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从来不知道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我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唇瓣。那份柔软的触感，让我的内心充满了苦涩。
短暂的分离竟是如此令人痛苦
进入人界的高阶天使，必须每隔半年返回天界一趟。人类的气太过混浊，即使是天使也很可能受到人界种种诱惑的影

响，迷失自己的心。
如果是和小孩没两样的下级天使遭到诱惑，事情还不算严重。但是，身为上帝左右手的高阶天使，就算只有一点点迷

惘，也绝对不被允许。高阶天使每次返回天界，都必须接受有如宗教审判般严苛的异端审判。
一想起那个有着端正美貌的男人，我就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负责审问的人是传说中天界最可怕的上级天使。
他的名字是阿兹拉艾尔·戴拉·塞尔比姆斯。隶属第二阶级，是上级三队智天使的领导者。两千两百年前就已经诞生

在这世上，是天界中少数兼具经验与实力的大天使。同时，他也是我师出同门的师兄。不过，我们拜师学习的时间正

好错开
我出生的时候，阿兹拉艾尔刚当上异端审判官。每隔一段时间，他会回到我和老师的住处探视我们。小时候，我不太

敢接近冷漠的阿兹拉艾尔。不过，老师曾对我说过，他是因为某件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原本的他是非常温柔

的天使。
虽然有着异端审判官的头衔，不过，当他回到老师的住处时，看起来总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情绪。老师口中的阿兹拉艾

尔，不但有着屹立不摇的坚强意志，同时也有着慈悲的胸怀我曾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天使。不过，

老师去世后，阿兹拉艾尔就变得更加难以亲近。而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就会让人立刻联想到残忍的异端审判官。
他的个性绝不允许丝毫污点存在，就算是同门师弟也不例外。或者该说，正因为有着同门之谊，他执行惩处的标准反

而会更加严格。
我抬头望着黎明的天空，皱紧了眉头。
要是让他发现阿修特就是迷惑我的恶魔，他一定不会轻易饶过阿修特的。
「只有这件事，我绝不会让步。」
我用指尖轻轻抚摸他柔嫩的脸颊。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保护你。」
叩叩。
寝室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非常抱歉打扰您。」
管家压低了声音，从门缝探头进来。
「天界的使者已经到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管家行了礼，悄悄把门带上。我小心翼翼地凑近阿修特耳畔。
「我出门了，我保证一定回来见你。」
说完话，我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我和阿修特的关系，绝对不能让异端审判官们知情
 
这里是天界的中心·天界宫。
人界梵蒂岗的圣彼得大教堂、贝尔尼尼广场，当初就是以这座天界宫，还有宫殿广场为原型而设计的。
在我刚到人界的义大利进行修行时，经常前往梵蒂岗观赏大教堂，藉以勉励自己。不过，天界宫比起梵蒂岗还要大上

数十倍规模可以说完全不同。
除了高阶天使以外，天界尚存在着许多天使。阶级较低的天使都居住在天界宫四周的城镇，生活型态也与人类相似。

不过，天使和人类还是有着决定性的不同。所有的天使都是由上帝所创造，不会出现生殖行为。天使之间虽有友情、

尊敬等感情，却永远不会产生恋爱情感。
这里的广场和梵蒂岗也有一点不同，在广场正前方，矗立着一道令人心生畏惧的巨大黑色铁门。除了彰显上帝和上级

天使们的伟大之外，这道门也隐含着排斥外来者的意义。
只有中级以上的高阶天使才被允许踏进这道门，对下级天使来说，这里是不可踏足的禁地。
我跟着前来迎接的天使们通过巨大的铁门，穿过一段圆柱回廊，最后停在教堂旁一幢巨大的石造建筑物前面。这里是

直属上帝管辖的高阶天使们工作的地方。旁边还设有修道院，可供等候异端审判的天使休息。站在大门两侧的士兵向

我点头致意，随后替我拉开了沉重的大门。
大门之后就是宽广的大厅，圆顶状的天花板高高在上，底下排列着数不清的天使雕像。一向静肃庄严的大厅，今日却

挤满了迎接我的高阶天使。按照惯例，同等阶级的天使有义务列队迎接自己直属的长官。可是，聚集在大厅的除了主

天使之外，还包括了穿着其他阶级圣衣的高阶天使。
「欢迎回来，巴托罗密欧大人。」
所有的天使一齐发声，向我鞠躬致意。
「有劳各位特地出来迎接，辛苦了。」
打完招呼，我迳自穿过两旁列队的天使。
「大人在人界辛苦了。」
一名穿着主天使制服的天使跟了上来。代表主天使的制服以黑色布料为主，上头绣着金色的纹样。
「近来主天使的工作状况如何？」
「跟往常一样没什么问题。」
回答完我的问题，他愉快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我说：「虽说迎接高阶天使是惯例的礼节不过，像今天这样整个

大厅挤满人，甚至连其他阶级的天使都跑来凑热闹，大概只有巴托罗密欧大人才办得到吧。」
他的名字是诺奇耶尔，有着修长的身材，长相柔和甜美。隶属中级第四位阶主天使，是我这个指挥官的直属副官。当

