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的，乖乖听话哦！
也许是因为突然经历了生命中最可怕的变故，却又在生命最无助的时候得到了米亚的关照，秦雪一反从前自我为
中心的倔强，一声不响地闭上了眼睛，空着的左手死死握紧米亚的衣袖。米亚俯卧在秦雪身边，偷偷张望了一眼
，那些确信再无法从这小渔村搜刮到什么财物的马贼，带着狰狞的笑意，扑向了那些茫然无助的孩童，他们中，
最大的不过十五岁，最小的却只有七八岁。
孩童的尖叫、哭泣、悲鸣、求饶，混杂在男人得意的狞笑之中，污言秽语里还带着欲望得到满足的极乐。米亚不
知道此刻在破旧渔船下的七个孩子会有怎样的想法，可他身边的秦雪，却是不住地颤抖，甚至差点将夹在身侧的
剪刀弄掉，米亚无奈地握住他的小手，却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发出一点儿声响。
虽然米亚此刻使用的是替身，但这替身却比真正的人类躯体还真实，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渐渐止
住了血，但因为失血过多，米亚的体温却也渐渐降了下来，紧紧握住他衣袖的秦雪，起初的安心因为那些几乎就
近在咫尺的惨呼、悲鸣而完全丧失，可当他发现那衣袖下的瘦弱手腕似乎越来越冰冷时，他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到
了身边那唯一的温暖上，无力感渐渐抬头，秦雪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对于自己从前将所有人排斥在外的行径，
他也觉得无比懊悔。
米亚来到小渔村，要说有谁对他不满的话，除了老鱼头排第一，秦雪就该排第二了。原因很简单，即使陆虎再如
何有凝聚力，再如何有孩子缘，可秦家的两个大孩子，总会留一个在屋里陪伴秦雪，因为他是捡来的孩子，五年
多以前，秦家大哥打渔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秦雪，秦家大嫂看着当时只有一岁多的孩子饿得皮包骨头，什么
也没说，就收下了秦雪，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们怕他从邻居家嘴里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会想不通，所以
定下了必须留一个孩子在家照顾秦雪的规矩。可米亚来到渔村没两天，就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因为他总能在
老鱼头的挑剔与刁难中抽出时间陪他们尝试些新的游戏，比如抓石子、用海边捡来的贝壳拼出美丽的图画、大家
一起在林中比赛捉迷藏、看谁能躲到最后......
对那些新鲜游戏好奇不已的孩子，总会把自己不能一起游戏的郁闷发泄到待在家里不愿出去的秦雪身上，偶尔一
次大伙一起到秦家玩，也被秦雪喜怒无常的性子弄了个不欢而散，秦月和秦风对他都颇有微词，但是，毕竟是孩
子，什么脾气都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弟，他们还是相当爱护的，他们自己说秦雪的不是可
以，但若是别人说，即使是陆虎，他们也会挥舞着拳头冲上去----当然，陆虎也没那么小气，倒是比陆虎还大的
几个孩子背地里说过些秦雪的坏话，被秦风寻个了理由打了个痛快，秦月则是在他们的母亲面前露出委屈无比的
表情替秦风报不平，说他们以多欺少......
