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撑过了一个小时,平安到达成都,但已经咳得胸口剧痛。
出去打车直奔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急诊室,医生很有经验,听我是从高原上下来的,之前曾经高烧晕倒,现在仍然
在发烧,便立刻将我收治入院。
我在医院里住了一周,这才痊愈,花了几千块,脸色也苍白得像鬼一样。
我不由得苦笑。看来我是没有艳遇的运气的,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干活,像平常那样过日子吧。
回家后,我又休息了三天,这才去上班。
姚天盛依然漂亮,仍然风流,还是那么充满活力。看见我,他吹了声口哨:“怎么去了趟高原,改造型了?现在很像
病美人啊。”
“去你的。”我笑着摇头。“高原反应,把我折腾得够呛。”
我们的办公室是相邻的,当中用透明的玻璃墙隔断,拉开门就可以彼此进入对方的房间。我们是最好的合伙人,从来
没有需要锁门、放下窗帘、单独召开会议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摊开来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他发火,而他也可以在
疲惫不堪后向我抱怨。
我现在对广告主合作了许多。以前我在做策划案时会做两类,一类是浪漫煽情的,一类是写实,主要介绍产品的实际
功用或服务性行业的具体资料。而现在,我又加了一类,那就是恶心的。
对于我的妥协,姚天盛却好似不喜欢,他常常在看我的方案时直接删掉恶心的那一类,而我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恶心的广告有不少走红,因此广告主还真有不少要求做此类型方案的,他也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钱的声音是最大的。
很快,在忙忙碌碌中,秋天就过去了。
我替一家欧洲化妆品公司做广告策划时,认识了他们的营销总监克莱尔。他是英国人,英俊,温柔,很有绅士风度,
会说流利汉语。我们开过两次会,我向他介绍了我为他们做的策划案,他很欣赏,然后开始追求我。半个月后,我便
接受了他。
他邀请我搬进他的公寓,我没有同意,但每周会有三、四天在他那里过夜,通常周末也和他在一起过。
他没有瞒过我,他因为工作出色,即将获得升职,调往设在香港的亚太总公司,任亚太区总经理。
他邀请我同去香港,但我的事业在这里,肯定不会跟他去的。他也没有勉强,只希望我以后有机会到香港,或者他有
机会过来出差时,还能够聚一聚。我自然答应。
不过,离他调走的时间大概还有半年,我们基本上并不考虑那个时候的事,在一起相处时很快乐。
十二月初,一直阴雨连绵,让人心情很不爽。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呆呆出神。
姚天盛过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温柔地说:“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一到冬季我就有点情绪消沉。”
“嗯,理解。”他坐到我身旁,伸直了长长的双腿。“这鬼天气,没人觉得舒服。”
我们两人就坐在那里,看着外面飞舞的雨滴,都不再说话。
我喜欢在工作时放点背景音乐,声音调得很低,这时显得异常清晰,悠扬美妙,很有点浪漫的味道。
我们很享受这样的宁静,过了好一会儿,姚天盛才轻声说:“有个朋友托我帮忙,他朋友在这儿开个酒吧,打算在圣
诞节前开业,请我们替他设计全套VI,并做个开业的宣传案。这是个小案子,又是朋友,我就不赚钱了。怎么样?也
算放松一下脑筋,替他做做?”
“行,你说了算。”我爽快地点头。
他高兴地拿过资料,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看了看装修的效果图,笑道:“有点意思,这老板不是俗人。”
“是啊,所以我才答应接这活儿。”姚天盛点头。“既然不赚钱,那就希望做的过程中有乐趣,当然不希望跟俗人打
交道。”
我继续翻过去,最后看到酒吧的名字。
天堂。
第6章
我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研究一个著名洗发水品牌的全国媒体投放策略。
这个案子的总创意是我做的,其他的分项工作都交给了策划部和设计部的精英在做,由我和姚天盛最后审核修改。
那家公司打算全年投入八千万宣传费,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宣传推广这个新品牌,包括高端策划、终端促销、平面广告
的设计、电视广告的拍摄制作以及最后的投放都交给我们。如果这一年的业绩理想的话,他们以后会年年都交给我们
。
这是块肥肉,我和姚天盛都全力以赴。不过,他这两天有点神不守舍,有时候不打招呼就会离开公司,不知在做什么
。
这种事偶尔是有的,譬如他在追某个人,还没得手的时候,我一般都会体谅,把他那方面的工作也接过来。我不会亲
手设计,不过,审阅设计稿是没有问题的。本来创意就是来自于我,我又熟悉姚天盛的风格,眼光自然不会差。
看得头晕眼花,我起身去倒水,打算歇口气。
姚天盛兴冲冲地推开我的门,走了进来。
我直起身看向他,笑道:“这么高兴?又拿到了什么大单?”
