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的策划者,刚上位就品尝失败的唐砚,出奇的平静,事实上,除了在早期被抓来时他激动过后,自从安以忱受
伤以来,他一直很平静,平静的有大将之风,但也平静得相当危险。
他的平静,难免让穆天佑产生一些联想,但穆天佑的左膀右臂几乎都已折损,没有任何人可派去调查事情的始末,于
是,他只能小心提防,表面上听从唐砚的安排准备逃往美国,可暗中却开始联络去日本的人脉。
时间飞快的过去半个月,到了约定好做骨髓移植的前一天,唐砚再一次前往安洁医院,离开别墅时,看到孤寂一人坐
在沙发上的穆天佑,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安排好后天的红眼航班,假护照也办好了,你可以安心去美国养老。”
穆天佑沉默了几秒,问道:“你这口吻,说得好像你不去一样!”
唐砚斩钉截铁的说:“我的确不打算去!”
“你──”穆天佑压抑著情绪,尽量平和的问:“你要是不走,你跑得了吗?”
“我自有办法──”唐砚答得决绝:“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作过父亲,给你安排后路,我已经仁至义尽,至
于其他的,你没有资格过问!”
“唐砚──”穆天佑站起来,伸出手,颤巍巍的指著他,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有预谋?是我引狼入
室──果然,果然我的儿子也是格狼崽子──”
“呵呵!”唐砚冷笑:“别高估你自己,我跟你一点也不像,你是狼,我可不是,我是专门捕获狼的猎人!”
语毕,唐砚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那只苍老的浪,独自品尝失败的滋味。
58
唐砚来到医院,第一个撞见的人,居然又是杨思凌,原本活泼可爱的少女现在一脸阴郁,甚至比丈夫出轨的肖欣还像
个怨妇,对上那双怨恨的眼,无情如唐砚,也不免有些心虚。
他的确亏欠杨思凌,但他没有任何作为可以补偿,他和安以忱的前景还不明朗,他实在无暇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这样的唐砚,自私的无以复加。
杨思凌今天也出奇的安静,没多做纠缠,默默的根在他身后,来到检验室,安以忱就在那里等唐砚,见到情人,两人
都很激动,可是碍于太多人在场,只能无语对视,用眼神痴缠。
经过一番检查,结果依旧是喜人的,唐砚的身体状况良好,明天做骨髓移植手术不成问题。
这时,一直沉默的杨思凌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随后,唐砚前往安成杰的病房探望,安以忱跟去,肖欣自然也亦步亦趋,失去了丈夫,她现在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儿
子身上,安以忱是她的精神寄托,真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是赝品,会作何反应。
豪华病房里,得知自己有了生的希望的安成杰精神大好,虽然脸色苍白,但眼里嘴角都是笑,断断续续的说著:“唐
砚,真……谢谢你……等我好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想报答我,不用日后!”唐砚微笑著,从怀里掏出一份协议:“真想报答我,就把这个签了吧!”
安成杰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安以忱却先他一步将协议抢了过来,迅速的浏览一遍后,用手搓成纸团。
“唐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唐砚像是早有准备,又从兜里掏出一份,递给挺著肚子的小女人。
女人已获得看完协议,脸变得苍白,看著安成杰,欲言又止。
“是……什么?”安成杰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女子不开口,唐砚主动说:“我要你把安家所有的财产,都转让给安以忱,这安洁医院,还有你们的房子,动产不动
产,包括──”唐砚目光扫向肖欣:“包括肖阿姨的财产,全都转让给安以忱!”
“凭什么?”肖欣立刻反对道:“要治病的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钱,找他一个人──”
“你们不是还没离婚吗?”唐砚冷冷的笑著,眯起眼看著气急败坏的女人:“你可以拒绝,反正是你们一厢情愿以为
我愿意无条件的提供骨髓,不过抱歉,我没那么伟大,你不愿意为这个出轨的男人付出金钱,那就让他死去好了!”
“唐砚,你这样做,就不怕我会怨恨你吗?”安以忱伸手抓住唐砚的胳膊,手指紧紧卡进他肉里。“我跟你说过,我
不希罕钱,我们要钱也没用──”
“以忱,你了解我,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唐砚凝视著安以忱的眼,目光坦荡。
也许安以忱认为他这样要求很过分,可他自己却觉得这是这些人应该付出的代价。
用情不专,不管儿子死活的父亲;只会为自己的喜好而禁锢儿子的母亲;还有利用自己年轻貌美勾引有妇之夫的第三
者……失去所有,使他们应得的惩罚。
更何况,他们变成了穷光蛋,还拿什么还阻止自己和安以忱在一起!
