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没一会儿就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腾腾腾腾地跑了下来，原来是几本相册。

他将相册放在茶几上，坐在长椅上抬头对怀义说：“这是我在美国的照片，小时候直到最近的都有，要不要看？

”没等到对方答应，他就自顾自地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相册开始解说起来：“这张跟自由女神像的，是我到美国的

第一个周末出去玩的时候照的……”

怀义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过去，相片上的希云还是相当稚嫩，阳光十分明媚，可眉眼处却带着一丝郁色。他在他身

边坐下，缓缓伸出手指在人像的脸上轻抚着，嘴里轻声道：“小希……”希云的手微微震了一下，立马翻到了下

一页。后面有在学校圣诞party的照片、还有去五大湖和黄石公园的照片等等。

“这是我到大学的第二天早上去拍的，Stanford很漂亮吧。”希云拿起第二本相册打开说到。

怀义先前一直都没有插话，此时却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读大学了怎么还看上去那么小啊？”

“呵呵，我来美国读了一年高中就去考大学了，本来就不大吗~”希云有些得意地抛了个媚眼过来，怀义又再次

陷入了沉默。当再翻到下一页的时候，他看了猛地吃了一惊，伸手一把把相册抢了过来，仔细看过后对着希云问

道：“这个不是李旭清吗？！他怎么也去美国啦？”

希云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睛撇向一边，轻声说到：“他大学是来美国读的……”怀义

疑惑地看来看他，继续翻页，发现后面两个人的合照越来越多，他一甩手扔下相册，冷笑着对希云说：“你还能

干出什么好事来？！怎么？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吃醋吗？还是想让我再上你一次？”

“阿义！”希云转过头来正对着他，一脸的脆弱受伤的表情，“我……我只是想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不知

道怎么开这个头……”怀义胸口积了一股子怨气，他一把推开希云，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阴冷地说：“说！说

吧！统统讲出来，一个字都别落下，以后可没机会再听你说了！”

希云闻言侧过了头不敢面对他，全身轻颤着，良久吐不出一个字来。怀义戏谑地嘲弄道：“怎么啦？哑巴了？那

我可走咯~”作势就要起身，希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紧握不放。怀义低头见他眼眶中已充满了水光，终究心虚地

软了下来。他调整好坐姿低声说道：“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别急。”

希云别过头，用袖子口狠狠抹了把脸，转而抱起那本相册，开始娓娓道来……

39 阳错

“阿清是在我大二的时候来美国的，说实话，看到他的时候我都惊呆了，真是没有想到啊。他是在旧金山市内的

州立大学读书，每个周末都会过来找我……”

“然后你们就开始交往了？”怀义的声音平淡地听不出有任何情绪。隔了好一会儿，希云默默点了点头，继续说

道：“他一直都很关心我……由于我们学年不同，我先毕业后，留在了硅谷工作了两年，又回到母校读了MBA。

阿清本科毕业后，也在附近找了工作，直到我MBA毕业。后来，我回到纽约，进入了CVK美国总部的亚太区，那时

候办公的地方就在世贸中心。”

“我决定回纽约的时候，和阿清大吵了一架，原本以为就这样算是分手了……没想到几个月后，竟然在上班的地

方遇见了他。原来他申请了公司内调，也来了纽约，办公室还和我在一栋楼里面，就在我上面3层。”

“然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我父母也知道了，一开始还反对得厉害，后来，也就随我们去了。再后来，就发生

了911……”

“那天的情形……真是再也不愿去回想了！四处浓烟滚滚，人们尖叫着、慌张地逃窜着。我的腿受了伤，根本走

不快。阿清他跑到我在的楼层找到我，然后架着我往安全楼梯走去。有一块钢板弹了过来，我被他推开了，他自

己却受了伤，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血不住地流……”

“我当时完全吓傻了，回过神后，脱下一件衣服按着他的伤口上面，整件衣服全部都被血浸湿了……那时候，他

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力气出奇地大。我让他好好躺着，他却说有话一定要告诉我……”

说到这儿，希云停了下来，他的脸色很是苍白。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完全忘记了那是倒给怀义的，也许早已无

暇顾及了。放下茶杯，希云转过脑袋正眼看着怀义说：“高中那时候，我打算去美国之前，有给你写过一封信，

里面有我姑姑家的联系方式。我一直有在等你，等你说要我留下来……只要你开这个口，我就决定不去美国，可

是你，一直都没有找我……”

