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什么！”洛麒风转过头，眼神愤愤不平，“我又不是女生！”

“好好，我知道。”周景染笑着搂过他，“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不舍啊。”

“有聚有散嘛。”

“嗯。”

现实也是如此，更何况游戏呢？

离春节还有两个礼拜，流夜照惯例从小年夜起休息到大年初三，洛麒风和周景染想着过年总得稍微有点气氛，便商量着去买些装饰品和年货什么的。

“明天我去买好了，交了稿子应该就没事了。”周景染拿过单子。

“一起去吧，顺便出去吃饭，我想吃水煮鱼。”

“好。”

第二天周景染吃过午饭去公司，把设计稿交给主管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原本只要稍微检查一下稿子符合要求就可以了，周景染却觉得这次这个老外负责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异常。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是，你的设计向来都非常好。”老外用不很标准的中文回答，“其实是有个好消息，本来应该下礼拜告诉你，但是我刚才决定现在就告诉你。”

“哦？”下礼拜是公司发春节红包的时候，难道是因为拿了杰出设计师的奖，所以加钱了？

“周先生，我们总公司的副总裁布兰茨先生对你的才能非常欣赏，所以决定将你调到总公司担任资深设计师，同时你还可以选择一所学校进修一年，公司会负担你的学费。”

周景染蓦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你被提升到英国总公司，并附有一年的免费进修，恭喜你。”

老外伸出手，周景染却愣在了原地。

英国，那么麒风呢……

49 一家人

周景染在驾驶座上呆坐了很久。提升、出国、进修，这些都是在这里工作的人梦寐以求的，自己当初挑这家公司也是因为它的总公司在英国，希望着有一日可以被调到国外去见见世面。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有了爱人，而麒风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流夜在这里，是麒风继承下来的家族生意。

收音机里主持人一首首放着听众点播的歌曲，周景染不知道自己在听什么想什么，只看见时间一分分地跳。二十多分钟后，他终于泄气般地踩了油门 ，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回到流夜把洛麒风载上，周景染开始向大卖场的方向行驶。洛麒风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明显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了一句，周景染却不说，只是开车的样子变得更烦躁，直到开过一半路，周景染突然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无垠，到底怎么了？”

“麒风，”周景染双手搁在方向盘上，头转过一个小角度，能看到洛麒风的脸，却看不到他的眼睛，“公司要调我到英国去。”

车厢里沉默起来，洛麒风一直没有声音，周景染看到面板上的钟又跳了一分钟，忍不住转头去看他的眼睛。洛麒风的眼睛里没什么波动，冷静得让周景染觉得压抑。

“我跟上头说让我再考虑一下……”

“无垠，你想去吗？”洛麒风有点唐突地开口。周景染愣了一下，他当然想去，那么诱人的机会，职位提升收入增加，名气也更能闯出来。他不知道洛麒风在期待怎样的答案，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摇头，洛麒风毫无疑问会明白他在撒谎。

周景染略略低了低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

“既然想去那就去。”

洛麒风的语气带着点怒意，周景染一怔，有点惊慌地转头，入眼的洛麒风扬着眉毛，表情有点不爽，但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

“别想着因为要顾虑到我所以放弃机会什么的，我不是那种头发丝女人！”洛麒风停了停，“再说分隔两地的家庭多了，别人能行我们为什么不能？”

“但是我舍不得。别人舍得跟喜欢的人分开，我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现在怎么能……

洛麒风斜看着他，好一会儿再开口，“随便你。但是无垠，你要是去，我们只不过分开两地，但是你如果为了我留下，你的机会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周景染没有回答，一声不响地重新发动了车子，慢慢向目的地开。一路上两个人的话都很少，到了大卖场周景染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洛麒风一起挑过年用的吃的东西，接着在洛麒风喜欢的饭店吃了水煮鱼。回到家，两人像平时那样上线练级，扬声器里传出一声声规律的攻击声，夹杂着神疾风放出的各种技能声效，周景染看着画面，动着手指，心思却不知道在哪里。洛麒风说的话他明白，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也许自己的事业前景就会因此改变。前几天他们给透明送行，但至少她还在这个城市，说不定哪天能在路上遇见，但是自己若是去了英国，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家人朋友，和麒风。

屏幕上的刺客又解决了一只怪，神疾风向前走了两步，却不见血染跟上。洛麒风转过头，周景染的手离开了键盘鼠标，揉了揉头发。

“我去冲一下。”

