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三人默然对坐。
「霍伯母请用茶。」凌月庭备了茶点。事到如今,他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霍妈妈淡淡颔首,不去碰那杯茶,但也没有发作。寻常母亲在这时候可能会大吵大闹,啕哭大号,但她是霍致远
夫人,她得自重身份。
凌月庭知道自己在场,母子俩说话不方便,於是识趣地说:「我该见医生了,失陪一下。」
没有外人了,霍妈妈轻咳一声,说:「翔,照顾生病的朋友是好,但也得有分寸。」老妇努力地维持镇静,但脸
上肌肉已不受控制地打颤。
微一踌躇,霍星决定坦白,「我不是在照顾朋友。月庭是我的恋人,我得用所有精神时间照顾他。」待见母亲脸
色剧变,男人不禁一阵心疼。让年迈的母亲那麽难过,他真是作孽,「对不起,妈。」
「你居然这样说!」霍妈妈惨白著脸。无论事情多麽明显,无论以前有多少蛛丝马迹,只要儿子不承认,那就不
是事实!可是他居然……承认了。
「我跟月庭在一起三年多了。」霍星翔沉声说,「瞒了你们那麽久,我很抱歉。」
老妇人眼角泛红。儿子道歉,是因为隐瞒,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所为有错。
「翔,为什麽要这样伤害父母?你做出这种事,要我跟你爸情何以堪!」
「妈,请勿小题大做。」霍星翔苦笑,说:「我不想伤害你们,但终身伴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我希望顺从
自己的心。所以,就算你们不满意我的选择,也请尊重我的意愿,毕竟要与伴侣共渡一生的人是我啊。」
「小题大做?这还是我不对了?这种背德的事,是一句不满意可以形容的吗?!」霍妈妈气极,颤魏魏地站起来
,「你怎麽不来尊重一下父母的感受?你想活活气死我跟你爸?」
霍星翔非常头痛。恋人的病早令他心力交瘁,哪还有心思应付盛怒的母亲。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再叫我妈了!」尊贵的妇人拉不下面子,事情眼看再无转寰的馀地。
这时,护士忽然跑进来,尖声叫道:「不好了!凌先生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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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母子二人一起涌到病房。
凌月庭躺在床上,嘴角淌著血丝,雪白的被单跟他的脸一样颜色。
「月庭!!」霍星翔疯了般扑到床前,握住恋人的手,心跳好像停顿了。
「翔……」凌月庭虚弱地睁开眼睛,相握的手却暗暗用力捏了一把。
霍星翔一愣,见恋人飞快地向他眨了眨眼。
「他是什麽病?」霍妈妈问。
在恋人暗示下,霍星翔低声回答。
「血癌?怎会发生这种事?」霍妈妈一怔,失声轻呼。
「霍伯母。」凌月庭虚弱地,把脸转向妇人。
霍星翔不知他想搞什麽,但也顺著他,让他与母亲说话。
「霍伯母,请你不要怪翔。」
霍妈妈本来是恨的,可是见了凌月庭虚弱憔悴的样子,也摆不出冷脸。
这孩子,患了这个病,还不知道活不活得成呢。叹了口气,妇人不由得放软声音:「月庭世侄,你父亲知道你俩
的事吗?你可有想过如果他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凌月庭苦笑,这话多讽刺啊。
「妈,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说了。」霍星翔忍不住。
「你们最好父母什麽都不说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知道!恨不得父母又聋又哑,那就不会碍了你们的好事!」霍妈