尽管如此，秦雪并不对这两个哥哥姐姐有什么喜爱，因为他知道，他与他们是不同的，他很清楚他是怎么来到这
个渔村的，虽然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可是这并不影响秦雪对自己的信赖，他划出一个无形的区域，将自己与其
他人隔离成两个世界，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向外张望，用自己的方式要求别人对他的要求予以满足，但他在乎的只
有自己。
然而在这一刻，在真实面临死亡的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身边那正渐渐冰冷下去的身躯，如同他名义上
的爹娘一样，成为众多只能用死尸来形容的存在。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那些几乎就在秦雪耳边的惨叫挣扎渐渐
被他过滤掉了，他的全部心神，只牵挂在他身边的、总是对他和颜悦色却从来没得到过他一个好脸色的小米哥哥
身上。秦雪的小手借着米亚衣袖的遮挡，握住了米亚的手腕，并很小心、很小心地将自己的整个胳膊藏到了米亚
的胳膊下面，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米亚的胳膊。他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让那些刽子手发现他还没死，那残酷的凌虐
就会立刻降临到他的身上，甚至可能牵连到小心维护着他的小米哥哥。
我没事，已经没有流血了......米亚感受到秦雪的动作，虚弱地小声说道，你别动了，小心。
惨无人道的凌虐与暴行仍在继续，但孩子们的声音渐渐低哑下去，马贼的人数比他们多得多，一个孩子至少要面
对两到三个完全没有人性的欲望禽兽，承受他们那些积攒了几天、无论如何不该发泄到这些孩子们身上的兽欲。
不知过了多久，马贼们的喘息声停了下来，疯狂的屠杀与尽情的施虐耗尽了他们的体力，三三两两地提起裤子，
带着满足的狰狞笑意回到那些马匹旁边，粗犷大汉是唯一一个没有加入这场轮暴游戏的人，他在木桌上摆好了二
十多个盛着珍珠的手帕，示意那些手下一人一个，以示公允。
好了，这次干得不错，收拾收拾，我们该走了！粗犷大汉说着，率先蹬上马背，离开了渔村。剩下的马贼互相交
换个眼神，很快分好了工，一部分人整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将之全部抹煞，另一部分人则用火折子燃起了火把，
点燃了那些刚刚被他们蹂躏过的孩子们以及小路两边的房屋。
已经在之前的挣扎与嘶喊中耗尽了力气的孩子，被火舌燎得不断翻滚，却再没有可以喊叫出声的可能，他们的嗓
子已经彻底哑了，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没多久，他们就不动了。
马贼们嬉笑着，跨上马背，呼啸着离开，米亚仍然压着秦雪的胳膊，不让他起身，小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渔村已
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秦氏夫妇已经被火焰烧着，充斥着鼻端的，尽是木米燃烧后焦糊味和烤肉味，米亚背上的衣
物也烧了起来，但他仍然没有动作。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些马贼撤走的时候，有两匹马是空的，但他们来的时
候明明是一人一匹马，就算其中有一个人被他们自己人给干掉了，也该只有一匹马空着才对。也就是说，还有一
个马贼没有走，仍然在附近监视！果然，又过了一会儿，村外丛林边的草丛抖动一下，站起一个人来，嘿嘿冷笑
几声，大踏步地向丛林深处而去，没有在沙地上留下一丝痕迹，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米亚才狠狠地一翻
身，将背上的火焰压熄。
4向沼泽进发
小米哥哥，小米哥哥......看着米亚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秦雪一骨碌爬了起来，呜呜地哭了，推搡着米亚的肩
膀，完全忘记了米亚的背上还有一道几乎致命的伤口，呜呜呜呜......小米哥哥，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
人......小米哥哥......
秦雪，我没事，我不会死的。米亚睁开眼睛，额上尽是虚汗。没办法，这是借干柴之体做的替身，最怕的就是火
，能忍住这么长时间，而且不让火焰真的烧到自己身上，他已经很累了，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额前的碎
发有的正粘在他光滑的额头，大部分却已经滑落在双眼旁边，所以秦雪看到了他第一次露出的那双鲜红眼眸！秦
雪怔怔地愣在了那里，甚至连身边正逐渐靠近的火焰都给忘掉了！
米亚并没有注意到秦雪的失神，只是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秦雪，这里不安全
，你先扶我回老鱼头的屋子，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还活着......