“没有。”他顺手从我手中拿过水杯,喝了两口茶,这才舒畅地长出口气,坐了下来。“我见到天堂酒吧的老板了。
”
“哦,他看了我们替他做的东西了?”我轻描淡写地问着,从他手中拿过杯子,又去添水。
“看了,他很满意。”他很兴奋。“那个老板真是美人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你肯定也没见过。”
我在心里苦笑,表面上却淡淡地:“是吗?有那么美吗?”
“美。”他强调。“你可别误会,他一点也不C,很有气势,更加美得叫人神魂颠倒。”
我坐回去,微微一笑:“看来你是有点神魂颠倒了。”
“是啊。”他理直气壮地笑道。“本来我跟朋友说,这案子小,我们就象征性地收个两万块,不过,见了他,我就不
打算收钱了。他坚持要付,我坚持不要,哈哈,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最后,他给了我两万块的代金券,还说如果我
不收就不用我们的东西。真是尊重知识产权啊,我喜欢。所以,我只好收了。那,给你,我们一人一万,应酬也好,
自己去玩也好,那里是个好地方。”
我看了看他推到我面前来的名片式的代金券,笑着说:“你的应酬比我多,你多拿点吧,我要五千就可以了。”
他想了想,也就不客气,收了五千块回去,兴致勃勃地说:“正好有理由去追他了。”
我微微摇头,无奈地道:“你是不是也该干干活了?”
“遵命。”他开心地笑,愉快地走回他的办公室,坐下来开始工作。
天堂酒吧很快就开业了。姚天盛张罗得很起劲,请了不少媒体的记者去捧场,好让他们在报纸上以新闻报道的方式写
点宣传介绍,算是免费做的软广告。
开张那晚,姚天盛硬拉着我过去。我婉言推辞,却全不管用。他热情洋溢地说:“人家冷老板说了,你做的文案很美
,很吸引人,在报上刊登出来,他的酒吧已经接到很多询问电话了。他一定要当面感谢你。”
“冷老板?”我不动声色,随口问道。“他姓冷?”
“是啊,叫冷月,好名字啊。”他无比向往。“皎皎明月,如冰如雪。”
我只好摇头,再摇头,最后还是没忍住,调侃地说:“我看你可以兼做文案了。”
他哈哈大笑,将我按进车里,便开走了。
酒吧不像别的服务性场所,开业时也不会搞什么剪彩仪式,但天堂酒吧连彩旗、横幅什么的也都没有,就仿佛一直在
营业的地方,在玻璃上喷了些雪花之类的东西,挂了些小小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在夜色一闪一闪,渲染出节日气氛
。
我和姚天盛走了进去,里面的设计如我当初在照片和效果图上看到的类似,典雅,脱俗,有一种欧洲的古老气息,渗
了点西藏元素,都是当前最流行的东西,其组合与搭配的方式却与众不同,独具匠心。
说实话,我很欣赏替这间酒吧设计的装饰设计师。
姚天盛进去后四处张望,随即笑着四处举手,跟人打招呼。显然这里有不少人都是被他忽悠来的,有许多我也认识,
便也跟着微笑点头。
酒吧里音乐悠扬,灯光靡丽,与任何一个娱乐场所一样,充满了让人沉迷的奢侈气息。
有英俊的年轻服务生过来,礼貌地对姚天盛说:“姚总,老板已经交代过替你留位了,请跟我来。”
姚天盛显然很开心,对我挑了挑眉,颇有一点孩子气的炫耀。我无奈地摇头,笑着跟他走了过去。
位置在墙边,我坐在柔软的圈椅里,看着墙上挂的一些小小的欧洲风景画,对姚天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要东西就行
,我没意见。
他知道我的喜好,替我要了玛格丽塔,他自己要了干马提尼,然后要了些小吃。
我说:“我们还没吃饭,先要点吃的吧。”
他便放下酒水单,翻开菜谱,要了两客肉酱意粉,随即询问地看向我。我点头同意,他便合上菜谱。
服务生写好单子,匆匆离开。
生意很好,到处都是嘤嘤嗡嗡的说话声。
我随意看了看,看着那些把酒言欢的男男女女。他们有许多都是异性恋。这个酒吧没有特殊色彩,这样很好,感觉很
舒服。
我不喜欢把自己与正常的生活分隔开,我喜欢男人,与别人喜欢女人,本质上并无不同,就像一个异性恋会喜欢张三
,而不喜欢李四,其实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等了一会儿,有个没穿服务生制服的年轻人端着托盘过来,将我们要的披萨放到桌上。
他有一张精致的脸,整个人都充满温柔的气息。他穿着浅色的休闲装,身段修长匀称,很迷人。
我睁大了眼睛,难道我想错了,这个人才是天堂酒吧的老板?
