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生子 第一部)——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1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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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缌慢慢站起身,纠著眉头:“我回房了!”

尹氏兄妹没有阻拦,默默地看著他走出了房门,尹竹风若有所思:“小妹,小少爷不出庄这些毛病还发现不了,难怪庄

主总是怨我们太宠著他了。”

竹雪杏眼微垂:“其实还是我们的错,少爷便不提了,这些年我们一昧担心他的身体,什麽都放不下,也许......”

竹风回眸:“也许该放一放手了,小妹,我们难得出庄一次,不如趁此机会到各地分铺去查看查看!”

竹雪皱眉:“可是,小少爷的胃......”

竹风打断了妹妹的话:“他已经十六岁了,应该要学会如何照顾自己。况且,小少爷住在这儿,方晏还会放著他不管麽

?”

竹雪微微一笑:“说得也是。只是哥哥,方晏的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我怕......”

竹风笑了笑:“若是我猜得不错,应是皇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拌住了他,方晏不说证明他不愿意让小少爷搀和进去,这

样的人与小少爷相交不是坏事!”

竹雪闷头想了想,额尔缓缓道:“好,你我明日与他们两个告辞,既要放手便快些放吧!”

尹竹风淡淡地笑,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疏无半分把握,但是孩子总不能一辈子拢在自己身边吧,

小少爷已经十六岁了啊!

第二日尹氏兄妹向蔚缌说明需去京城周边集镇查看庄里的铺子,此去怕是要转上三五个月的时间,小少爷务必好好保重

自己。

蔚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虽然屡屡想要避开尹氏兄妹独自游玩,然终不曾当真一个人留在不熟悉的地方生活过,乍闻此

事,第一个念头便是想随同一起离开,竹雪笑了起来:“小少爷,你已经十六岁了!”少年倏然红了脸,十六岁了,曾

记得幼时随父亲下山,半路上碰著一列娶亲的队伍,高头大马上身披红绸的新郎形容稚嫩,自己好奇不已,上前询问,

方知新郎甫满十六......而现下已十六岁的自己,仍在长辈的羽翼下生活著......

毅然放弃了随行的念头,蔚缌陪著尹氏兄妹来到主院辞别方晏,贤王颇有些惊讶,却仍是周到有礼地与蔚缌一起将二人

送出了府门。

尹氏兄妹的离开给了蔚缌相当多的独处时间,方晏整日忙於公事,案头文卷堆叠如山,更何况他存心要与蔚缌拉开距离

,并没有太多关注少年的生活,暗地里却吩咐红珊多多留意著些。

除去呆在贤王府,蔚缌更多地是往国公府勤跑,温涵之一如既往地温和慈蔼,却再不曾有过亲昵的举动,便是一次蔚缌

去拉他的手,也被他巧妙地避开,蔚缌又是失望又是伤心。

这日,方晏奉旨入宫议事,蔚缌呆在府里著实无聊,念叨著又往国公府而去。

温涵之刚从宫中回来,一早皇帝便将他召进宫去,为的是淄阳叛乱之事,据探子回报,淄阳叛党最近蠢蠢欲动,已与当

地守兵有过几次交锋。这件本来秘而不宣的事情终於在今日早朝时由兵部上书捅漏,这麽一来,整个朝廷均知淄阳莫名

其妙出来了一个小王爷和一支军队。

令方荀大为恼火的是,朝廷一半以上的官员要求招安,理由很简单,既称小王爷,想必应是昔年叛王方恕的後代,方恕

乃是正统的皇室血脉,他的後代子孙也当是嫡亲皇族,可招降而不可戳杀。

方荀甩袖子散了朝,心里明白朝臣里头有人一心生了二意,既不愿公然反抗朝廷,却又与叛党有所纠葛,一意想要保护

叛党。说起来这些人还是有些心眼的,知道朝廷这麽些年来励精图治,内振经济,外衡忧患,便算叛军实力非常,若当

真打起战来,谁输谁赢尚不可下定论。

但皇帝却有另一套思路,天下长治久安是百姓之愿,平静了这麽多年,突然掀起战争,必定背向人心,这战若真地打了

起来,朝廷占尽天时、人和,缺只缺了个地利啊!

坐在御书房中,方荀想得透了,遂吩咐将辅国公与贤王召进宫来,名为商议,实际皇帝下定了决心,这战一定要打,一

来振振皇威,让那些墙头草收收心;二来嘛,父皇交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天下,怎容宵小觊觎!

刚巧两大重臣的意见是与皇帝全然吻合的,三人商议已定,由贤王出面召集兵部讨论战策,蜀势奇诡,山环地窄,这场

战要怎麽打才能又快又好,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温涵之身体不好又不太擅长军事自然只是拿个主意,皇帝心里转著的

是另一个念头,总要让弟弟忙起来,才没时间去做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计议已定,温涵之当先告退回府,贤王本待离开,却被心怀叵测的兄长盛情留住,说什麽御花园牡丹开了,国色天香,

晏弟不可走,今日定要与朕赏花品酒。贤王暗暗苦笑,心如明镜,兄长打的什麽主意还不知道吗?只怕品酒赏花到最後

便是品美人赏娇娥了!