“信？什么信？你明明什么都没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说我？！哼，我倒是有来过这儿找过你，还给你留了个

便条，里面有写我家的电话，你也不是没有打过？！”怀义显得有些恼羞成怒。

希云又把眼神转向窗外，良久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不过是几个月前才知道的。阿义，我接下来说

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阿清临死前告诉我，我写给你的信，他根本没有给你，而是

撕地粉粉碎扔了。你在我没去学校那天就和小雨分手了，他也没告诉我，而是骗我说你和她在我不在的时候出双

入对，我竟然也信了。他说他一直不后悔那么做，直到快死的这一刻，因为他说他知道我心里一直想得是你，可

笑的是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在我腿被砸伤、被烟呛得直流眼泪、几乎动弹不得的时候，心里想得竟然不是陪了我

八年的他，而是你！”

希云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两手撑住窗台，全身不住地打颤。他渐渐佝偻起了身子，将脑袋埋进了双膝之间，无

声地啜泣着。怀义被这消息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脑中开始回想当年李旭清对他说过的话。具体讲些什么都记

不清了，可是有一点，刺痛他刻骨铭心，那就是郑希云再也不要见他，连一句告别都吝于给他就去美国了……

“这么说，李旭清说你不想见我也是骗人的咯……”怀义喃喃自语道，并不是想要询问什么，而是笃定了这个事

实。一股情感的狂潮席卷了他，说不清是爱、是恨、是遗憾、还是庆幸。他起身向希云走去，伸出双手想要搂抱

住他，却被猛地推开。

“阿义，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恨他欺我瞒我，也恨你不早点跟洛小雨撇清关系，更恨我自己！竟然如此不争

，这么多年，都不曾真正放下……我真的好恨啊……你明不明白？”希云满面泪痕的脸上，双眼布满水光，竟是

说不出的凄楚动人。

怀义的脑袋被太多的情感挤地涨涨的，泪管也像是被堵住了。他楞在原地，有些浑然无助、欲哭无泪。待他摇摇

晃晃地再次伸出手想要碰触希云时，希云不着痕迹地避开，走回到长椅边上，背对着他说：“便条的事，是茜姐

告诉我的……张茜，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张茜？你认识她？当然没忘记，毕竟……”毕竟她做了我八年的女朋友，这句话怀义咽了下去，也是一个八年

，人生真是充满讽刺的巧合啊！

“呵呵，岂止认识~她就住在我家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月前，她也去了美国。她找到我，告诉了我许多

事情。有那张便条的事，有你一直来我家找我的事，有你在我家门口吸烟、在门上刻字的事……好多好多……想

必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所以才没有把便条给我，所以才会无怨无悔跟了你那么多年……”

“呵呵，可是，在你们打算要结婚的时候，她说她真的后悔了……她对我说，那么多年来，你心里始终只有一个

人，那就是我……所以她逃了，嫁给了一个一直爱着她、等着她的男人。唉，都说女子痴情，其实在情爱上面，

女人永远比男人想得开、看得开~”

希云点上一支烟，继续说道：“你不知道，真不知道，当我在CVK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告诉

我自己，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拖着你一起走！~”他吐了一口烟，凄凄笑道

，“可是阿义，我也累了……真是累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你走吧。”

40 峰回

希云转身就要上楼梯离去，怀义这才醒悟过来，疾步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希云拼了命地挣扎，“放开我！你给

我放开！”

“不放！就是不放！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嗯？就是要我死心？你他妈的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让我怎么放手

啊？！”怀义的双臂像铁圈一般箍住他，自己的声音却像是困兽一般，双目绯红。

希云渐渐停下动作，待到怀义不再那么紧张，他轻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淡淡地说：“不放手，又能怎样？

……哼~那我问你，你会和你女朋友分手，选择和我在一起吗？”这个问题，许多年前他就已经问过他，不过这

回问地语音萧瑟，像是根本没抱半点希望。

怀义瞪红了双眼看着他，脑中激烈地斗争着，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愣是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希云漠然地看着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马上说会，我也不会信……唉……你先回去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

希云缓缓转过身体，继续向楼上走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吼：“我会和她分手的！”他回眸一笑，明艳中带

