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情炽之焚心(出书版 四) BY 墨竹
  发于:2011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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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翼的母亲怀了他以后,仿佛是入了魔障,她忧心自己腹中的孩子会如同祝融其他的孩子那样,被暗中伤害或

是幼年夭折。」孤虹继续说着:「而她更担心的,是这个孩子出生之后,若是个丝毫没有出色之处的平凡子嗣,

她那无情的丈夫恐怕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于是,她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她要让自己的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拥有世间无人能及的强大法力。」

「无人能及……」太渊默念了一遍,突然想到了那个幻象,那个炽翼说,自己宁可是从梧桐树上长出来的幻象。

「而她也如帝君所言,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的胆识和野心,我看这世上恐怕只有『七公子』你能够与之相比。

」孤虹冷笑着说道:「她日思夜想,想着念着的只有『世间无人能及的法力』,然后她想到在数万年前,被四方

帝君联手封镇在盘古圣君墓中的大神浑沌。」

「封镇?」

「那时浑沌并无意识,但是他尚存神力的肉身盘桓在这世上,天地岌岌可危。我们几个用尽全力才制住了他,却

无法彻底将其毁灭,所以只能把他封在这里。」

东溟对上太渊投射过来的视线:「那时浑沌已经被封在这里数万年了,也不知道丹明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能

够从这重重封镇之下,偷走了浑沌的一口灵息。」

孤虹叹了口气:「炽翼有这样的母亲,不知是幸或不幸。」

「纵然灵魂不灭,浑沌的肉身应该早已朽烂不堪,就算只是想想,也会让人几百年吃不下东西。」东溟冷冷地哼

了一声:「真是难为她下得了口。」

「她把这一口灵息吞下,渡给了腹中的炽翼,那便是红莲之火的根本。」孤虹看了眼东溟。

「虽说她是纯血的火族,但浑沌的神力何其强大,又岂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承受的?于是她在炽翼出生的时候,便

被红莲之火烧成了灰烬,炽翼本也不能幸免,当时多亏帝君……」

「可别把什么事都算在我的头上。」东溟挥了挥手:「帝倏对丹明一往情深,难得寻到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想要

有所表现。」

「那赤皇印……」

「帝倏耗尽神力的封印,也是非同小可,因此炽翼才能勉强捱过这么多年。」东溟抿着嘴角,右眼色泽深邃,看

不出什么情绪:「说起来,上古神族一脉往后延续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们这几个都是功不可没。」

「照着帝君的说法,当初南方天帝为了救炽翼的性命,把红莲之火封在炽翼体内,于是炽翼的力量才那么强。」

太渊皱起了眉头:「但帝倏已死,封印力量再强,总会慢慢失效……」

「不傀是太渊,三言两语就能抓住关键。」东溟抚掌大笑:「早在一万年前,炽翼来找我的时候,封印已经效用

渐失,可惜他怎么也不愿意考虑我的提议,硬撑着自己和浑沌之力抗衡。」

太渊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帝君当初给炽翼的建议,又是什么?」

「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当初把浑沌封在这里,为的就是依靠浑沌神力稳固四方,却没想到后来会少了那一口阳

息,加上炽翼又烧了那棵梧桐,使得世间阴气日盛,让仰仗着阴阳平衡而存的神族开始步入衰亡之途。」

东溟叹了口气:「加上封印也已松动,万一有什么变数,浑沌重现世间,那么恐怕连下一个世代都不会再有。

「所以我当时告诉炽翼,唯一能够延缓的办法,就是要用其他火族的力量来填补缺失。」

「而彻底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将水火两族尽数献祭了,那么非但天地阴阳之序得以平衡,炽翼他甚至能

够与我一样,成为超脱于法则之外的大神。」

太渊听着,眼角微微抽动。

「别人听了,一定会觉得我这法子太过残酷,但是太渊你的话,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东溟有趣地瞧着他:「反

正神族都将覆灭,与其任由魂魄肉身消散,不如好好拿来使用才对啊!是不是?」

「那是为什么?」太渊避开他的视线:「炽翼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孤虹的声音很柔和,就像是生怕吓到他一样:「你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第八章

「我怎么会知道?」太渊抬起头,眯起眼睛盯着孤虹。「倒是皇兄你,你和炽翼不是势同水火,又怎么会知道这

么多火族的隐秘?」

「这个问题还真是愚蠢。」孤虹轻蔑一笑:「就因为是敌人,才会知道得更多不是吗?」

「是吗?」太渊立即还以颜色:「那么说来,皇兄你当初不了解北镇师青鳞其人,倒还真是情有可原啊!」

「你!」孤虹本要发作,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柔和了起来,语气也不再尖锐:「太渊,你猜一猜,本来

打算放任水火两族斗到两败俱伤的炽翼,后来为什么会突然改了主意呢?」

「我怎么知道!」太渊沉下了脸。

「原因就在于,我们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赤皇大人,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居然会爱上了水族中,一个微不足道的

