊途了，你给我下了那个鬼印记，就得负起责任变成人到我身边来。”
“小昕……”之前跟何昕道别时，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还活着该多好，以人的身份和他一起生活，一定会非常幸
福，但正因为他是鬼，才有机会认识到何昕，所以他也仅是想想而已。
林耀荣觉得很不真实，他真的可以重生为人？
见林耀荣一脸呆样，何昕随手抓过桌上的纸，揉成一团就扔过去，准头十足砸中林耀荣的额。
“笨鬼！你发什么呆！到底要还是不要？要只是我自作多情就算了，我以后就不烦你了！”
“别乱扔我的文件！臭小子！好了好了，你是时候回去了，你的身体要醒过来了。”阎王一步上前把何昕揪起来，他才
发现自己的脚变透明了。
何昕急了，那笨鬼还没答应他，于是从阎王手中挣扎出来。一抬头，看到林耀荣已冲到了他跟前，下一秒就把他圈进怀
里。
“你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林耀荣在何昕耳边说道，“我一定会记起你的，就算我真的不记得了，也一定会喜欢上
你的！”
说毕，他狠狠地吻上何昕，看着何昕眼里浓浓的笑意，感到自己整个从心底温暖起来。
怀中何昕的灵魂消失了，林耀荣立马转向一旁看限制级镜头看得津津有味的阎王，“快！赶紧去找孟婆！”
“哎唷，急什么急，你那小朋友还得住好几天院呢，跑不掉的。”
拖着慢吞吞不愿动的阎王，好半天才找到奈何桥边的孟婆。看到林耀荣，孟婆笑眯了眼，“荣荣啊，好久没来看望我这
老妖怪啦。”
“婆婆，我要去投胎了，请你给我一颗药。”
“来来来，吃下孟婆丸，忘却前尘事，”孟婆塞了一颗胶囊给林耀荣，慈爱地轻拍他的手，“以后要开开心心做人，别
再想不开了，啊？”
这地府里的人们都知道自己是自杀的，林耀荣想起刚死的时候，他们是怎样开导自己，心里也淌过一股暖流，“婆婆你
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珍惜生命的，要过个好几十年，才能再来看你了。”
“好好，乖孩子。”孟婆像对待自己孙子一样，摸摸他的头。
“走了走了，刚才还赶着投胎，现在又来依依不舍，”阎王把孟婆丸往林耀荣嘴里一扔，看他咽下去了，就不知从哪里
变了个木牌子出来，上面刻着小男孩的生辰八字，往林耀荣脖子上一挂，然后一脚踹上他屁股，把他踢到奈何桥上去。
“阎老头，谢谢了。”最后看了一眼这自己待了几年的阴间，林耀荣回过头，握紧了胸前的木牌，往对岸跑去。
孟婆在桥边目送着林耀荣跑远，直到消失了身影，“阎王爷，荣荣没问题吧？吃那种过期药……”
“嗯……总不会死人吧。”
尾声
忍受了母亲的大惊小怪和医生一大堆的检查后，何昕终于能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据说他是剧烈脑震荡，外加左手骨折
，还不小心咬破了嘴角，所以一醒来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到处都痛。
还是当鬼比较爽啊，怎么折腾都不会痛。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何昕认得她，她就是那个小男孩的母亲，“是我们害你受伤的，
真对不起。”
“呃……不要紧了，这也是意外……”何昕转头看向病房里的另一张床，“这孩子……”
“是我孩子，他跟你一样，脑袋受了撞击，所以还没醒来。不过医生说他基本没什么外伤，很快就会醒了。”
“我可以，看看他吗？”
女人稍怔了一下，虽觉得奇怪，但也没阻止他。何昕忍着疼痛挪下床，走到那小小的孩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