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图画重又默背一遍,确定记得清楚了,双手一合,纸张碎成粉末。蔚缌惊喜地发现小墨的药丸着实好使,不仅解了
蚀功散的禁制,连带着还替自己拔升了功力。
仰面向天躺好,将双手搁在后脑底下,定定看着床顶藕荷色的丝帐轻轻起伏,眼前晃过方晏温和的笑脸,少年嘴角一勾
,慢慢笑开。大哥,或许今晚我便能逃出宫去与你见面了。
不知怎地,莫名又想到了方荀,自进宫后,每到晚来,皇帝夜夜相陪,今晚说不得要对不住他了。蔚缌心尖一颤,这个
皇帝,说什么与先帝一般固执,不会当真做傻事吧?
忽觉一阵心烦,先帝当年辜负义父的一片深情,死了也就罢了,可自己对皇帝根本没有感情啊!方荀如此聪明的一个人
,为什么偏偏钻这个牛角尖呢?
要不然,现在就想办法逃走?也省得对方荀下手。摇摇头,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光天化日的,大内几多高手,轻功便
是再好,也难免会有闪失,若是被人发觉,再逃就难了,还是夜里安全一些。
翻个身,拿了枕头捂在脸上,这个皇帝,脾气怎么像个孩子?罢了,见着大哥后把这些话跟大哥说一说,或许大哥有办
法制止他荒唐的做法。
蓦然失笑,原来对大哥竟是如此依赖,以前倒不曾发觉呢!心下又是一酸,以前心里眼里都是另一个大哥……
手抚上胸口,蔚缌眼中的痛楚渐渐加深,蓝色的缎带、最后一封信,若不是自己当时的无能,大哥或许不会死。低低地
叹了口气,已经去了一个了,不能再失去另一个,方晏便在身边,在自己眼前,无论如何要好好待他!这是大哥生前的
期盼,也是自己的……心愿。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蔚缌感叹着终于要结束这种吃饱睡、睡饱吃猪一般的生活了,今晚逃出去见到大哥,一定要明明白
白地亲口告诉他,自己不愿意离开他,也希望他永远与自己在一起。
残云收夏暑,湖气带秋岚。
一觉醒来时,但见窗洞口夜色沉沉,微风轻柔地吹进,带来片片凉意。屋中宫灯明亮,想是门外的宫人进屋点燃了灯烛
,照得整个屋子堂皇如昼。蔚缌不觉失笑,功力恢复了,睡觉的能力竟也变强了,一觉睡了一个下午。
自行起身,睡时不曾脱衣,直接穿鞋下床,开门吩咐宫人开膳,便见几名小宫女端着托盘走进屋内,将菜碟子一一摆在
案上。
幸好天气不冷,菜碟子上又加了镀金盖,蔚缌虽然吃得晚了,饭菜却仍是热的。少年因为存了个好心思,今晚这顿饭吃
起来特别香甜。
刚刚吃完饭,门外传来急乱的脚步声,几名宫女惊慌失措:“陛下……陛下……”
蔚缌不觉心下一跳,扔了筷子走到门边,还不及张望,便见方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少年皱皱眉,皇帝一身酒气,清俊的脸庞酡红一片,双唇朱红,呼吸粗重,原本清明的双眸带着醉后的疯狂,嘴里零乱
地喃喃着:“朕等不了了……”
蔚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双手聚集真气:“陛下,你喝醉了。”
方荀古怪地笑了笑:“朕没有醉,朕怎么能醉呢?缌缌,今晚朕是一定不会喝醉的!”双手向后一挥,房门砰然关紧。
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蔚缌头皮一麻,正要屏住呼吸,却听对面的皇帝低沉地笑了起来:“没有用的,缌缌,没
有用的。这种药朕可是费尽了心思才找着,能够从人的皮肤渗进身体里……”
少年已发现自己体内起了微妙的变化,长眉倒立:“方荀,你搞什么鬼?”
