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紫裹着袍子在屋里走了两圈,终于还是回去把黑袍捡了起来,仔细抚平了每一丝褶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然后噙着一丝苦笑,心想真是栽在那个混蛋男人手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紫想着岚的时候,燕北陆心心念念着的,是无边。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无边是一个留不住的人,他所谓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所谓的报恩之举,几乎就已经告诉了
自己:我和你没交情,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我就会离开。开始的几年,燕北陆从对他不抱希望,到信任他之后
天天害怕他不知何时会走。然而五年了,他没有提离开的事情,但对自己却真是竭尽了心力,于是慢慢的放下了心,
居然以为,他就会这样一直留下来。
而今天,走出无边的院子的那一霎那,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仿佛快要失去他了。又或者,他始终站在自己
永远无法涉足的领域里,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他过。
……
一壶普洱生茶见底,紫估摸着楚龄他们该回来了,果然没多久,就听见了敲门声。紫开门,把派出去的三个组长迎进
来。
“怎么样,我要听所有细节。”紫自己都没有发觉声音中的一抹急切。
三个组长坐下来,白铁军先开口说:“京城的燕府没有什么特别的,房屋用途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很多房间都
空置出来了。要非说有,就是燕北陆搬到了西郊的宅邸去住,但他的大部分仆人和聚集的门客却还是留在了原处。按
理说西郊有一个那么大的房子,至少应该把自己的智囊带过去。还有一点,燕府最深处的那个小院子被拆掉了,拆的
干干净净,锱铢片瓦都没剩,还在原地种了些花草,要不是我们才去过不久,绝对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栋房子。”
紫一边听,眉眼间的神色越平静,白铁军说到最后,紫脸上已经平和的像死水一般,一点表情都没有。
“楚龄,林岩,你们那里应当有很大的发现吧。”
楚龄和林岩对望一眼,都觉察到紫今天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也越发觉得西郊宅邸古怪了。楚龄开口道:“确实,我们
在西郊发现了一些问题,首先就是仆人少,少到我们转了一圈,总共只发现了几个丫头小厮。另一个就是守卫多,几
乎到处都是守卫,后院更是有卫队来来回回的巡视。再有就是,那个宅邸的后院,终于有人使用了。”
紫听到这里,突然抬头看了楚龄一眼,眼中的精光大盛,竟让楚龄畏缩了一下。
“没错,而且不仅仅是使用那么简单”林岩接着说:“我们发现整个后院几乎就是一个训练场,我们去的时候,还有
一些军士没有结束训练,我们偷偷看了一会儿,觉得很震惊。”
“怎么个震惊法,和影很像?”紫口气平淡地问道。
“不,不能说很像。”林岩思索了一会,才回答:“他们的训练里没有侦查、潜入、偷袭之类的影的必修课,但是在
速度力量等真正的军队强调的素质上的训练强度比我们还要大的多。而且,他们人也多多了,从营房的数量看来,将
近三千人。”
紫沉默,仍然是一丝表情都没有,半晌说:“不止这些吧,继续说。”
“是。还有,西郊宅邸的守备配置完全更新了,甚至院内有一些道路都重新布局过,上次那一张图,基本上是作废了
,根据那张图不仅不可能躲开侍卫,反而常常会和他们迎面相撞。看来,无论燕子烈在西郊做了什么动作,反正是被
发现了。我们耽搁了很久才潜入,在宅邸里观察了一圈,时间不够绘制新的平面图,所以就先退回来了。”
紫点点头,接着问:“西郊,应该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院落吧?”
“什么?”林岩一下没明白过来,楚龄反应过来,说:“有,藏在角落里,周围几乎没有守备,房间外观不漂亮但是
看得出里面很舒适,不过这个院子的房子后面种满了风信子,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好了!”紫突然打断了楚龄的话:“我知道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辛苦了。”三人不动声色的点头称好,离开了紫
的房间,但是他们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五十三章
影的人都在江淮婚宴之后看到了紫的变化,在之后的几个月中,他不再和影一干人肆无忌惮地打闹,笑容明显变少了
,开始问组长要玄机所有任务的详细报告,并且将这五年的卷宗都拿出来重新整理分类。云雾阁那边,紫发出命令让
伏波所有的云雾阁的南疆妖女都回到玄机待命,并要求石坚和茱萸重新梳理云雾阁建立起的信息网。
很古怪。组长凑在一起的时候会讨论,紫的行为,隐隐有了交代后事的味道。心念及此,几个人齐齐打自己一嘴巴,
但心里的担心,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紫,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被江淮和石坚从一桌的卷宗里拎出来的紫抬头,对他们的问话却是不置可否。
“你做这些东西干什么,你问组长要任务报告干什么,你把南疆的姑娘们都叫回来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别叫我们
穷担心!”江淮看到紫的样子,几乎吼出来了。
“干嘛干嘛?”紫漫不经心地回着:“看不惯我了,嫌我麻烦了?叫兄弟们再忍忍,忍一时就过去了!”
