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也是只有要绝种的命了。
据说这种植物因为毒性太强,有伤天和,所以没有什么灵识可言,永远也修不成正果,可米亚将它整株从地里挖
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稍稍心虚了一下----虽然留下它,它只有死路一条,可自己把它取出来,又何尝不是损
了它的性命?取了些植株下的泥土,米亚从火焰堡垒里翻出一只小玉匣----那是他之前在无尽大陆闲着无聊时的
作品,现在可算派上了用场----先将泥土平整地铺在匣底,然后洒上一些温泉水,将蓝蕊绿罗三十二叶平平地放
在泥土上,再覆上一层泥土压实,用泥土将玉匣填满,这才将玉匣整个收回火焰堡垒。
好吧,至少这样我也多一个行事的目标......米亚喃喃自语着,望着仍在泛着气泡的温泉,又看看自己弄得满身
污泥,索性一一试过水温,挑了一处他认为水温最合适的温泉,先洗净了双手,然后脱下自己的衣物----他倒是
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有什么人来,整个山谷里,只有箫白和他师父会来这里,可现在,箫白的师父去为几个刚刚拜
进山门的小鬼准备课程,箫白得为他的师弟师妹安排好住宿之地,还有谁会跑到这里来偷窥他?何况,连着快半
个月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了,两个女孩子倒是在男孩子的守卫下,找地方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可他?他去洗澡
,谁给他放哨?难道指望那个七岁大的小鬼吗?那小鬼不兴冲冲地跳下水来缠他、发现他的真面目,他就偷笑了
,还想靠他?
粗布衣物一件件滑落,露出米亚白皙的肌肤,虽然在渔村待了十几天,只有这种粗布衣裳可以穿,但这并没有对
米亚造成什么影响,小心翼翼地试过水温,米亚摸索着,踏进了温泉里,被比体温高上二十多度的热水整个包裹
起来的温暖惬意,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呢喃。
捧起一捧仍算清澈的泉水,轻轻浸在脸上,洗去他刻意保留在脸上的一层抹灰,显露出丝毫不逊于身体其他部位
的莹润肤质,然后,米亚撩起了足足一个多月不曾撩起的额前长发,露出了他一直隐匿在长发之下的绝美容颜:
带着一抹傲气的眉型黛如远山,如同羽扇般修长而浓密的羽睫顶端,顶着一颗颗残留下的微小水珠,鲜红的灵动
眼眸,在雾气的蒸腾之下,更是带着说不出的诱人,从发间、额前不断滑落的水珠,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落,浸湿
了那弧度完美的唇瓣,交汇在小巧的尖尖下颌,然后又滴落回温泉之中,在水面若隐若现的浑圆肩头与修长手臂
,则闪动着微微的雪白莹光,那肤色,似乎半透明......
已经两三年未曾回过师门的叶靖寒,几乎被眼前那戏水的曼妙身影惊呆了!那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绝色,在幽长黑
发的映衬之下,更显出泉中人儿的纤弱单薄,娇小的身姿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他不是不知道师父有再收徒儿的
意思,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若不是他想给师父一个惊喜,却忘了为师父带来礼物,不得不
将主意打到残雾谷里的他,怎么会看到眼前这副美景呢?
不过......他此刻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太光明磊落?偷窥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沐浴,若是传了出去,可叫人
家怎么做人啊?叶靖寒一边痛斥着自己的无礼,却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那陌生少女身上挪开,不仅如此,他的脑
海里,竟已经开始幻想那温泉之中的少女含羞带怯叫他师兄的情形了......唔,看就看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不了,收她为妃好了,应该也不算亏待了她吧......