妈狠狠瞪他。
这样的重话,霍星翔差点受不住。凌月庭更是立刻就咳嗽起来。
见他辛苦,霍妈妈有点软化,道:「你们没做别人父母,哪明白为人父母的难处。孩子出生只有小猫般大,每天
要喂七八顿奶,半夜哭闹不休要哄要抱。好不容易养到成人,有了恋人就不认父母,一个不顺心就离家出走……
」
这是数落自己了。霍星翔苦笑。事实上,他爸妈忙著交际应酬,什麽时候亲手喂过他七顿?而自己从小独立,十
二岁就念寄宿学校。不是不爱父母,而是关系实在疏离。
「我真不明白,为什麽孩子长大了,有了情人,父母马上就成了外人,成了不通情理的怪兽。」老妇庄严的脸露
出一丝伤感。
「好啦,也有父母抛弃小孩,连自家孩子生病也不管的。」霍星翔插话,不让母亲动摇恋人。
「霍伯母,翔不是故意惹你难过的。」凌月庭握著她的手,轻轻说:「他只是不懂得表达自己,其实他心里很在
乎你跟霍伯伯的。」
这样虚浮的话,惯见世面的霍妈妈却接受了,亦顺势下台,道:「唉,你们的事要是翔的爸爸知道了,他一定承
受不了。医生说,他的血压过高,心脏也不健康……」
霍星翔默然,他知道母亲的意思。她不会站在自己一方,但也不贸然撕破脸。让事情留有转寰的馀地,总之一切
要以父亲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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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
「亲亲,你是装假的?」霍星翔安顿好母亲,回到恋人的房间。
「这有什麽好奇怪?我本来就很擅长装病啊。」凌月庭坐在床上看书,闻言白了他一眼。就算在健康的时候,自
己装起病来,也能把翔骗得团团转呢。
「太诈了!」瞪眼。
「嘻嘻,是跟你学的。」凌月庭得意地笑。以前他们也经历过几次曝光危机,每次自己都阵脚大乱,只靠翔一人
插科打浑,混蒙过去。但这次,终於轮到自己替恋人解围了。虽然由始至终,霍伯母没说过一句认同他们,但至
少翔不必母子反目。
「亲亲,你长大了。」霍星翔赞叹,坐在床缘上,握著恋人的手轻轻亲吻。
「嗯。」凌月庭微笑。他一直很努力成长,希望一天成为可以匹配得上恋人的男人啊。
「不过……」霍星翔忽然露出狰狞的表情,咧开白森森的利牙,道:「你做这种事,居然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
见恋人山一般的身体压过来,凌月庭无辜地说:「要骗别人,先要骗过自己人啊。」
「你差点吓死我了!」巨山继续迫近。
嗯,好有压迫感。凌月庭不由得蜷缩起身体,眨眨眼,说:「吓了就吓了嘛,你待怎样?」
「补偿我的损失啊!」把恋人瘦小的身躯桎梏在身前,故意捏捏柔软的腰身,摸摸修长的腿,吻吻纤细的颈子,
作思考状,「嗯,该让你怎麽补偿。」
「喂……」凌月庭抗议,但冷不防被含住了耳垂。
娇嗔的声音化作一下煽情的抽气声。霍星翔愉快地扬起嘴角,唇慢慢沿著优美的线条,从耳朵、下颔、颈项,滑
到瘦削的肩。舌尖和牙齿忽轻忽重地爱抚,技巧地弄出一抹象徵占有权的吻痕。
留恋地亲吻著那抹性感的痕迹,男人哑著声,说:「彻底地赔偿我没问题吧?反正三天不下床也没所谓。」
彻底?!居然好意思这样对待病人?!凌月庭瞠大眼,恨恨道:「我说有问题你会听吗?」
「会!」非常爽快,霍星翔绅士地说:「你叫停,我马上停。」可是手已经先活动了。
「你说的跟做的根本不一样!」凌月庭呻吟,他的身体快被弄得著火,「我相信你才怪呢……大变态……变态翔
……我宰了你啊……」骂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像首催情的乐章,但别扭的男子始终没说出那终止的关键字。
幕後花絮:
LCY:翔……对病人做这事不太好吧?(汗)
翔:罗嗦!你偷工减料还好意思吱声!
LCY:可是……对病人……(暴汗)
翔:我们吃那麽多苦,爽一下也不行麽?
