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绪慈
绪慈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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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无法漠视的一道光芒。
      只不过如此多年没再相见,楚扬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和他把酒言欢、谈天说地的至交好友,楚扬望著他的眼神,是毫无掩饰的深情而迷乱,那


      像个陷在泥沼当中却不求脱身的男子,有着宁愿灭顶,也没有打算回头的坚决。
      “平叔?”张勖察觉气氛有些怪异。
      “吉、吉时……”幕平发颤著,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吉时到了……该拜堂……”
      “老师与平叔相识么?”张勖望着二人神情,忽地混乱非常。
      “你先去迎新娘吧!”楚扬开口对张勖道,然而由始至终,他的双眼就只停留慕平身上,未曾移开。
      张勖几乎被逼离去后,喜宴即至,照著先前的安排,楚扬与慕平同坐一席,因酒肆内人多拥挤之故,每张桌皆坐满了人。他们靠得万分贴近,


      近得慕平仿佛感受到楚扬身上传来的滚烫气息。
      斟酒时慕平的手止不住发颤,他从没料到会在如此场面下与楚扬相见,张勖口中恩帅竟是楚扬,他从不知,倘若知晓,今日婚宴他定不会出现


      。
      他与他已有多年未见了,今日事情如此突然,慕平无力招架,慌的不能再慌的心狂乱纠结,扼住了他的呼吸,叫他晕眩难受,摇摇欲坠。
      楚扬是当晚众人的焦点,但当所有人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时,他却只将视线停留在慕平的脸庞上,不理会其他。
      慕平凹陷的双颊,是历经风霜的模样。单薄的身躯,令人想紧紧抱住不再放开。唯有,慕平的眼明亮如昔,若春水盈盈,崇善单纯,从未变过


      。
      “这些年,我一直都晓得你身住何方,但我不敢打扰你。”楚扬的呢喃犹若耳语,轻声缓浅,幽幽而道。
      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楚杨深知若再次惊动慕平,慕平极可能又会仓惶离去。上元灯节那夜,慕平哭得伤心欲绝,他无法忍受慕平如此悲伤,


      于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怎知在他泪湿了他的衣裳,与他同塌而眠后,没留半点音讯地独自离去。
      当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寻着幕平,当下便决定不再惊扰此人,他明白只要默默守着,慕平便永远会在他视线之内不会转眼消失。因他怕极了慕平


      又会无消无息地逃离,永永远远离他而去。
      原本,就甘心这么守著。但那日张勖却亲口告诉他,他心仪女子的亲父最爱听的曲,名为长相守,一个当头棒喝,他恍然大悟,
      慕平一直是念着他的,只是无法说出来。同为男子是多大的难处,慕平心结於此难以解开。所以每当他朝慕平靠近一步,慕平便逃。他伤痕累


      累,慕平亦更甚於他。
      嘈杂的厅里,凝视著低头不语的慕平,楚扬靠著他耳际缓缓说着。
      “我对你,从没变过。”
      慕平惊慌地起身,他踢倒了身后坐椅,捂著颤抖不已的唇,无法置信的双眸连楚扬的眼也直视不了,仓皇地,便举步逃离,头也不回。
      迎娶绣娘那夜至现在,十一年了,他与楚扬十一年内唯有上元灯节那时见过,为何楚扬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慕平慌张地奔走着,不管厅内百各狐疑的眼神,不管因他而停歇下来的新人,他只晓得自己此时此刻绝不能待在楚扬身边,否则他一定会无法


      克制住自己深藏许久的情绪,崩溃在楚扬面前,自暴一切……
      逃至昏暗的庭院里,慕平的仓促交杂着喘息。
      然而,楚扬只追他入了花丛中,便由後展开双臂,紧紧、紧紧地攫住了他。
      “放开我……”慕平掩著面,不敢让人看见他脸上无措神情。他急欲挣脱,要脱离楚扬,回到那原本该尘埃落定无风无波的死寂日子里。
      “平儿,为何要逃?为何总要逃离我,为何不愿直视我?”十多年累积的情感挣脱了牢笼,楚扬觉得太过痛苦,他不知爱上一个人,竟会负上