皇帝吃吃地笑:“缌缌,朕等不及了……”他本已醉得不轻,脚步歪斜,踉踉跄跄地向着蔚缌扑过来:“朕忍不了了,
朕不能赌输,朕一定要让你成为朕的人。”
少年气得脸色发青,偏偏体内热浪一拨一拨向上猛窜,咬牙提起真气压制药力:“方荀,你混蛋!”
皇帝被骂得一愣,忽地呵呵直笑,笑声带上了几分凄哀:“朕是混蛋,哈哈,混蛋!朕心心念念爱着你,你居然看都不
看一眼,为什么?朕哪点比不上他?”
他突然一个使力压了过来,蔚缌正提气抵制药力的扩散,猝不及防被他扑中,狼狈地摔倒在地。
方荀的手抚过少年渐渐通红的面颊,眼中满是爱怜:“缌缌,你知道吗?自从六年前见过你一面,朕就从来没有忘记过
你,朕一直念着你!可你……”他突然呜咽了起来:“可你为什么是那人的儿子?那个人,那个人他夺走了朕的父皇…
…缌缌,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搂抱?朕碰碰你,你就生气,你把朕踢到一边,你和朕一人睡一条被子,可你却让别人随便
搂抱……”
蔚缌被他死死压着,听了这一番乱七八糟的像是控诉的话,实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混蛋,喝得快醉死了!
体内的真气已不足以压制药力,蔚缌轻轻地颤抖,自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下体的硬挺抵在方荀大腿上,面色愈发地红艳
。
皇帝也察觉到了少年身体的变化,笑声中慢慢添了几分得意,伸手一拉,蔚缌下身穿着的绸裤被他拉下一半。
少年知道再这样下去必定要出事,索性咬咬牙,不再提用功力压制药性,聚气于双掌,猛然击中皇帝的胸口。
“啪”地一声,毫无防备的方荀被打得飞了起来,撞在墙壁上,沿着墙面瘫倒在地,少年立时爬起将裤子拉上腰。
这一下重击击回了方荀些许神智,呆愣愣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神情冰冷、双目通红的绝美少年,皇帝苦苦一笑,嘴角划
过一抹血丝,慢慢低垂了头,晕厥过去。
少年轻轻喘着气,努力压制升腾的欲望,弯腰在皇帝怀里翻了翻,没有找着什么重要的物事,瞥眼间却见帝王腰间挂着
一块龙形玉佩,蔚缌勾了勾嘴角,随手将玉佩解下塞进自己怀里。一会儿逃出去时,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说不定可以
仰仗这块玉佩脱身。
第二十七章
屋内的动静虽大,外头的宫女太监却是一个也不敢吱声,更没那个胆进屋里看一看,皆知蔚缌与皇帝的脾气都不太好,
而且看陛下今日的模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几名太监鬼头鬼脑地交换一下眼神,会意地笑了起来。
宫女们听着剧烈的响动声,俱都红了脸,偷偷躲在长廊一角,静静地望着湖面,月光虽不圆满,但湖水仍旧鳞波微闪。
似有一阵轻风拂过,一名小宫女迟疑着开口:“什么东西?”身体向后缩了缩,若是看得不差,刚才有一道黑影掠过了
湖面。
另一名宫女拍拍她的手:“怎么了?”
小宫女不太确定:“刚才看到有影子……”
年长一些的宫女变了脸,皇宫内院,屈死的冤魂不计其数,光这百里锦湖,水波荡漾,荷枝亭亭,芙渠根下的软泥中究
竟缠绕了多少湿漉漉的魂魄……
宫女们面面相觑,寒意一点一点渗进每个人的体内。除了鬼魂,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在湖面上像风一般掠过?
