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皓唯正择菜，笑着说：“没关系，我在家也经常帮我妈妈做事的。”

“诶，说到底还是你最乖，不过在我这你可是客人啊，怎么能让客人做事呢？”老太太接过他手里的，催促他说：“

出去休息一下，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顾皓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干妈，您知道我和阿悟他……呃，我们……”

老太太手顿了顿，顾皓唯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由得低下头不敢在看她，只听见老太太幽幽地说：“唉，你们这些孩

子……”

“干妈，对不起！”老太太看着面前顾皓唯踌躇不安的样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些天里她心头一直盘旋的就是

这个事，所以顾皓唯没有说明她也敏感地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孩子们的心里还是很在意老人家的看法的，他们也不是

完全没有顾忌地乱来啊，可是选的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难了，老太太只能在心里为他们叹气。

“小唯啊，我知道这都不能怪你，只是……”老太太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合适的词语开口：“只是你们实在是太傻了

，我是过来人，小悟的爸爸刚过身的那会儿，我拉扯小悟过生活，背后也挨了不少闲言碎语，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可

你们是挑了一条比这还困难千百倍的路来走啊。”

顾皓唯以前听陈文悟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好歹了解一点，想到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是被他们闹得不安生，就觉得心里

愧疚，“对不起，干妈，到现在还让您受这么大的委屈……”

“傻孩子，我这么大年纪了，糟老婆子一个，活不了多长时间，还在乎别人那么多干什么？我真正担心的是你们啊，

你们都还年轻，还要遭受别人的不解和误会，其中的滋味我知道，所以才不想你们也痛苦难堪，可你们还偏偏……”

一时间顾皓唯如鲠在喉，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眼眶热热的，鼻头有点发酸，心里难受得紧，到了这个时

候，说谁对谁错根本就说不清楚，其中的心酸困痛也只有自己才知道，爸爸妈妈心里的难处，又哪里是自己能够体会

得到的？就算是恶言相向拳脚相加，那也只不过是最深刻的爱意的体现啊。

“我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心乱如麻，说什么话能抚慰因为相爱而互相伤害又最大限度包容的心呢？明明

知道自己说的是安慰的话，可是不这样说，还能怎么样？

老太太爱怜地望着顾皓唯，眼前高大的男人一霎那又成了需要父母照顾体贴的孩子，毕竟是孩子啊，任性妄为那又如

何呢？他们已经和这个世界背道而驰，这时如果连做母亲的都不去支持他们，那他们真的是孤立无援的了。

陈文悟跑到厨房来，大声叫道：“小唯，你出来，我受不了那个家伙了！”邵阳躺在沙发上发出坏笑，不知道两个人

又在闹些什么，顾皓唯连忙收拾了一下泛滥的情绪，陈文悟不由分说地推他出了厨房，说：“要帮忙也是我帮，你去

教训那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小唯，我哪有无法无天，只不过是提了一下陈文悟以前的糗事，哼，他自己做的，还怕人说？”邵阳亲密地拉着顾

皓唯坐下，很快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了？眼睛红红的，你哭了？”

“没事，刚在里面切洋葱来着。”顾皓唯擦擦眼睛，急忙掩饰道：“你说了他些什么？他那么大反应，说来我听听。

”

“是吗？”邵阳望了望厨房，不过些许的怀疑还是被一时的兴奋劲冲淡了，他大笑着说：“还不是他以前被人甩的那

些糗事，亏他还老说自己是万人迷呢，只不过是那些丢脸的事从来没有人知道而已……”

陈文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狠狠地说：“不准说了，再说我宰了你！”

“切，谁理你！”邵阳一脸不屑，顾皓唯被他们俩逗笑了，心中浓郁沉重的悲伤疼痛也暂时缓了缓，现在这样挺好，

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今后发生的事情，那就等到那时候再去想吧，只要眼前这一刻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53