秦雪默默地点头，用他单薄的小身体支撑着米亚站了起来，小心地在灼热的炽浪中穿行，好不容易到了老鱼头那
偏僻无比，而且已经被烧得差不多的小院，幸好蓄水的大瓦缸里还有些清水。秦雪在家里虽然因为年纪最小，很
少主动做些什么事情，但爹娘吩咐时也一样会帮忙。他手脚利落地翻找出还算干净的木盆，从瓦缸里舀了些清水
又洗涮一遍，将水倒掉，这才又打了些清水打算帮米亚清洗了伤口。
虽然不去理会也不碍事，但米亚却无法拒绝秦雪----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出自己不是普通人的真相，无奈地
脱去身上已经被大刀拉开一道长长裂缝的单薄衣衫，米亚将身后狰狞的伤口展现在秦雪面前。秦雪倒抽了一口冷
气，手里的木盆都差点儿打翻在地，好在之前的血腥场面已经让他有了一点点的免疫力，他眼里含着泪水，小心
翼翼地将伤口边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找来老鱼头暗藏的烈酒，清洗过整道伤口的边沿，最后才在那血色的伤口上
倒上药粉。
做完这一切，秦雪却望着米亚的后背呆呆地愣住了，之前看到米亚那双鲜血的眼眸时，他就有种惊艳不已的感觉
，处理过米亚的伤口之后，他的视线又被米亚那白皙而线条优美的背部轮廓弄得有些失神，优雅的颈部弧线、消
瘦的双肩、完全不同于手脚肤色的、如同白玉一般的后背......秦雪还是个孩子，他只是单纯着迷于米亚隐藏起
来不欲人知的绝美，至于以后这样的着迷会变成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秦雪，好了吗？米亚轻声问道，为背后半天没了动静而感到些许困惑，秦雪一惊，支吾两句，手忙脚乱地收拾了
东西，却找不到用来包扎的东西，急得又快哭出来，米亚耐着性子哄哄他，又示意他看清自己的伤口已经渐渐结
痂，没有包扎的必要，这才算安静下来。
院子里已经烧得七凌八落的木篱边，一丛已经完全炭化的杂草中，有一截带着斜劈刀口的干柴，虽然周围的杂草
已经被烧光了，但这根干柴却丝毫没有被烧过的痕迹，只有一道斜斜的刀口。米亚不着痕迹地扫了那里一眼，便
不再理会了。
小米哥哥，我......我都没有看到哥哥姐姐......秦雪拉着米亚的手，在火焰燃尽的断垣残壁中寻找，却突然冒
出一句话来。
渔村很小，借着海风的威力，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就将渔村化为了历史，只剩下那些已经被动过手脚的几艘渔船
还在海边漂浮，过不了多久，它们也会成为被海水浸透的烂木头。听到秦雪的话，米亚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时才
想到，自己似乎没有编好欺骗那些孩子的理由，是谁将他们藏在了那艘渔船下面？为什么当他们的亲人遭遇屠杀
的时候，他们会没有力气尽自己的一点儿力量去挽救？
小米哥哥，他们一定没事的对不对？秦雪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找到他们！然后告诉他们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
们要报仇！
只有你的哥哥姐姐吗？还有谁你没有找到的？米亚心念一动，索性顺着秦雪的话继续问道。虽然经过火焰的肆虐
，但大体的人数还是数得出来的，再加上同是一个村子，彼此都熟悉，从身材体形上大约也能分辨得出那些烧得
不是很彻底的尸体属于谁，秦雪虽然年幼，却也应该能发现少了的那些人。
还有虎子哥哥、鱼儿姐姐，余家、罗家和卢家的三个讨厌鬼好象也不在......秦雪虽然不大和其他孩子一起玩，
但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他居然将米亚藏起来的七个孩子都点到了！
米亚目光复杂地看了秦雪一眼，这个孩子原本不是他打算救下来的，可他却在经历那一场变故之后，冷静得这么
快，换了别的孩子，这个时候恐怕还在哭泣与茫然不知所措吧？也许是之前秦雪的样子令米亚颇有感触，这一刻
，米亚竟感觉自己对他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沉默片刻，米亚摸了摸他的头，秦雪，你去找找他们吧！他们
平日喜欢在什么地方玩耍，你应该很清楚的，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可是......秦雪有些迟疑，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担忧，你伤得那么重，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哥哥姐
姐们一定和虎子哥哥在一起，他们玩累了，自然就会回来。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米亚举目四顾，摇了摇头，这些乡亲的尸首总得有人收敛，你忍看着他们曝尸于此，不得入土为安吗？陆
虎......他们也总得见爹娘最后一面才是......