懦弱皇子。」

太渊眼角一抽,慢慢地站了起来。

「帝君。」孤虹没有看他,而是向另一人求证:「我说的可是实话?」

「几乎从炽翼一出生,我便开始注意他,他虽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关键时刻却还是足够果断的。」东溟看着

太渊:「我怎么也想不到,万事具备之后,他居然会为了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冷眼旁观就行了,但是他却开始舍不得你,所以用尽了办法拖延战局。可他再聪明

再厉害,不过是一己之力,怎么能逆转这天地的兴衰?」孤虹接口说道:「太渊,你永远纠结于细枝末节之中,

其实只要撇开一切,从头细想,你就知道炽翼他对你有多不一样。」

「我知道皇兄你痛失爱侣,当然是心有不甘,希望我这『罪魁祸首』感同身受。」太渊笑道:「可惜要让你失望

了,我与炽翼之间,和皇兄你与青鳞大有小同,绝非几句言语便可左右。」

「你怎么说都好。」孤虹的笑容里满是怜悯:「但其实,撇开恩怨不论,我倒是有些可怜你的。被炽翼那样的人

看上,未必是值得羡慕的好事。」

「这话说得不错。」东溟点头附和:「不过凤凰本就如此,他们是阳气之精,生来性情激烈。尤其是对待所爱之

人,永远不会去管是非对错,一味照着自己的想法纵容袒护。只不过炽翼有太多顾忌,所以表现出来也就更加…

…」

「够了!」太渊一挥长袖,面上露出狠厉的神色。「在炽翼的心里,我永远比不过火族!比不过天地!我什么都

比不过!」

「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孤虹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和青鳞之间的误会是很荒谬,可多少也是有人刻意造就,但

你的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幼稚了吧!」

「我此刻无心说笑。」太渊面目阴沉:「两位适可而止!」

「咳咳!」东溟咳了两声,勉强止住了笑意。

「太渊,你可知道凤凰之间的誓言,讲究的是心意合一,永不分离。而凤凰一生之中,真正认定的伴侣只会有一

个,他们一旦被认定的伴侣背弃,不是玉石俱焚也会断绝生念。」孤虹噙着微笑:「虽然是一厢情愿了些,可凤

凰只要爱上了,纵是明知绝路也不会回头的。」

「那是我和炽翼之间的事。」太渊面色铁青,却是半点也不让步。「你不用在这里说些废话试我,想要看我的笑

话?这种招数我早就用得腻了!」

孤虹没有回答,过了片刻,突然轻声地问:「太渊,你可是在害怕?你怕炽翼其实已经死了,对不对?」

他也料想到会听到类似这样的话语,但当孤虹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渊却还是觉得好似有一根尖针,直直地

刺进了自己心上。

「帝君,你看我这最最聪明、最最狡猾的七弟!他平时最善于察言观色,眼睛尖的让人心寒,可偏偏有些时候,

又和瞎子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在炽翼身上。」东溟挑起了眉:「要是换了别的事情,只怕他一眼就看透了。」

「孤虹,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脸色煞白的太渊僵硬地往前迈步,手探向自己腰间。「我能杀得了你一次,就

不怕杀不了第二次!」

「还真是大言不惭!」孤虹大笑起来:「太渊,你以为没有炽翼护着,你能有杀我的本事?」

太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一声不吭地刺了过来。虽然不能使用法力,但是两人离得不远,这夹

杂怒意的一剑迅捷有力,眼看着就要刺到了孤虹身上。但到了孤虹近前三寸处,剑尖再也递不上半分。

「在这里打斗有什么意思?」东溟站起身来,走到两人中间:「如果你们要打,尽可以再约时间地点,拼个你死

我活,」

在这烦恼海里,东溟依然能够自由使用法力,换了平时,单是这点足以让太渊心神不宁,思虑万千。但是此刻他

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顾着用那双红了的眼睛直直瞪着孤虹,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孤虹看似不动声色,但他到底清楚太渊脾性,也全神戒备地与他对峙。

东溟左右看了看,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了剑身上。

这把毁意剑是当初诸神法器其中之一,也是太渊随身的宝物,但东溟只轻轻一按,就把它生生折成两截。剑尖坠

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太渊低下头看着那半截断剑,目光变得迷蒙起来。

不会的……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这是个骗局……骗人……

「太渊,你过来看!」东溟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渊重新抬起头,看见东溟不知何时站到了万鬼崖的最高处。他闭了下眼睛,丢了手中的剑柄,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里早已不再是当年炽翼纵身一跃的云梦山,但在太渊的意识里总觉得有些排斥。加上他每次一来到这里就心情

恶劣,又大多是在夜晚时分,所以即使来过多次,也在这里逗留过许久,却不曾有闲暇心思看过风景。

如今看来,树木丰美,湖泊错落,不过一片繁茂树林,仅此而已。

「你不觉得,这些树木、石头、水的排列有些古怪?」东溟提醒他:「你再好好看看,这树林可让你想起了什么

曾经见过的事物?」

太渊勉强定下心神,朝四周望去。而他越看,越是心惊。

有些时候,你长久地看一样事物,就会产生熟悉的错觉,可眼前显然不是,那些林木排列如同别有规律,狭长水

泽好似扭曲纹理……

「诛神……」

「不完全是。」东溟摇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创举,炽翼那家伙,总会做些让我也觉得惊奇的事情。」

