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风起了，闪电刷拉一下，漆黑的夜空裂成了两半。破旧的穷人街区的一角，一个毫无生气的少年像一堆死肉一样靠在
被雨水腐蚀的墙壁上，雷电划过，照出一张苍白的脸和乌黑的发，和紧紧抱在怀里的一只古董花瓶。
——仅仅为了一句话，一个眼神，我便心甘情愿，折去飞翔的双翼，舍弃荣耀的圣袍，为你而堕落……
风越来越大，腐朽的门窗发出咯吱咯吱地呻吟，终究敌不住狂风，窗户哐铛一下被撞开，屋子里凌乱地堆在桌上的报
纸被卷到了上空，连同一张已经模糊得辨别不出照片的寻人启事，渐渐被雨水打湿。
1 SC天使
[梵蒂冈 圣典主义者SC总部]
宽敞的殿堂，雕花的罗马柱，圆拱的顶，彩色玻璃窗，一切都如同一座神圣的教堂一般，除去在建筑物内走动的人的
衣着和言行。
“嗨，杰克，上次的案子怎么样了？”
“差不多结了，可怜的受害者至今都没恢复过来，另外……”
穿着类似军队制服的两人的对话突然被从后面冲出的第三个身影打断。
“让开让开——”拥有一头漂亮金发的少年一边大嚷着，从两人中间强行穿过，右手撑在护栏扶手上，整个身体轻巧
地腾了起来，越过护栏，稳稳地落到了一楼的大堂，然后转头冲着两楼的走廊吐了吐舌头。
“艾尔蒙?弗德少佐！说过多少次不准翻护栏！要下楼就给我使用楼梯！”
从五楼一直追到两楼，终于在看得到一楼大堂的走廊上被艾尔蒙甩掉的南希?克莱门得修女愤愤地瞪着楼下的少年，
顾不得修女的文雅，伸出一根中指，“你这次再不完成报告，就别再想踏进这里一步！”
“好啊，不来就不来，我去同性恋酒吧打工好了，当个头牌也不错。”艾尔蒙一脸无所谓，双臂枕在头后，悠闲地散
步。
“你！SC的少佐竟然去同性恋酒吧……”南希抬起一脚踢在雕花的护栏上，青铜的护栏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然后她
昂起头，眼睛里露出鄙夷，“哼，就凭你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也想当头牌？”
“可是我的身份证上写着我才‘17’岁。”艾尔蒙继续悠哉，掏出SC特别为他准备的符合他外貌的身份证晃了晃，“
反正别人都只看长相，就算再过个五十年，我还是十七。”拉下下眼睑，艾尔蒙又做了个更孩子气的鬼脸。
“你！！我要申请换岗！我绝对不要再跟这种人搭班！”
“请便。”
“呵呵，艾尔蒙，看来你今天也很有活力啊，”被打断了对话的两人之一的杰克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对搭档之间的“夫
妻”吵架，“魔女南希能被你整成这样，其实大家都很……”
“你、说、什、么——”穿着修女服的南希两手叉腰，声音阴森恐怖。
“哦呀，不，不，我是说……”杰克踉跄地向后跌了两步，“艾尔蒙，听说你失踪五年的弟弟终于找到了？”
刚才还吊儿郎当的少佐听到此话立刻兴奋了起来，“嗯，过了五年，终于……”
“艾尔蒙的弟弟……不会也是个长得可爱但性格极其扭曲的小老头吧。”南希哼哼地报复着，不过很快一个不明物体
从楼下以飞快地速度朝南希的脸砸了过来。
“你说亚雷克什么？！”
“啧啧，反应这么大，该不会……”南希一边想象着，一边把视线放到正确接住的凶器上，之前的思绪立刻被粉碎，
上下牙床开始咯咯地磨，“我找了好久的午餐营养饭团！害得我不得不去吃那难吃得简直是亵渎神灵的快餐，艾、尔
、蒙！！”
南希把杀人的目光放到楼下，但罪魁祸首早已跑得消失不见了。
Saint Canonists’，圣典主义者，简称SC，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圣战。那场圣战让已经极度高科技的人
类文明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未知的生命
体不知从何处降临到地球上，其力量完全违反了爱因斯坦相对论，只是轻轻一挥手，人类引以为豪的科技便化为了废
墟。那是自以为主宰一切的人类第一次感受到自
身的渺小，在那些仿佛“神”的生命面前，几千年的文明都如同毫无意义。面对那些生命体，六十亿的地球人口不分
国界不分人种地分成了两派，一派将他们奉为了
“神”，狂热地追随着他们，而更多的人类则将他们定义成了“魔”，寻求着可以对抗他们的力量。SC就是在那个时
候悄无声息地诞生的，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创
始了这个在日后成为了救世主的组织，但散布在全世界在这场人类噩梦之前都被视为异类的特异功能者被以不可思议
的速度集中到了一起，最终从那些生命体的手中
将地球拯救了下来。
