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之虎————布条飞扬
布条飞扬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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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老虎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我怔了怔,侧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它的脸。

它已经醒了,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抬起眼睛正瞪着我,好像还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看起来它想吃我,只是暂时还动不了,否则刚才我趴在它身上时它已经直接咬住我。

终究还是很高兴它能恢复意识,我兴冲冲拉过扔在一边的包包,从里边翻出一大块牛肉,用刀切成一片片的,放到它嘴边喂它,可它竟然扭过头不理我。

是不是睡太久口渴了?我拿出水壶想往它嘴里倒些水,不过在它的不配合下浪费了不少。我一气,强硬地抱住了它的头喂它水喝。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明明很饿很渴的样子还摆什么架子!你想在人类面前维持森林之王的自尊也请你等到能活动自如以后好不好!

我知道老虎是不喜欢亲近人类的,野生虎大多时候看到人会采取躲避的方式,人们印象中老虎喜欢吃人其实是误传所造成的后果。著名野生动物学家吉姆·科贝特做过一个估计:一千只老虎中只有三只是吃人的,而且是在捕不到别的猎物的情况下。

这只老虎当初会来攻击我大概说明它刚好是只喜欢吃人的虎。这样的虎肯和人类亲近的可能性太小了。我看着它美丽的皮毛,猜想它或许是以前碰到了太多想要猎杀它的人所以变得仇恨人类吧。

同情心顿时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很快就泛滥成灾。

我把切好的肉片放在它嘴边的地上,用一种温柔似水的声音劝它吃东西,怕它被我刚才粗暴的灌水动作吓坏了,我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它的额头。

尽管我已经尽力模仿童话里住在森林里的恶婆婆诱骗小孩进糖果屋时的神态,某虎还是不肯买我的帐。它的虎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等着我继续出丑。

这种反应也可以理解啦,它现在的样子是我造成的,怎么还肯吃我的东西呢。我心虚地嘀咕了一句:“我帮你按摩一下,这样恢复得比较快。”然后就不敢再看它责备的眼神(我觉得是这个意思),埋头帮它按压四肢的肌肉。

呜……我现在也好饿哦,摸着它健壮的四肢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香喷喷的烤肉,这次两眼发绿光吞口水的人换成了我。

精神一不集中,我手上的动作也出现了偏差,不小心从它的后肢滑到了某个重要部位。

它的后腿猛然发力,一下把我踹到了一边。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它,它的反应怎么这么强烈?踹得我好疼。

从它踢我时的爆发力判断,大概很快它就能站起来了。我本想扶它一下,但它似乎没有原谅我刚才的行为,发出低吼阻止我靠近。等它完全恢复过来一定不会轻饶我,于是我权衡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决定马上跑路。

一直到离禁入森林很远了我才敢放慢脚步,因为跑得太着急我还搞错了方向,现在必须想办法找回原路。

这时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我竟然遇上了传说中的西伯利亚棕熊。而且这只熊体形庞大,吃两个像我这样的不在话下。

来西伯利亚两个多月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棕熊,没有瑞特和乔在身边我总是灾难重重。我尽力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慢慢将怀里的小刀摸在手里。去年我的一个同事就葬身熊腹,所以对于面前的野兽,我格外小心翼翼。

有人试过用大声唱歌来驱赶棕熊,但好像我吼不出难听到能把熊都吓跑的歌声。

如果转身逃跑的话,棕熊的速在65公里以上,比我跑得快多了,再者,逃跑会激发熊类的生物捕食本能,让它对逃跑者紧追不放。

假如我现在倒地装死会怎么样?答案是一定会被吃掉,因为别人都是在熊发现自己前躲进树丛装死的,现在我才在它眼前倒下的话,是不是过于藐视动物的智商了?而且这个选择的成功率完全要视熊的饥饿程度而定。棕熊饿极了连腐败的东西都吃,更何况对手只是个装死的活人?

