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啊你相信我我跟林晔在一起绝对是一场意外。
二月末的某一天,不怎么信上帝的我双手合十的在落地窗前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说我爱你,记得那个窗子有很多银
色的光线洒进来,照得对面的人脸很干净的白,我低着头偷眼瞧他能看见他额前那不规矩的刘海乱乱的翘着,很
有朝气的样子,并露出了那双当时不怎么深邃的眉眼。
他嘟着嘴咬着唇低着头嘟嘟囔囔的,看起来似乎是在考虑,我心里却像揣进了二十只兔子嘣嘣乱跳,歪着头只想
知道他的答复。
对面墙上的挂钟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走,我微微有点热,不自在的抖了抖白衬衣装轻松的说:啊,春天来了。
我知道当时的自己一定傻到可以让人指着鼻子骂白痴的地步。
因为我能看见矮我半个头的那个人低着头微微颤动的身子绝对是在忍笑。
所以当我听见他说:那好啊我们恋爱吧后绝对有理由一边挖自己的耳朵一边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
结果又被他骂了白痴。
用一句我爱你换了一句白痴。亏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像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被他亏欠着,一直到现在,也没弥补回来。
说起林晔这个人,跟我倒也不是特别密切的关系。只是在一个公司给一个老板打工--上班前会在楼下的服务部买
杯咖啡,然后一边喝一边在楼下等着电梯。晚上偶尔会约同事出去,晚上十一点左右到家,打开电脑处理一些私
务或私活,十二点睡觉,第二天早上七点起床上班。
规矩的像拿标尺量过。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有个有钱的老妈和一个不算很复杂的身世。
只不过这事我也是到最后才知道的。
记得第一次跟他说话,是在公司的年会上。
圣诞节的前一天。
我端着酒杯,露着标准的笑容,对着比我还标准的几张脸,谈论着跟我的生活完全无关的欧洲经济。然后偶尔善
意的开个玩笑,惹的千金小姐闪目莞尔,精致的脸上慢慢就浮现出了几朵红晕。
其实这些只是台面上的东西。
在这种年代这种场合,为了前途,为了将来,任何东西都可以拿出来作为筹码。
我对自己的想法也并未感到羞耻,我有一张可以称得上帅气的脸,这种无形的资本如果可以让我少奋斗几年就能
爬到更高的阶段,我又何乐而不为?
果然那位千金在舞会的后半程,很有礼貌的递了张手写的卡片,说很高兴认识我。
我笑着点点头,说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她很优雅的回眸,朝我笑了笑。
我等她走的远了,才拿出卡片仔细瞧,俊秀的字,美丽的名字:藤堂雅。原来那人是藤堂集团的大小姐,上百亿
资产的继承人--不经意间,我居然钓到了条金鲤鱼。
为这种好运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呼哨,结果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冷哼。
吓一跳的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阳台那里立着个男人,裁剪合体的armani西装,精致的丝制领结,胸口有折的很
讲究的手帕,若不去看脸的话,我肯定以为那人是个体面的继承人,而看到脸后,我却忍不住笑了。
真的是很臭的一张脸。
就差上面没写大爷我今天心情不好几个字来示意生人勿近了。
我抬头仔细回想,记得了,应该是公关部唯一的男经理,叫林晔的家伙。
印象里跟这人应该是见过几次面的,一次是在电梯里,门要关上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人慌乱的杀过来,喊着:等
一下等一下。
我下意识的挡住门,他就像尾鱼一样滑进来了。
当时只记得他那头不修边幅的染的像秋天的杂草一样的头发,还有没系好的领带,带了灰尘的皮鞋。还有有点皱
的衬衣。
想大概是哪个部门的新进社员,就故意偷偷瞄了眼他胸前的牌子,结果却看到了讽刺的字眼:公关部。
于是我就有点坏心的开始打赌,这孩子会在下周的星期几被扫地出门。
结果过了一个月,偶尔去公关部时,居然意外的发现,他还在。
却像是变了个人。
头发染回了黑色,衣服也穿的像模像样,就是人有点懒懒的,抱着膝盖窝在有阳光的窗前,不停的打着哈欠。
我记得当时我抱着齐胸高的文件站在公关部的门前傻愣愣的待了有十五分钟,后来就很色狼一样的打了个呼哨。
结果全公关部的女人就齐刷刷的朝我送来的注目礼。我狼狈的撤回身,就被身边的同事死命的问:你又看上谁了
?
其实我谁也没看上。
只是觉得当时那窗子里投进的阳光太刺眼,外面的世界太忙碌。
电话声,文件的翻动声,女人快速走过的高跟鞋声,一切的一切织起张大网,网的所有人都逃不开,只偏偏那一
处的人,避开了凡尘俗务,清晰慵懒的好像没有杂质。
所以才印象深刻。
以至于过了一年,我还能记起这张只见过几次的脸。
端着酒杯走过去,有礼貌的"嗨",算是招呼。
他别过头,根本没有理睬。
我捏了捏鼻子,略微有点尴尬。于是就干咳了一声。
他这才转过身,开始上下打量我。说实话那种眼神真的很不礼貌,我努力的维持着我的笑容,心里却在骂臭小子
你再看一试试。
眯着眼问他:"在看什么?"
