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出书版) BY 孤光残照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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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当初为何三番两次地相救?
      封天魈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凝望着那张坚强中透着绝望的脸,一身漂亮的红衣将他原本就苍白如雪的面容映衬得更是凄艳非凡,被风卷上天际的黑发扬扬洒洒,带着淡淡的馨香。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终是再次提起剑来。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让我倾心爱慕的人。我要的不多,贩夫走卒也好,强盗贼寇也好,只要他一心一意只需要我,我就很满足。我很羡慕他们。羡慕令狐鞍有那个一个爱他的寒,羡慕花想容有个深情不悔的苍。我也恨他们,恨他们那么不知足不珍惜,若是我断断不会伤害这样爱着自己的人。」
      再次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胸口,透过过衣衫让心也这般凉。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对不起。」封天魈终于开了口,低沉得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什么?」
      「对不起。」
      啪!文勍突然笑了起来,氤氲的眼晕着清浅水气,握住抵住自己胸口的剑,仰手一个巴掌打在封天魈脸上,昂头淡淡开口,「你欠我的就这么多。」
      后面的黑衣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封天魈依旧沉默,深邃的眸子多少溢出了不舍和别的什么情绪,却又很快拖了回去。
      文勍缓缓阖上眼一声叹息。掌中痛过以后已不再痛,剑锋却是益发冰冷起来。
      如果不爱,为何,搅他入局?
      淡淡地抬头,灰暗的眸里没有恨没有怨,有的只是载不动的愁。
      这赌局的赌注太大,而我能背负的太少。曾经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经过这时间的药,都只变成物非人非的过往,沧海桑田的遗忘……
      爱不起,恨不起……
      「你确定忘忧要销案吗?」黑衣男子嘿嘿一笑,环胸站在一边,「看在这么些年的交情上,我可以今日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封天魈面色一凛冷冷开口,「不劳阁下操心。」
      文勍只听着耳边轻轻一声对不起,突然胸口一凉,剑尖刺入了几分,似乎依旧带着犹豫。
      文勍咧唇一笑,阖上眼睛,只觉得剑身一震,痛是真的感觉不到了。
      「小勍!」
      「呃……」随着剑势退了一步,胸口冰凉凉仿佛空了一般可以感觉到寒气流动。
      文勍抬手一把握住胸口的剑,扬手拔出掷在地上,飞溅的血色染透胸前的红衣,张口呕血踉跄了两步,「好。做得好。」
      轻轻阖了眼,掩去一瞬繁华,脚下的虚浮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沉重,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方斌本就对文勍恨之入骨,更知道自己已到穷途末路。见文勍倒在自己身边,心中大是痛快,竟丧心痛狂地超起摩挲罗的腰刀翻身刺了上来──
      「小勍!!」
      「小白小心!!」
      耳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是悠然哥的声音。那般沉稳温柔,俊雅卓然的悠然哥,为何会发出这般绝望的喊声?
      封天魈你还要我小心什么?死也是在你手中,我早该小心。
      突然身上一沉,有人重重的扑在自己身上,鼻尖缭绕着熟悉的梅香,很温柔。
      谁?悠然哥?你怎么了?!
      张了口,却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积郁在喉中的腥甜却终于找到了出口,疯狂的涌出,将整个雪白的衣襟染得一片艳红……
      「悠……」
      身上的人缓缓爬起身借着沙丘的地势躺在文勍身边,抬手握住文勍的手,「小勍,小勍,我真的舍不得你……」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再能闻到他身上的梅香?为什么周遭的血气这么浓?
