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脑子一热,靠!当老子是个雏儿啊?挑着眉毛就笑:“你们这儿我倒是头回来。”
“那平日公子都去哪儿乐啊?”
王涵混乱比划一下,姑娘又笑:“感情是叫对街百花楼的狐媚子勾了。公子今儿来这儿坐坐,保您不再想走!”说着端
了酒杯凑过来,“我敬公子一杯。”
王涵瞅着这杯酒,心里盘算怎麽脱身。其他姑娘见他如此,当是不中意她们,就又悄悄换了几个过来。一个凑过来搂了
他手臂,软嫩嫩的胸脯直往胳膊上擦。另一个直接往他腿上一坐,端起酒杯就敬。
王涵叫她们闹得没法儿,只得喝了:“你们这儿叫甚麽啊?”
“怡红院。”
“噗——”王涵一口酒喷了出来,“怡红院?”
“怎麽?”姑娘忙着帮他擦嘴。
“没甚麽没甚麽…”王涵狼狈不堪擦擦脸。TNND,老子倒成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公子怎麽光喝酒啊?”这个笑起来,筷子捏了菜来。
王涵只得吃了。那个不依,也送了过来:“公子吃我的——”
王涵口里顿时塞的满满儿的,话都说不圆了:“慢点儿。慢点儿…”
几个姑娘见他总是闷闷的,满腹心事的样儿,遂道:“公子总不看奴家,可是不喜欢奴家啊?”
王涵打个哈哈:“不是不是,我——”
有个伶俐的一转眼睛,凑在王涵低声道:“莫非公子,不喜欢姑娘家?”
王涵一愣,顿时脸涨红了些:“啊?”
这姑娘当是说中了,遂笑而起身挥手:“姐妹们,罢了吧,这位哥儿不爱咱们的。”
“啊呀,真是可惜,这麽漂亮的哥儿…”
一群姑娘遂去了,说是替他找个相公过来。
王涵分辨不及,看她们撤了,忙得起身往外走。堂里人来人往,又有屏风隔着,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出路。还得小心莫要
撞在旁人身上,当真要命。
这麽转悠了一阵,竟转到楼梯口儿了。王涵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上到二楼,看清楚了下头儿再作道理。
这麽转上二楼,见都是独间儿,门户轻掩。略一听,不是歌吹就是调笑,不然就是限制级画面。王涵捂着半只眼睛念一
句“有伤风化”,就又忙的走了。
转到楼侧往下打量,好容易看清该怎麽出去。心里一喜,正要下去,却听见楼下一阵高喊:“啊呀公子,你怎麽跑那儿
去了——”
王涵低头一看,不是方才劝酒的小姐麽?这回子叫她们看见了,还能走麽?眼看她们追上楼来,王涵举起袖子来遮着脸
,边跑边念,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这麽绕来绕去王涵也不知跑到哪儿了。约莫是又上了几层,七拐八弯听着耳边静下来,这才放下袖子打量。
一路静静儿的,两边厢房上挂了牌子,字儿自是看不懂。王涵瞅着字儿下面还有花样儿,这个是莲花,那个是牡丹…这
麽一路看过去,瞅见桂花时没路了。楼下隐隐传来人声,想是那些娘子军追来了。
王涵暗叫一声苦,也顾不得这许多,推开这间房进去,反手掩了门。
转过身来,长出口气,好险没人。
王涵径直到了里间儿,缩在屏风后首,心道,TNND,逛个妓院嘛,也这麽多波折。要是老子带了银子,至于嘛?!
外头儿脚步声近了又远了,王涵缩成一团大气儿也不敢出,等静了才暗自感叹。TNND,老子也算叫女人追着跑了一回!
又等了一阵不见动静,王涵大着胆子探个头出来,外头儿自是静悄悄的。这才放心立起来,拍拍身上准备出去。刚要推
门,就听外头儿有人道:“楼上桂厅是预备好的,几位爷请。”
王涵吓得又缩了回去。刚躲好,就听门开了,一阵桌椅响动,客套话儿也说说,这才有人退出门去,剩了几个坐着。
“久不见三王爷,风采依然。”
“难为龚大人还记得小王。大人在东南这几年,官声斐然,治下太平安乐,堪为百官表率。”
“王爷谬赞了。那是托皇上洪福,四海升平,百姓康健。”
“今年五皇叔托大人办个风流会,也是为了赏心宜情,昭示天下安定,百姓富足。”
“…三王爷,真是甚麽都瞒不过你啊。呵呵,呵呵…”
王涵心里骂了一声,TNND,不是冤家不聚头,真是没错儿!谁敢跟老子打赌,外头不是黄三爷还会是谁?