幸福的日子令人始料未及，来得目不暇接，一连几天不是顾皓唯跑过来,就是陈文悟去找他，两个人带着劫后余生的

庆幸，都觉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太过梦幻了，一时竟然有点不敢相信。

陈文悟积极地讨好着岳父岳母大人，把原本属于顾皓唯的事情全部包办了，就连自己家里的高档烟酒，年货礼盒也尽

量往顾皓唯家里送，老太太心里想这都还没定下来，自己儿子胳膊肘就尽往外拐了，要是真娶个媳妇回来那该怎么办

啊？不过几天的坚持好歹有了点效果，顾妈妈对他又像往常那样热情了，而顾爸爸虽然还是对他视而不见，但私下里

听顾皓唯说顾爸爸对他上次送过去的酒很喜欢，让陈文悟欣喜若狂。

转瞬间便到了大年三十，顾皓然和刘清也带着儿子刘俊来到婆家吃团圆饭，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过饭，小家伙刘俊轮

着给外公外婆舅舅磕头，嘴里甜甜地喊着四字贺词，每说一句乐得顾爸爸和顾妈妈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小手里塞，顾皓

唯高兴地问：“俊儿现在最想要什么？跟舅舅说，舅舅一定给你！”

“我想去放焰火。”小家伙眨眨眼睛，嘴嘟起来。已经禁鞭好些年了，小家伙只能偶尔能玩玩小蜜蜂那样的小火花，

看到电视上那火树银花的美丽便吵着要自己去放，可要放烟火只能到郊外乡下去，这可有点难办。

顾爸爸说：“小唯，你不是把车开回来了吗？干脆我们一家今晚回乡下看看去，反正半个小时就到了，俊儿可以去放

焰火，我们去你爷爷奶奶那拜拜，顺便买两架鞭去放。”

“爸爸，我刚陪您喝了不少酒，现在头有点晕……”顾皓唯这时灵机一动，说：“不如我让陈文悟开他的车过来吧，

他的车也比较大，我们一家人也不用那么挤。”

顾爸爸还来不及说什么，顾妈妈就搭腔道：“那好，让小悟他妈妈也来，我和她也好久没回去看看了，正巧一块去。

”顾妈妈和陈妈妈以前在乡下是同一个村里的，前后就隔着一块地，自小便认识，想不到搬到了城里以后，竟然在顾

皓唯和陈文悟的高中家长会上又碰到了，那时候才知道儿子们成了好哥们，直叹有缘。

顾皓唯连忙打电话给陈文悟，陈文悟乐呵呵地和妈妈一起过来接他们了。陈文悟的车的确是比较大，刘俊吵着要坐在

最前面，顾皓唯只好抱着他坐在副驾驶位上，顾皓然和刘清在后排，三个老人家在最后临时加的座位上聊天，倒也其

乐融融。

小刘俊一上车便停不住手脚，好奇地东捣捣西拨拨，一会儿去摆弄头顶上的小灯，一会又专心研究起车载音响，顾皓

然在后面看了连忙喝止儿子，陈文悟不以为意，还翻出了几张CD让小刘俊玩，小家伙得到了车主的默许，玩得更加带

劲，把面板上奇奇怪怪的按钮都按了个遍，突然碰到了某个按钮，发出好大的声音，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这下安静

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小家伙有点晕车，难受得窝在顾皓唯的怀里闭上眼睛，哼哼唧唧的，那可爱的模样让顾皓唯和

陈文悟相视而笑。

不一会便上了国道到了郊区，经过一家小店，看见外面摆着焰火和鞭炮的摊子，顾爸爸说就在这里买东西好了，小家

伙一听可以买焰火了马上又兴高采烈起来，刚才恹恹的样子立刻甩到了九霄云外，第一个推门跳下车，他爸爸妈妈连

忙追上去，顾爸爸下车去选鞭炮，而两位妈妈看了看他们，也相携下车，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留在了车里。

陈文悟忍不住握住顾皓唯的手，兴奋地叫道：“小唯，我高兴死了！！唔……”