秦雪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呜咽着点点头，扶着米亚在一堵残墙脚下坐好，这才向着南边的沼泽跑去。米亚微微一
愣，随即有些感慨，这个秦雪，说不定才是最聪明的一个，若是在丛林里玩耍的话，怎么会听不到急去的马蹄声
？十来岁的孩子，知道家里有了一大笔收入，再怎么懂事听话，也会想要些自己平日里得不到的东西，哪儿还有
那个心思继续玩耍？
秦雪稚嫩的嗓音渐渐扩散开来，米亚却坐不住了，镇魂草虽然有着那样的奇效，但闻多了还是对人没什么好处，
何况任何人在遭逢大难的时候，大脑总会下达哭泣、昏迷、大吼大叫之类的指令来让人发泄一下情绪，一直保持
冷静，别说大人受不了，何况是十几岁的孩子？
就在这时，沙滩上的那条破旧渔船竟自己动了起来，刚刚跑过船边向沼泽而去的秦雪吓了一跳，他一边往回跑，
一边凄惨地尖叫，嘴里的呼喊声都变了调，小......小米哥哥，有鬼啊！
米亚松了口气，看起来是镇魂草已经烧完了，麻痹的效用已经过去，几个孩子已经恢复了体力，他挣扎着站起来
，伸手把颤抖着的秦雪搂进怀里，静静地等待着。
倒扣着的破旧渔船最终抵挡不住几个孩子的齐心协力，紧扣在沙滩上的一边船舷被掀了起来，个子最高的陆虎半
跪在沙滩上，将船舷顶在自己肩头，催促着其他孩子快些出来，秦风、卢真一弯身，立刻从船下钻了出来，然后
学着陆虎的样子，用自己并不算坚实的肩膀分担了一份沉重的压力，让后面的两个女孩先钻了出来，最后才是罗
锐和余跃，等他们等出来了，陆虎一声吆喝，三人将船舷一举，松手的同时向后大大退了一步，呯！闷响声中，
破旧的渔船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三个大男孩却软倒在沙滩上，喘着粗气。
大姐，哥哥......秦雪低声唤着，然后扑到了秦月的怀里，大难之后能够看到自己的亲人，那是一种多么珍贵的
失而复得？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似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思去计较是谁把他们藏在了渔船下面，最先站起身的陆虎，
大大的虎目中流露着无限的悲凉，却又坚定异常，那些人说不定还会回来，如果看到这里被收拾过，我们的处境
就不妙了，爹娘和叔叔伯伯们的尸首，只能暂时不去管他......现在大家分头去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东
西，一柱香之后在这里集合，动作要快！
正如米亚所料，这个一向能够将所有的孩子团结在一起的男孩，在亲眼目睹亲人被屠杀之后，并没有失去他一贯
的冷静，他有条不紊地说出一些穿越沼泽所必须的物品，然后吩咐孩子们四处收集，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有幸逃
过火灾的残留物品，诸如盐、米、肉干、熏鱼、绳索、防身的匕首、渔枪、一些衣物、散碎的铜钱与银两、滚落
在角落里的小珍珠、用来驱散沼泽中蚊虫的药酒、针线、剪刀、火折子、引火的绒线......甚至还有一张栖凤国
的地图，这些东西都被平时喜欢在家里乱翻乱找的孩子们找了出来，那些带着他们美好回忆的零碎玩具，他们却
谁也没拿----经历这场巨变，他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他们是复仇者！
小米哥哥，那些人是从丛林那边过来的，所以我们不能去自投罗网，我们得从沼泽穿行，沼泽的另一边，是九幽
山，我们打算到那里去拜师学艺，将来出师了就去找那些人报仇，你......你的身体撑得住吗？陆虎看了看米亚
，脸上的表情有着淡淡的疏离。米亚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在这里生长的本地人，对于渔村的感情也不像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