这些事蔚缌是不可能知道的,熟门熟路地来到国公府时,温涵之凑巧刚刚回府,换了一身家常便服,坐在屋内静静地看

著书。

蔚缌甫进房便见著辅国公安祥的身影,冠玉般的脸颊映著春日丽阳,灼灼耀眼,忍不住凑上前去:“大哥......”

温涵之回过头来,身子不自觉向後挪了挪:“缌缌,你来了!”

他细微的动作令少年明丽的双眸蓦然黯淡了几分,自觉得向後退了退,蔚缌一只手扭住衣角:“大哥在看书啊!”

温涵之瞧出他微带失落的神情,心口莫名一酸,柔声道:“你与大哥一起看书可好?”

少年先是点了点头,额尔望见窗外春景盎然,又摇起头来:“大哥,不要老是坐在屋子里,这麽好的天气,出去散散心

可好?”

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晃了晃:“上一次方......王爷请客的那家酒楼菜很好吃,大哥,今日我请你好不好?”

温涵之本待拒绝,话到嘴边,却见少年慢慢将摊开的手握紧,神情有些尴尬,眼中闪过几点可疑的亮光,不由暗暗叹了

口气,知道这孩子机敏,这副模样定是看出了自己拒绝的意思。

怜惜顿起,竟然缓缓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不过,不用你请客,大哥请你!”

少年倏地昂起脸来,眼中光华四射,皎皎粉面夺目,温涵之晃了眼,连忙站起身,背对少年:“还不走吗?”

蔚缌兴奋地抢步上前,待欲拉住辅公国的手:“走吧!”

温涵之不著痕迹地避开,指著房门:“把门关好!”

蔚缌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温涵之的意思,明明房外有下人守著,何必定要自己去关门,说到底大哥总是避著自己,这已

是第二次了......

只这麽呆了会儿,那厢辅国公走得远了,回头瞧见少年仍站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缌缌,你怎麽不走?”

少年双眸幽深,你越避著我,我越要跟著你,大哥,我便不信,你能永远避开我!扬起脸,高声应道:“来了!”几步

赶上前去,这次他没有再去拉温涵之的手,却与他并肩向外走去。

第三十八章

长安街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

温涵之摇著头:“这麽多人,何苦来挤呢?”

蔚缌咯咯笑,扮了个鬼脸:“大哥应该觉得高兴才是,市集繁荣正是国家兴盛的表现。”

辅国公不免失笑:“想不到你还懂得这些!”

少年吐了吐舌头:“只是幼时看书曾见过这麽一句话,其实是不懂......”话音未落,却见斜刺里撞来一人,一把抓住

他的胳膊,喃喃道:“无咎,是你吗?无咎......”

蔚缌怔了怔,面前这人带著宽大的斗笠,斗笠四周挂著白纱,层层叠叠遮住脸面,看不清楚长得是什麽模样,只是在这

阳光和暖的春日戴著这麽个东西,倒是十分地抢眼醒目。

蔚缌正待推开他的手,不妨右侧又窜出一个年轻人,伸手拉住斗笠人的胳膊:“殷师父,你怎麽了?”

斗笠人似是在怔愣,额尔缓缓松开指尖,白纱微微晃动,身体竟有些轻轻地颤抖。

蔚缌有礼地作了个揖,刚要说话,却被温涵之拉住,回过头去,但见辅国公指著前头的酒楼:“到了,快过去吧!”

少年见他主动来拉自己的手,心里大喜,眉开眼笑地点著头,乖乖任他牵著往正兴酒楼走去。

斗笠人仍是回不过神来,拉住他的年轻人朗眉星目,玉立长身,此时皱著眉低声问道:“殷师父,你认识这个少年?”

斗笠人呆立半晌,缓缓道:“许是认错了,便是无咎活著,也不该如此年轻......”

年轻人凤眼微挑:“无咎?殷师父,你说的是云岫山庄的赵无咎吗?他不是早已死了吗?”

白纱晃动,斗笠人似是在回忆著什麽,不置可否:“郎公子,我们跟上去!这少年纵然不是无咎,也必定与他有关系,

否则不会如此相像。”

年轻人点头,远远瞧见蔚缌与温涵之进了正兴酒楼,不由微笑:“正巧,我们也去好好吃一顿饭吧!”

斗笠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难怪曦儿总说你爱吃......唉,也不知曦儿现下怎麽样了......”

年轻人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淡淡道:“殷师父不用担心,小王爷不会有事的。”

斗笠人默然片刻,额尔轻轻叹息:“但愿如此......”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临窗的雅座总是很趁少年的心意,何况对面坐著的还是自己无时惑忘的心上人。

温涵之不喜欢吵闹,二人找了间最里头临著窗隔开的包房,呆在这个角落里,外头虽然喧嚣,闭了门倒也得了许多清静

也许是上了岁数,辅国公的神情是一贯的安静祥和,举手投足间风韵水样流过,少年看进眼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个不停。

装作若无其事地拈起一个小小的香蓉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蔚缌笑了起来:“大哥,这里的菜式糕点确实是一绝,难怪

正兴酒楼名头这麽响!”