周景染站起来，不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淅沥的水声。周景染闭着眼，花洒的水从头顶朝各个方向流下，这样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景染从浴室里出来时洛麒风已经下了游戏，关了电脑，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周景染的脚步顿了一下，坐到床边。

“麒风。”

“嗯？”

“我去英国你真的舍得？”

洛麒风翻过身来，“这不是什么舍不舍得的问题。”

“别说那种全都是大道理的话，跟我说实话，不管是女王的还是小白的，我想听。”

洛麒风看着旁边，一会儿又翻身过去，“切，难道你还以为我巴不得你出国？在一个城市里我都非让你搬过来，啊，我真是无私我真是通情达理，我干吗要说服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周景染垂下眼睛，觉得自己很傻。自己明明知道麒风的想法，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非逼着他把心里的感受说出来呢？

“麒风。”

“又怎么了？”

周景染躺倒，抱住了心爱的人，下巴搁着他的肩膀，两张脸凑得很近，“春节我们去旅游吧，去哪里都行，我们单独两个人。”

洛麒风没有反应。周景染暗暗长叹，那么聪明的洛麒风肯定知道了自己的意思，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意外，但是却无可避免地让人难过。他们只剩下这短暂的几周了，春节一过，正式的手续就要开始，然后就是分别了。

周景染把毛巾扔到椅背上，再重新躺回到床上。洛麒风还是背对着他，周景染不想去吵他，把两人身上的被子拉好，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却突然间感觉他剧烈地翻转过来，头埋在自己的颈窝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

第二天，“夜”的佣兵团公告信息改了，上线的人看到那段文字个个如同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佣兵团]三角羽翼：咦？怎么又决定聚会了？

[佣兵团]菊花朵朵开：女王大人改主意了？

[佣兵团]神疾风：怎么，不满意？

[佣兵团]菊花朵朵开：小的不敢

接着的日子在别人眼里看来都没什么区别，血染和神疾风依旧每天上线和团里的练级做任务，指挥GVG拿钱拿经验。Ray和郭阳有些觉得异样，不过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只感觉周景染和洛麒风似乎越发恩爱，几乎形影不离。

聚会定在小年夜，依旧是上次的KTV店。周景染和洛麒风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人声鼎沸，两人了然地对视一眼，他们是故意踏着点到的，而且这次来的人的确比上次更多。推开包厢门，几个小团体界限分明，女生们凑在一起，三角羽翼和蓝梦挨在一起，蓝梦的另一边的几张脸都不太熟，在另一个角落上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坐在一起。

“啊，老大和女王大人终于来了。”

“迟到了吧！”

“别看表了，正好8点，说迟到的手表该去对时间了。”洛麒风简洁地封杀那些想借题发挥的人，周景染笑笑，不避嫌地搂着洛麒风的肩走到空着的位子前。

“唉，真是养眼啊。”菊花朵朵开看看这亲密的两人，再看看在天边和Ray，三角羽翼和蓝梦，还有角落上的潜质颇高的另一对。

“那两个就是庐山和独尊了吧。”

“对啊，老大，我还以为是夜的聚会呢，怎么结果幻想的人也来了，天地和龙翼的老大也来了。”

“你们不是巴不得人多jq多吗？”

“话是这么讲啦，但是——”菊花朵朵开停了一下，“到底是什么让女王大人改主意了？而且还找了这么多人来。”

周景染慢慢笑了一下，看看洛麒风，仿佛叙述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因为我春节后就要出国了，所以不聚的话恐怕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了。”

顿时，周景染身边的人都怔住了。不寻常的安静如同涟漪一样一直扩散到整个包厢，距离远的人并没有听见周景染的话，但看到菊花他们的表情，意识到了事情的异常。

“喂，怎么了？”三角羽翼问。

“……老大，你出国那女王大人呢？”

“我当然留下，不然谁来管你们这帮子无法无天的家伙。”

“不要啊，老大……”

“阿染，你没在开玩笑？”在天边满脸惊愕，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几个礼拜公司跟我说的，还没告诉别人，你们是最先知道的了。”周景染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点笑意，却悄悄地握住了洛麒风的手。

“那女王大人……”

“当然是我和无垠一起做的决定，只是去英国而已，又不是上战场送死。”

“可是，那岂不是要分开了啊。”

“那也没办法。”洛麒风耸了耸肩。

“要去多久？”

“不知道，工作上的调动，最少要一、两年吧，多的话可能一直留在那里也说不定。”

