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雪社的大楼很新，大厅的地板铺着大理石，整洁明亮。

而悠树所上班的总公司大楼，由于使用年数已久，显得老旧许多。

悠树在柜台报上自己的名字后，便听到对方在呼叫营业企划部主任的望月。由于事先已约定过，他应该很快会现

身。

「请你们稍候。」

悠树与洋介被带至大厅，可用来洽谈的沙发上，才坐下便见到有个男人从电梯走了出来。

悠树一见到，便「啊」的一声！

「桂川先生！」

被叫做桂川的男子，看见悠树后也浮起笑颜。

「好久不见，你当了教育软件开发部的课长了？实在是青年才俊哦！」

「桂川先生，你似乎也混的不错。」

「今天来有何贵干？」

「只是来拜访贵社的营业企划部主任的望月先生。」

「是吗？那真不好意思。」

桂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悠树马上问他。

「有什么不便吗？」

「唔，其实是……」

桂川很严肃地看着悠树。

「营业企划部主任就是我，有马。」

「咦？」

桂川又道。

「真的是久违了。」

「可是秘书那边登记的是望月氏……」

「我也是最近才调到这里来的，是你没弄清楚。」

桂川把「升官」说成是「调动」。

桂川才三十二岁，与悠树只相差五岁。在萤雪社就当上营业企划部主任，可说是少年得志。这也相对的表示，他

的业绩一定很亮眼。

「桂川……还是老样子。」

桂川此时视线移向洋介，洋介亦正打量着他。悠树忙介绍在一旁的洋介。

「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们那一课的工藤。」

「请多多指教。」

洋介递出名片给桂川。

「我是工藤洋介，请包涵。」

桂川用笑脸接过工藤给他的名片。

「我是桂川晴信。过去在教育服务公司与有马一起上过班，因为太好玩到变成没工作，只好跑到萤雪社来。」

「你这是什么话？是另有高就耶！」

「你这是抬举我。」

桂川对悠树笑笑。

桂川向来不会自视甚高；这也是他猛步步高升的重要因素之一。

悠树进入公司这三年来，从桂川身上学会做人处世的一些道理，加上桂川的工作能力优异……是个可敬的人。

「好难得又再见面，我们不妨去吃个饭吧？」

坐上桂川的车，把悠树与洋介带至他俩所住宿的旅馆附近下面的餐厅。

悠树他们所住的旅馆，也在名古屋分公司附近；桂川设想的很周全。

一打开葡萄酒，桂川便替洋介倒酒，「工藤君，在有马的下面工作是不是很严？有时常被刮胡子吗？」

「啊，有马先生的不太会表现出感情的人。」

「是吗？可能是立场不同，以前我就常被有马教训。」

「我才没有教训你！你可别乱讲！」

悠树如此反驳，在与桂川交谈中，葡萄酒喝来淡而无味。

加上桂川的观察力十分敏锐，……也许他已发现悠树与洋介之间的暧昧关系；使悠树比在开会时更紧张。

「有马你有提携后进吗？」

「那还用说吗？」

悠树装作没看见洋介投射过来的视线。

「那就好，因为你是要求完美的人，希望每个人都能达到你的标准的话，你这主管就会做的更辛苦！工藤君，你

认同我的说法吗？」

「我很仰慕有马先生到他嫌烦呢！对不对？有马先生？」

「工藤，你不要太多话！」

悠树故作镇静地提醒洋介，并暗中踢踢洋介的脚。

桂川听了后，兴致盎然说。

「嘿，仰慕得令他嫌烦？我倒是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什么。」

「你在说谎时，就会习惯性地碰碰唇这一点，还是没有变。」

「咦……？」

仿佛被桂川看穿心思，悠树脸红起来。

「观察你很好玩，有马。你居然想掩饰自己，可是我们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桂川先生，你请不要在后辈面前取笑我嘛！」

