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与上次不同,很多的人都看到了现场,很多侍女当场就被吓哭了,也有人离开了房间还是忍不住呕吐。
而这呕吐的人中,包括了翠儿。
离夜看着翠儿好像日渐消瘦的身影,对着身边的殷悠轻声道:“这女人呕吐的原因,应该会比男人多一种。”
依旧淡然的话语,但是那眼中隐隐的戏谑是怎么回事?
每次这种时候,殷悠就觉得离夜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特别欠扁。
当然,他是没那个胆子真的打下去。
不过,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殷悠转身离开了。
璟燚看着那满屋杂乱的血迹,突然脑中一道光闪过,那混乱的痕迹仿佛突然汇聚成某种繁复的花纹,就在璟燚想要仔
细想想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再看看,血迹依旧杂乱无章。
璟燚手指在太阳穴轻按了按,头有些不舒服。
“离夜公子,这些天得罪了。”陆老来到了离夜的房间,确定了离夜确实没有嫌疑,客气道。
其实连陆老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他知道这位离夜公子的嫌疑洗清时,浮上心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听说命案再次发
生的惊讶,还是在心里轻轻地送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陆老直觉地不想与眼前这个看上去淡漠而无害的人为敌。
想到这儿,连陆老自己都在心里有些自嘲。
大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现在倒是怕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
听了陆老的话,离夜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老朽听说,这次案发的前一天,离夜公子曾让殷公子叫南宫公子注意一下,难道离夜公子早就料到会有人被杀?”
陆老说得温和,仿佛闲话家常,眼中却是一道厉色闪过。
陆老觉得,即使这位离夜公子与这案子没什么关系,绝对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离夜似没看见陆老眼中的精光,淡淡道:“只是有种感觉而已。”
“难道离夜公子还会未卜先知?”依旧温和的话语,却带着些许讽刺。
“不会。”仿佛只是单纯地回答陆老的问题。
“离夜公子,”陆老的声音有些叹息,“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的话,还请如实相告。”
“自然。”
对于如此明显敷衍的话,陆老只是摇了摇头,退出了门去。
“难得看到你被人审问的样子啊。”
陆老当走没多久,一个满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因为那满满的笑意本有些低沉的嗓音竟也有了几许轻快之意。
窗外的背光站着,看不清面貌,明明站得不远,在这浓冬时节,浑身却仿佛罩了一身的雾气,只余一个淡淡的剪影。
一身蓝色长衫,随着窗外的风微扬,本就模糊更多了些飘逸之感,仿佛就要随风而去了。然而,伫立于此,又是一番
沉静稳重的感觉。
“你还真是怕我不受瞩目啊。”离夜看着窗外的身影,摇头叹息着,眼中却一微微渗出些笑意。
来人似是笑了笑,移步至门外,轻轻地推门而入,还很体贴地合上了门。
那带着温和笑意的俊美无俦的容颜,不正是那日大堂上见过一次面的凤渊。
“自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太过逍遥。”凤渊大方在离夜对面坐下,似真似假地说道。
“我这样也叫逍遥,”离夜淡淡道,“就差没镣铐加身了。”
“我倒是很好奇这世上有什么人能令你镣铐加身呢。”凤渊闲闲地说道,顺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
样子。
离夜看着对面的人似乎正想象自己镣铐加身的模样想得高兴,无奈地摇了摇头。
屏息凝神让自己的气息与周围自然的气息融合。
果然,不属于这儿的鸟儿还真是不少。
“很多?”凤渊挑眉示意道。
“一般。”离夜微微调整了一下吐息,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想你了啊。”凤渊朝离夜眨了眨眼,道。
对于凤渊的话离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高兴。”凤渊收起了原本戏谑的神情,说得真诚。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离夜小声地嘀咕道,然后突然扬起头,对着凤渊道,“我真的变了很多吗?”
