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缘由,他们当时真的没打算伤人的,女孩的生命太脆弱了,只是轻轻一
推竟然就没了呼吸,慌了手脚的三人最后不知在谁的提议下,决定伪装抢劫行凶。
将那些孩子埋了起来——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做,只是那些孩子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不想看到那种充满怨
恨的目光,他们三个选择将那些孩子埋起来,老天作美,将尸体埋完之后就下雪了,大雪会把土壤冻得结实,大
雪会帮他们隐藏罪过。
然而就在他们擦拭屋内血迹的时候,张谨回家了。天已经黑了,屋内没开灯,刺伤了张谨之后他们趁乱逃走,后
来才知道当时那一刀竟然刺中了张谨的心脏,天……
然而张谨活下来了。
一开始还会提心吊胆每天去医院看望,生怕张谨会想起什么,不过张谨忘了,什么都忘了,甚至忘了妹妹死去的
事情。
张谨忘了还情有可原,他怎么会忘了呢?
尸体!他们当时把尸体埋在什么地方了呢……
那是他拼命想遗忘的事情,江南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忘记就好了,如果忘记就能当成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将头埋进膝盖,江南忽然想起叶臻身上的血蛭,吞噬死人血肉的血蛭……想到这儿,江南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江南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去参加叶臻的葬礼,他看到了张谨,张谨的眼圈是红色的,看来是哭过了。
叶臻是一个人过日子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也从来没有搬出那间破旧的公寓,江南有时候会想,他们当时怎
么会做了那种事,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而现在……他们之中的两个,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年龄。
时隔不久再次见面,又是如此诡异的场合,大家都没有兴趣像上次那样聚会,倒是张谨在丧事后叫自己陪他去喝
酒。
「我……上次和叶臻在游乐园见面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
就是闷头喝酒,最终张谨醉倒了,无奈之下,江南只好开警车把张谨送回家去。
他已经四年没来过这栋房子,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里面通明的灯火,就好像里面有人一样,看到这里他压根不想进
去。然而张谨醉醺醺压着他的肩膀,由不得他不进,从张谨身上摸出大门的钥匙,费力开了三把锁之后,他背着
张谨进屋。
玄关摆着三双女孩子的鞋子,一双整齐,两双凌乱。放眼所及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识,江南一时有了错觉:他来到
的根本就是四年之前……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想想……应该是在一楼吧?」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有那巨大的座式钟表的钟摆,一来一往发出刻板的声响,江南开始自言自语,企图让屋子
里不那么安静。
他将张谨扶入了他的卧室,本来打算将人放下就走的,可是张谨这时候吐了,吐了他一身,旁边什么东西也没有
,江南只好不情愿的去寻找浴室。
虽然已经许久不来,然而四年之前这里可是他几乎天天拜访的地方,驾轻就熟的找到浴室位置,江南拧开门,然
后,愣住了。
浴室里的浴帘拉着,里面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有人在洗澡。
浴室里蒸气渺渺,看样子放水已经很长时间。
「有、有人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江南,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可是他却一点也笑不出。
半晌,浴室里除了水龙头放水的声音之外,没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江南松了一口气,手顿了顿,拉开了浴帘,
里面的水已经放了半缸。
「要节约才对啊……」自言自语的说着,江南将水龙头关掉,重新恢复安静的浴室于是静的可怕。
浴室里的衣物篮里,他看到了属于女孩子的草莓图案睡衣。
江南的眼皮跳了两下。
小心翼翼将身上的秽物处理干净,江南匆忙出了浴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他出去没多久,浴室
的方向又传来了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心里哆嗦了一下,江南来不及细想,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客厅的电视吸引了。
电视里放的是一部卡通片,里面的卡通人物正在哈哈大笑,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江南干笑了几声,却提不起勇
气关掉电视。他注意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瓶指甲油,红色的,大红。
瓶口开着,那个刷头的部分摆在一边。
电视里的卡通人物开始耍宝;客厅的钟表当当开始报时;浴室里的水声越发清晰……
江南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个屋子里有人,不只他和张谨,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一个人正在洗澡,一个人在看
卡通片,还有一个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正在涂指甲油……
这个想象如此逼真,他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两个女孩,坐在客厅沙发里的景象。
「喝醉了,一定是喝醉了。」喃喃着,江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的脸颊冰凉,双手却比脸还凉!