「桂川先生说的对！有马先生就是不肯面对现实！」

「工藤，你少说两句！」

目睹悠树心慌的模样，桂川呵呵地笑出声。

此时，洋介的手机响起。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洋介起身到走廊。

桂川立刻看看手腕，一边问。

「有马，你这之后有空吗？」

「这之后？」

「好久才见面，想和你多聊聊……。在同事面前你也有所不便，不能敞开怀畅谈吧？」

桂川那双眼眸，仿佛一切都被他料准。悠树看了一下表，现在才八点五十五分。

「还可以。因为明天的会议是早上九点开始，不要聊太晚就行。」

「不会的，那我们开车出去。我去付帐，你先到外面等我。」

「好。」

桂川拿起皮包走向柜台。与他擦身而过的洋介，手拿着手机回到座位。

「工藤，你先回旅馆去。」

悠树也拿00七手提箱起身。

「有马，你要去哪？」

「我和桂川还有些事要说，你知道怎么回旅馆吧？明天早上你要提早十五分钟前到会议室去！」

「我才不要！」

悠树听了不禁呆住了！

「我反对你和那个人去！和我回旅馆去吧！」

悠树十分无奈地说他。

「你……不要这么幼稚、任性！行吗？」

「这不是任性！你最好不要去！」

「是为什么？」

「为什么吗？」

「你把反对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呀！」

「我觉得很可疑！」

「可疑？」

「那个桂川十分可疑！他绝对是想占有你！」

「……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洋介说的很正经八百。

悠树不理会洋介，径自走出店里。

「你等等！」

洋介马上追过来！揪住悠树的手！

「你不要碰我！和你说话我会得神经病！」

「你为什么都不听我说的呢？……」

「谁要听你的！」

「你看不出来，我却早看出桂川的鬼计！」

接着桂川把车开在眼前的马路上，终止了悠树与洋介的对话。

「有马，怎么了？」

桂川打开助手席的门，狐疑地小声。

「工藤！你快放开手！」

悠树瞪着洋介，后者的手力更强。

「绝对不让你去！」

「你不要胡搞！」

「如果你非去不可……我就向他公开我们的关系！」

「……你！」

悠树一听身体立即僵住！洋介的表情看来并非玩笑。

「工藤！我们来了！」

原来是今天出席会议的小西等几个人，在向洋介招手。刚才打电话给洋介的，可能是这些人。

小西用很清楚的嗓门说道。

「你把我们同期进来的踢开！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悠树趁洋介分心时，甩开他的手，快速坐进桂川的车子里。

「啊！悠树先生！」

桂川当着洋介的面叭当把车门关上。桂川问悠树。

「可以走了吗？」

「可以。」

桂川便踩油门发车。

「悠树先生！你别走！」

悠树头也不回。

他很担心洋介威胁要把自己与他的关系「公开」的话，可是更不愿意任其掌控！

在后视镜的洋介身影愈来愈小。但也感觉得出洋介的眼神闪着激怒的火光！也许洋介沉不住气下，就将他俩的关

系爆料给同事们知道也不一定。

如果真的泄露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洋介的事委实令人心烦，悠树有些自暴自弃地浏览着车外的夜景。

「那个工藤咄咄逼人哦？」

「就是因为这样，才令人头疼。」

桂川马上接着问。

「他很难处理吗？」

「那倒还……不至于。」

「你似乎放心不下他，我看的出来。」

桂川的声音很柔和。悠树还是新人时，常被桂川这种嗓音安定、鼓励。

「我很丢脸，不及桂川先生的能干。」

「你是你，我是我，不可相提并论。」

「但你一直有目标，到现在还是一样。」

「很高兴你这么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很安慰。」

「……桂川先生。」

两年前桂川想转战至萤雪社时，他只与悠树说。

那时他也曾劝悠树「你也一起过来吧？」但悠树仍选择待在老东家。

桂川听了悠树的答案后，虽有些抱憾。结果还是分道扬镳；他走他的阳关道、悠树走自己的独木桥。

这些话言犹在耳。桂川虽然多所激励，但悠树在工作岗位上仍然禁得起身经百战。

「啊，只怪自己能力不足。」

「不对！是我不能不婉拒你的好意。」

桂川听了有些讶异地看看悠树。

「以我看来，桂川先生的太有才华的人。所以当我听到你另有高就时，便曾仔细思量过，该不该跟你走。」

「有马……」

「但如果跟着你，好像我只能依赖你的感觉。但我却想成为能与桂川先生一样能干的人，所以留在原公司，我现

在却觉得当时没追随你是错误的。」

桂川的脸上露着微笑，且摇摇头。

「别说什么追随不追随……现在的你与我已是相等的地位了！」

桂川总会在适时，说出令人悦耳的话。

「谢谢你，桂川先生。」

「啊，已经到了，下车吧。」

桂川拍拍悠树的肩。

「是。」

另一方面，洋介被同事带到居酒屋。

对一直在喝闷酒的洋介，小西有些醉意的关心他。

「你很不开心，是为什么？工藤。」

「没什么。」

如果不是小西他们突然出现，洋介绝不会把悠树放走……洋介不禁用含恨的眼光盯着小西。

他很懊恼小西打手机来，问「你现在人在什么地方」时，告诉他自己的所在。他也清楚叫他们「不要来！」可是

这些家伙却跑了来！

刚才打手机给悠树，可能他把电源关了，所以不通。使洋介心急如焚！

小西却毫无所觉的说。

「工藤，你怎么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

「不行吗？」

「有马先生不是很严格吗？」

「还好。」

洋介敷衍地应着，又跑去公用电话打悠树的号码，为的是怕显示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会不接。