姚天盛也出神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是冷月的朋友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是啊,你们也是吧?冷月很少把名字告诉别人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那个我意想之中的人便出现了,他急急地责备那个替我们送东西的人:“小冬,你怎么动起手来了
?谁叫你做事的?我马上就开除他。”
那个俊美的年轻人笑了起来,温柔地说:“我看他们忙不过来,就帮一下,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我叫你来是放松一下,不是让你来做事的。”冷月生气地夺下他手里的托盘。“你最好老实点,我要
再看见你在做事,就与你绝交。”
“这么严重?”那个年轻人仍然好脾气地笑。
姚天盛已经站起身来,热情地说:“冷月,这位是你朋友?可以请他一起坐吗?”
冷月对他极有礼貌地微微一笑。我太清楚他的那种笑容,疏远,冷淡,其实并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
姚天盛却受宠若惊,不过到底没有见色忘友,还记得为我们介绍:“冷月,他就是为你做策划的,我们公司的创意总
监罗列。”
他看向我,片刻之后才礼貌地伸过手来:“幸会。”
我自然也客气地伸出手去,与他轻轻一握:“幸会。”
第7章
记忆里,好像这是第一次与他握手。
在川主寺,我在咖啡馆里泡了那么多天,却一直是眼看手勿动。他与我隔着吧台,也不可能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至
于那可怕的一夜,我们上了床,却没有接过吻,也没有握过手。
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跟我上床,其实是想修理我,他也确实修理得我很惨,差点让我送了命。
虽然我后来痊愈了,但肺部到底受了伤,变得脆弱了,医生建议我不要搬重东西,不要用力过度,不要吸烟,避免长
期呆在空气浑浊的环境里,一旦有胸闷咳嗽等症状要立刻上医院看病,等等。我可以不搬重物,做什么都注意量力而
行,不要太使劲,但我们是广告公司,开会讨论创意的时候,大家喝咖啡、喝浓茶、吸烟,什么都会做,我和姚天盛
都不会反对。想创意的时候,那些人会有更多的怪癖,我们都不会阻止。这样一来,我便常常会有轻微的咳嗽,不过
,只要坚持吃药,倒是问题不大。
我并不怪他,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实在没话好说。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他是个罕见的美人,可在我眼里,在“美人
”之前大概要加上“蛇蝎”二字了。我很怕他,不想与他接触,甚至都不想离他太近。
他的手修长优美,微微有点凉。我握了一下,立刻放开,却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我一眼,便要拉着那个俊美的年轻人离开。
我想,只怕姚天盛要失望了吧,很明显,他是喜欢那个年轻人的。
姚天盛大概也这么想,但他的性格是遇挫愈奋,从来不会轻言放弃,绝不轻易退却,商场上如此,情场上更如此。如
果对方是他的情敌,他更要知己知彼,找到突破口。看着冷月收回手去,他便立刻热情地说:“坐会儿吧,我们喝一
杯,一起聊聊天。”
冷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
我把面前的那盘意大利面拖过来,用叉子搅拌起来。我专心地看着面,没看他。
片刻之后,他便在姚天盛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那个朋友便坐到我旁边。
我温和地对这个年轻人说:“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他很腼腆,声音很柔和:“不用了,我喝水就行了。”
姚天盛愉快地问他:“请问先生贵姓?在那儿高就?”
我心里暗笑。只有我能听出来,姚天盛很重视这个可能的情敌,不然不会说起文言文来。
他当然听不出来,便客气地说:“我叫谢严冬,是做景观设计的。”
姚天盛大喜:“啊,那我们是同行,我是做平面设计的。虽然类型不同,可都是设计师。”
谢严冬斯文地点头,很谦逊地说:“我只做了不到三年,算是新人吧。”
冷月显然不爱听,马上强调:“小冬很有才气,在美国波士顿已经有自己的设计公司。这次是到上海去参与世博会一
些项目的设计的。我打算在这儿开酒吧,他就过来帮我搞设计。你们看,我这酒吧里的装饰都是他做的。”
姚天盛立刻大加赞扬:“不错,真的非常优秀。其实设计跟艺术创作是有关系的,有天赋的会很快受到社会承认,没
有天赋的可能一生都出不了成绩。谢先生才华横溢,令人佩服。”
“姚先生过奖了。”谢严冬很不好意思,看上去就像孩子一般单纯可爱。
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我顿时对他很有好感。正要说话,一瞥眼间发现他放在桌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
铂金婚戒,不由得替姚天盛松了口气,便含笑问道:“谢先生这么年轻,已经结婚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姚天盛也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婚戒,不由得喜出望外,眼睛亮闪闪,对他的态度又与以前不同,不再假
客套,变得亲热了许多。
谢严冬很开心地点头:“是啊,我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上大学的时候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