不约而同地缩到长廊中央,与几名太监聚在一处。好在众人对鬼魂之说都甚为惧怕,虽然心中存有疑虑,终究不敢多言
,生怕说错了话,被那魂魄拖进水里去当个替死鬼。
宫人的胆小让蔚缌顺利地跃过湖面轻飘飘逃进御花园内,他的轻功本就高明,再加上自回京后潜心向学,功力大幅度提
升,虽然体内情欲澎湃,但是十足功力运用起来,一瞬间的飞掠几与微风同速。
方荀这回是真地踢到了铁板,从左绍和手中得到那药后也曾犹豫了一番,却终究未曾忍得住,把自己灌醉咬牙赶到了水
庭。鉴于今晚要做的这事有点儿见不得人,直接让左绍和撤了水庭周围的隐卫,自己昏头昏脑地冲进蔚缌的房间。
千算万算不曾算到方晏只手通天,手下人居然利用傻皇子传递解药,当蔚缌一掌拍出时,皇帝明白到最后终于什么也得
不到了。
少年一身黑衣,尽量沿着墙角小心地辩认方向,方晏那副图画得很详细,连一些边边角角的机关暗道都不曾疏漏,蔚缌
强记的功夫不差,倒也不曾走错路。
御花园静悄悄的,蔚缌越发地放轻了脚步。这里处处都有禁卫军的影子,若还像方才一般提气纵掠,保不准就会被人发
现。
脚下踩着细细的青苔,蔚缌满头大汗,体内媚药的性子越来越强烈劲猛,若不能及早出宫,只怕要大大的糟糕。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嘴里溢出满满的血腥味,蔚缌不敢张嘴,若是此时松了劲,这宫门今晚就别想出了。
春药终究让他出现了短暂的恍惚,而这一瞬间的失神也让禁卫军轻易发觉到他的方位所在,待蔚缌好不容易回复神智时
,面前站着三名恶狠狠的大内侍卫,手拿长枪,枪头对准他的胸口。
少年苦笑,该死的药,该死的方荀!方荀……无视闪亮亮的枪头,探手入怀摸出一块玉佩。
一名侍卫看见他掏出的玉佩顿时变了脸色,长枪落地,口称陛下,另两名虽有些莫名,却不敢放肆,全都伏跪于地。
蔚缌松了口气:“三位大哥不必多礼,陛下喝高了,我睡不着,故而出来走走。”
他知道经过那一夜后,宫里明里暗里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并没有试图隐瞒身份。而且玉佩是方荀之物,试想皇帝的东
西有几个人能够随随便便拿出来放在自己身上备用?
三名侍卫见他并未撒谎,倒也信了他的话,去下戒心,各回岗位继续巡逻。
蔚缌眼瞧着三人渐渐走远,方才轻轻地呻吟一声,靠在墙上闭眼歇息片刻。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若然一路走过去总为人察觉,不谈别的,光身体上的反应就能令自己快快地趴下,怎么办?
罢罢罢,蔚缌大力咬住嘴唇,感觉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带来麻麻的疼痛,才压下了些许欲火,猛然提起功力,飞一般向前
窜去。不管了,这么慢慢摸索,非把自己憋死不可。
一提一跃要让人不发现实在是不太可能,蔚缌刚出了御花园便听见身后有人大呼小叫,索性再不回头瞧一瞧,一个劲儿
凭着图上所示的方向向前直冲。
好在他的轻功着实曼妙,虽然也曾遇见阻拦的禁卫军,却被他一晃一跃窜了过去,如此行来,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眼前
便是高大沉重的皇宫西门。
空旷的门前广场杳无人迹,蔚缌心里明白越是看不到人越是危险,却也顾不得了,身形一跳一蹬之间,人已离宫门只有
三丈的距离。
宫门口的守卫大呼小叫地迎上来,蔚缌目光微沉,双掌错如飞花,只聊聊数招,几名守卫俱都被他点中了穴位,呆呆站
在原地一动不动。
蔚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抬头瞧了瞧足足五丈高的宫墙,清楚自己现下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翻跃过去,还是认命地开门出
宫为佳。
手指堪堪触及门环,几柄长剑带着轻微的呼啸从身后刺过来,少年叹了口气,听风声来者功力不浅,不太容易对付呢!
身体如游鱼般滑开,几柄剑的主人似乎也并不想伤他,见他避过,长剑顿时收了势。
少年全身汗出如浆,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开口说话已有些困难,只默默打量着对面的黑衣人。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蔚公子,随我回去吧!”