不!不!不!等一下!叶靖寒,你清醒一些!你怎么能肯定这少女一定就是那怪异老头儿收下的徒儿?那怪异老
头儿一向不怎么喜欢女孩儿,便是资质再好,也只教些轻功、药理的保命功夫,从来不会正正规规教她们武艺,
偏偏老头儿又将他的学识与武艺分开,只有学同一类内容的徒儿之间,才允许兄弟相称,而这两部分徒儿在谷中
是不允许见面的!这少女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柔弱之姿,怎么可能如他一般修习高深的武学?也就是说,他在谷
中的是见不到她的了?此刻若是不多看几眼,那才叫傻呢!
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借口,叶靖寒更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温泉里的少女,甚至在不自觉间,摒住了自己的呼吸,生
怕惊扰了泉水中的戏水仙子。他一向以为自己性情淡漠,对男女之情怎么都没什么嗜好,虽然宫中女子能及得上
他容貌者廖廖无几是原因之一,但......怎么说呢?他就是觉得那些女子看不上眼,不是觉得她们太过聒噪,就
是觉得她们见识肤浅,似乎他的心里,已经进驻了一个影子,而他拿那些女子与这影子比对的结果,无一例外地
全是出局的下场,这才造就了他冷情韩王的名号。
可眼前这个他甚至还弄不清身份的少女,却轻易给他心中的那个影子描出了相应的容貌,难道说,这少女就是他
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10诈语急脱身
不知道怎么的,正沉迷于温泉中的米亚突然开始有些心绪不宁,他轻轻皱了皱眉,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又细细倾
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摇头对自己的多疑自嘲一番,米亚继续梳理自己的长发,自从到渔村
之后,因为担心这头太过柔顺黑亮的长发引起别人的好奇而发现他的真面目,他只好偷偷将用来涂抹遮盖脸上及
手脚肤色的灰白炭灰,也一并洒了些在长发上,生涩的手感实在不怎么舒服,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米亚
了----蒙尘的珍珠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过了一小会儿,那冥冥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一种似乎被人窥视的感觉,渐渐笼上米亚的心头,他的第一个反
应,便是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不已,可现在,千金买不来后悔药,之前穿着的粗布衣裳,因为怕被水打湿,所
以全都丢在温泉边上至少三步的距离之外,火焰堡垒中倒还有两套替换的,可被人盯着的时候,他要如何不引人
怀疑地将衣裳拿出来?再说,无论来的是谁,他要如何解释他此刻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容貌与气质?
越想越心烦的米亚倒还真的没把那偷窥者列入自己相识之人的行列里,之前的箫白与赵岳虽然也是米亚看不清深
浅的人物,可他们在这山谷里,有着在山谷之外所没有的安定之感,行走间虽然仍保持了武者的警惕,脚步声却
也不是听不到的,只是需要费些心思而已。可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偷窥他的人,却明显比那两人的功夫更
好,如果不是那个人看向这边的视线太过炙烈,恐怕他也难得发现,只是,以那人竟然敢大刺刺地躲在那里半天
,完全不惧怕被人发现的行迳,恐怕也是谷里的什么人,即便不是箫白的师兄弟,也是赵岳的什么贵客老友之流
,若是就这么僵持着,恐怕自己会先晕倒在这温泉里!
一想到这里,米亚却是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头晕了,温泉泡得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犹豫片刻,米亚蓦然眼
前一亮,心念瞬动间,脑中那枚翠绿可爱的能量球,已经分出一道细微的自然之力,米亚浸泡在泉水中的指尖上
,一抹莹莹的绿光一闪,立刻便不见了。
叶靖寒矛盾十足地贪念着水中少女的容颜,俊逸的脸上忽阴忽晴,但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少女身边,不过他倒
并没有心存亵渎之意,目光虽然热烈,也仅仅只停留在少女的脸庞之上,没有向别的什么地方滑溜。蓦然,似乎
有一缕清风吹拂而过,叶靖寒藏身之处的草丛轻轻随风荡漾,发出簌簌的声响,不偏不倚地遮住了他的视线,就
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叶靖寒突然脸色大变!