顾皓唯连忙捂住了陈文悟的嘴，防止他有什么疯言疯语，这会可是随时都可能有人会回来的，被听到了可不好……

陈文悟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坏心地伸出舌头在他手里舔了一下，手心传来粘腻炙热的触感吓了顾皓唯一跳，赶快

收回了手，骂道：“你又发疯？想死啊？”

陈文悟凑过去，暧昧地笑着说：“有什么好怕的，他们都摆明了把我们俩放一块了。”

“神经！”顾皓唯一把推开陈文悟，径自开门下车，把陈文悟一个人留在了车里，陈文悟眼尖地瞅到了他早已红透的

耳垂，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打点好一切以后，大家又都上了车，继续往前，小刘俊抱着一大袋子焰火兴奋不已，连车也不晕了，把袋子里大大小

小的焰火一个一个拿出来给陈文悟过目，陈文悟专心开车，只能心不在焉地嗯了几声，小家伙也不在意，又一个一个

收起来放好，顾皓唯心里纳闷：什么时候自己的侄儿也跟他这么要好了？

车拐进了村子里，来的途中打过电话，这时早已有老家的人在村口等着他们了，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家里。顾爸爸执意

先去坟上看看，顾忌着刘俊还小，顾皓然就让刘清带着他先去玩，陈文悟也把妈妈先安置在家里，自己陪着顾皓唯去

看他爷爷。

村子的后面是一大块荒地，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树，村子里有人去世就在这块地里找个地方修个坟来安防骨灰，顾爸

爸和老家的兄弟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沿着坑坑洼洼的田埂走过去，黑漆漆的，偶尔手电的灯光照着一块石头上，一

晃而过，陈文悟看出那竟然是一块墓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段路几乎淹没在衰败的杂草当中，陈文悟牵着顾皓唯小心翼翼地就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前行，还免不了踩到土坑里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爸爸把手电放在墓碑前，先点了一束香，插在坟前，又点燃了几张黄纸，映着火光作了几个

揖，后面顾妈妈和姐姐也学着顾爸爸的样子烧纸作揖，最后轮到顾皓唯，他上前几步，看见破旧的墓碑上刻着字：顾

门先考先妣……后面的字被草挡住看不清楚，他也没有多想，像爸爸那样点燃了黄纸。

坟里安放着他爷爷奶奶的骨灰，顾爸爸有几兄弟，顾皓唯是他那一辈的长子，小时候爷爷最疼的就是他，他还隐约地

记得在他小时候爷爷是以编竹篾篮子维持生计的，偶尔兴致到了就用小竹条给顾皓唯编些玩具，小蚱蜢，小鸟，都是

顾皓唯特别喜欢的，后来爷爷就因急病去世了，送葬的那天顾皓唯穿戴孝服跪在最前面，可是那时候还太小，只知道

爷爷死了就不能再给自己编玩意儿了，于是伤心得大哭，外面的人也跟着哭，丧乐震天响起。爷爷的表情还是很安详

的，脸上裹着很浓的油彩，穿了新衣服被人抬进棺材里，被车一路送到火葬场，顾皓唯送葬只送到了村口，然后就回

来继续玩耍，到了下午车回来了，没有见到那棺材，顾皓唯也知道爷爷其实是被烧成灰放在那瓷白色的骨灰坛子里，

他爸爸捧着骨灰坛子来到荒地把骨灰坛子放进坟里，那坟是顾皓唯还没出生时就有的，里面有他奶奶的那坛骨灰，顾

皓唯看见爸爸把塞在那水泥砌成的墓门口的砖头挪开，里面有个灰不溜秋的坛子，爸爸把瓷白色的坛子并排放进去，

又用砖头把墓门封上了，顾皓唯记得那是一个夏天，他一路跟过来，还看见淤泥塘里伸出一些翠绿的荷叶。

黄纸烧得很快，转瞬便成了灰烬，被风吹得扬起，顾爸爸分了一叠黄纸塞给陈文悟，陈文悟欣喜若狂地接过来，也在

坟前点燃，顾皓唯拉着陈文悟一起给爷爷奶奶作揖。老家那兄弟拆开顾爸爸买来的鞭炮，缠绕在枯树上，用嘴里的烟

头点着了，鞭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四周很暗，陈文悟大胆地伸手去掩住了顾皓唯的耳朵，在他身后