我为了上级天使的考试待在人间时，便是由他暂代主天使指挥官的职务。能力十分优秀，是个相当值得信赖的副手。
「巴托罗密欧大人创下的功续，在天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诺奇耶尔和我并肩走在走廊上，一面得意地向我报告。
「揭穿那个背叛者司洛涅斯的野心，已经让您在天界成了名人不过，听说最近您又揪出了一个自称恶魔崇拜者的犯罪

集团，在不伤半条人命的情况下，让那些坏蛋得到应得的惩罚。」
一想到他说的这两件事，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气。
「真不愧是巴托罗密欧大人。既正直又优秀，同时还兼具慈悲胸怀，可以称得上是高阶天使的明镜。」
这两个事件，若是没有阿修特从旁协助，就无法顺利解决然而，在呈交天界的报告书中，是不可能提到阿修特这个恶

魔的功劳。我提出的报告书，当中只简单敍述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但不晓得消息是怎么流传开来的。
假如真要论功行赏，阿修特应该也有份才对。
「身为同阶级的天使，且身为您的下属，真的是非常光荣。隶属主天使阶级的所有天使，大家都这么认为呢。」
看着他双颊泛红，兴奋地述说对我的仰慕之情，我的心不由地微微抽痛。
打破天界的既定规矩，爱上身为恶魔的阿修特这件事，是否背叛了这些部下对我的信赖呢？
不
一想起惹人怜爱的阿修特，我的胸口便开始发烫。
我和阿修特是命中註定的恋人。
我们相爱这件事，绝不是什么错误。
可是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阿兹拉艾尔精明的脸孔，心情顿时黯淡下来。
那个冷酷的异端审判官在天界拥有极大权力，在这个时候说出我和阿修特相爱的事，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天界里充满了流传数世纪之久的古老成规，我总想着将来一定要在天界进行一番改革。可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我

必须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才行。
我和诺奇耶尔走过回廊，停在通往修道院的朴素大门前。他盯着眼前的门，害怕地皱起眉头。
「我还不够格进入人界，也没有机会接受审问可是，我听说异端审判是非常恐怖的经验。」
「我没有犯任何罪过，自然不需要害怕。」
其实，这句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不过，要一直看异端审判官阴沉的脸色，的确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诺奇耶尔听了我的话，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异端审判结束后，我会过去主天使那边瞧瞧。」
「好的，我会准备好等大人过来。其他的主天使也都很期待跟大人见面呢。」
他深深鞠了个躬，替我打开修道院的门，同时用带有一丝恐惧的声音，对我说出受审前的祝福辞彙。
「希望您可以平安归来。」
我听着大门合起的声音，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了阿修特，我一定得平安离开这里才行。
 
为了受审而返回天界的天使，不能在审问前回到自己的居处。
天界宫中的修道院，是受审前的天使净身、等候的地方。
修道院的房间多半狭窄阴暗，有如牢房一般。不过，分配给主天使指挥官的房间虽然一样简陋，却明显比其他房间宽

敞许多。
我脱下在人界穿的西装，换上近似人类圣职者所穿的圣衣，外头再披上正式礼服的斗篷。以黑色天鹅绒制成的斗篷上

，绣着代表主天使的金色纹样。
「巴托罗密欧大人，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着装完毕时，有人敲了敲入口那扇朴素的木板门。
「准备好了。进来吧。」
「失礼了。」
出现在门外的，是我以前见过几面的天使。
「好久不见了，巴托罗密欧大人。」
说完，他优雅地拉起斗篷，屈膝向我行了个大礼。
「好久不见了，欧菲尔。」
欧菲尔是异端审判官的第二号人物，阿兹拉艾尔的副手。
他身着纯白的圣衣，外头罩了件长斗篷。
在纯白天鹅绒的斗篷上，绣着银色纹样。这正代表异端审判官的制服，同时也是让所有天使闻之色变的存在
流泄在背后的银色长发，配上绿色的眼眸。他的外形就像宗教画中的天使一样美丽，只可惜双眼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
「异端审判已经准备好了。需要我陪您过去吗？」
「知道了。」
我轻叹了口气，对着镜子调整一下衣领，做好最后准备。
「走吧。」
欧菲尔点了点头，走在我前面。
「阿兹拉艾尔最近还好吧？」
「大人过得很好。他也很关心巴托罗密欧大人的近况呢。」
「别骗人了。」
欧菲尔脚下不停，用平静的口吻回问我。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在说谎？阿兹拉艾尔大人和巴托罗密欧大人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学习，关系就如同兄弟一样，不是