他慌慌张张闯出门去,屋外冷空气赫然扑面,这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走到大门处才想到忘记拿自己的车钥匙,
江南于是折返回去取,因为知道不会有人开门,所以他想也没想的自己推门。
然而就在他拉动门把手的同时,他感觉一股外力正将门从内拉开。
门沿上,他看到了女孩子涂了大红指甲油的手,手掌白皙,指甲油猩红,在月光下不知为什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感。
那只手的中指上勾了一个钥匙圈,手指一直,那钥匙就顺着那雪白的指头滑了下去,然后,门「砰」的关上了。
江南盯着门板,彷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他想尖叫,却只能不停的颤抖。
钥匙也不要了,江南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到大门口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只这一眼,他看到在一
楼的窗户前,正有三个身高不等的黑影立在那里,窗户拉着窗帘,他看不到那三个人的样子,只能看到那三个人
的影子,然而这些已经足矣!
咬住自己的右拳,江南撒丫子向张家门外跑去——江南离开后没多久,张谨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发现自己所在的
地方乃是自己的卧室时,张谨微微愣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参加叶臻葬礼的事情是一场梦境,然而自己扔在地
板的黑色西装上衣,却提示自己那并不是梦,是真的,叶臻死了。
扶着头,张谨想到外面漱口,客厅里电视大开着,然而沙发上却没有人。
「妳们站在窗前干什么?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妹妹们站在窗前,拉着窗帘的窗户,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没,我们刚才目送江南哥离开,他送你回家来着。」露出一朵可爱的微笑,小溪笑嘻嘻的转过身坐回沙发,开
始涂剩下的指甲。
「江南么?他好久没来了啊……」嘴里喃喃着,哎哟一声,张谨扶着额头倒在了沙发上。
「别在这里睡,去卧室啦!」小楠的声音。
「不要,饶了我吧,好难受,我今天想在沙发睡……」嘟囔的回了几句,张谨听到一声叹气声,随后厚厚的毯子
便盖到了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谁把电视关了,屋子里一下安安静静,接下来咔嚓一声,灯也关掉了。
不知道睡到几点,张谨感觉自己身下硬硬的,什么时候掉到地板上了呢?
他一边睡一边想,想要动弹,可是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眼睛也完全睁不开,周围一片昏暗。
彷佛鬼压床一样的感觉……
身子僵硬着,张谨心想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依稀听到了门铃声。
「抱歉,我是邮差,这里有一个需要收信人亲自签收的包裹……」
那人通过对讲机这样说着。
邮差?张谨本能的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彷佛全身都被绑住了一般,他被桎梏在冰冷的地板
上。
快!快去收包裹啊!
直觉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包裹,他一定要过去收,可是他无论如何动弹不了。
他心里想着,感觉有人从他旁边走过去,那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门开了,门又关了。
张谨最终眼睛都没有睁开,他重新陷入了深层睡眠。
「你们谁有送包裹给我么?」第二天的邮局办公室里,张谨黑着眼圈问。
何珍:「没。」
田里:「没。」
苏舒:「没。」
「奇怪,早上上班前明明听到邮差按门铃的声音……」张谨皱了皱眉,「那人说他是邮差,有一个需要收信人亲
自签收的包裹……你们瞧,我记得很清楚,不是做梦。」
「你上班前我们也是上班前吧?谁会那个时间上班哦!」田里耸耸肩,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出门了。
「是你的包裹基本上我会留在办公室,等你自己过来拿,才不跑那么远送给你。」何珍也收拾好整装待发。
碰了「二」鼻子灰的张谨,只好摸摸鼻子整理自己的部分,回想那个声音,「我觉得像是苏舒的声音。」
「……那就更不可能,如果是你的东西的话,我肯定会说:我是苏舒,过来拿包裹。」苏舒想了想,耸耸肩。
「真是奇怪。」于是,张谨也耸了耸肩。
第九章 血蛭
『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声音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江南惊恐的看到那个人转身,然后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她一边
走,身上的血蛭一边往下掉,掉下去的血蛭会努力再爬回去……』
「江南,你怎么了,没睡好哦?眼睛怎么这么红?」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同事这样问,经过江南身边的时候,连同
是老烟枪的同事也皱了皱鼻子,「你抽了多少烟?不要命了?」
江南只是盯着眼前的办公桌,半晌无语。然后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同事看不过去当即就把他手里的烟夺了,江南
却并不理会,只是颤巍巍的再抽出一根烟点上,同事瞪了他一眼之后无奈的离去。
「张谨那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杜衡中间过来过一次,开门见山的问,半晌皱眉,「我不知道张谨那边怎
样,我觉得你反而变得奇怪了?」
「我、我昨天没睡好。」江南掰了一个很初级却很好用的理由。
「……今天准你提前下班好好休息一下,保养自己的身体是警察的守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杜衡没事人一样的
走开,盯着他背影的江南咬牙切齿:杜衡不会知道,他一个凭借直觉做出的决定,要自己承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
!
