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吒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咽了回去。
直觉也好心有灵犀也罢，他知道一件事--
此刻，他不应该开口。
"小孽......你......"
"啊，有事吗？"
手里稳稳地握着长剑，一点点抽出来再一分分捅回去，何为孽仿佛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只是他的眼睛中，有着藏不住的刻骨冰寒。
"......咳！"何为妖嘴角抽了抽，话没说出口，一口血却是呛满嘴都是，衬得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凄惨。
"很奇怪？"何为孽微微偏头，"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何为妖虚弱的摇了摇头，"对你而言，我已经没用了......反而是我的死比较有价值......"
何为孽没有开口。
"......咳、咳......而且我还攻击了你的队友......作为已经没有资格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我却还妄
图......"何为妖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所以你杀了我也是......"
"错了。"何为孽挑起嘴角，轻蔑地冷笑，"你，还有那边那个都给我听好--"
"所谓的‘与我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格'，只有我能够认定。什么我要和他在一起所以你就去死吧，屁！"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决定自己的事情，你们争来争去的......以为我是什么啊？嗯？"
"别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这些话就是说给你听的，队长！"
"......呃......"郑吒向后退了半步，他现在只担心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落到何为孽耳朵里......
"原来如此，我错得很离谱。"何为妖平静道。
"不是一般的离谱，是特别特别的离谱。"何为孽依旧在笑着，"现在还奇怪我为什么杀你吗？"
"不了，随意去决定你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错......"何为妖微微阖上眼，那样子看起来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又错，按照这个说法，那边那个一样该打，我为什么只找你的麻烦？"何为孽瞥了一眼那边眼观鼻鼻观心表情肃
穆的观察蚂蚁上树的郑吒，嘴角轻扯，"所谓要攻击你的理由，与这一切都无关，真正的理由是......"
"我本来就该杀了你啊，亲爱的恶魔佛瑞迪先生！"
"别以为你的乔装能换来哪怕一丝的逃生机会了......我的剑，绝对不会迷茫！"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只是单纯的佛瑞迪吗？如果只是那样也不属于我一贯的风格了。
这个不是何为妖，但是他完全符合何为孽记忆中的"何为妖"。
可以说，对何为孽而言，他就是何为妖。
那么......
请继续看。
何为孽的笑容依旧是优雅温文，何为妖的脸色却是陡变。
他已经无法掌握一切......现在他只是猫儿爪中的老鼠，只等对方玩够了，便会被断绝一切生机......
"很奇怪吗？"何为孽歪了歪头，"你的骗局本应天衣无缝，就算你表现出来的，不是真正的那个‘何为妖
'，却也是我记忆中的何为妖。"
"......""何为妖"并没有开口，只是脸色青白的看着何为孽。
"你应该觉得很开心吧？看着我那么嚣张地说‘佛瑞迪不如我'，然后悄没声的窥探我的记忆，变成这
个样子。"何为孽轻轻哼了声，"当时你应该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吧？可惜......"
"若是你不出现，我或许依旧这么弱......但是你出现了。"
"......为什么......"何为妖咬着牙开口，"不可能都是骗我的......记忆伪造，你又不是神......"
"对。"何为孽点了点头，然后说，"伪造一个从出生到现在的几十年的记忆，不留一点破绽是绝对不可能的，而
你恰好也是个找破绽的行家。"
"那么......"
"所以说，你看到的，是‘真相'啊。"何为孽笑道，"这一切本来就是真的，否则怎么解释我这个半成
品变成了完全的？我出生在这里，和他一起长大，然后一起逃亡，最后他死在我手里......这一切，都是真的。
"
"......你果然无情，杀了自己哥哥都能......"
"你还是错了。"何为孽冷哼了一声，抽出长剑，带血的剑锋划过何为妖的脸庞，"无情？我可以告诉你，你所看
到的那个少年时代的我，是绝对真实的。那个时候，我就是那么一个天真善良到我想吐的家伙，说起来，我能变
成现在这样......"
"还真是拜他之赐啊！"
逃亡，被追杀，一次又一次徘徊在生死边缘。那个时候他依赖着何为妖，认为只要有那个人的体温和自己在一起
，他就不会输。
而何为妖也正是支撑他世界的人，再痛苦再艰难，那个人始终站在自己前方。
从美国逃过加拿大，渡海来到俄罗斯，吃了多少苦他都记不清楚，唯有那个人时刻维护着自己这一点记得分明。
这一切都烙印在记忆里，忘不了也不能忘，即便与死亡相伴，但那是他最天真的时刻。
然后......