但一切并没有以此而终结，人口被大量削减的人类开始努力地恢复过去的文明，虽然很多文献记载都已经被毁灭，但
至少幸存下来的人类还保留着过去文明的记忆
和知识。可是被预计可以在几十年之内重建的文明，却一直延续了近千年。其中一部分原因来自圣战之后人们观念的
改变，宗教虽然没有以权力者的姿态登上历史舞
台，但却多多少少统治了人们的内心，诸如对外星球的探索、通天塔的建造等出现在那个过去只被当作笑话的世纪末
大预言中的行为遭受了众多的阻挠。但这只不过
是一小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在圣战之后，出现在人类社会中的奇异现象越来越多，就好像过去的不解之谜一样，但
这些奇异现象却经常威胁着社会治安和稳定。各
国政府都对此头疼不已，国际刑警也对这类案子束手无策，能有对策的只有总部设在梵蒂冈的圣典主义者。
“我回来了。”开关轻轻的一声啪嗒，日光灯在闪烁了几下之后终于全部亮起。“……亚雷克。”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就连人的气息都几乎没有。
艾尔蒙的肩膀垂了下来，不久前还一副小霸王的样子早已不见踪影，脚步慢慢向卧室内移去，蹑手蹑脚地生怕吵醒什
么人一样，然后推开房门。
床上躺着一个少年，脸上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浅得几乎没有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亚雷克……”艾尔蒙走到床边，怔怔地看着沉睡中的弟弟。从找到他的那个时候起，亚雷克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叫
唤都不会苏醒，但不是什么疾病，艾尔蒙很清
楚。从亚雷克的身上可以感受到“魔”的气息，身为SC少佐的他不会弄错这一点。亚雷克的失踪也一定与魔有关，还
有那个同样散发着魔的气息的古董花瓶。
艾尔蒙将视线放到床头柜上的花瓶上，看起来像是陶制品，在上半部有两只耳，因此也很像一只圣战之前欧洲宫廷时
代的水壶。亚雷克被找到的时候，怀里紧紧地抱着它，别人怎样都无法把它取出，直至艾尔蒙动用了“力”。
“都是我的错，亚雷克……”目光回到床上沉睡的少年，艾尔蒙再次注视起了弟弟，亚雷克什么都没变，还是那样纯
洁美丽，除了……艾尔蒙伸出了手，手指犹豫了一下终于碰触到了弟弟那头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黑发。
“亚雷克，是哥哥啊，你为什么不醒，我是艾尔蒙……”
手指从乌黑的发丝移到苍白的脸颊、浅粉色的嘴唇，然后颤抖了起来。
“亚雷克……我的亚雷克……”
弯腰，嘴唇一寸寸地靠近沉睡中的少年，在即将双唇相叠时，忽然什么东西尖锐地鸣叫了起来。
“该死！”艾尔蒙狠狠地骂着，伸手到上衣口袋掏出碍事的通讯器，正要关闭电源，通讯器里传出了南希的声音。
“艾尔蒙，紧急出动。”
“没空！要开除就开除好了，大不了我去同性……”
“随你便好了，希望你能找到一家魔经常光临的同性恋酒吧。”
“切！”艾尔蒙咬牙切齿，眼睛余光瞄到沉睡中的弟弟。南希被称作魔女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她总能抓住每个人的弱点
，艾尔蒙加入SC是为了利用SC的特权寻找弟弟的下落，而现在也只有通过唯一与魔对抗的SC才能找到唤醒弟弟的线索
。
“车子五分钟后到你楼下，详细情况车上再说。——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知道了！啰嗦死了！”艾尔蒙一脸烦死人的模样，果断地按下电源开关，然后再次看向亚雷克。
“等我，亚雷克，不会太久的，我一定会让你醒来的。”
2 惨案
[巴黎]
圣灵教堂，圣战之后在法国境内第一座花重金重建起的教堂，每一寸外墙都使用了最上等的材料，从上面反射的金色
阳光，就仿佛上帝的圣光一样令人感动膜拜。
正门外站着一个男孩，很普通的欧洲人脸形，亚麻色的头发，头微微低垂着，长长的刘海把一双眼睛遮挡住，让人看
不出他在想什么。被过长的衬衫袖子包住的手搭在教堂的门把手上，许久，终于将门推开。
神圣的彩色玻璃的光倾泻了出来，伴随着充满着整个空间的空灵的管风琴声。唱诗班唱着赞美诗，神父念着祷告，坐
在长椅上的人们一个个都握着双手祈祷，一切的主角是中间的那个跪在圣像之前的少年。
今天是他的受洗日，神父赐予了他教名，祷告之后便要进行洒水礼。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了男孩
的闯入，而男孩也只是以一种行尸走肉的模样缓慢地低头前进。
