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剑 四] 孽徒 BY 小林子
  发于:2011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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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愿意的吗?与其教会他,他自己来不是更快?
只是,本来以为只是陈年旧疾,陪他回山庄时顺道请薛神医诊脉,却是……
每次睡着了,都不晓得是不是能再醒得过来。那二十几个失眠的夜他晓得吗?
战战兢兢地安排着所有身后的事情,一天十二个时辰自己总是小心翼翼过着的,他知道吗?
他……在他心里就这么点份量吗!比起他的蝴蝶山庄、比起他的丐帮、比起他的江湖……
捏碎了一只瓷杯,绽出的鲜血沿着他的手缓缓流下了桌面。
凝视着手掌淋漓的血,古良微微出了神……
「你到底会不会包扎伤口!」
「会啦会啦,就算没自己包过也看过别人包过啊!」
前一个时刻才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十几个盗匪的他,下一刻却是满头大汗兼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掌捆成一个大布团。
……叫他既是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卫国……
重新捏紧了手,古良闭起了眼。不行,这样不行,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这一去,追到了塞外,等到他回来之时,自己只怕就已经不在了……
「……古长老?……古长老!」一个正在搬稻草喂马的小伙子,惊声喊着。
「借马一用!」翻身上马,古良驾着马匹,跃出了栅栏。
「古长老!」小伙子失声喊着,手里的稻草也纷纷落了地。
回过头,小伙子拔腿奔着。「岳长老!胡大叔!醒醒啊!快醒醒啊!」
远边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而狂奔了大半夜的谢卫国此时也让马匹休息着,自己则是枕在附近的草地上看着即将破晓的

天空生闷气。
四散在江湖的师兄弟姊妹此时已然齐聚山庄,只差他一人。要不是他找到了传话的人,知道八师兄托人几番送来了信,

要自己回山庄,不然,此时还被古良蒙在了鼓里!如果他不回去,听那庄内一片倒的决定,他那其行可议、此情却可悯

的十三师兄,又要如何是好!关外,那黄沙漫漫的关外,有多少人耐得了、多少人回得来!
除了他之外,除了他这能体谅十三师兄的人以外,还有谁会替他说话、谁会替他求情!
来不及了!只剩三天,又要怎么赶得回庄!只剩三天哪,古良!你为什么就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要瞒我!你到底又是什

么样的居心!真要让我眼睁睁看那十三师兄命丧异邦!
三天……可恶,三天!就算要他忤逆师门救出十三师兄,也要知道他去了何方啊!等他赶到之时,只怕师兄他们的行踪

已渺!
想到了此处,又是怒火攻上了心,翻身而起,便要再度开始赶路。
「卫国!你在哪里!」
远远的,古良的声音传了来。
「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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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谢卫国跃上了马,流星般奔了去。
他不要见他!他不要见他!
他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他总是以为自己懂得最多、想得最多,却是从来不替他想,也从来不听他的意见!
丐帮的帮主是他,不是他!他凭什么决定自己就得为了学那种商贾之术而眼睁睁地让自己十三师兄被师门远放塞外!
知道吗!小时候要不是十一师兄跟十三师兄在山里找到了他,今日他还能站在疆里当什么丐帮的帮主!
「卫国!」
然而,此时古良已然见着了谢卫国,更是加快了速度。
谢卫国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头。
晨风狂乱地吹着他的发,而他的思绪却是更加的狂躁。
古良!好一个古良!你骗得我好苦!
「卫国!」古良的声音又近了一分。
可恶,这匹马的脚程为什么这么慢!
「卫国!」
猛然被拉住了衣袖,谢卫国怒目回过了头。古良一脸着急地探过了身子远远拉住了他。
「卫国!别这样!」古良的声音隔着风,显得是如此的模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给我放手!」手掌一挥过,那衣袖便被撕裂了开。
然而,然而身后的古良,身形却是一个不稳,倒头摔下了马。
没有回头、驾着马又奔离了十几丈的谢卫国,直到听见了一声马匹极为凄厉的哀鸣才转过了头来。
古良动也不动地蜷曲趴伏在地上,而那匹马已然跌断了腿,躺在古良身旁痛苦地悲嘶着。
「……古良!」大惊失色的谢卫国跃下了马,连忙奔向了古良。
「古良!你没事吧!应我一声啊!」
然而,古良没有说话。而一滩鲜血,从他趴伏着的地上缓缓流了开来。
「古良……别吓我……」谢卫国颤着手,轻轻把古良翻过了身子。右胸上,那可怖的鲜红窟窿,让谢卫国全身的寒毛都

竖了起来。
双眼痛苦地紧紧闭着,古良的唇,已然是一片的黑紫。
「天……我带你去找大夫!你撑着点!」
点了穴,撕下了一大片衣服盖着那可怖的伤口,咬着牙,谢卫国一把打横抱起了古良,便足不点地地奔回了丐帮的方向