着一丝凄然，“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言罢欠了欠身，终究是离去了。

怀义出了门，走着走着终归是琢磨出了味儿来，还是上了那人的当啊！这出欲擒故纵的戏码，演得当真叫好。两

位证人，一个已逝，一个远在异国他乡，就凭几张照片空口说白话；关键物证尽毁，更是对不出他的话里到底有

几分真、几分假来~凭着知晓他过去常到他奶奶家去的习惯，在此伏击守候。就连那段说辞，想必也是构思许久

，才能说得滴水不漏、又是至情动人！

怀义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希云捏在手里，想怎么掐就怎么掐。那个人的情、那个人的爱，就像一张密实的网

，把他裹地严严实实，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终是没有觉得反感，只是感到悲切莫名。这份哀伤化去了泪管中

的阻塞，苦涩的液体终究决堤而出。在这个暧昧的夜色中，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样一个成年男子的怆然悲泣。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怀义感到这一切和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自己虽说爱着他，可除了伤害与抛弃之外，还

给过他什么呢？也许希云仍然迷恋着自己曾经给过他的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但是自己真的不值得他那么做

啊……

单方面的付出太多，真的只会让对方感觉沉重，可是情到浓处，又岂是自我能够控制的？！怀义回到家后，翻出

几瓶红酒，一顿猛灌后昏昏睡去。

几个星期后，怀义升职的任命正式公布了出来，被旁人很是敲了几顿。别人都是一片恭维声中，王旭很是不以为

然。他酒后拉着怀义说：“你跟着别人打工，一年到头6位数了不得了吧~跟着兄弟做，给你5份干股，啥事儿不

干，就有这个数儿！”怀义知道他这几年生意做的红火，但没想到利润竟然那么好。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

暗记下了

这段时间里，希云果然没有联系他。缪澜时不时地闹一下小脾气，可怀义开始对此爱理不理的，她也就渐渐没了

兴致，就连约会频率也骤减至一周一两次。眼看圣诞节就要到了，怀义的母亲是基督教徒，现在独居在苏州。他

打算过去探望，缪澜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说什么也要两个人单独过，最后又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怀义提前领了两天假，自行驾车去了苏州。他母亲在教会里忙着准备后天的庆典活动，怀义虽然不信教，但也有

去帮忙。忙活完了，他们一起回到位于巷子深处的居室。林母现在五十开外，由于保养得体，看上去和四十出头

的妇人无甚区别。

她就一些生活琐事切问了一下怀义，最后将话题引到了他的终身大事上：“小义啊，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来看妈

啊？”怀义沉思半晌，试着将缪澜和希云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希云的性别。林母听完后，对他说了这样

一段话：“如果你感到疑惑彷徨，就闭上眼睛向上帝祷告，诚心请上帝指引，答案自然就会知晓。”

怀义从来就不相信这套，但是这似乎和一种心理暗示很相似，摈除杂念，看看自己内心真的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他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十字架，缓缓闭上了双眼，静默一会儿，漆黑的眼前出现的是希云灿烂的笑容。怀义的心

，顿时也暖了起来，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平安夜他是陪着母亲在一座小小的礼拜堂里度过的，有唱诗班咏唱歌颂上帝和圣母的歌曲，还有孩子们的小品，

内容是羊圈里处女生子那一幕。他以前对这些玩意儿着实有些反感，可此时却觉得内心非常地平静。

典礼结束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手机，上面许多个未接电话，都是缪澜打过来的，还有一条短信。他打开一

看，上面简简单单三个字“分手吧！”他淡淡一笑，回复了更加简单的一个字“好”。

41 定情

25日傍晚饭后，怀义开车回上海。还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他的思绪就不可抑制地飘到了那人的身上。想见他，

想见到他！这个念头在怀义脑中叫嚣地越来越响，他强忍住立刻给希云打电话的冲动，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车过了最后一个收费站，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上次那个高档住宅小区，相信公司给希云安排的公寓应该就在

那里。他停好车，拿出手机给希云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那人的声音：“喂？”

“喂，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啊，有什么事吗？”

“家在哪里？”怀义一边从地下车库往外走，一边急促地追问他。希云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地址，果然是

在附近的一幢楼里。“你给我等着，不要出去！”他匆匆挂了电话，疾步赶去。

怀义按照地址，走到那个门牌前面，按下了门铃，房门立刻就打开了。希云就站在门后，他的头发是湿的，还有

一些凌乱，没有戴眼镜，赤着个脚，穿着一套家居休闲的衣物，平白看上去小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