凤渊笑而不答。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凤渊败下阵来,撇了撇嘴,居然跟这个人对瞪,自己又不是自虐。
凤渊开口岔开了话题:“有个人想见你,”说完好像有想起什么,补充道,“一个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人。”说到后来
,眼中本来严肃的神色已为浓浓的兴味取代。
凤渊本想好好欣赏这人好奇的表情,不想看到的还是一张淡漠平静地让人抓狂的脸,不由在心里微微叹息。果然,这
方面倒是一点没变啊。
“要见见吗?”凤渊问道。
“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见的。”依旧是漠然的话语。
“夜,你这次可是猜错了哦,”凤渊笑得有些狡黠,道,“这个人可不是和你不相干的人。”
离夜微挑了眉,仿佛真的被挑起一点儿兴趣。
只是这样不确定的神情已经让凤渊很有成就感了,也不再拖拉,瞟了一眼外面的鸟儿,启唇轻吐了一个名字。
离夜幽幽叹息一声。
看来这事儿越来越没完没了了。
因为方才凤渊轻声说出的那四个字,分明是——慕容寒玥。
第九章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处在一片惶惶不安的气氛下的时候,南宫世家的杀人命案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南宫澈的婚期也在这时悄悄地来临了。
有人认为,这杀人凶手也许就只是憎恨那两个人,再来也就只有官府的事儿了;也有人说,许是公主下嫁的喜庆冲淡
了晦气,毕竟,那么惊心动魄的场面,让人不往鬼神那方面去想很难。
总之,长宁公主的到来,让人们或多或少地从那两场血案的阴霾中解脱出来了一些。
公主的婚礼自然与平常人家不同,何况还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这婚事办得就更加隆重而盛大了。
陪同长宁公主前来的,除了随行人员外,还有当今的太子殿下,虽然,南宫世家的下人们都看得很清楚,那位一个多
月前到的容清公子,分明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但是,聪明人都知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漏
,所以,对于这场乌龙也没有人提起。
婚礼持续了整整三天,离夜对这种热闹的场合向来没什么兴趣,倒是翼儿和一伙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婚礼的第二日,晚上城中有花灯会,翼儿想去,自然拉上了离夜,同行的还有殷悠和璟燚,以及四位姑娘,南宫悦、
欧阳晴雪、司徒清盈,还有翠儿。
离夜看着眼前一番普天同庆的景象,不由感慨。看来这次南宫澈与这位长宁公主的婚事影响颇大啊。
不多时,就只剩下离夜,殷悠,璟燚和翼儿。男子与女子想去的地方终究有些不同,这些天司徒清盈看得出心情一直
比较阴郁,另外三人具还算善解人意,所以,也都想趁此机会,让司徒清盈开心一下,故而,三人不多时就拉着司徒
清盈跑得不见人影了。
离夜依旧是不紧不慢而又沉默地走着,倒是翼儿看见这么热闹的景象,高兴得东串西跑,好歹有璟燚一直跟着,才没
有走丢,倒是,殷悠倒像个孩子一样,和翼儿一样玩得不亦乐乎。对于这样的情景,离夜看来也很乐见其成。
走了没多久,离夜就看到翼儿频频向那些卖吃的东西的小摊子张望,这才想起,被翼儿拖着走得急了,大家都没吃晚
饭。
“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看来璟燚也注意到了,出声道。
殷悠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正好望见不远处一家酒楼,便提议去那儿一坐。
离夜亦颔首表示同意,眼角却不经意瞟到了什么。
“你么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说完,离夜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自朝前走去。
看着离夜远去的背影,殷悠摇了摇头。还是一样这么我行我素啊。
回身正看见璟燚的目光还呆呆地定在那已经消失的身影上,不由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璟燚的肩,拉着翼儿朝前
面的酒楼走去。
难得酒楼还有空位子,怕离夜来了不好找,三人就在大堂中比较显眼的位子坐了下来。
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小二下去了,殷悠也开始大量起这家酒楼。
酒楼不大,生意却颇好,可能也是受这次南宫世家婚事的影响,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感觉。
刚坐下不久,殷悠就开始后悔,他这么这么不长眼,就找了个这么显眼的位子。
或许是相处久了,而他本身也没太在意,他怎么忘了,他身边的这位璟燚长得有多么的……嗯……俊朗。
想了半天,殷悠还是决定用这个词形容比较好,毕竟,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基本上,男人都不太喜欢被人说“漂亮
”。
不过,殷悠觉得不舒服倒不是因为那些人的目光。
璟燚显然比他更不悦,那周身的寒意啊,简直都能把人冻成冰了,而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在喷火。
任谁在这冰与火的煎熬中,都不会觉得愉快吧。
而这也就是殷悠舒服的原因。盯着他看的又不是他,怎么最后最遭罪的却是他啊。
这样的情况,在看到离夜姗姗来迟的身影时,终于缓解下来。
殷悠轻舒了一口气。斜眼看了刚刚还一脸煞气的人现在却看着离夜笑得一脸温和。不由在心里感慨一声:差别待遇啊
。
离夜很快就找了他们,举步朝他们走来。
离夜刚坐下,还没等他们问他干什么去,就看见离夜将手中拿着的一个小包袱放在了桌上,轻轻地打开来。
也许是错觉,璟燚竟然觉得离夜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扑鼻而来的香味,随着外层的油纸铺张开来,白皙晶莹的色泽,在加上那样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
其实,也只是随处可见的白糖糕而已,只是看得出来,主人颇费了了一番心思,做成了小动物的模样,看上去更加诱
人了。
“先吃点东西垫垫底吧。”离夜把糕点递给翼儿。
“离夜,你刚才离开就是因为这个?”璟燚盯着桌上的糕点,不确定地问道。
他的印象中,虽然小孩子一般都会很喜欢这些糕点,但是,离夜很少给翼儿买,主动买更是几乎一次也没有;而且,
以离夜的个性,真的很难想象他自己跑进人堆里去只为了买这桌上不怎么起眼的糕点。
离夜似没注意到璟燚的疑惑,把糕点递到璟燚面前,璟燚道了声谢拿了一块,至于殷悠,没等离夜有什么表示,以及
自己动手了,和翼儿一起吃得高兴。
璟燚一边将点心掐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一边注意着离夜。然后,在他极为震惊的目光中,看到离夜拿起一小块放进了
嘴里。
离夜居然会吃甜食?!