黄三爷今日与刘氓一路,本想寻了风流会会址投个名贴。谁知一打听才知道是当地乡绅联名办的,因尚五爷手下有人参
加,故请了邻道老爷龚大人为总领。这几日都住在驿馆,遂又投了帖子,请他今夜一聚。
龚大人名不同,字菊仙,年逾五巡,修眉善目,颚下美髯,颇为识趣。与百里亮为同期进士,当时中了二榜头名,因长
于辞赋,一笔好字,甚得皇上宠爱。先授了翰林编修,做了两年词臣才外放出来。他也懂得逢迎之术,几年间也升到这
个地步。
黄三爷本不喜与这类人多来往,但想到今日情景,自个儿又不便透露身份,不若请了龚不同来交代一二,免得麻烦。
龚不同何等精明,晓得黄三爷身份尊贵,往日在京都见不着。今儿竟下帖子来请,自然不敢怠慢。及见,瞅着身边儿一
个水样儿的人,也就猜着个七八了。
刘氓敬了龚不同一杯,柔声喊了一句:“龚大人请——”
龚不同见他笑容满面,白腕皓首,心里酥了一半,舔着脸笑:“请,请——”
黄三爷捏着酒杯:“龚大人,此番风流会,我这位故人也想一试身手,不若大人提点一二?”
龚不同暗自揣摩,这个刘氓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竟能得三王爷垂青,定有不一般之处。本就是个顺水人情,只尚五爷处
也有人在,怎生才能照顾好呢?倒是难题。
刘氓瞅着他神色也就猜到几分,遂笑道:“学生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承蒙三爷不弃,勉励我趁着没有功名时试一试
。”
龚不同心下有了计较:“刘公子神仙人物,自是好的。只头回子百姓都爱看个热闹,参加者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尚五
爷也有些交代…”
黄三爷呵呵一笑:“我也见过五叔,他倒没说甚麽。”
龚不同暗自一皱眉,这“没说甚麽”,倒真叫人难想。眼珠一转笑道:“下官愚钝。”
黄三爷心里一哼,面上笑道:“这头名虽是只取一位,然才学品貌缺一不可,更要风雅气派,岂不比状元只取一名容易
些?”
龚不同眼前一亮,笑而举杯:“下官明白,多谢三王爷提携。”一双眼睛却又绕着刘氓打转,心想这般漂亮的也不知三
王爷从哪儿找来,倒是叫人羡慕。
刘氓恼他无礼,却也不好发作,又喝了几杯推说头疼,进了里屋歇歇。转过帘子绕过屏风,正想推窗透风,却见有人猫
在屏风后头儿,不由瞪大眼睛要喊人。
王涵跳起来掩了他口,忙的摇头摆手。刘氓一惊之下踢倒了香炉。外头儿黄三爷问了一声:“怎麽了?”
刘氓定定神,作个娇懒之声:“没事儿…王爷,就是,就是醉了…”
龚不同在外头自是看不见,听声儿不免想得龌龊,笑嘻嘻起来告辞:“刘公子既醉了,下官也不好叨扰,这就辞了吧。
”
黄三爷遂点头道:“若有甚麽,再拜会龚大人。”
等一众人退了,黄三爷才转进里间儿,一见王涵也就愣了:“你怎麽在这儿?”
第三十八章
【剔银灯】少时爱梦繁华。慕金藤、白璧、博带。心思几转,巧言俏话,恨不能人人夸。珠玉比白桦,不过是、屋头片
瓦。
无常人世雪化。指尖滑、老成孤寡。白发满头,身前身后,官印坟头挂。一品与千金,何者佳、枝头笑语花。
王涵躲在刘氓身后,探头见是黄三爷,不知怎地心里竟傻乎乎的扑腾两下。又听他问怎麽了,脸上三分好笑三分担忧,
剩下几分也来不及想是甚麽。自个儿只知道眨眨眼睛,把个眉毛皱了又皱,终是哇的一声哭着抱上来。
黄三爷心里一软,搂了他道:“怎麽了这是?”
“我,我被炒鱿鱼了…”王涵吸吸鼻子,“不就是几朵破花儿嘛,宝贝得甚麽似的…”
黄三爷叹口气:“五叔爱弄花草,原该早些告诉你。”
王涵揪着他胸前衣襟,寻思着要不弄点儿鼻涕甚麽的上去真对不起这颜色儿:“出来了遇见苏溱,他喝醉了,差点儿给
不出钱。”
黄三爷一愣:“苏溱?”
“一会儿再说他,那也是个神人。”王涵舔着脸往黄三爷身上蹭,“然后我一个人逛啊逛的,就被这里的小姐拉进来…
”
黄三爷不由好笑:“姐儿喜欢你,倒有这些抱怨?”
“我当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她们如狼似虎的,我怎麽吃得消?”王涵皱着鼻子,满意的看着努力的成果,“更
何况…我身上也没带钱…”
黄三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方才上来时,下头儿闹哄哄的…”刘氓早笑倒了,“又见你躲这儿了,原来是叫人追的。”
王涵颇不服气:“你有我风光麽?十几个大姑娘追着我跑!”
黄三爷哭笑不得,伸手捏捏他脸:“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却不妨低头瞅见自个儿胸前一片弄得一塌糊涂,也就瞪起
眼来。
王涵忙的站开一点儿转移话题:“我说…你们怎麽来了?”