蔚缌摇摇头,这个人的面目声音都很熟悉,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
黑衣人沉下脸:“蔚公子,纵然你武艺高强,可知双拳难敌众手,禁卫军大多是饭桶,我们与他们并不一样。”
少年仍旧摇头,双手背负在身后,下意识用指甲在掌心抠划:“你们若是关心陛下,就不应该和我在这儿纠缠。”
领头的黑衣人脸色顿变:“陛下怎么了?”身形拔起:“你们几个把他拿下,我去瞧瞧陛下。”
蔚缌机灵,趁着这一句话引起对方刹那间的不安分神,回身双手一分一措已将宫门门栅拔开,身后长剑呼啸而至,再不
多想,横身聚集功力撞开宫门。
沉重的宫门被撞得晃悠悠打开,少年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顺着玉阶滚了两滚,正待爬起,却见匹练般的光芒
已将将刺至面门,手脚却倏地发软,心头暗恼,知道体内的春药终于强悍地发挥出了药性,一瞬间抽干了自己所有的力
气。
几名黑衣人见他并不反抗,倒有些吃惊,却不敢当真伤了他,长剑转开,瞧那架式想必是要在少年身上留些小伤口以作
惩戒。
蔚缌闭上双眼,想不到临到头来仍是没能逃脱,不由又气又恨,竟然横身移了移。饶是黑衣人警敏,也不曾想到少年到
这当口连命都不要了,长剑早已拐了弯,却因为这轻微的移动,竟堪堪向着蔚缌的胸口奔去。
一瞬间,少年脑中闪过父亲与爹爹慈爱的容颜,三个弟弟依赖可爱的神情,方晏温和缱绻的目光……默默叹了口气,纵
然再不舍也不行了,若被抓回去,面对那样的羞辱还不如死了为好。
耳边传来人体倒地的扑通声,蔚缌暗暗惊讶,怎么回事?正待睁开眼来瞧瞧,却听一个轻柔的语声低低响起:“缌缌…
…”旋即整个人被搂进温暖的怀抱里。
少年微微笑开,睁大双眼,方晏的神情带着无比的欣喜与激动,虽然力持镇定,但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却隐隐泛着点点泪
光。
蔚缌脱力地抱住他的腰身:“大哥,幸好你来了,我……”下体突然的抬头让他将剩下的话一起含在了咽喉里,忍不住
低低呻吟一声。
方晏虽然并未过多涉及过情事,但或多或少明白眼前的蔚缌定是被下了那种下流的药,不再多说,抱起少年,吩咐手下
人处理现场,自己飞身向贤王府而去。
自宫里传出消息,解药已顺利送到蔚缌手中后,方晏便明白依少年的脾气今晚便会想法离开,他特意将自己暗地里训练
的暗探全都召集回府,令他们入夜后分四批各至东西南北四大宫门,若见有人从里头出来便即接应,并将蔚缌的形貌特
征大体告知了一遍,而他自己则带人守在西门,照常理推测,西门离蔚缌所住的水庭距离最近,少年从这个门冲出来的
可能性当是最大。
要说这两人还真是互有灵犀,方晏的判断用在蔚缌身上竟是全然正确,当他看见沉重的宫门被一道黑影猛然撞开时,便
知道自己终究等到了心上人。
蔚缌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少年虽然极力压制,却仍是止不住地开始颤抖,情欲长时间的压抑使他的神智渐渐模糊。
来不及叫人,方晏一脚踹开王府大门,怀里少年的身体灼热如火烫,粘腻的汗水将贤王薄薄的夏衣一并渗得透湿。方晏
明白,再不帮他解毒,蔚缌必定会出大问题。
迎面匆匆赶来几个人,方晏心急如焚:“小墨,你可有办法解了这药?”
小墨伸手搭上蔚缌的脉膊,半晌颓然放下手:“是春药……中的时间太长啦,现在解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俱都面面相觑,小砚恨恨咬牙:“皇帝真是不要脸!”除了皇帝,皇宫里有谁敢给哥哥用这种下流无耻的药。
蔚缌低低地呻吟一声,在方晏怀里辗转反侧:“大……大哥……”
贤王心疼地看着少年脸红得直欲滴出血来,连额角上豆大的汗珠似乎也带了几分血色,暗暗咬牙,忽地拔身而起拐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