      如此痛楚。
      慕平颤抖著,许久没人唤他平儿了。那是个只属于楚扬的名字,只有楚扬知道的名字。
      “我已经忘了你了,你不该再出现我眼前。”慕平的声音发著抖。
      “一切皆是谎言。”楚杨不愿相信。
      “不是!”
      慕平紧握着系在腰间的绣袋,心慌不已,然而,楚扬却将它扯了开来。
      红绣布内,白弦缠绕,那是楚扬的琴所留下,长相守的唯一希翼。
      “不……”慕平将绣袋夺回,泪模糊了眼,烧江了眶,无声无息间,竟滚落了下来。
      “我说过,我不会变的。”楚场说着。“我一直在等你回过头来看找,我仍在原地未走。”
      慕平摇头,不停挣脱、不停抗拒。
      “平儿,十一年了,十一年生离之苦是否还不够,抑或是直到我死,你才肯放下一切?”当年他妒意迷昏了心志,在他的大婚夜立强要了他,


      慕平应该是恨他的。然而纠纠缠缠了这些年,受尽所有生死离别,当初一时冲动让两人陷入煎熬难以脱逃,分明是爱着的,却硬要将心头上的


      割舍而下,他再也下想漠视一切,一次又一次让慕平自他指缝间溜走,憾恨加深。
      “我并没有怨过你……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慕平说著。
      “若不怨我,为何不见我?”
      楚杨追问,但慕平只想逃。
      “你爱着我。”楚扬扳过慕平,注视著慕平清秀俊雅面容。他爱着的人无瑕如昔。他的心亦坚定如昔,无论韶光如何流逝,不改初衷。
      “没……”慕平干涸的喉隙迸不出任何言语,他过于惊讶,过于惊讶楚杨如何会知道这件事,于是否认。
      “若非如此,你为何将这断弦留在身边?”楚扬拾起绣袋的残弦。
      楚杨一句话,堵得慕平无法开口。
      “明日,我会辞官。”楚扬突然语出惊人。“我会捎信回京,从此不再涉足官场半步。”
      慕平觉得震惊,楚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为何要辞官?
      “我在渡口等你。”
      慕平无法开口。
      “我们回到那个老宅子,重新开始。
      慕平的眼眶湿着,落下的泪一摘一滴,凝聚着他这些年相思末果的空洞寂寥。
      “你斟酒,我鸣琴,让一切像当初一样,把酒言欢,秉烛夜谈。”楚扬赌下了所有。
      “……你……还弹琴吗?”许久过后,慕平才问。
      “我的曲,只你一人听。”
      绣娘缝的绣袋破了,是她当日一针一线,心祈希望所致。
      扯下的绣袋,掉落那段慕平牵挂着的琴弦,至此他与楚扬终于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明日彼此心中那段绵延许久的情,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割舍得


      去。
      慕平犹记当年绣娘做着针线时,盈盈朝他笑望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厘理枝…相公,绣娘只希望您能康康泰泰,百病不侵,绣娘只希望您能欢欢喜喜,不再拧眉蹙颜…人生在世,


      韶光稍纵即逝,那都是些难得的缘份,该珍惜的就珍惜吧,别等到错过之后,才后悔伤了那个深爱自己的人……”
      那些难得的缘份啊……绣娘始终知道他爱着想着念着伤着的,是谁。
      然而……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爹爹!”庭院远处,突地传来楚楚急切的唤声。楚楚拉下凤冠上的盖头,身着嫁娘服,神色慌乱地往慕平于楚杨之处跑来。“爹爹您没事吧


      !”
      就在这时,慕平慌乱之下推开下楚杨,他的举动犹苦一把利刃,在两人间划下一道鸿沟,深不可越。
      慕平道:“你走吧…我求求你……走吧……”他掩面,泪如雨下,“求求你了…楚大哥……”
      楚扬僵直着,睁着的眼,满布伤痛。“明日,我在渡口等你。”他口吻坚定。
      “我今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慕平闭起双目,无力闻问楚扬心伤。