圣水终于洒到了受洗的少年身上，神父带着激动宣布着。
“你便是主的儿子，万能仁慈的主将他的生命分赐于你，保佑你！”
“是，我将信奉主，将一切献给主。”少年的声音悦耳却沉稳，带着喜悦，却让行走中的男孩倏地抬起了头。
“克利哥哥……”一声呼唤终于引起了教堂中众人的注意，刚刚成为信徒的克利转过了头，在看到那张脸是惊喜地睁
大了眼睛。
“皮耶尔！”克利站了起来，“你终于来接受主的祝福了吗？”
“哥哥……”
“皮耶尔，我们一起成为教徒吧，只要爱主，主也会爱你的。”
“你爱主吗……”
“是的，我爱主，”克利在胸口划着十字，“我感谢主赐予我们一切……皮耶尔？”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爱主，却不爱我？”男孩摇晃着沉重的头颅，右手慢慢举起。
“……皮耶尔！”克利大叫了起来，皮耶尔白色过长的衬衫之下露出了一截黑色，闪着金属的光泽。
“我不会让你爱上帝的，你爱的应该是我……”
“皮耶尔，你疯了！我们是亲兄弟！”
“我爱你，克利，所以我不会让你爱上帝的……”
“砰——”，枪响，少年白色长袍的胸口上染上了血红的蔷薇，一双蓝色的眼睛直死没有合上。
教堂里的人开始恐慌地逃窜，可是教堂的门却怎么也开不了。持枪的男孩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却一枪一条人命，直
至所有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克利，我爱你……”枪滑落到地上，男孩扶起少年的双肩，轻轻地将吻印在那还没有冷却的双唇上，然后与少年的
尸体一起从封闭的室内消失。
[梵蒂冈 SC总部]
“艾尔蒙！”
“艾尔蒙！”
走廊上的一扇扇房门被暴力地打开，魔女南希以磅礴的气势搜寻着那个一不留神又让他溜了的搭档。
“艾尔蒙！”
“大老远地就听到了，拜托你就不能轻一点吗？一点都没淑女的样子。”悠闲地坐在最后一间房间中的罪魁祸首一脸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耸耸肩，无视滔天怒意的搭档和她手中厚厚一叠纸张，站起来向外走。“恭喜你找到我了，那么我
继续换地方。”
“……站住！”南希大叫一声，举起手中的文件朝正要加速逃离的艾尔蒙砸去。一秒钟之后，一声击中的钝音，然后
是倒霉的某人倒地的声音。
“……喂，你知不知道很痛的唉！死女人！”艾尔蒙愤愤地瞪着南希，揉着后脑勺站起来却发现魔女的镣铐不知何时
已经套上了自己的手腕。
“看你还往哪里逃！”南希揪着手铐的另一端，摆出女王的样子斜睨着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整理好！”
艾尔蒙瞥了一眼数量庞大的纸张，一甩头，“切，军官负责行动修女负责文书，为什么我要去管这些又薄又平一点都
没有曲线的东西！”说罢还故意用SC制服的靴子踩了踩最近旁的文件。
“艾尔蒙，要我说多少遍修女负责的是支援，支援！哼，被自己偷懒积攒下的文件堆砸到，正是再典型不过的自作自
受。”南希咧开嘴嘲笑着，然后用力一勒手铐，“快收拾，别磨磨蹭蹭！”
艾尔蒙龇牙咧嘴地瞪回一眼，但想想这似乎的确是所谓的因果报应，要是昨天不溜出去玩，要是前天不溜回家，要是
大前天……包裹在制服里的修长的腿泄愤般地
踢了一下，将几张纸扬到空中，然后突然其余的纸张都腾空而起，好像被什么线牵扯着一样，一张一张自动地叠了起
来，最后落到艾尔蒙的双手上。
“喏，理好了，这回没话说了吧。”
“你……”南希看着刚才神奇的一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你……竟然在这种地方用‘力’！你要是精力
过剩到没地方发泄就给我去干活干活！”
“吵死了吵死了！”艾尔蒙腾出一只手挥舞着，低头看到第一张文件上的图片，突然便被吸引住了，“喂，这是什么
？”
“谁是喂啊！”南希叉着腰，不过还是伸头去看，“圣灵教堂的惨案啊，前天傍晚发生的事吧。警方调查的结果是现
场封闭，找不到凶手逃脱的方法，于是便扔给我们了。”
“那帮饭桶还是一样只会浪费纳税人的钱！”艾尔蒙对着假想中的警察们轻蔑地哼了一下，“前天傍晚，就是我们去
执行紧急任务的时候？”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吧。”南希略微算了一下，然后抬起狐疑的双眼看着这个披着少年外皮的老头。
“干嘛？”
“一天到晚翘班翘岗的艾尔蒙竟然会对工作这么认真，莫非明天要下雨了？”
“是啊是啊，竟然让一天到晚翘班翘岗的我当上少佐的上头大人物们大概会被雷劈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