"每次每次，在我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总会再有人来毁掉我的平静生活......当时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
变得更强......后来，我们终于被逼进了绝境。"
"逃不掉了，当时我们还很弱小，火焰喷射器就能结束一切。我们的家之外有很多人正在严阵以待，根本逃不了
。"
"所以他说--"
"‘小孽，杀了我，然后好好活下去'。"
"我至今还记得他的微笑，我拼命的想要他放弃这个想法，可是我做不到。"
"......我从来，都是没办法违背他的。"
那个人最后的笑容，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鼻子发酸。
"我终于达到了真正的‘毁灭者'的境界，我杀掉了所有参与对我们的追杀的人......"
何为孽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情感，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冰冷坚定。
"那你......怎么还能......还是说，你已经不会再被感情......"
"......对于感情，我从来都是弱者。"何为孽语气淡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可以承认，就算你是佛瑞迪
，只要你用他的形象出现，做着和我记忆中的他吻合的事情，那么就算你想要杀了谁，我也绝对会袖手旁观。"
"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是啊，这一切都是真的。"何为孽笑着点了点头，"除了一件事。"
"除了那个家伙的真实目的之外，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谓的‘好哥哥'......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他，是比我更优秀的......骗术师。"
疑惑是从他杀掉一切知晓"毁灭者"的存在的人时开始的，其中有一个人告诉他说，自从他们进入俄罗斯境内之后
，美国这边对他们的态度就从"格杀"下降到了"监控"。
一方面是因为俄罗斯的国家实力，另一方面，毁灭者的缺憾此刻也被科研人员获知，顿时，他们的价值也下降了
。
换言之，从他们到了俄罗斯以后，追杀他们的......就不再是美国军方。
接下来的时间，何为孽动用了一切手段追查，终于让他找出了线索，找到了当初负责追杀他们的人。
黑暗世界最大的佣兵组织之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美国人把一切和他们相关的资料捂得严严实实，黑暗世界中
人不会轻易去找一个国家的麻烦，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多少价值。
依然是追查，探寻，最终......
"雇佣我们的是......一个何为妖的人。"
"他说，如果有朝一日，一个叫何为孽的人找上门来，那么把这盘录音带给他。"
那盘录音带里的内容，击溃了何为孽的世界。
"小孽。"
"真抱歉，一切都是骗你的，包括我们的绝境。"
"人都是我找来的，这是我布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骗过你，我聪明伶俐而且坚信能够一起活下去的弟弟。"
"或许是因为我的精神力比较强的原因吧，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觉得世界很无味，很绝望。我很想死，但是你要
知道，对我们而言死起来有多麻烦，我又不希望落到那群疯子手里。"
"最简单的办法，或许就是死在你手里了，被你吸收得干干净净，顺便创造出一个真真正正的毁灭者，让那些创
造我们出来的人知道，他们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不过啊，以你的天真，肯定不会答应我寻死的想法。"
"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创造出一个绝死的局。"
"只有毁掉你的一切希望，你才肯杀了你最重要的人。"
"呵呵，听到这盘录音带，就证明你已经足以与当初的我相提并论。"
"如何啊？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着的东西......毁灭的感觉？"
"好好品味这种痛苦吧，从此以后，不会有什么能够将你击倒了。"
"永别，我亲爱的弟弟。"
他的世界在那一瞬崩塌为碎片，连一片都无法保全。
"好哥哥？可笑......"
"那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任性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一切的混蛋，仅此而已。"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何为孽曾经想过，何为妖究竟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他而死。
可惜，所有的可能都被无情的击溃。何为妖想死，而让他成为完全体，不过是顺便，当然还有几分是要顺带着报
复那些创造出他的人的意思，其中真的为了何为孽的部分......
估计连十成里的一分都占不到。
原本他还存着一丝侥幸，那个人的魂魄，他只是将其吞噬，藏在体内，却根本没有彻底吃掉。
直到他发现一切的真相之后，他才选择完全消化了那个人的魂魄，并知道了何为妖的一切记忆。
没有他幻想有的一切，只有冰冷的真相。那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只为了自己而活。
"怎么......可能......"佛瑞迪此刻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他只是勉强开口说话，"你的记忆里，明明没有......"