“那女王大人多可怜啊，一个人空守房间。”

“你们当我是寡妇还是什么？”洛麒风斜眼。

周景染勾勾嘴角，突然做出不满的样子。“我也要一个人空守房间了，怎么没人同情我？”

“切，老大你是攻，有什么好同情的？”

“……不公平待遇啊。”周景染苦闷地喊着，旁边的Ray听到这话也非常赞同地不住点头。包厢里的气氛终于有些好转了。

“血老大，你就算到了英国也还可以玩游戏的吧？”

“应该吧，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会很忙，估计没时间。”

“噢，那是那是。”

“不过没关系，就算血老大不在，我们团还在嘛，等血老大回来就是了。”

“小翅膀，原来你也能说出这么感人肺腑的话啊。”

“哼哼。”

“既然小奴隶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就把团升到A级，给无垠当回归礼物好了。”

洛麒风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一片苦瓜脸，他们从C级到B级花了那么多工夫，B级到A级可是整整2.5倍的经验啊。

“……老大，你还是慢慢忙，慢点回归啊。”

“游戏不重要，工作重要，如果老大你想玩游戏了可以去玩别的，别急着回来啊。”

“你们……”周景染没话说了，这些势利的家伙！“蓝梦老大，庐山老大，独尊老大，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也请你们继续照顾我们团的生意了。”

不远处的蓝梦微笑着点头，庐山走过来拍了拍周景染的肩叫他放心，看见庐山这么做的独尊也不肯示弱地过来夸奖夜的能力多么出众，想叫天地放手他们都不会放。

“好了好了，唱歌唱歌！老大是主角，主角开头！”

离麦克风近的人把麦克风递过去，周景染在曲目单上挑了很久才选定了曲子。

“不是吧，老大这都多老的歌了？”

“而且这不是独唱的吧。”

“那么大家一人一句不是很好吗？”周景染振振有词，立刻有人说老大狡猾，但是音乐响起的时候大家却都静了下来，一句接一句，麦克风传了一圈，然后渐渐地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50 尾声

周景染出国的那一天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到机场送行的只有他父母和洛麒风。周景染办完登机牌托完行李时间已经不多了，三个人陪着他向海关口走去，周母一路上不停地关照周景染到了那边要自己当心，要时常和家里联系。周景染无奈地叹气，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别人十几岁的孩子不也照样一个人出国吗？但是周母继续絮絮叨叨关照这关照那，然而到了离海关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周父不解，只见她悄悄使了个眼神。

“小风，你陪景染过去吧，我们在这里休息休息等你。”

几个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周景染和父母道了别，和洛麒风两人走过去。明明是刻意留给他们两个的时间，两人却都不说话，几十米的距离很快就走过去了。

“一下飞机就给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老是熬夜。”

洛麒风撇撇嘴，周景染很快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会想你的。”

“哼，你还敢不想？”洛麒风狠狠瞪着眼，“英国那边蓝眼睛高鼻子帅哥多，你好自为之！”

“……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我的麒风女王，我有了你还敢去找别人吗？”

“也不许被别人找上门！”

“知道了知道了。”周景染轻轻地吻了他，“那么我走了。”

洛麒风微微点头，握着的手松开。工作人员察看了周景染的登机牌，周景染进了关卡，又回头去看洛麒风，向他挥挥手，却见他的手才抬起来挥了一下，突然侧过了脸去。周景染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张倔强的脸在刚才的一瞬间，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 * *

[一年后 英国]

“哦，Jingran！”穿着职业套装的金发小姐用英语腔叫着周景染的名字，“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办公室。学校的课结束了？”

“嗯，是的，昨天赶了一夜，把三门课的学期作业都交了。”周景染走进自己独间的办公室，打开电脑。

“哦，太了不起了。不过既然学期结束了，圣诞节要到了，你怎么不回中国去见你的男朋友？”

“我订了下礼拜的机票，所以这个礼拜无所事事不如来上班。”

“你真是个好职员。你其实不用这么努力，他们都知道你同时在读书。”Jessie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回国的时候别忘了替我向你男朋友问好。”

“好的。”周景染对她笑了笑。Jessie是周景染和其他几个设计师的秘书，一个非常开朗的姑娘，在周景染刚到的时候帮了他很多忙，一点不因为周景染是黄种人而对他有点差别对待，同样也不歧视同性恋，甚至经常感叹周景染的男朋友长得如同亚洲的明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