古良的眼睛,微微睁开了,望向了正抱着自己惊慌奔着的谢卫国。
「别担心,赶得到的。」微微抖着声音,谢卫国低下了头,迎上了古良的目光,脚下没有停。
微微动着唇,然而却只有汹涌的血泡从那泛紫的唇间涌了出来。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谢卫国既是心痛、又是着急地大喊着。
静静看着谢卫国,古良的眼里残留着一丝的眷恋。
「只要你没事,我立刻跟你回清水镇,一辈子不出江湖了……听到了吗,古良?听到没有……」谢卫国哽咽着。
眼里露出了一点的笑意,古良缓缓闭上了双眼。
古良刚走不久,庄院里上上下下都醒了。管马房的小伙子的连番大喊,仿佛就像是晴空下的一记闷雷,不只有岳长老从

睡梦中惊醒、披上了外衣便直奔而出,就连其它人也纷纷下了床、重新点上了灯。
极闷的天气,夜也极深了。黎明前的夜晚,自是最为深沉的。
岳长老静静地站在大门口,像是要追,又像是不要追。
众人都已出了自己的房门,正在询问着发生过的事,而岳长老在其它人的殷切眼神下,却只是望向了远方。
「不追古长老回来吗,岳长老?」一个中年汉子担心地问着。「夜很深了,古长老莫要出事了。」
岳长老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关系的,想必是古长老想通了。」
「想通了?」另一个人问着。「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岳心莲轻轻叹了口气。
叫了个人过来,岳心莲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就急急忙忙地奔了出门。
「岳长老,您要小三子去做什么?」
「买一点药材回来。」岳心莲淡淡说着。「大伙儿既然起来了,就把东西收拾收拾,想必等会儿两个人都回来了以后,

得赶路去南方了。」
「两个人?」
「不然,你以为古长老去追谁?」岳心莲无奈地笑了笑。
然而,却是没有人回来。眼见刚起的日头又要渐渐西下了,岳心莲望着天际,不发一语。
极闷的天气,天气极闷。
「快要下雨了吧。」捧着刚洗好的几件衣服,唐忆情望着远方的乌云。
「下雨?那才好,最近热得跟什么似的。」专程去玩水的萧子灵坐在大石上,踢着水面,溅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浪花。
「下了雨,这衣服可是干不了。」唐忆情微笑着。
「干不了?干不了就留下来啰。」萧子灵回过了头。
「富家子,我可是穷得很,买不起衣服赔古长老的。」唐忆情笑了笑。
「我借你啰,反正用的又不是我的钱。」萧子灵跳下了大石。「怎么,要回去了吗?」
「嗯,不快回去,就要天黑了。」略略显得跛行的,唐忆情缓缓走着。
「说的也是。」哼着小曲,萧子灵也亦步亦趋跟着。
「岳心莲!到我房里来!」
才刚捧着碗筷就口,一声闷雷似的声响,让餐桌旁的几个人差点真要砸了饭碗。
岳长老起了身,快步地走向了帮主的卧房,而随后,几个人也迫不及待地跟着去了。
「师叔回来了!」萧子灵也是一跃而起。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唐忆情看着他。
门没有锁,而当萧子灵两人也来到了谢卫国房里时,只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血腥味。
「师叔?」萧子灵吃惊地走了上前,因为,谢卫国全身都是血。
「大夫来了吗?」坐在椅上的谢卫国沉声问着。
「已经派人去请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岳心莲,试图平静地说着。
「怎么回事,是谁受……天……」床上的人,不是古良又是谁?只是,被子被撕成了几块,有一个人正小心翼翼地把布

团压在了古良的右胸前。
只见鲜血似乎就要涌出布团,而那个压着古良胸口的人,一双手简直就像是浸在血泊中似的。
「是谁……是谁伤了古良!」萧子灵眼眶一红,回过头就是又急又怒地问着。
「……大夫还没来吗……」谢卫国阖着眼睛,满身的沙尘。
「就要来了。」岳心莲依旧淡淡说着。「要不要先喝杯水,等一下可能需要用到帮主的内力。」
「我撑得住,不用担心我。」谢卫国低声说着。
而唐忆情,则对已经泪流满面的萧子灵微微摇了摇头。
当覆盖伤口的布团被大夫小心翼翼揭开时,同时,几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猛然退了一步的萧子灵撞上了唐忆情,而唐忆情则是紧紧握着萧子灵的肩头,微微发抖。
就算不看大夫此时铁青的脸色,众人也知道了希望的渺茫。
古良的唇依旧泛着紫,血也缓缓流着。
天气依旧极闷。
「……不可能了……」大夫抖着手,把布重新盖了回那可怖的、几乎要算是压碎了半个胸膛的伤口。「能到现在,已经

是上天保佑了。」
「能让他醒来吗?就算是一下子也好,能让他说几句话吗?」岳心莲担心地看着谢卫国。
「……就算真要醒来,只怕立刻也会再痛昏了过去。」大夫有些黯然地起了身。「算了,让他好好走吧,也只剩一会儿