那水中的少女不知已经在温泉之中浸泡了多久,那温泉初时浸泡,倒是相当舒爽不假,可若是浸泡时间过长,却
容易造成昏厥,万一是倒在水里,弄出人命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之前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少女身上,平日机
警无比且心思慎密的叶靖寒却没感觉到时光的流逝,此时被草叶一惊心神,才发现天色已近全黑,而他之所以总
能看清迷茫雾气中的少女,只是因为他内力深厚,深夜都能视物,何况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可大略一算,
那少女竟已在水中至少待了半个多时辰了!一想到这里,叶靖寒再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长身而起,正打算开口
提醒,那温泉之中却是再无半个人影!
叶靖寒怵然一惊,莫非之前只是自己在做梦?他足下轻点,身姿已是曼妙无比地落在了之前少女浸泡过的温泉旁
边,极目四望,没有任何不属于这片土地的东西存在,不见人影,不见衣袂,就连四周的鸟语虫鸣也是没有丝毫
受人惊扰的迹象。难道真是自己这些日子赶路赶得太辛苦,却又因着临行前柳丞相的话而心有所思,所以产生幻
觉了吗?还是说......刚才那少女,只是偷偷落下凡尘的仙女,玩乐够了,便离开了人间吗?站在原地呆立良久
,叶靖寒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沮丧却不形于色地转身离开。
呼......直到那道欣长的身影在幽蓝月光下行得再看不见踪影了,躲在阴暗之处的米亚才小心翼翼地吐了口长气
,又侧耳倾听一阵,相信那人没有再杀个回马枪的意思,这才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粗布衣裳往身上套去,已经被
人看到了模样,虽然避过了一时,却也避不过一世,这山谷里是不能再待了,还是趁早离开的好!米亚心中暗暗
自语,同时向身边几只不断发出鸣叫的昆虫送上极细的一丝自然之力,以感谢它们之前的帮助,之后悄无声息地
向丛林之外走去。他是再不想在脸上做什么文章了,同样将额前刻意留长的碎发散下遮住脸庞,打算离开山谷之
后,找处地方稍做休整,再谈其他。
米亚兄弟,米亚兄弟,你在哪儿啊?箫白的声音远远传来,正愁要如何走得不着痕迹的米亚,立刻扬声回应,借
着蓝月正好被云朵遮蔽的空隙,请箫白送他出了山谷。
米亚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我还说待休整几天便同你一道离开山谷哪!再说,你一个
人,真的能从沼泽中出去吗?箫白一听说米亚要走,立刻出言挽留,可米亚已是惊弓之鸟,哪儿还敢在山谷里多
待一秒,心思急转之下,已找了个理由,苦笑着摇摇头,却是故意落在了箫白身后,好叫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箫白兄弟,你既唤我声兄弟,我便也不瞒你好了。我原来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只是家中因事得罪了人,结果对
方纠集恶人上我家报复,一夜之间使我满门尽丧,只余我一人。说起来,我与那些孩子,也算是同病相怜。只是
,我受过重伤,从此不能再习武,大仇未报却只能苟且偷生,如今看他们有机会习武报仇,心下多少有些感慨。
所以,我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免得哪天心中郁结难解,又带坏了他们。米亚语意凄凉地说道,心里却不自觉地又
想到了师父......