安以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唐砚,于是垂下手臂,无声的出了病房。
靠在门外洁白的墙壁上,闻著四周的消毒水味道,安以忱的心理不免有些苍凉。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影响唐砚的行动,可知经历了这么许多,他慢慢发现,即使唐砚深爱他,却从来没被他牵引,他
可以为他牺牲,前提是他觉得那牺牲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而一旦涉及他的原则,他却从来不肯妥协。
但他没有资格苛责唐砚,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为唐砚做的,还不如唐砚为他付出的多!
这样自私的两个人,居然可以相爱,这真是一个奇迹。
安以忱离开后,病房里病房里的人都缄默了。
“考虑得如何?”唐砚打破沉默,将目光投向发抖的小情人:“如果他变得一无所有,你还愿意跟著他吗?”
女子红著脸急忙辩驳道:“我、我跟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那就最好,这样还能考验一下你们的爱情呢……”唐砚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共患难……现在
……”他指著肖欣:“你去求被你抢走丈夫的女人吧,看她是否愿意倾尽所有来成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羞辱的词语让女子的脸血色褪尽,她的一双眼里充满泪水,看著病床上重重喘息的情人,再看看一脸鄙夷的肖欣,经
受不了压力埋头哭了起来。
她那可怜的样子,也许会让正常男人动恻忍之心。
但唐砚从来就是不正常的,嘤嘤的啼哭只会让他觉得厌烦,就连他有所亏欠的杨思凌的泪水,也从没让他动容过!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那只受了伤从不哭,而是伸出利爪反抗的小猫!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我有时间等,安叔叔可没有!”唐砚侧身向病房外走去,在与肖欣擦肩的时候,犀利的瞪
了她一眼,那一眼中,包含著对她不断阻挠自己跟安以忱在一起的怨恨和警告。
曾经驰骋商场的女强人,也被这一眼震得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出了病房,看见安以忱蜷缩著身体,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唐砚走过去,安以忱没有抬头。
唐砚蹲下身体,硬扳起他的头,安以忱的眼里是赤裸裸的愤怒。
沉默了半晌,唐砚低声道:“对不起……但这是我的坚持!”
59
安以忱拨开唐砚的手,偏过头冷冷的说:“我们之间,无所谓谁对不起谁!”
这句话,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经常被拿来安慰对方,但今天,安以忱说出口,显然不是妥协的话。
“以忱……”唐砚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安以忱的愤怒他理解,因为他刚才要的,正是安以忱一直不屑的金钱,
而付出的代价却是,安以忱最珍视的情感。
可是他想让安以忱看看,他的家人,在金钱和情感之前,究竟会如何选择,他想让他彻底醒悟,不要再被这虚假的幸
福蒙蔽了双眼。
他们的爱情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压力,现在该是甩下这些包袱的时候了。
各持己见的两人僵持著,高大的两个男人蹲在墙角,一个凝视另一个,被凝视的却将眼神逗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唐砚……我左右不了你!”负气过后,安以忱轻声开口:“你的想法我都明白,甚至,我也知道你这样做,对我们
的未来是有好处的。手术过后,我可以把安成杰送到国外去疗养,我也可以把失去一切的肖欣送走,或者我们远离这
里,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这一切,只要有钱,就都能办得到!”
“以忱,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不肯看我一眼呢?
“但是,这样得到幸福,我们这样在一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安以忱终于转过头,抓住唐砚得手,半垂著脸
笑了起来,笑容落寞。“你的做法,否定了我二十几年的人生,你真觉得,我能坦然地接受你为我安排的未来吗?”
唐砚一时语塞,他愕然发现,安以忱的问话,他无法回答,他一直以自己为出发点安排这些事情,却没认真想安以忱
的感受。
以前的他不会如此自负,因为那时的安以忱对他来说,是一个追逐的梦想,而这半年多来,安以忱对他的全心信任和
依赖,竟让他理所当然的忽略起安以忱的立场。
这难道就是爱情吗?
唐砚的计划开始动摇,不是因为伦理道德,只为情感。
他深爱著这个男子,所以,他不应该让他如此为难。
将安以忱揽进怀中,亲吻著他的头顶,唐砚叹息著说:“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实在是我们分别得太久,我好想立
刻解决这些纷扰,跟你相守在一起……所以……用错了方式,你能原谅我吗?”
靠在唐砚的肩头,安以忱茫然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动容,他勾了勾嘴角,习惯性的说:“我们之间,谈不上谁原谅谁
!”