温涵之微微含笑:“便是再好吃,也不要吃得太多了。喜欢的话待会儿让小二另做一份带回去慢慢吃。”

蔚缌垂下头,笑意渐深,大哥毕竟是关心我的!

温涵之瞧见了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笑容,暗暗叹息,转移话题:“缌缌,你与王爷相识已有一段时日了吧?”

少年抬起双眸:“嗯,在金陵时便认识王爷了!”

辅国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爷其人如何?”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只是,这些时候王爷不太理睬我了!”

温涵之点头:“王爷是我看著长大的,不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偏向於他,王爷礼贤下士、品德高尚,兼之气度高华,实是

千万人中难求一的赤诚君子。”

蔚缌默然半晌,额尔轻声道:“大哥想说什麽?”

温涵之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口,最终仍是缓缓说明:“缌缌,你不可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心意啊!”

蔚缌垂目瞧向白瓷杯中碧绿的茶水:“我是将他当作兄长一般看待......”

温涵之摇了摇头:“你如此聪慧,当知他并不想做你的兄长。”

少年倏地抬头:“大哥,你心里如何待我?”

温涵之愣了愣,手指不自觉抚过杯沿:“你我兄弟相称,在我心里,你自是与我的亲弟弟一般。”

蔚缌咬了咬嘴唇:“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要做你什麽人大哥定是懂的,为何不仅不应我,反而将我推给别人?”

温涵之叹了口气:“缌缌,我是有家室的人......”

少年眼中闪过泪光,打断了他的话:“大嫂早已过世了,大哥,不要用这话敷衍我。”

温涵之皱起眉:“缌缌,彤英纵然离世已久,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求大哥忘了大嫂,只是想陪在大哥身边,这样也不行吗?”

温涵之的语声带了几分无奈:“缌缌,你怎地不明白?我心里忘不了彤英,如何还能与你在一起,你现下正是青春大好

年华,又何必在我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身上花费心思?”

蔚缌摇头:“若是大哥愿意,我不介意年龄!我的父亲与......”

温涵之决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介意!缌缌,王爷是我的学生,我便将他当作我的孩子一般看待,你可千万不要伤害了

他的感情,否则大哥绝对不会原谅你!”

“至於他为何这段时日与你生份了,我也猜著了一两分原因,你且放心,待我劝劝他,自会待你如初!”

蔚缌沈默下来,过了片刻淡淡道:“不劳大哥废心,我与他之间的事,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处理的好!”

温涵之莫名觉得心口纠了起来,一股酸酸涩涩地感觉悄悄升起,勉强压下情绪,微笑道:“如此甚好!”

蔚缌心中柔肠百转,眼眶湿湿地,死命咬住嘴唇方才忍住了涌上来的泪水,却不敢再开口说话,十六岁的人了,哭出来

可真难看!

两人一时沈默下来,气氛有些压抑,温涵之想说什麽,却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方才那些话打击了蔚缌,似乎......连

自己也一并打击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蔚缌别过头瞧向窗外,温涵之回过神来,扬声道:“请进!”

一个脑袋伸了进来:“不知客官方不方便,小人有件事要与二位商量一下。”

温涵之皱起眉,吃个饭有什麽事需要商量的?蔚缌转过脸:“什麽事?”

小二笑嘻嘻地:“不瞒客官说,今日楼里满员了,凑巧又来了两位老客,没地儿安置,又不好赶了老客,客官这边地方

大,小人想在这儿加个桌子,还望客官通融。”

温涵之的眉头皱得更深:“这间是包房雅座,如何加得桌子?我也常来此处吃饭,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小二推门进来点头哈腰:“客官,真是对不住。这两人确实是老客,发了脾气了,若是今日没座儿,下回便不来了,客

官您看,小店也是小本生意......”

温涵之板起脸:“正兴酒楼若是小本生意,那京中大大小小的酒楼便不用再办下去了。”

小二本以为这位年纪大些的好说话,进门後俱是对著温涵之,岂料不过说了几句,这主儿便板起了脸,心里有些发毛,

又不敢退缩,只能继续哈著腰请求:“客官行行方便吧,小店不能砸了招牌啊!”

温涵之有些心火,不依不饶:“少了一两名老客,不会砸了你正兴的招牌的,出去吧!”

小二笑得皮都僵了:“客官......”

蔚缌不耐,大喝一声:“出去!”

小二笑不出来了,哭丧著脸:“客官,小人求求你们了......”

温涵之瞧出小二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却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二位的脾气可真不好,何苦为难人家打

杂的小二?”

伴随著话声,两个人施施然走进屋内,一人头戴斗笠,覆满白纱,另一人眉目俊朗,玉树临风,却正是适才在大街上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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