忽然脸颊一热,捧着脸从自己思绪中惊醒的江南,吃惊看着面前的同事,那个同事扬着手,看样子他刚才就是用
这只手打了他一巴掌。
「你想干什么?」虽然恼火,不过江南心里倒是对这一巴掌有点感激,要不是这一巴掌,他恐怕还沉浸在昨夜给
他带来的恐惧感中无法自拔!
那名同事将扬着的巴掌平摊下来送到江南眼前,「你看,蚊子啊!这么多血!感谢我吧!」
接下来他就开始嘟囔为什么冬天还会有蚊子之类云云,和心态轻松的同事不同,江南心里忽然翻江倒海,猛地站
起来,抓住同事的手,江南死死瞪向那个所谓的「蚊子」。
血蛭!
虽然已经血肉模糊,然而江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绝对是血蛭没错!
「喂!你干什么……哎?怎么忽然跑了?」盯着忽然奔向门外的江南,那名同事皱了皱眉头,将自己沾了「蚊尸
」的手抬到鼻下嗅了嗅,「臭死了!」
江南直直奔到了男厕所,一进厕所连门都没有锁,他开始脱衣服,随着衣物不断落地,一颗一颗的黑点也从他的
衣物中抖落。
看清那黑点的身分时,江南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血蛭!怎么会?
裸露在冷空气中的背脊忽然痒痒的,江南顺手抓了一把,手掌再缩回来时,只见一手黑黏。
带着泥土的味道,还有死人腐臭的黑黏液体。江南的手不禁的颤抖起来。
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沾上这东西的?这东西不是只吃死人么?难道是那天在解剖室沾上的?不对,他换衣服了,他
现在穿的这身衣服是……
昨天穿的那一套……
江南的眼睛慢慢睁大,看看自己今天的行头,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天从张谨家回来,就一直沉浸在惊恐中无法自拔
而忘记换衣服的事情。
果然!这虫子果然是……
他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
看到自己忘记锁上的厕所门,江南急忙拉了门一把,心脏怦怦跳着,他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刚才掉在地面的血蛭身
上。
雪白的瓷砖地面,乌黑的血蛭……
江南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本杂乱无章掉在地上的血蛭,忽然排队一样的整齐了起来。也不是说这东西
聪明到懂得排队,只是牠们都开始往一个方向移动,而让牠们看起来忽然整齐了起来。
那些血蛭在向厕所外移动。
江南的眼皮又开始跳了,这回不仅右眼,左眼的眼皮也开始跳。
他将原本就半掩的厕所门,轻轻向外推开一个小缝,看到室外人影的时候,江南感觉一阵熟悉的战栗感顺着脚跟
爬了上来,就好像无数只血蛭爬在身上一样,麻麻的,痒痒的……
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男厕所的人。
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女人。他也只能看背影。
那个人的全身都是黑色的!就像一个阴影站起来了一样,那个人整个人就像一个乌黑的影子,构成那个影子的东
西似乎还在蠕动,似曾相识的景象,那个东西是……
「血蛭……」江南一下子想到了那天躺在王一函解剖台上的叶臻!死去的叶臻尸体上密密麻麻布满那食人虫,尸
体完全被虫身覆盖的样子,就和此时站在外面的这人相同!
只吃死人的血蛭!只生长在尸体附近的血蛭……
那么这个人是……
江南看到从自己这边爬过去的血蛭就像一条黑线一样,正向那个「女人」拉长过去,最前面的血蛭已经到了那人
脚下,然后爬上去,成了那人身体上乌黑的一部分……
那人在洗手,洗干净的手还没有被贪婪的血蛭覆盖前的瞬间,江南看到了那人染的红红的手指甲。
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声音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江南惊恐的看到那个人转身,然后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她一边走
,身上的血蛭一边往下掉,掉下去的血蛭会努力再爬回去……
两眼一翻,江南在那人的手摸上门板的时候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江南发现自己在法医室。
「医务室的人下班了,你那帮同事就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好歹我也是医生。」
坐在对面,正用显微镜看什么东西的王一函头也不回的说,就在江南醒过来的时候说话,彷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江南却没有精力去抱怨自己的同事,给自己找了给死人看病的医生这种事。
「几点了?」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可怕。
「晚上八点三十八分。」
晕了这么久么?江南想说话,可是喉咙里实在难受,涩涩的,就像堵了什么东西。
「你身上什么时候沾到血蛭了?他们把你送过来的时候,后背好多血印,我现在就在化验那东西的血迹,结果刚
刚出来……」
王一函说着,从显微镜下把沾了黑色血迹的玻璃片拿出来,「叶臻身上的血蛭什么时候跑到你身上了?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