      第九章


      酒肆门众多宾客探头探脑在庭院之外围观,众目睽睽议论纷纷。穿著喜服的张勖与酒肆小厮连忙阻挡宾众,不让他们往里面挤去。
      慕平转身,踽踽离去,他身影落寞无法回头。
      楚扬欲举步追上,然而幕平的那句话,却让他的脚像生了根移不开地。
      我今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慕平此言重创楚扬,他心痛如绞,难从平复。
      楚楚拧著红盖头,缄默不语了好—阵,直至慕平蹒跚走远,她才开口。“楚大人与家父想必相识。”
      楚扬望了楚楚一眼,知她为张勖新婚妻子、幕平义女。
      “家父不会再与楚大人见面了,楚大人请回吧!”
      “你很像她。”楚扬看著楚楚焦心神色,想起了慕平已故的妻子绣娘。“你的性子就和她一样,总是为他著想。他在你们身旁,想必无优吧!


      ”
      “是喜是忧又如何?”楚楚双眸微暗。她心里明白,这些年慕平从未宽心开怀过,他总是蹙眉,总是遥望远方,思绪飘忽然无晴。
      “我不愿自己与他,一生就这样过下去。”楚杨回答。凝望慕平渐行渐远的身影,楚杨深深叹了一口气,想把胸口凝聚不散的热气叹出,道:


      “再这般下去,怕就算是入了土,这生想望仍徒留惆怅。”
      楚楚手中的红巾拧纹太紧,指节痛麻非常。“敢问楚大人与家父是和关系?”
      “我与他是何关系?”楚扬沧桑脸廊上,漾起一抹痛彻了心扉的笑。“我与他……从无关系……”
      他俩,不过是擦身数次无法交之集的路人,他就算走进慕平心里,也难圆希冀,停留幕平身边。


      “爹爹……”天初亮,楚楚叩了幕平房门。几声之后,慕平无反应,楚楚推门入内,只闻满室酒气呛人,定晴一看,才发觉慕平醉倒在桌上,


      手中握著那只青瓷杯,紧死不放。
      “爹没事吧?”对丈人改了称谓的张勖穿著衣裳,结著衣带,初醒的双眼略为朦胧地,打呵欠进了幕平的房。
      “帮我将爹扶到床上去。”楚楚话一出,张勖便立即搀起幕平,将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放到床上。
      “怎么喝得这么醉。”张勖看了看桌上一大坛空下的酒缸,吓了一跳。“他的酒量可真是越练越好了。”
      “相公……”楚楚望著幕平憔悴容颜,心里不舍骤然窜生。
      “怎么?”张勖甩了甩头,让自已清醒些,随即,他扳开幕平手指,将幕平掌中紧紧握著的青瓷杯给拿了出来。他端详半晌,道:“奇了,我


      在老师府中也看过一摸一样的杯子,只不过那杯子有许多裂痕,像是补过的一样。”
      “楚大人与爹,是旧识。”楚楚说著。
      “看昨晚那样,的确是。只不过两人到底怎么回事,爹是欠了老师银子吗?怎么爹才坐下没多久,便被老师追著逃。”不明就里的张勖哈哈两


      声。
      “或许吧!”女子心细,楚楚看了眼,心里便明白了,然而她却无意对夫婿解释,
      她不想多惹是非。望著慕平,楚楚心里头下了个决定。她道:“我丧亲父後,多亏了爹爹收养我,让我有衣能穿有瓦遮头,爹爹的恩德我没齿


      难忘。我只愿爹爹能再展欢颜,从今尔後不这麽愁眉深锁。”
      “怎麽了,讲这些?”张勋不明白。“爹到底是欠老师多少银子,瞧你也跟著愁眉苦睑的?”
      “欠的,不是银子。”
      “不是银子,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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