吗？」
「我从来不认为那种冷酷的异端审判官是我的亲人。」
听了我的话，欧菲尔依然不为所动。
「您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你也一样啊，欧菲尔。」
闻言，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我，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像您这样高贵的大人，不太可能触犯禁忌」
说着，他举起手向守门者示意。
叽叽、叽叽叽
沉重的大门逐渐打开，同时发出刺耳的噪音。
「不过，还是祝福您平安归来。」
我没有回话，迳自踏入宽敞的房间里。
背后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再度紧闭。
如果我们两人的关系被揭穿，阿修特一定会被上帝消灭的，而我爱着阿修特的记忆也会被全数消除。
要我忘记阿修特，一个人活下去，对我来说比任何极刑都要可怕
我下定决心，深深吐了一口气，大步走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绝不能让人发觉我们两人相爱的事实。
暗褐色的大理石地板，描绘着複杂的图样。为数众多的圆柱，呈现山羊角一般的不规则扭曲。四处皆可见沉静色调的

天界壁画，以及白色大理石刻成的历代上级天使群雕像。
往广大的礼拜堂深处走去，眼前出现一片大得惊人的圆顶天花板，底下便是面积宽广的礼拜室。整个圆顶刻满了複杂

的纹样，顶端则开了一扇採光的小窗。窗外的阳光汇聚成一束光线射入礼拜堂，看起来就像人界宗教画中经常出现的

神圣景象。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感，仿佛有电流通过一般，刺得我肌肤隐隐生疼。这正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上级天使们聚集在此的最

佳证明。
寂静的礼拜堂内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清楚响起。四周的墙壁设计成许多複杂的立体曲线，清脆的足音

经过壁面反射，最后化成不规则的回音传回自己耳中。
倘若来此的天使心中有所迷惘，光是走在这里，便会忍不住发出绝望的悲鸣。
有如强酸一般，足以烧灼皮肤的沉重空气，加上恶梦般扰人心弦的回音，我开始感到自己的意识愈来愈不受控制。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认输。
突然，有某种巨大而沉重的物体压在我身上。
来了
我立刻闭上双眼，保持心中净空，什么都不想。
在进入圆顶的礼拜室前，我拉起斗篷，屈膝跪在地上。
「巴托罗密欧·戴拉·多明纳崔欧尼」
我就着屈膝的姿势，低头行礼。
「奉主之命，从人界归返。」
「审问开始。」
一道沙哑的嗓音传遍了整个圆顶。
「到前面来。」
我再次行礼，站到圆顶之下。
正前方竖立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底下排列着三张装饰繁複的椅子。
坐在椅子上的三名天使，身着绣有白色纹样的红色圣衣，留着白色长鬚，看起来已有相当年纪。这三人是地位仅次於

上帝的炽天使。
而在他们的椅子旁，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天使。
他的美貌，胜过所有人类创造出来的完美雕像。
富有光泽的黑发，散发出森冷气息的冰蓝眼珠。
修长而结实的体格，身上的纯白圣衣绣有银色纹样，正是异端审判官的代表。
胸前挂着一条镶有褐色黄玉的银色十字架，显示出他身为阶级之长的身分。
他，就是阿兹拉艾尔·戴拉·塞尔比姆斯。
隶属第二阶级，上级三队智天使的领导者。同时也是以冷酷闻名的异端审判官之长。另外，他跟我曾在同一位老师门

下，学习使用力量的方法。虽然并不亲近，不过论辈分，算起来可以说是我的师兄。
我站在光线的正下方，面对三位炽天使及阿兹拉艾尔，深深行了个礼。
「请开始审问。」
话声方落，我身上的压力顿时变得更加沉重。那个没有实体的存在，伸出了无数的触手，开始在我脑海中进行搜索。
这是只有上级天使才会使用的力量，可以清楚探知一个人心中所想之事，还能掌握对方的身体状况。无形的触手抚遍

全身，连大脑表面都不放过。那种鲜明的感触让人全身寒毛直竖，连我都差点忍不住大叫出声。
炽天使们不断从我脑海中汲取必要的资讯，执行的时间彷佛永无止尽。
我逼自己将阿修特的存在，以及两人相爱的记忆从脑海中删去，然后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任由那些无形的触手探索

自己的一切。
数不清的触手缓缓撤离，瞬间一齐消失不见。
我的头微微发疼，身体表面像是被强酸灼伤一般，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深吸一口气后，那种不适的感觉才逐渐散去

。
如果让他们发现我心中的迷惘的话
我的脸上写满了紧张。
就会当场移送给异端审判官调查了。
「真不愧是巴托罗密欧。」
炽天使们笑着对我开口。
「你的心灵跟身体，还是保持着天界人一贯的清净。」
「不愧是主天使之长。」
「我就说，巴托罗密欧一定不可能受到人类污染。」
说完，他们三人用灰白色的瞳眸看向我，异口同声地说：「欢迎你回来，巴托罗密欧。」
听到通过审问的这句话，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谢谢。」
「对了，」炽天使们探出身子说道，「之前你解决的司洛涅斯事件，在天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司洛涅斯那傢伙，竟然侵犯恶魔，甚至吸食他们的精气，实在太可耻了。」
「多亏有你处决他，我们还没向你道谢呢。」
听了他们的讚美，我再次低下头。
「做为一名神的使者，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司洛涅斯和我一样，是同在人界进行升级修行的天使。他的位阶比我还高，也相当受到其他天使信赖，可是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