可是仍然不通！

「气昏我了！混帐家伙！」

洋介粗鲁地挂上电话，拿出五千元交到小西手上后就离开；在如此心慌意乱下，他根本没心与任何人说话。

「悠树……跑去什么地方了？」

如果知道他的去处，洋介会二话不说冲过去！他看桂川那小子十分不顺眼！

桂川望着悠树的目光很热切……在某些意思上来说，和自己很相似。

洋介会说桂川「很可疑」，也不限于这些！

他真的很懊恼！

因为根本找不到可以进攻悠树的机会！不管与洋介有过肉体关系之前或之后都一样！

悠树很冷峻。即使已向他表白「我很喜欢你」，他仍然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

但今天在桂川这男子面前，洋介却看出悠树的有机可趁；平时均扳着脸孔，今天却不由自己地显露他的激动之情

；这在公司是绝对看不到的！

很明显的，桂川比洋介更了解悠树，悠树也信任桂川。

因此！当洋介喝令悠树千万不可与桂川两人独处时，悠树竟然自动挥开洋介的手臂，随桂川而去。

第五章

洋介一个人回到旅馆，试试敲敲悠树的房间，并未有人应声。他只好悻悻然回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黑暗中，脑海中自然地掠过过去在饭店与悠树亲热的画面。尽管在两人一体的瞬间，在快感中对自己的一

厢情愿，所带来的那种空虚落寞感亦如影随形。

悠树何时才会正视自己……？除非能得到他相对的回应，否则这种空洞不充实永远不会结束。

与桂川喝了酒后，悠树回旅馆时已快凌晨一点。本来想早点回来，岂料与桂川话匣子一打开，便聊过头了。

桂川送他到旅馆门口，「有马，今天谈的真愉快，希望还有机会多接触。」

「是的。很谢谢你。」

「我如果到东京去，会与你联络。」

「好。」

「你可要把我跟你提过的事，好好考虑一下喔。」

桂川用很真诚的眼神，注视着悠树。

「我真的很需要借助于你这种人的帮忙，只要你有意思，随时可以跟我接洽。」

「好，我知道。」

悠树有些迷惑地点点头。桂川又对他笑道。

「你还是早点睡吧。那些局长们的观念都很古板，明天开会如果打瞌睡可就不得了！当然你不可能会这样。」

桂川在车上向悠树挥挥手，开着车走了。

悠树穿过仍有人走动的大厅搭电梯回房间。把西装挂好躺在床上。

他回想桂川说的话——「你来我这边工作吧？」

「桂川这话或许可以参考……」

悠树承认自己乍进入公司时，人生地不熟加上工作方面的适应，会有些不习惯。可是现在已经驾轻就熟多了。

尤其最近只觉得工作十分忙碌，今天被桂川如此逼迫，悠树的心情有些动摇。

如果接受桂川的提议，就眼前来说，他可以即时解决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是——。

「我可以和洋介分开；真的当作过眼云烟……」

只要涉及到与洋介的事，悠树就抱头发烧！

事实上要不要转业，与洋介并无多大干系。何况与洋介间的事，与这么重大的事比较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悠树想到洋介不知怎么了事……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悠树起身开门，果然是洋介。

「有什么事？」

「我能进去吗？」

洋介说着已推开悠树的身体进来。

「你回自己房间去吧？不然明天又想迟到吗？」

「……你回来的还算早嘛，悠树。」

洋介一屁股坐到悠树整洁的床上。

「我几点回来，和你有关系吗？」

「是没有什么关系啦！我只是以为你会被带去饭店，不回来睡呢！」

「你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悠树不容许洋介这么批评他尊敬的桂川。

洋介有些自讨没趣。

「……悠树。」

「你有所不知，桂川是个很能干的人，他教会我许多工作方面的诀窍。如果他还留在公司，都可以升上部长了，

再说桂川目前所做的系列及企划，对我们公司有很好的利润……你怎么可以……」

悠树站在洋介前面低视着他，又说下去——。

「你不要拿他和你这种成天只回挖空心思的人比！」

「我挖空心思？」

洋介不服气地从床上起来！

「其实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你分明在做爱时很爽的，但事后就好像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是枉费我一番好意

。」

「既然如此，你快走呀！」

「那小子也教会你装蒜吗？」

洋介的脸凑近悠树，后者也未把视线移开，与他对视！

「你不要叫桂川先生是「那小子」！」

「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你想想看！他还不是辞职把你丢下？那种家伙根本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甚至可以说

是翻脸无情的人！」

「才不是！」

「当然是！」

「不是！桂川先生并没有不管我！是我拒绝他的！他明明要我跟他过来！他今天也对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