「这不是诛神阵,虽然很像……可逆天返生?不!也不对!这好像是……」

「你看不明白了,是吗?」东溟侧过头看着他:「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生与死之间,诛灭与重生之间,总

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炽翼不过是把两者合而为一罢了。」

「但是这两种阵势未免相差太远。」

「天地初成之时,也是浑圆之形,所谓圆融可通,万事万物总有重合之处。」东溟回头看了眼孤虹:「青鳞虽然

精于阵势,毕竟心胸狭隘,始终没有炽翼的见识胆魄,敢把诛灭与重生的阵势列于一处。」

「这林地生成将近万年,难道说在那个时候,炽翼就已经……」

「你当年列阵诛神之时,炽翼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在那些神族的魂魄在诛神阵中消散之前,设法将他们移到了

此处。如此一来,就算肉身灭了,只要不踏出这个阵势范围,魂魄还是能有留存的机会。」东溟叹了口气:「这

样的办法,就连我都觉得过于冒险,炽翼还真是豁出去了。」

「炽翼为了阵势能成,不惜毁损自身,释出半数的红莲之火。他甚至还为你救下了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如果不是

他剖腹取出那个孩子只怕红绡和丹明一样,在生产之时就要尸骨无存。」孤虹也走了过来:「早在万年之前,炽

翼就开始为你打算,他为你耗尽性命,你却还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他心里没你!」

太渊紧紧地抿着嘴唇,什么话都不说。

「当年炽翼要在这里杀了红绡,是因为这个地方能够保她不死。他把赤皇印转到红绡的孩子身上,是为了压制住

那孩子的力量。」孤虹站在他身后:「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有朝一日不得不应了命运,要永远被封在这

里,在那天之前,他也要为你消除所有障碍,安排一个最好的结局。」

最后,孤虹轻声问了一句:「太渊,你明白了吗?」

整个烦恼海里,一片死寂无声,太渊甚至听不到也感觉不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不信。」

东溟挑起了眉。

「我不信你们。」太渊神情森然:「我什么人都不信,除非是他亲口告诉我。」

「我不是跟你说……」

「帝君。」出乎意料地,孤虹竟会替他说话:「若是太渊这么容易死心,那怎么还会是太渊呢?」

「也是,那不如你亲自问一问他,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东溟抬起了手。

天地间,风起云涌。

东溟脚下的岩石慢慢裂开了缝隙,在地底深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角白玉渐渐显露了出来。

在等待砾石沙土完全落净的期间,孤虹一直看着太渊,看着他面色煞白,看着他呼吸不稳,看着他露出了近乎弱

者的情态,孤虹的心里,有了一丝报复得偿的快慰。

太渊,我那时候所受的痛苦,那种无力回天的苦楚,你终于也尝到了吧!

◇◆◇

那是一副白玉的棺椁,棺盖上密密麻麻绘满了鲜红的文字,孤虹也是懂得些上古神文的,看去却一个字也不认得

,想来就是东溟所说的封镇。盯着看了会,却觉得目眩无力起来,如同被什么东西汲取了魂魄一般,他慌忙错开

了视线,却看到太渊直直地瞪着那棺椁,仿佛毫无所感。

东溟再一挥手,那棺盖移开了一角,七彩光华弥漫开来。

太渊站在那里,迟迟没有挪步。

孤虹和东溟知他情怯,也没有催他。

过了好一会,才见他慢慢地走近了过去。

是存在于遥远记忆之中的那个人,却又不太一样。鲜红的鲛绡,漆黑的长发,华美的金冠,美丽的容貌,就算是

静静躺着,也有一种凛冽飞扬的气势……

「这不是炽翼。」太渊站在边沿朝下凝望,喃喃地说:「炽翼不是这样的。」

炽翼他明明变了模样,换了容颜……

「我就说,不会是他的。」太渊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是炽翼,炽翼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

有一滴无色的液体落了下去,却穿不透那层浮动的光芒,在半空碎裂开,溅出了一片破碎光华。

「怎么说哭就哭,平时不是挺绝情的?」东溟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

「那么……」孤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眼角似乎见到异象,他回过头去,看到那厢太渊弯下腰去,竟然想去碰触

炽翼的肉身。

只是那封镇何等厉害,太渊一触流光,骤然引发了如烈火般的艳丽光芒,刹那之间让他的手变成了血红一片。

东溟生性好洁,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炽翼一早已耗尽生命,就算你能解开封镇,也只能眼见着他烧成灰烬。」孤虹走了过来,低声地说:「何况这

封印,根本不是你我所能解开。」

太渊收回了手,从他手掌滴下的鲜血,无法穿透那无形的障碍,四下溅落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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