却被他一句:"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丑。"弄得一脸土灰。
我攥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只剩了肌肉牵掣的自然反应,心里已经开始不停的反问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在公关部待着甚
至还混到了经理的职位?接着就忍不住开始担心起了公司的前途。并考虑是不是要趁着时机跳槽以免日后跌了身
价。
不过几秒钟后,这人居然是笑了。
很妩媚的那种。
其实用妩媚来形容男人真的是种古怪的举动,不过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撒谎。林晔绝对是个担的起这两个字的人。
很漂亮的杏核眼,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巴,偶尔神游时的迷茫神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美丽的无可挑剔
的人。
有时候我甚至为他可惜,这样的人若是生了女儿身,定会有大把的男人为他倾城倾国,不过也好在他是男儿身,
不然以他的性格,也许真会有人做出倾城倾国的事儿来。
他笑的声音很古怪,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fufu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不自觉的就躲开了他半步,说:"你笑什么呢?"
他抬起头说:"没什么,骗你的你很帅。"
老实说若不是他说话的样子很迷人我真的会不顾形象的扑上去掐死他。不过还好,至少还有夸奖。我举了举酒杯
,想说:"谢谢。"却被他后面那句:"不过没我帅。"给硬生生噎了回去。
--哪有人会那样的。
第一次交流,彼此的印象,都不算好。
之后就过了快一个月,我都要把年会里发生的事情给忘掉。
藤堂小姐有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一起出去吃了几次饭,虽然也不算约会,但我们彼此都在估量着对方的价值,考
虑要不要把这种关系慢慢升级到情侣的地步。
周三的时候她又有约我周五见面,这次听起来似乎颇重视,见面的地方是在一杯水都要上千的T市最高级的饭店
里--藤堂家的产业。
我觉得也许藤堂小姐有意思让我们的关系明朗化了。
于是很细心的准备。早早的订做了西服和一大束百合,也是手写了张纸笺,别在花束稍微隐秘的地方。一切看起
来都很自然的顺利。
只是在我临行前,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的号码,我略微迟疑了片刻,才拿起来听。
对面很嘈杂的样子。
那人对着手机吼,说:"亦淳,我是林晔!"醉醺醺的语气。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桌子上的表:下午六点半,有在六点半就喝的稀里糊涂的公司主管么?
于是我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说:"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那边慢慢的嘈杂声小了,他好像到了个安静的地方,只是声调还是醉醺醺的。
他说:"亦淳,我在第五大街的酒吧里,你能来么。"
我有些生气,说:"对不起我还有约会。"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走的时候拎起西装外套,不知怎么的钥匙掉了,还被我踢了一脚哗啦啦跑出去老远。我咒骂着弯腰去拣,可手刚
碰到钥匙的边就停下来。
顿了片刻就开始骂自己的婆妈。
掏出手机,翻着了刚才的电话号码,播回去,接的人却是个语气很粗鲁的男人。
我下意识的愣了片刻才想起问:"抱歉请问这里有位叫林晔的先生么?"
对方很明显性格比林晔还坏,他用种方言乱七八糟的骂了一通,才说:"你是那小子的朋友么,最好过来给他付
帐,不然我们可不保证他身上会少些什么。"
我听了心里一阵恶寒,眼前不自觉就出现了那种黑社会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镜头:昏暗的小酒吧,纹身的肌肉男,
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凶神恶煞的打手。
心里忍不住就开始骂:TMD林晔你给老子搞什么。
急急忙忙去楼下拿了车就往第五大街赶,一路上除了骂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起来,等到了那个叫RUB的酒吧时,
意外的发现自己脑海中出现的所有情景都没有出现--很干净的PUB。就是人有些多,音乐有些吵,里面聚集的都
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但看得出来并不是混混,大概都是些上班工作的工薪阶层。
我往里面走,在个隔间里发现了他,似乎喝的很醉,桌子上散落着十几个空酒瓶。人昏昏的睡着,把身子蜷缩成
了很小的一团,像猫一样。
我掏出钱递给了旁边的酒保说抱歉--虽然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替他道歉--酒保应该就是电话里那人,果然又黑
又壮,但人还不错,特意送了我一壶醒酒茶。
于是我就坐在林晔的旁边,拍着他的背想叫他起来喝茶,结果他却哼哼了两声反手抱住了我的膝盖。
这人上辈子绝对时猫的托生。
我瞧着自己膝盖上的家伙很舒服的抱着我的膝盖满足的蹭,就有些哭笑不得。不记得听谁说过,一个人嘴巴坏并
不一定就代表他心肠不好。如今看来这话兴许还有些道理。
看林晔这人,虽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类型,但那一脸天真的睡相,应该也是个坏不到哪儿去的家伙。
正想着忽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腾出手去接,那人却使开八爪鱼的功夫把我抱的死紧,动都动不了。
我不知怎的居然有些脸红。低头就能看到他那张漂亮的脸。
很长的睫毛,很细致的皮肤。我甚至能看到那层有些苍白的面皮下微微流淌的血液。
还有饱满的唇。
看着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亲吻下去。
我觉得我一定是被蛊惑了,因为我真的有低头下去。可立即就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对个男人动了情,连忙狼狈的抬
头,望着那张干净的脸,无奈的摇头叹口气,托着下巴任命的等他醒过来。
可他这一睡居然就给我睡到了PUB打烊。
使劲拍他的脸,摇他捶他他都不醒,偶尔睁开了眼就很无赖的朝我扑,说:"亦淳你终于来了。"我便一脸黑线。
最后只好把他当沙袋一样抗上了肩。
可丢到后座里又发现不对,这人的住处我从未去过,那如此的凌晨一点,我该把他扔在哪里才合适?