      「……」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气力灵魂全都随着血液离开身体,一双手却拼命的抚上文悠然的脸,「悠……悠……」
      文悠然终是笑了起来,口中的血顺着文勍的手滑落到原本素洁的衣衫上,手却紧紧握着不肯放开。
      小勍,我的小勍。
      如果来生再见,我一定实现承诺带你浪迹天涯……
      「小白!」
      扔下手中长剑,踢开突然偷袭而被削去脑袋的方斌的身体,将已是弥留的文勍拥入怀中,颤抖的手紧紧贴着淡泊瘦削的身体渡入内力,「不要放弃。不要……」
      文勍茫然抬了眼,想落泪却终是不能。
      悠然哥,也去了么?
      你当真无法到要这般赶尽杀绝,又何苦做此虚伪的表演?
      文勍笑了起来,大量的血涌出胸口唇角,耳边再次传来封天魈发狂般的低吼。
      不恨你,只恨苍天不公,给我一段生命,却不许我一世情缘……
      来生,我辜负容颜,耗尽心血,了却残生。
      来生,我宁可化为尘,归为土,走向虚无也不愿意将哀愁重复。
      只是,
      封天魈──
      多年的一场疏雨后,你可曾记得我在灯下的一瞬抬头?
      多年的一场落雪后,你可会想起我在转身前的那个回眸?
      在你的记忆里,可会还有那多年前伴你看大漠夕阳的男子,
      是否记得他曾在仓茫时分,笑语而上,为你舞发为袖。
      今生梦残,
      缘如覆水,
      真是不甘……
      封天魈轻轻抬手擦去文勍眼角未能落下的泪,深邃冰冷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他苍白的容颜,突地一把将他几近冰冷的身体拥入怀中。漆黑的眼神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狠戾,而是浓烈至极的心痛忧伤。
      「你还不滚?!」话是对着站在一边的黑衣男子说的,阴沈得仿佛随时就要爆发。
      那男子只是笑笑,缓步走近二人面前蹲定,「封门主,最后一下是你动手呢?还是我动手?」
      「什么意思?」
      「封门主是个聪明人,但不代表在下就愚钝得什么也看不清。」
      「……」
      「你那剑花挽得很是漂亮,下手也极是俐落,不过却还是偏离要害寸许。若不是我看见你眼中的心痛不舍,不是我对封门主的功夫了若指掌,这次还当真会被你骗过去。」
      封天魈听他说完冷冷一笑,点了文勍止血的穴道,轻轻放平站起身来。「苏涵,你我本无怨恨不想与你有什么过节,但关乎他也就怪不得我了。」
      「你要杀我?」被称为苏涵的黑衣男子挑挑眉,丝毫没有害怕恐惧的表情,「我死倒不要紧,问题就是任霆那边你如何解释?」
      「死在大漠的人不计其数,多你一个也不是什么问题,何况,逍遥楼忘忧销案是你亲手签的,我的目的达到,你也可以死了。」
      「唔,好象也是。」苏涵沉思了一下,突然又是一笑,「封门主,我早叫你不要出手你不听,怎的突然怪起我来?」
      「……」
      「即便你是六扇门主我亲笔为忘忧销案,你就以为能轻易骗过任霆?你可别忘了你六扇门承诺助他十年,现在距离约定到期还有八年,莫非你要背信弃义,做个小人?为这个官府通缉的要犯值得吗?」
      「不要你多事。」
      「啧啧,想不到我果然没有猜错。封门主对这个少年用情颇深,不惜冒着背叛朝廷的大罪欺上瞒下暗渡陈仓。」
      「你话太多了。」封天魈冷冷的抬头,「死人就不会有你这般多事。」
      「罢了罢了。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
      「我在任霆面前保他一命,并派人帮你找到『慑血』解药。」
      垂头凝视文勍许久,再次抬起头来,「我怎么知道你是否能做到。」
      「你还有别的选择?难不成你当真打算带着他亡命天涯?何况,他还未必会再领你的情。」
      「你如何确定任霆愿意放他一马?」
      「唔,据我对任霆的了解,他对重楼的逍遥楼恨之入骨而且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打击逍遥楼的机会。不会,如果你的这个小情人愿意说出逍遥楼其它几人的散居地点和真实身份,那么等你和任霆的约定期满,你二人自可退隐江湖逍遥天下。届时没有官府通缉,没有逍遥楼的追杀,岂不是比现在亡命天涯来得自在吗?」
      见他沉默,苏涵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的答应自己的条件,满意地起身走向文悠然的身边,「这个打算怎么处理。」