刘氓咳嗽一声忍了笑:“拜会一下,总是好的。”
王涵哼了一声:“这叫走后门儿!歪风邪气啊——”
刘氓见黄三爷忙着用巾子擦拭,也就摆摆手笑了:“不过疏通而已。”
“请吃饭喝酒,顺带叫了小姐,真是‘疏通’啊。”王涵也坐过来,抢了黄三爷的筷子吃口菜,就又皱眉,“凉了。”
黄三爷实在懒得与他计较,索性看他闹腾:“饿了?不是刚和苏溱吃过?”
“也没吃甚麽,酒倒喝了不少。”王涵摇摇筷子,“然后又走了老远,再被追着跑,早饿了。”
刘氓坐过来笑他:“吃得跟恶鬼投胎似的…”说着递过巾子叫他擦擦嘴。
王涵接过来囫囵擦了就笑:“说起来,也真的搞笑。”
黄三爷遂叫撤了筵席,重新摆上些热菜,听王涵说事儿。
王涵边吃边讲,对自个儿“辣手摧花”一事自是少而又少,将尚五爷骂他的夸张了十分,听得黄三爷连连皱眉:“不能
吧,五叔当不会如此小气。”
王涵吃完最后一口:“谁说不会?越是有钱越是吝啬。”
刘氓转转眼睛:“然后你就拿出合同来,把他吓唬得不轻?”
王涵呵呵一笑:“还是您老人家有先见之明,不然我这下可就真的糟糕了。”
黄三爷叹口气:“你也是…和我胡闹也就罢了,怎地去惹五叔呢?”
“胡闹?我甚麽时候儿胡闹来着?”王涵死不认帐,“再说了,我又没招惹他,不就是几朵破花儿嘛…”
黄三爷也懒得纠缠在这儿:“苏溱…你当真见着了?”
“你还别说,我是亲眼看见了。不然打死我不信有这麽漂亮的男人。”王涵咂咂嘴,“比刘氓还漂亮!”
刘氓掩口一笑:“我算不上的。”
王涵眯眯眼睛:“少来!你可爱漂亮呢,当我不知道麽?”
刘氓给他一脚:“说苏溱,别往我头上扯。”
王涵也就把喝酒时候儿的事儿说了。黄三爷听得直皱眉,刘氓打量他一眼,识趣的没开口。
王涵尤自念叨:“也不知道是谁,能叫他这样儿的爱得神魂颠倒,看来,爱情真是盲目的啊——”
黄三爷摆摆手:“那你打算怎麽着?”
王涵眨眨眼睛:“啊?”
“要我说,你还是快回五爷那儿去,说句好话,陪个不是,也就罢了。”刘氓笑眯眯道。
王涵一跳老高:“我回去?呸!”
黄三爷捏着酒杯笑:“不回去你又能怎样呢?”
王涵顿时蔫了:“也是…我包袱还在他那儿,今天的工资也没给…就算当真辞退了,按合同来他还差我好多钱呢!”
刘氓哭笑不得:“你真以为讨得回来?”
王涵一想也是:“那怎麽办?”
黄三爷想了想:“回去吧,看他怎麽说,你再随机应变。”
“要是他发起疯来要杀我怎麽办?”王涵一憋嘴,“不回去。”
“不回去?”刘氓瞅他一眼,“那你去哪儿?”
王涵张张嘴,瞟了一眼黄三爷,见他老神在在喝着茶,不由恼了:“天大地大,我还没地方去啦?”
刘氓一掌打在他头上:“是说气话的时候儿麽?”
王涵抓抓头,倒也不十分疼,只管舔着脸笑:“怎麽都是穿过来的,你会袖手旁观?”
刘氓哼了一声:“我不是款爷,也不是善心的主儿,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王涵可怜巴巴儿的转过头来打量黄三爷,黄三爷溜他一眼,经不住笑了:“好吧,若是以后都听我的,倒是可以斟酌一
二。”
“还想甚麽啊?”王涵谄媚一笑,“咱们谁跟谁啊?老相识了,老朋友了,老——”
“还老夫老妻呢。”刘氓撂下句话来,自个儿先笑了。
王涵脸上猛地烧起来,偷眼看着黄三爷,他却是若有所思。半晌方道:“你的东西,我叫紫陌取了就是…不过…”
“不过甚麽?”王涵忙道,“大不了,以后我不和你作对,不挑三拣四,不再不吃甜包子,晚上不叫那麽大声…”
刘氓又笑倒过去,黄三爷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忍了半天儿才道:“唉——”
百里亮午后吃完糕饼,翻来覆去午睡不着。熬到天儿将晚了才觉着饿,遂下大堂坐了。要了酒菜,也不知那两个回不回
来。正候着呢,老远就瞅见马车回了。本要迎上去,却见黄三爷先下了拉开帘子,寻思着车上莫不是坐着贵客。却见是
王涵抓了他袖子跳下来,不由将个嘴张大了。
刘氓跟着下了,抬头就见百里亮杵着,不由好笑:“又来个失心疯的。”
黄三爷倒没在意,扶着王涵站稳了,回头招呼紫陌:“这就去五叔府上吧,言辞恳切些,若是抱怨,只管听着。”
“可要带些银子过去赔了?”紫陌小心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