LCY:汗…...不是不行,可是……
翔:你有意见吗?(挑眉)
LCY:没、没有(冷汗ING),偶替你关上门。(讨好ING)
PS. 门已关上,H从略,下回没有分解,请勿期待。^^b
PS2. 进入结局篇了,请关心星翔小月的朋友陪伴他们走过这一段。^^
第十章
『你问月庭母亲的事?』霍妈妈沉吟,衡量了片刻,决定卖儿子一个人情,『我只知她姓明,名字是雅玫。因为
姓氏罕有,所以听过一次,便记下来了。』
有了名字寻人便轻易得多,周文宾终於在一星期後捎来好消息。
得知凌月庭的母亲身在泰国,嫁与当地一个极具权势的男人,霍星翔一刻也不停地寻去。
「……就这样子,亲亲,我可能还要多待几天。」霍星翔来到曼谷已经两天了。因为怕结果叫人失望,他一直没
向凌月庭透露过寻人的事,「只要工作一完成,我马上回来陪你。」
『嗯,明白了。』以霍氏公司出现问题为理由,凌月庭很能谅解,『你不用担心,我在医院里很安全,奇顿医生
会照顾我。』因为发出的新药物,他为了试药也暂时离开了酒庄。
「亲亲,保重身体啊。」眼皮发热。不知新药反应怎样,霍星翔恨不得自己在恋人身边,「我会尽快回来。」
挂上电话,霍星翔沉著脸离开了酒店。
「霍先生。」酒店大门前,几个男人追上来了。
「阿国?」为首的年轻男人是当地的帮派头目之一,为人灵活能干,受霍星翔道上的朋友委托,负责一路打点。
「霍先生你要去哪里?该不会想就这样杀到龙爷家吧?」龙爷就是明雅玫的丈夫。男人在身在黑道,仇家众多,
住的地方保安很是严密。
霍星翔没有否认。阿国道:「见面的事我们会给你安排,难道你信不过?」
「谢谢你的好意,阿国,可是我已经等太久,不能再等下去了。」
「龙爷在道上辈份很高,等不会见客。」
「我不是要见龙爷!」霍星翔失去耐性。
「我知道你要见他老婆。可龙爷视他老婆如禁脔,从来都没让人见过她。」阿国吐吐舌,道:「你这样一个帅哥
,贸然跑去找人家老婆,若惹起什麽误会,搞不好会被封进水泥沉进大海去。」
霍星翔知道这不是笑话,但他不会改变心意。
「霍先生,我们不能让你涉险。」阿国神情也凝重起来。若是霍星翔在曼谷有个闪失,光是韩国的朴家便不会放
过他们。
霍星翔挑眉。就算使用武力,今天他也达到目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是你?」清脆悦耳的轻呼。一把与气氛极不配合的少女声音响起。
「咦?」霍星翔认得那是上次商店偶遇的少女。
「可不是吗。」少女露出美丽笑靥,「上次的邀请被你拒绝了,还以为不会再见面呢。」
「这不是龙小姐吗?」阿国等人看清楚少女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在暗中保护少女的保镳也现身了。
「龙小姐?」霍星翔扬眉,「那麽明雅玫是你什麽人?」
「咦?你认识我妈咪?」
◇◆◇ttt◇◆◇ttt◇◆◇
以霍星翔之能,要哄一个少女太容易了。他们,包括阿国,都挤上了少女的大形黑色房车,朝郊外的龙宅驶去。
龙家大宅豪华宏伟,金碧辉煌。
龙小姐在客厅给霍星翔引见了母亲。
明雅玟穿著黑色的綉花旗袍,擦淡淡的茉莉花香水,长发挽成松松的髻。打扮端庄成熟的她,有一张非常年轻的
脸,若跟凌月庭站在一起,十足像年纪相若的姐弟。
「爱玫,你说的朋友是他?」女人问女儿。
「多年不见,明阿姨忘记我了。」霍星翔乾咳一声,这才回过神来。饶是他惯见美丽的男女,在看见明雅玫的一
刻,也被她的艳色震慑。「小时候,我常跟月庭一起玩。」
女人身子一晃,过了半晌,才把客人单独请进书房。
书房只有两个人,霍星翔把一个公文袋交给明雅玫。
拆开来,里面是月庭从小到大的照片。照片里小小的凌月庭总是鼓著腮帮子闹别扭,少年凌月庭则一脸忧郁,只
有近几年拍的照片,男子才展露了幸福的笑靥。
明雅玫一张一张的看,脸上阴晴不定,悲喜莫辨。