一句话说的江淮和石坚都是一愣,交换一个眼神,石坚上前一步按住紫又去够卷宗的手,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
忍忍就过去了?你解释一下。”
紫脸上出现一个一味不明的笑容,却笑的极尽妩媚妖艳,仿佛要把所有的容颜一瞬间绽放开来,石坚很久没见到他这
样笑,眼前一花,却听他说:“石坚,这个月的舞,我要一个不一样的舞台,你帮我置办下来,时间已经有点紧迫了
。详细的东西我交给了茱萸,你一定要把这个舞台,在十五之前给我做好。”
挥开石坚要抓上来的手,紫不容置疑地说:“出去,你们两个,我要睡觉了。”
……
对于紫的种种行动,我并不知道,这三个月,我刻意避开了和紫有关的一切,没有偷偷去云雾阁,也没有在潜入玄机
。
五年来我虽然从没有让紫找到过我,却也从来没有漏掉紫和影的消息,我关注着他们,这很不容易,既要防着燕北陆
,又要躲开紫和所有影的视线。然而,我还是知道了云雾阁的运作,玄机铺的开张,甚至暗地里利用燕北陆给玄机拉
生意。但是这三个月,我却是彻彻底底地躲着紫了,不敢看他,不敢想他,害怕稍微多想一分,我就会脱去蒙面的纱
,奔向他身边去。
这是我距离五年之期的最后三个月,我所想的,是利用这三个月,给燕北陆留下最后的礼物。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我为他训练的军士可以成为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不像影一样用组合的形式达到全能,但是以一支军队的角度来看,
已经是伏波最强的一支。所以最后,我想要留给燕北陆的,是太子之位。
让一个一直以来都给人无能印象的人忽然成为太子,确实不容易,但是有了我五年的铺垫,说难却也不难,我早已告
诉过燕北陆我受人之托就是为了让他继承大统,所以对于当太子,我想他在相信我之日起就应当有了觉悟。几天前燕
北陆会见伏波左相,我一句话都没有交代他,但是从我听到的对话看来,他对左相的询问都有得体的回答,进退之间
已有了运筹帷幄的架势。这几年我努力的教,他努力的学,后来他像是想要讨我的欢心,对政务就越发勤勉起来。这
些努力如今终于显露了出来,燕北陆如今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市井之中,都树立起谦虚勤勉,惜贤爱才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燕北陆有十几年因为体弱无权而被无视的经历,在很多事情上,他可以表现出一个帝王很缺少的善良和
宽容。现在的燕北陆,举止谈笑间,已然有了一个太子殿下的样子。
那么,我可以拉他的最后一把,就是帮他除掉三侯爷。不能怪我对三侯爷燕子烈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实在是他是我
救命恩人的仇家。对他,我不会手下留情。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燕子烈在龙门关外有士兵屯集,于是,最先发生的是燕北陆在朝堂之上毫无预警的指认三侯爷燕子
烈屯兵数十万众,图谋造反。那个时候,我已经潜入军营给水源下毒,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不能被银针验出,不致命
却可以让人手脚酸软,呕吐腹泻,症状和疟疾相似。而几乎同时,燕北陆的三千亲兵严阵以待,把四十个病人结结实
实地堵在了虽然隐蔽却最难突围的山谷里。所以,当燕子烈试图挣扎的时候,他所作的一切就成了困兽之斗,根本没
有任何作用。最后,伏波王亲自率领他的卫队,看到了龙门关外庞大而建制完整的军营,实力和规模都可以用来谋反
,而士兵的身体症状,就被当作逆谋的报应,轻易的忽略了过去。
伏波王大怒,他一向倚重的弟弟居然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养兵千日,亟待一用让他很有挫败感,于是下令三侯爷燕
北陆逐出皇室,发配偏城,而他的四十万军士全部编入奴籍。而此时,已经对我的计划心领神会的燕北陆像皇帝求情
,认为四十万训练有素的军人被打成奴隶是朝廷的损失,愿将谋反军士收服调教,以期为朝廷所用。得到皇帝首允之
后,燕北陆带着我的解药亲自来到龙门关的军营,“治好”了士兵的“疾病”,四十万人感恩戴德,愿在燕北陆带领
下,效忠朝廷以报大恩。
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我筹划了五年,但真正运作起来,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干净利落。三个月,当年驰骋疆场意气
风发的侯爷贬谪远走,而二皇子燕北陆俨然成为伏波朝臣的核心。到我答应恩人的五年之期的最后一天,伏波王正式
下诏,封伏波二皇子燕北陆为平安王,立为太子,赐明黄袍,太子印。
终于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
第五十四章
伏波多风,夏季凉爽舒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我寻思着天光好,却竟然,感到了久违的惴惴不安的心情。
昨夜向燕北陆辞行,他问我:“真的要走?”四个字,我已经听出了他的挣扎,他想要说服自己我只是在收拾收拾房
间而已,并不是要离开他。可惜,我是真的要走了。
