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刚来还习惯吧？这里的学生很皮的，都是时代的新新人，肯定很辛苦。”不痛不痒的话，他说得很溜。但，在听话人的心中引起的涟漪可不止一阵了。下学的时候，整个高二从1班到8班的学生都纷纷询问，为什麽他们美丽的地理老师今天笑得特别甜。

“小周，行啊。眼明手快呀，大姐我们都不用替你著急了！”放学後的“例会”，大家开始了“严刑逼供”。
周贤装糊涂说，我不知道。你们太八卦了，不要坏人家好姑娘的名声。我的条件实在不如人家的眼。

周贤靠在窗边，斜斜地站著。温柔的橙色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他的身上。秀气的香樟，绿得发亮，绿得耀眼，绿得心旷神怡。植物特有的清香，随著微风飘荡，唇红齿白的青年像站在油画中一样。
李清就在这个时候，轻轻柔柔地走进画中，问周贤可否陪她去图书城买书。
“你说呢？”周贤笑得坏坏，故意反问道。
李清仰著美丽的笑脸，一点骄傲一点自信地说：“那我们什麽时候走？”

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会意的互相视眼色，脸上是窥到什麽秘密似的欣喜。
“老师！”兴奋的叫声，将这里暧昧撕破。李清窈窕地坐在周贤的办公位置，温柔地等待著。
陈然收住急急的脚步，有点疑惑地看著笑得无比奇怪的周贤。
“……”
周贤看了李清一眼，很无奈地对陈然说：“对不起，李老师今天找我有事情。这个──”陈然冷冷地瞥了被高一的小子传得红火的美女老师，倔强地说：“可是，是我先约好的！”
周贤仿佛是无意，看了李清一眼。李清站起来，很体贴地站到周贤旁边：“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让周老师明天履行你们的约会？谢谢了。”

陈然退後了一步，对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说：“老师再见！”虽然这是莲花中学几十年来的规矩，学生见到老师打招呼的方式就是鞠躬──这个方式被学生BBS骂得一塌糊涂，说是有小日本遗风。
此刻在周贤看来，却有说不出的刺眼和嘲讽。
他的目的达到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过。仅仅是陈然那个礼貌的鞠躬吗？

晚上，李清请他去吃西餐，他竭力的推辞差点让美丽的小姐委屈地落泪。女孩子的眼泪是周贤最怕的东西。
旋转餐厅的牛排很好吃，他却想念昨晚他和陈然一起吃的盒饭；餐後甜点是台湾来的火龙果，他却回味家里冰箱里面的香蕉。

繁华的都市，流光溢彩，人来人往。匆忙而陌生的人潮，看得周贤无限落寞。从大学到现在，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了七年。可始终无法有任何归属感，像无根的浮萍。自己永远无法真正融入，永远是个外地人。
一滴水，也有不喜欢的海洋吧。可是，说不上什麽喜欢，也不是讨厌。就是这样的疏离感，像游泳後泳衣紧贴在身上的感觉──滑腻、紧窒，非常难受。

想起谁的一句诗：“我在时间的掌，青嫩而垂死──却带链而歌唱，犹如海波。”
抬头，对上李清探询的目光。
毫无疑问，她是漂亮的，也是温柔可人的，她是喜欢他的，尽管不一定是爱。若向她求爱，她也许会答应。若跟另一个人，建立起某种关系，某种牵绊，是不是就不再寂寞了？
可，周贤没有说话，低头吃了最後一片火龙果，再次想念了冰箱里的香蕉。

周贤很绅士地把李清送回家，她是本地人，是个平凡社区的孩子。小区有著裂开的水泥路面，胡乱搭建的工棚，穿著睡衣的女人……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周贤却感觉很好。如果她住在高尚社区，说不定她就永远失去接近他的机会了，但，李清并不知道这一点。
回家的路上，周贤终於意识到自己隐隐不开心的原因。拿出手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存储陈然的号码，对方的信息已经被他删除了。他怅然良久，最後耸耸肩膀，回家睡觉。

如同周贤意料中一样，陈然再也没有找他。
他很奇怪，为什麽和别的学生关系是那麽地融洽，偏偏跟陈然相处起来，总是时好时坏，百转千回，瞬息万变。
而他跟李清的关系，也像他预料的那样，变得亲密──诸多善意传言的功劳。他觉得很无奈，但却觉得无所谓──也许改变一下生活也不错。
然而，如果这样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命运这种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