最後一张是在酒庄拍的,照片里凌月庭笑著,眼神坚定,但脸颊瘦得凹陷,严重的病态很明显。
公文袋里还有一份病历表。
「我们找不到配对的骨髓,直系亲戚的机会率会高些。」霍星翔轻轻说。
女人闪过一丝出惊惶的神色。
「明女士!」霍星翔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女儿不知我以前的事。」女人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还有我丈夫,他不喜欢我跟以前的亲友联系。」
霍星翔霍然站起来,一口浊气直往上冲。
在他发作前,明雅玫掩脸低泣,说:「请你让我考虑一下。」
居然还要考虑?!男人咬牙,强忍住打她一巴掌的冲动。
「霍先生,你一定认为我是坏女人。」抬起头,带著凄美的神情,绝色的女人幽幽地说:「可是你不是我,你不
会明白我的痛苦。我也吃过多苦头,好不容易才得到今日的一切,一个我一直渴望的正常家庭。」
女人渴望一个正常家庭,彷佛只是很卑微的愿望。霍星翔闭一闭疲倦的眼,冷声说:「我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难道因为自己的痛苦,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让无辜的孩子跟著痛苦吗?」
女人露出令人心碎的痛苦表情。
这时忠心的管家在外面叩门,霍星翔不得不走。
「明女士,公文袋里有我和医院的联络电话和地址,三天之内,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答覆!」厉声。男人暗暗决
定,若女人泯灭人性,那自己用要胁也好,用武力也好,不管用什麽肮脏手段也要迫她就范。
在盛怒的男人转身离开的一刻,明雅玫终於起了疑心。
「霍先生,请问……你跟月庭是……?」
「恋人。」简单直接的答案。
明雅玫掩住嘴巴,神情惊布。半晌,泪水不断自眼角沁出,完全不受控制。
「有那麽可怕吗?」霍星翔耸耸肩,「跟抛弃幼儿的母亲相比,同性恋者会更可怕?」
◇◆◇ttt◇◆◇ttt◇◆◇
第二天,霍星翔担心恋人的治疗情况,忍不住先回到伦敦。
「霍先生,你回来太好了。」在见到恋人前,霍星翔先被医生请到办公室。
「病情有反覆吗?」霍星翔紧张地问。
「我想我们应该透过媒体作出呼吁,寻求合适的骨髓。」奇顿叹气,说:「凌先生喜欢低调,一直也不答应,你
劝劝他吧。」
「你的意思是……病情危急了?」霍星翔的心沉下去。
「新药没有帮助,情况有变坏的趋势。这几天还出现了脱发的现象,凌先生看著大把大把落下的发丝,表情好难
过。」奇顿也感到心疼,「脱发还是小问题,若病情再恶化下去,找到骨髓也不能做手术。」
「什麽?」霍星翔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
「病人快要死了,在危急关头得到骨髓捐赠,手术後立後鲜蹦活跳,以上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奇顿苦笑,
轻声解释:「现实生活中,骨髓移植的风险极大。要先控制病人的癌细胞,手术前得通过化学方式把体内骨髓洗
净,以避免与新注入的骨髓排斥。手术後是最危险的,因为新植入的骨髓要2至6星期才能正常运作,生产白血球
细胞,在这期间身体几乎没有抵抗力。所以病人的身体不能太虚弱,否则随时会因为感染而死。」
「所以,结论是再拖下去,月庭会失去生存机会。」紧紧握住拳头,霍星翔沉著脸,倏地转身冲出办公室。
在门打开的刹那,男人看见明雅玫脸色惨白,戴著渔夫帽,架著墨镜,在女儿陪同下,默默地站在门外。
绝处逢生的感觉无法形容,霍星翔鼻子发酸,有大哭一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