“殿下,你明明都知道的,又何必问我?其实,你不送我,我可能会更舒心一点。”他毕竟是我扶持了五年的人,我
对他,不是一点情分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太子,我手上有怎样的势力你和我一样清楚,我若想叫你不要走,你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
”我抬头,看到他眼中一丝狠绝。于是我反而开心了,燕北陆不错,已经知道用手中的铁与血来解决问题,我曾经担
心过他若作为君王会不会过于善良,现在看来,他是有分寸的。
“殿下,你何必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势力,只要我想走,就一定走得掉。”我停下手里的事情,面
对这他,认真说:“殿下,当初我性命不保的时候,你的二皇叔救了我,和他分别的时候,我答应他留在你身边五年
,期间当一个隐形的人,把你扶上大统之后就消失。现在,答应他的事情我已经做到,我真的要走了。有人在等我,
我已经让他等太久了。”
“你说,有人在等你……”
“是,已经等了五年,我其实,一直在担心,怕我五年前的消失太伤人,现在的出现,又太突兀。”想到紫,实在是
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燕北陆一直观察我,我知道,所以我就让他看清楚。实际上,燕北陆很明白,即使没有紫的存在,我也不能留在他身
边,我是他取得太子之位的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但是这颗棋若是重要到在很多时候都掌控了全局,那就不应该
了。所以,在他得到大统之后,这颗棋如果不自动消失,就会是最大的威胁。我等他想通,燕北陆不笨,我调教出来
的人都不会笨,终于,他垂下头,说:“无边,你没有告诉过我你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我也不问,但是,如果在你
遇到那一切之前,你先遇到了我,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我一愣,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软,点了点头。
燕北陆笑了,他那个笑容天真纯良,我知道那将是他最后一个这样的笑容,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能再这样笑
了。他边笑边说:“我明白了,就是一句话:相见恨晚。保重,无边。”他拎起我收拾出的包袱递给我,那里面的东
西很少,只有两件日常的衣服,和一条紫色的束发带。
……
紫整理完了最后一本卷宗,抬起头往窗外看,伏波多风,夏季多花,这样的明媚光景,适合远行。
出门,例行去影的训练场转一圈,上午魅组和瑰组搞对战,说什么要让自己去看看。看看就看看,反正也没几次了。
从江淮婚宴的那一夜,紫就已经知道岚没有死,而且,他就在伏波龙陵城,就在自己身边,却收敛气息不让自己找到
他。为什么?紫想不通。你就这样恨我,恨到宁愿让我以为你死了,也要密密实实地躲着我?
紫突然就泄气了,仿佛五年来的想念、心痛、后悔的心情全都没了寄托。他好好的,在暗处看自己的笑话,看自己挣
扎。这几个月紫常常想,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被他看去了多少,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站出来羞辱自己,职责自己的
过错,岂不是更过瘾?心中坚信岚没有死的时候,想过无数中他现状的可能,但无非是受伤、中毒,身不由己或是找
不到自己。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就躲在自己身边,眼睁睁看着,似乎还很享受……
于是一瞬间就心灰意冷了,收拾出影这五年的所有资料,紫心想,你躲得那么辛苦,不如我走好了,你这样恨我,我
不碍你的眼……
思索间已经到了训练场,紫知道自己如果要走,大可以拍拍屁股就走的干干净净,但是之所以有留了几个月,其实他
舍不得这些影。五年,他们一直是自己的寄托,最初来到伏波的时候,几乎就是靠着要把他们安顿好的信念活下去。
如今把影的资料、情报、财务都整理一遍,也希望自己走后岚可以立刻接手,不会让影有什么混乱。
他们还不知道岚还活着呢,紫想,但是再见到岚,他们一定会乐疯了吧,终于有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正常的样子,我
不存在时的样子。
江淮的声音拉回紫纷乱的思绪,回过神来,江淮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他夸张地把手放在紫的脸前大力挥动,嚷嚷着:
“紫你好厉害啊,走路的时候都可以做梦!”
紫挥开他的手臂,知道他们最近一直担心自己,蓦地有点心酸,但张口却还是淡淡的口气:“你和石坚那一组搞对战
?”
“是啊是啊”江淮和紫并肩走向场中的一个训练区,江淮显得有点喋喋不休:“石坚他们从一个到云雾阁喝酒的老兄
那里听来一种新的兵器,弄出来试了试,说很好用,战斗力提高很多。你也知道近身格斗上面瑰组弱嘛,所以他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