      「埋了。」封天魈头也没回,轻轻抱起文勍的身体大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九章
      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轻舞,上下浮沉。间或耳边传来悠远的对话声,似是有人在咆哮,他却累得睁不开眼睛。
      文勍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并没有死,对于这个认知,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晃过了数日,清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知身处何处,只要身边有人将他抱起来喂入汤水药汁,他便乖乖喝下,从来不推拒。
      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他这么想着。过往的一切都如云烟飞散,爱我的,我爱的,都这般远去了……
      大漠冰天中的一剑穿胸,虽避开了要害不至于致命,但却终是伤了肺脏,天寒气喘咳嗽怕是怎样也逃不了了。封天魈抿了唇站在一边,静静望着他温润的容颜。回到位于京城的府第已经两月有余,正是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的季节。
      虽然之前任霆执意要将文勍关入天牢候审,却被封天魈和苏涵死谏挡了下来,留在封府养伤。
      苏涵是当朝左宰官居一品,想是这天下可以直呼当朝天子的大名而不会被斩首的,除了自己就是苏涵。此人攻于谋略,城府极深,在当朝拥护者众多并形成一定派系。好在他从未有谋权篡位之心,倒还算是个忠臣良相。
      此人最近不知得到了什么好的玩物,乐此不疲,所以甚少再来催促自己逼问文勍,倒真是安静不少。
      见他微微摊开手感受从窗格落下的阳光,封天魈示意身边的婢女扶他起来,又嫌婢女粗手粗脚弄痛了他,索性自己默不作声地抱起他益发清减的身体,朝门外走去。
      被轻轻放在铺了软垫的卧榻上,文勍微微皱了眉,阖上眼。柔柔的风,撩起一身素白的衣裳,清浅的容颜上满是不属于他这年纪的疲惫沧桑。
      「春天了。」文勍轻轻开口。
      「唔。」
      「救我做什么?」
      「……」
      「……」
      「他们是谁?」
      「嗯?」
      「吹愁,冷心,无情和欢颜,都是谁?」
      「哦,他们啊,逍遥楼的杀手,你不是都知道么。咳咳……」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们到底是谁?!」文勍笑了一下,想站起身却被他再次制住,「告诉我!我就放你离开!」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文勍捂着胸口蹙眉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或者干脆把我交由官府办理。这样我们两边都轻松。」
      「不可能。」
      封天魈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薄毯盖在文勍身上,环胸靠在亭栏边,「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不用。」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逍遥楼那些人的真实身份呢!」
      「那是你的事情。」文勍打了哈欠靠在卧榻上,「要么送我去天牢逼供看看我会不会说些什么,要么走开不要打扰我睡觉。」
      那次谈话以后,封天魈就再也没有开口问过关于逍遥楼的事情。文勍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但还是单薄得很,仿佛被掏空了般的羸弱轻盈。他住的房间是个很幽静的小庭院,时常飘来淡淡的丁香花香,文勍在很早以前曾经说起丁香花味道雅致,却不想这院中就种满了丁香花……
      庭院的小亭中放了把流云琴。虽是不成什么曲调,但也可以说是他唯一擅长的乐器。
      偶尔,伴随着丁香花拨弄两声。他知道封天魈站在不远的树下,却敛了眉当作浑然不知。
      没两天,封府突地热闹起来,丫鬟说是当朝天子要驾临封府,兴冲冲地都跑去看。少了耳边的嘈杂,倒也安静许多。那天,风格外的柔,雨色氤氲。有人从小院边走过,兴奋的谈论着今日主人的英武,群主的美貌,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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