了。」
接着,几个大夫也都到了,说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话。
除了谢卫国以外,岳心莲让除了大夫以外的人都离开了房里,一夜的折腾,几个人摇着头去睡了,而萧子灵两人则还是

站在窗外流连着。
终于,淅零零的小雨下了起来,很快的,随着几声的闷雷,便下了倾盆的大雨。
屋外的两人冻得微微摩搓着手臂,屋内那闷重的血腥味,也被透过门缝、窗缝的大风给赶了散。
一个大夫正在徒然地试着替古良敷着药草泥,站在凝目而视的谢卫国身边、岳心莲小心翼翼地问了。
「古长老他……有没有跟您说什么……」
「……」
「帮主,古长老有没有跟您说些什么?」岳心莲微微提高了音量,而不晓得是因为岳心莲的声音,还是突如其来的另一

道雷声,谢卫国微微把头转向了岳心莲。
「他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慑于谢卫国的眼神,岳心莲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既然没说,就当属下没问吧。」
「他该跟我说些什么?」谢卫国淡淡说着。「是你们联合起来,瞒着我的事吗?」
「……帮主……」
「不用说,我也不是要逼妳说。我要知道的事,我会去问他。」谢卫国转向了古良的方向。
「岳心莲,还有别的大夫吗?」
「……城里的大夫都来过了……」
挥开了发着愣的大夫,谢卫国替古良重新补点上了穴道。
「去找一辆马车,给我几个人,我带他回蝴蝶山庄。」轻轻握着他的一只手,谢卫国擦了擦古良满是血污的脸。
「再慢,只怕来不及了。」
当岳心莲沉重地点了点头、走出房门之后,大夫看了谢卫国跟古良一眼,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看到了大夫出来,正准备离开的岳心莲微微停了一下,而萧子灵二人也连忙赶了过来。
「有事?」岳心莲淡淡问着。
「……病人已经走了,不用麻烦了。」
「……」闭上了眼,岳心莲微微别开了头。
「岳心莲!还不去!」从门内,传来了微怒的巨声斥责。
「……是。」岳心莲快步走出了房檐下,步入了滂沱的大雨。
「真是……总是有人看不开,你们说是也不是?」大夫看向了一旁的两人。
萧子灵以及唐忆情只是静静地站着,嵌着一双发红眼眶的脸上,不晓得是泼上的雨水还是泪水。
打横抱出了古良,谢卫国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三个弟子沉默地向谢卫国和岳心莲行了礼之后,打了马,朝着南方而去


众人看向了岳心莲,岳心莲只是低低说了。「放心吧,这三个人就算是性命不要,也一定会护着帮主周全的。」
「……我们追师叔一起去好不好,我实在不放心。」萧子灵微微哽咽着。
之前怎么跟谢卫国说话,谢卫国都根本没有回应。不晓得是不想说话,还是根本就没有听见。
「如果萧公子肯替本帮护全帮主,丐帮上下必皆感激涕零。」岳心莲微微一拜。
「岳长老所言,是指……」唐忆情轻轻问着。
「奉古长老生前遗愿,今日起本帮净衣长老之职由胡原担任,若是帮主失职,则由本人暂代职务,直到帮主归来。」岳

心莲轻轻一笑。「因此,等一会儿,我们就要北上了,看见帮主时,请转告他我们在靖州城等他回来。」
「……我不晓得古良可以这么决定。」萧子灵红了眼眶。「虽然他死了,我好难过……可是你们就这样随随便便派三个

人陪师叔,然后就丢下我师叔不管,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我师叔他好歹也算是一帮之主,你们……你们不但

什么事都瞒他,现在他这样,你们也不管……你们……」
萧子灵别过头哭着。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该回来的就会回来,不回来的,也求不回来。」岳心莲伸出了手想安慰萧子灵,却被愤恨地挥

掉了。
收回了手,岳心莲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的事情,你们不晓得的。古长老去了,对帮主来说不只是少了个左右手而已。很多事情,是不可能一下子就

忘了……」
转过头,岳心莲缓步走了远。「再说……古长老也是前任的帮主,虽然日子不长,这辈分可也大得很,除了听命行事以

外,于情于理,又叫我如何去违背……」
倚窗而立。
漆黑的夜,以及远方山庄的点点灯火。
除了蝉鸣,以及潺潺的流水声之外,就只有此时仍然静坐在屋内桌旁的人,浅浅的呼吸声。
不用试也知道,既然连感情最亲的师兄弟们也不也说了,这位师兄……也想必只有冷眼相待的份。
庄里为了自己曾经吵翻了天,就连久留江湖的师兄姐妹也连日赶回了山庄。
见到了他,每个人的脸色十分的凝重,也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所以……我现在,只算得上是个……离经叛道、冒犯师兄的逆徒了?
啊……
「笑什么?」桌旁的师兄冷冷问道,翻动了一页史记。
「笑我自己……」冷雁智微微闭上了眼。
「是该笑。」师兄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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