糕点并不是很甜,入口即化,并不是特别喜欢的味道,但是,淡淡的甜味夹杂着清新的香味化开来,像是幸福的味道
。
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感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璟燚看着离夜随着糕点入口,从唇角慢慢绽开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并不清晰的笑容,却仿佛夹杂着幸福,和那若
有若无的忧伤。那双永远平静的眸子也仿佛凝成了水,柔得不可思议。
即使只有一瞬,璟燚也很确定那确实曾经出现在离夜的脸上。
本该是美丽的神情,却让璟燚的心隐隐一痛,酸酸麻麻的。
那样的忧伤,为谁而伤?
那样的怀念,念的是谁?
璟燚觉得嘴里淡淡的甜腻,仿佛慢慢凝成了流入心头的苦涩。
或许是璟燚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离夜低头看看了吃得高兴的翼儿道:“以前,我娘也会做些白糖糕,”仿佛想到什
么好笑的事,那今晚好像显得特别柔和的唇角又开始勾起微微的弧度,却是真是可辨的笑容,补充道,“不过,显然
,别人手艺比她好多了。”
“啊?”这边的璟燚以及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第十章
璟燚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奇怪,但是,在听到离夜说起他的母亲时,仍然觉得惊奇。
或者是离夜平时的表现太过漠然,即使在面对翼儿时,那样的宠溺于温柔清晰可辨,却依旧很难将离夜于普通人真的
融为一谈,那人骨子里的淡漠与疏离,很容易让人忘记,其实,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儿,璟燚心中不禁泛起微微的怜惜。
一直都知道,这人的疏离淡漠不似常人,那分骨子的隐忍专注更是深刻到了灵魂,却一直不敢去猜测,那样的性子,
到底是在怎么的环境下形成。
今日乍一听他说起自己以前的事,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也许可以更靠近他吧。
却在这时又想起,那淡淡的幸福与怀念的表情,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忧伤,心中已久被涨得酸酸涩涩的,却因为满是怜
惜与不舍。
“离夜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璟燚强压下内心翻腾的情感,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随意。
“爹的母亲是翼儿的奶奶吧?”翼儿看来也是第一次听离夜提起以前的事情,仰着小脸,一脸的好奇。
离夜盯着翼儿,眼神渐渐变得有些飘渺,好像在回忆以前的事。
“是个很坚强,很温柔的女人。”殷悠在一旁悠悠地开口道。他觉得他要是不开口说些什么,离夜就那么坐着发呆,
绝对可以一直坐到天亮。
离夜似是因殷悠的话终于回过神来,轻点了点头,似是表示同意殷悠的话。
正在这时,菜也端上桌了,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顿饭,各人各有心思,但总的来说,还算愉快。
四人刚放下筷子,不想酒楼里又是一番骚动。
门口走进这位小姐,一人俏丽,一人英气,一人艳丽,一人温婉。
可不就是南宫悦他们四人。
四人一走进来,马上吸引了漫场的目光。
她们该是刚去看过花灯,欧阳晴雪和南宫悦手上个拿着一只花灯。
南宫悦看到了他们,马上不管那殷勤的小二,和另外三人一起朝他们这边走来。
“你们也来这儿吃饭吗?”殷悠道,“我们刚吃过。”
南宫悦看着翼儿一直盯着她手中的花灯看,高兴地拿到翼儿眼前晃了晃,道:“翼儿,好看吧?”
翼儿看着南宫悦手中精致的花灯,羡慕地点了点头。
看着翼儿这么喜欢,南宫悦也不吝惜,把花灯放在了翼儿手中。
“送给我的吗?”翼儿看着手中的花灯,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当然。”南宫悦点点翼儿的鼻头,宠溺地说道。
“谢谢悦儿姐姐。”翼儿笑着朝南宫悦道了谢,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坐在一边把玩起手中的花灯来。
离夜看着玩得高兴的翼儿,伸手摸了摸翼儿的头,对南宫悦淡淡地说道:“多谢了。”
离夜淡然的一句话,倒叫南宫悦有些受宠若惊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个老是板着脸好像人家欠了他钱一样的人居然也会道谢。
“没事,没事。”过了好半天,南宫悦才反应过来,赶忙朝离夜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看南宫悦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殷悠幽幽地叹息一声。
果然是被“恶势力”压迫深重啊,那态度稍微好了点,就让人受宠若惊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