深重地呼吸着，吐出的气体都被冻成了白气。

大家都没有说话，顾爸爸最后又把手里剩下的黄纸烧了，蹲在墓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大致是保佑全家幸福，生活安

定之类的，最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好了，走吧。”

又默默地往回走，陈文悟抓紧顾皓唯的手，走在最后面。出了树林是一片空旷的田野，他望见夜空中几颗清亮的星子

，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感觉仿佛有很多话想要跟顾皓唯说，可是转头看见顾皓唯低下的脸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

完结篇

回到村子里，远远看见房子里暗淡昏黄的灯光，陈文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点沉重的心情也缓了过来，一抬头看见

小刘俊朝他们飞奔过来，一把扑在了顾皓然的怀里，原来是小家伙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玩意，被近在咫尺的爆炸

声吓到了，虽然是被吓到了，但仍然是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顾皓然看他那高兴劲就知道他正玩得忘乎所以，一摸他

背后，果然是一身热汗，连忙找了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干，以免一会停下来被夜风吹了要发烧。

“知道害怕了吗？一玩起来就不知道休停……”顾皓然免不了要教训他几句。

小家伙毫不理会妈妈的啰嗦，等到妈妈一放开他，就一把拉住了舅舅，“舅舅，和我去放焰火！！”

顾皓唯只好随他一起去，陈文悟跟在后面，其他人一起回到老家屋里，那里早就摆出一桌茶水招待他们。顾爸爸家里

三兄弟，他排行老大，老二早年也出了村子搬到别的地方去，留在老家的是最小的，这亲兄弟一年没有见面，要说的

话也多，顾妈妈和陈妈妈找了隔壁另两个相熟的邻居码起长城，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刘清见有顾皓唯来照看小孩，也

偷闲溜回了屋子，和亲爱的老婆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去了。

空地上有好几个附近的孩子在放焰火，可都没有刘俊买的那些焰火好看，顾皓唯挑了一个火花灿烂但响声不大的焰火

，抱着想要跑开的小刘俊，把一截香塞在他手里，引导他去点燃那引火捻子，刘俊想玩可又心里害怕，抖抖索索地点

燃了焰火便连忙躲到顾皓唯背后去了。哧溜一声，一树银色发光的喷泉从小小的纸筒里喷薄而出，照得好大一片地都

亮堂堂的，小家伙本来捂着耳朵，现在又忍不住尖叫出声，在焰火旁边蹦蹦跳跳的拍手叫好。

好几个孩子都被这绚烂的火光吸引过来，顾皓唯和他们亲切地打招呼，拜托他们带着小刘俊一起玩，可刘俊却是不屑

一顾地噘起了小嘴，孩子们欣喜若狂，根本不在意刘俊的不情愿，拉着他就跑开了。陈文悟和顾皓唯在空地边找了个

干净的地方坐下，远远地看着带上点燃的绳鞭噼里啪啦满场乱转的孩子，刘俊虽然不愿意和那些浑身弄得脏兮兮的野

孩子闹在一起，可他自己也有7，8岁，玩起来就根本忘了那一回事了，不一会儿就叫着哥哥跟在最大的那个孩子身后

活蹦乱跳的。

陈文悟笑着说：“你小时候肯定就跟他一样，口是心非的。”

顾皓唯哼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在想啊，你嘴上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其实心里根本就喜欢得要死，对不对？”

顾皓唯不理他，眼神游游荡荡地往边上瞟，陈文悟死皮赖脸地追问：“到底是不是？对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