"是啊，的确是没有。"何为孽漠然地把手中长剑还原为十字架，"你读取的时候，的确没有。"
"那为什么......"佛瑞迪的眼睛忽然一眯，他的身体从地面上凭空消失。
"没用的。"何为孽哼了一声，抬手在空中一勾。佛瑞迪的身体再次出现，狠狠撞击在地面上，"这里是我的梦境
，我的精神力又远比你强悍，这个世界，你以为还有你的余地存在？"
"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了你对我的监视。"
"之前听到那些话，很高兴吧，佛瑞迪先生？"
果然，完蛋了......
郑吒看着那些小蚂蚁孜孜不倦的攀登，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羡慕感。
......至少，这些蚂蚁不用面对那个在没有把柄的时候都能把人玩死，有了把柄之后几乎是求死而不能的家
伙......
"......"佛瑞迪愤恨的瞪着何为孽，"你早就知道我要窥探你的记忆，所以早早做了防备？"
"错，虽然我很确定你应该会找我的麻烦，但是在下并非全知全能的神。"何为孽一脸无辜的眨眨眼，"更何
况......就凭你就要我修改记忆？老子什么都不用也能玩死你。"
"那你......"
"......啊，这只是我年少轻狂的证明。"何为孽扯了扯嘴角，"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自己曾经有过的一切完全毁灭。
不甘心那个人的温柔彻底破灭。
不甘心放弃过去。
不甘心。
"所以，我干了件傻事。"何为孽指指自己的脸，"催眠。"
催眠，使自己完全忘记事情的部分真相，何为妖依旧是那个好哥哥，那个温柔的哥哥，那个让何为孽依靠的哥哥
，一切冰冷的残忍的东西都被封印起来，什么都不清楚。
"你看，很傻对吧？实在是不可理喻的白痴行为。为了追随哥哥，我甚至学着他穿了那身神父的衣服，还真
是......"
"是这样吗......可恶......"
"只要是催眠，都有解开的方法。"何为孽冷哼道，"而我给自己设下的解开催眠的方法，就是......"
"当我，再一次见到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那是我给自己的一个梦，但是如果真相出现在眼前，还要做梦，就太不实际了。"
所以他才一直使用模糊的镜子--谁让他和何为妖长得一模一样？看到镜中的他，就等于看到了何为妖。
"下意识的回避着照镜子的行为，自己给自己解答说是因为不想想起哥哥......怎么说呢，我还真是擅长给自己
找理由。"何为孽轻轻笑了声，"所以，当你读取完我的记忆，沾沾自喜的以这个形象出现的时候，你就输了。"
那一刻，自己给自己所描绘的美梦破碎，即便是他也迷茫了瞬间。
"被那个催眠封印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精神力--我吞噬了他的灵魂，所得到的，强大的精神力。"
"所以，当我的催眠解开之后，你就再也不可能战胜我了。"
"自讨苦吃的家伙，若你选择入了别人的梦，扮成其他样子出现，或许我还会棘手，毕竟你的精神力还是胜那时
的我一筹。"何为孽无限遗憾地摇了摇头，"只可惜，你给自己掘了一个完美的坟墓。"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现在才......你有什么把握，我到了现在才......"佛瑞迪已经是无力回天，他只想死个明白。两次输
给同一人，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这个啊，"何为孽点了点头，"确实，虽然我有把握掌控全局，可是梦境世界毕竟是你的地盘，很危险，早早解
决比较好。"
"可是，我不想让这一切真的被解决掉啊......"
天真也好，单纯也罢，他是真的想要试试，那个哥哥，还是他印象中温柔的好哥哥的情况。
梦境的世界，不错，这是他给自己的一场梦，哪怕清楚对方是多么危险的人，他也全当自己被骗过了，来演一场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的戏。
然而，在发现佛瑞迪把郑吒约出去之后，他知道，一切该结束了。
所以才换上了那身衣服，不再是和某人相似的黑，而是耀眼的白。
是祭奠，也是告别。
"这是我最后的天真，的确是够蠢，但是，我真的很想。"
"多一分一秒也无妨，我想要试试看，仅存于记忆之中，却又被弄脏了的温暖。"
"......佛瑞迪，你知道吗，如果你让我做完这个梦，如果你不对郑吒下杀手，我会让你活下去。"
"为了感谢你帮我圆了一个梦。"
"可惜......"
"都已经是我最低限度的要求了......为什么，还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