转身瞧了瞧他因为酒精而显得红扑扑的脸,又凭添了几分娇媚,若是放着不管的话,还真是有点危险。
再三考虑下我还是决定把他拉回家。
到家后他酒劲居然上来了,摇摇晃晃在我屋子里傻乐,不过本能还是有的,看他熟练的脱鞋子脱袜子脱衬衣,最
后光溜溜的钻进了我的被窝打起了呼噜,我一口水含在嗓子眼里差点当口水流出来。
直到他睡了我才想起兜儿里的电话,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最后一个留了言:"亦淳,我是藤堂,我希望能听
到你合理的解释,并让我确信自己并不是在浪费时间。"
不觉有些头疼,用力的拍了下脑门,转回卧室,看到了床上那人睡梦里还傻笑的脸,没来由的就开始生气,走过
去抓起来用力的拧,心想反正他睡着,大不了骗他是他自己撞的。
可半途却被那张蹂躏的变了形的脸给逗的笑趴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倒在沙发上的我正做着发财的美梦然后就被道刺眼的光线给弄醒了。
眯着眼睛咒骂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在瞳孔好不容易适应后就看到那人忽然出现的一张大脸。
他用种很郑重其事的语气跟我说:"谢谢昨晚的招待,我很感激,再见。"然后就转身出去了。我头脑有些发晕,
看着被关上的房间大门,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抓着头发就骂出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上班的时候亲自爬上七十多层跟藤堂大小姐解释。
她的姑姑是我们公司老总的媳妇,有这层关系在,我少不得要小心谨慎了许多。
不过还好,她为人虽然很强势但很通情达理,微微对我笑了下道:"抱歉亦淳,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打个电
话过来。本来昨天,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父亲的......"
她的语调渐渐弱下去,脸颊旁出现了朵桃红,很漂亮的颜色。
我微微一怔,一时间居然大脑开始凝滞,不知要说什么好,要是从前按这种情况我应该很帅气的笑,然后有意无
意的拉住佳人的手:说错过了那样的机会真的是终身遗憾,我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这样的荣幸。
可我真的说不出来,只能站在那里傻傻的笑,还好这是藤堂小姐的助理敲门进来了,并带进了一堆工作。我急忙
抓住这个机会仓惶的逃了出来,由于太过慌张,出门时就没看到对面走来的黑影,于是就听见哗啦一声,我便跟
来人撞了个满怀。
他手里抱着的文件暴雨梨花似的散了满地。我抱歉的低头帮忙捡,却听见一声很低的咒骂,手里拿着的文件也被
粗鲁的抢了过去。
我纳闷的抬起头,想看究竟是哪个部门的人脾气这么大,却只瞧见个纤瘦的背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那人鬓角间有些微银亮的光纤若隐若现,我一下子明了--全公司,大概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会戴耳线--林晔,不会
再有其他。
忍不住又开始打呼哨,心里开始后悔昨晚应该把那人丢在街头的垃圾箱的,就算被人吃干抹净至少在公司不会再
瞧见那样一张欧洲火药库般的脸来吓跑客户。不过话说回来了,昨天那个小猫一样抱着我膝盖八爪鱼缠着我不放
的人又是谁??于是我又后悔没把他昨晚喝醉的模样拍照留念,发回公司的BBS糗也糗死他。
弹了弹衣服站起身,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两份他遗忘的文件。
摇头叹气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啊。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三四的年纪。
弯腰捡起来,左右看了看七十楼的忙碌,还是决定自己给他送下去。
其实自己虽然在研发部,却很少有机会跟公关部的人打交道。
在电梯里打算随便拉人来问的,可走出三十层的电梯就立即觉得没必要。
一层的女人中间找出一个男人并不算难。何况还是那么一个容易集中别人视线的家伙。
一抬眼我就看到了他。
还是坐在阳光很充裕的落地窗前,只不过这次是坐在桌子上,心情绝对比刚才在楼上时好了很多。虽然离他就三
四十米的距离但我依然能数清他笑裂了的嘴里的大板牙。
而站在他身前的那个金发美女绝对是让他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主要原因,看那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捧腹大
笑的,丝毫没把旁边的忙碌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