居然有这种事情,米亚兄弟,你,你......你真是好糊涂啊!便是你自己再不能习武,这灭门之仇便可放下了么
?有道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如此活得毫无意义,心中难道不愧疚吗?你若是拿箫某当朋友看
,且说说你那仇家是什么来头,我去帮你报仇!箫白还真是有够直,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米亚微微一怔,心里
却对他生了些好感,这人性子直烈,却没什么心眼,倒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箫白兄弟能拿我当朋友,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谈什么报复?我的仇家厉害无比,而且人多势众,莫说是你,就
是你师父......哎,莫怪我胆小怕事,箫白兄弟,即使你侥幸能帮我报仇,那又焉知我的仇家不会再找人来向你
寻仇?如此冤冤相报,不知又要牵扯多少人进来,我的血仇是命,那些人的命便不是命了么?我又何苦拿那些不
相干的人来为我的家人殉葬?那些人就没有亲人会为他们的逝去而伤心么?将心比心,悲我一个,苦我一个,总
好过纷争不断吧?世间事情,总有因果,便当是我家,前世欠了别人的吧......米亚低沉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悲凉
无比,箫白却为米亚能有这样的胸怀万分钦佩,听他言下之意是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只打定主意,以后行
走江湖之时,一定多多照料于他。
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山谷,米亚谢绝了箫白的再三挽留,为了快些离开,索性连方向也不计较,匆匆一头扎进了在
黑暗中更为令人恐惧的沼泽。
已经错过两年师父的生辰,叶靖寒这次回无忧谷,一半是来请罪,另一半却是因为他被贬回到他的封地广安,而
广安,就是无名沼泽的大片外围区域,想想要不了多久即将来临的猛兽迁徙,叶靖寒决定在师父手里再诈些好东
西----那怪异老头儿就这点不好!明明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却总喜欢小辈们用那些撒娇的手段去向他要东西
!偏偏叶靖寒又是个不轻易开口求人的性子,但因为天资聪颖,反而最得那怪异老头儿赵岳的欢心,从小到大,
赵岳就以能让叶靖寒开口向他撒娇为最大奋斗目标,为此,那可没少费功夫,可惜,百次也未必能成其一,时间
长了,赵岳是愈战愈勇,叶靖寒却是苦不堪言,所以,在他十六岁能轻松将赵岳击溃,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山门
,将信守对某人的承诺绝不轻易踏出无忧谷一步的赵岳给气了个半死!
从那以后,叶靖寒倒是很少回无忧谷,即使回来了,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落荒而逃,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耐着
性子、顺着那怪异老头儿的意思----猛兽迁徙,动辄就是几万条人命,若不是冲着赵岳的绝妙医术与谷内几百年
来流传下的猛兽注解,他也绝不会那么乖巧!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为了那个美丽得如同仙子一般的少女----虽然
看过不少神话传说,可毕竟谁也没见过真正的神明,叶靖寒更是从来不信神明的存在,定下心思一想,他倒觉得
那少女有可能是怪异老头儿什么朋友的弟子。只是,无凭无依的,他也不好冒然开口询问,毕竟他看清那少女的
地点与方式都不太合适,若是被那怪异老头儿追究起来,怕是会坏了人安的名节。横竖总在一个山谷里,总能见
得着的吧?到时候自然就能结识,何必费那个心思?
可一连近半个月过去,赵岳的生辰已过,八个师弟师妹的修习也已步入正轨,可叶靖寒仍未能在谷中找到那少女
的踪影。他担心是那怪异老头儿看出了什么,故意折腾他,于是,在如愿以偿地拿到谷中不少良药丹方与猛兽注
解之后,他又颇为难得地多待了几日,却还是没在谷中发现什么异常,终于忍不住向箫白询问起来。
没有啊!之前师父一直在谷中清修,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最讨厌有不相干的人待在无忧谷里,所以,除了
我和带回来的八个师弟师妹,这谷里应该没有别的人了......师兄怎么这么问?你看见什么陌生人了?那你怎么
不告诉师父去?万一谷里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再说师兄你马上要回领地,我也要尽快返家,师父一个人,若是
让人混进了谷里,他哪护得住那几个孩子?箫白虽然单纯,脑子转得却不慢,一叠声地说话,便急匆匆地要去找
师父。
箫师弟,等一下!也许是我看错了,你先与我一道在谷里四处搜索一遍!若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惊动怪......
师父的好,师父的身体不好。习惯了向人发号司令的叶靖寒淡淡地说道,然后直接转身向谷中那些极易隐蔽且不
会被发觉的角落走去,他知道箫白一定会跟上,甚至连头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