这一次,不是负气,而是肺腑之言。
唐砚与安以忱,是被理智与情感统治的两个极端。
一个会精心谋划一切,步步为营,慢慢赢得了原本排斥自己的男子的心;一个却甘愿守著幸福的假象,但为了突然觉
醒的爱,放弃一直封闭的心,接受一个足以颠覆他人生的‘敌人’!
表面上看,是理智的唐砚攻占了感性的安以忱的心。
可追渊溯本,早在情窦初开时,就是那个苍白又矛盾的少年,俘虏了还未曾觉醒的野兽一般男孩的心。
所以他们之间,无所谓对与错,无所谓输与赢,只是两颗越靠越近的心,也越来越懂得彼此体谅、谦让!
爱情让人变得自私,却也让原本自私的两人,慢慢懂得了无私的滋味。
唐砚扶著安以忱起身,正要进病房去收回之前的要求,门却率先一步被打开,肖欣站在门口,直视唐砚,一字一句的
说:“你的要求,我答应!”
肖欣将已经签好字的协议丢在唐砚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唐砚措手不及,拿著那份协议,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轻松,原来这才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结果。
当他一直鄙视的安家人在生死关头,愿意为情感放弃金钱时,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挑拨与分裂,显得那样苍白无意
义。
肖欣继续说道:“我的财产我的一切,本来就属于我的儿子,但是──我始终认为像你这样的人,无法给以忱幸福,
所以我依旧会竭尽所能阻止你将以忱的人生变成悲剧!”
她将目光调向安以忱,那份沉重的母爱让安以忱无地自容。
她倾尽所有爱著他,爱著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却只是一个赝品!
“妈……那些事情,等爸脱离危险以后再说吧!”安以忱揽著肖欣的肩头,将情绪紧绷的女人带走。
长长的走廊,他走了近一分钟,期间他没有回头,尽管他知道,唐砚一直在原地看著自己。
事已至此,唐砚没有矫情的退还协议,他默默的收好这份交易清单,默默的咽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苦果。
他真地想不通,像肖欣这种女人,这种强势又理智的女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自己威胁?
甚至做出这个对她的未来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妥协。
唐砚皱著眉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在最后一秒钟,他猛然醒悟。
如果是换做自己,也同样会做这个选择,哪怕那个要救的人,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丝毫爱意。
肖欣此举,换的不是安成杰的命,而是安以忱的心!
想他千算万算,居然忘记计算,自己的冷静与理智,也许大多,是遗传自肖欣吧!
这就是所谓的血缘联系吗?哪怕是敌人,却总有一点,有那么关键的一点,是相通相悟的!
这一刻,唐砚凭空对肖欣生出几分好感,他认真地考虑,本来打算了解一切以后就带安以忱远走高飞,甩开这些人的
计划是否要做更改!
60
当天,唐砚就入住医院,准备第二天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傍晚的时候,唐砚趴著窗口向外望去,对面是安以忱的病房,窗帘早早的拉上,幽暗的灯光透过来,人影闪动。
唐砚就趴在那里一直看,目不转睛,不知过了多久,灯光暗了下来。
他睡了吗?
唐砚正想著,对面的窗帘被拉开,月色下一道人影出现在窗前。
虽然在夜晚,在这种距离根本看不清楚,但唐砚还是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是安以忱,他正在看著自己。
突然觉得脸颊有点烫,唐砚低下头,自言自语般的说:“早点睡吧……”
然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一般,窗帘摇动,在人影消失的一瞬间,唐砚好像也听到弱不可闻的叹息:“你也早点睡,晚安
!”
夜凉如水,人心似火!
……
第二天一早,手术便开始,唐砚躺在床上被推进手术室,站在门口的安以忱看起来有些不安,但依旧努力露出微笑。
进入手术室打了麻醉剂,唐砚昏昏沉沈,只知道自己的骨髓用来拯救安成杰的性命,这个给了他生命的、血缘上的父
亲。
待他醒来,已经是深夜,原本以为会是孤寂一个人,却没想到安以忱就坐在旁边。
“你醒了?”黑暗中,他看不清他的脸,感觉他俯下身,用脸颊贴著自己的脸。“手术很成功,爸爸没出现排异反应
,现在在隔离病房观察……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点热……”
“热?”安以忱紧张的摸了摸唐砚的额头。“没有发烫啊……”
“心里热!”抓住安以忱的手放在胸口,唐砚闷闷的笑了起来:“有一种一切风雨都要过去,以后就可以跟你相守的
感觉。”
“别太乐观啊!我是偷偷跑过来的,要是被妈妈知道了,肯定又大发雷霆……她就是那么的讨厌你,你做人还真是失
败!”
安以忱干脆撩开被子,也爬上床去,不宽敞的单人病床躺上了两个一八零以上的大男人,立刻变得格外拥挤,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