棕熊不太擅长爬树,这个办法倒不错,只可惜我现在正身处河边的空地,周围根本没有树。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我举起手里的刀,重重敲击在枪杆上,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声。

我一下一下卖力地敲着,有研究证明熊最讨厌这种恐怖的声音。E71181CD4还漂门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但是,眼前的熊除了愤怒没有表现出要走的样子。

我这才发现,它身后跟着一只小熊。原来是个给孩子觅食的母亲。

它的孩子饿了,所以它不愿意放弃我。

棕熊一步步走了过来,我只好握紧手中的刀,准备做最后一搏。

那只熊突然停在了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它看着我发出一种意味不明的嘶吼,僵持了一会转身带着小熊笨拙地跑了。

我一下瘫在了地上,以为这次死定了呢,刚才脑子里全是同事被吃掉的惨状。

休息了片刻,我缓缓爬起身来打算继续赶路。抬头的瞬间,意外地看见了那只火红的西伯利亚虎。

它趴在不远处看着我,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我呆住。刚才的棕熊母子是看见它才吓跑的吧。老虎可以捕捉体形上强于自己的熊,在冬天的时候甚至会把冬眠的熊从洞里拉出来吃掉。所以再凶猛再厉害的熊看到老虎都只剩下乖乖逃跑的份。

现在我不能肯定的是,这只虎是特意来救我的,还是追上来找我报昨天的一枪之仇的。后者的可能性最终取得压倒性胜利。

我站在原地看着它,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好想跑,但是我不敢。

老虎懒洋洋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然后走到河边一下一下用舌头卷水喝。

虎大哥,您这是在喝水开胃吗?我趁它不注意开始一步步往后蹭。

它喝饱了水,舒展了一下身体,紧接着“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猫科动物里,老虎是最喜欢水的。这只虎兴高采烈地玩着水,根本就忘了岸上还有一个我。

看来它真的是要救我而不是要吃我,我真是错怪它了。也许是我敲击出的刺耳金属声把它引来的吧,老虎走出自己领地的可能性是很小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重要情况。
虽然它曾伤我一次,但现在又救了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以后我还会去禁入森林的,只是不会再见到它了。我在心里默默想,你真的很可爱,如果可以我非常愿意把你带回家照顾你,可是我更喜欢你在森林里自由驰骋的样子,再见了。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离开了水边的西伯利亚虎,走回我的世界。


6

我的直觉一向是比较灵验的。走在路上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收住脚猛地转身,我发现几十米远的地方那只落汤虎正跟着我。见我停下来,它也停下来坐着,我走它就跟上来。

我感觉它没有恶意,那就让它跟着吧。要是走在街上有人跟着我一定会吓得脚软,那种情况下通常不会有好事。但被这只西伯利亚虎跟着就单纯多了,我确定它不会伤害我,有它做伴我还不用担心再碰到熊了呢。

快到研究站的时候,它停了下来,我看它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就冲它挥了挥手道别。

回到研究站,我回头望去,红色的身影还是坐在原地遥望着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天比一天更不安。监测器上显示,那只虎已经三天没有移动过位置了。它一定是出事了。

第三天的下午,我实在坐不住了,丢下手里的工作背着药箱直奔禁入森林。

到达那里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森林的深处。布里斯说过,闯进禁入森林的人都会迷路,我这次便验证一下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吧。

一心惦念着那只西伯利亚虎是否平安无事,我甚至顾不上去考虑这个神秘的森林会不会存在致命的危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只虎如此牵动我的心神,但我就是没法对有关它的事置之不理。

按照监测器的显示,我慢慢向信号的发出地靠近。

这里不愧称为禁入森林,山路真的很不好走,确切说,根本就没有路。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不小心还陷进了一个两三米深的坑里。四壁上突出的树根划破了我的衣服,我用手臂紧紧的护住头脸,把身体尽量缩成一团直到滚落到坑底。

躺在地上我不敢马上起来,先小心地活动了一下全身,好在骨头没有受伤,但检查随身物品时却发现带来的照明设备摔坏了。

好不容易爬了上来,手上已经被剐了好几道伤口,我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继续上路。

信号越来越强烈了,我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会,眼前竟豁然开朗,白桦林到这里已是尽头,前面是一小块开满了野花的草地。虽然在暮霭中有些模糊不清,但我还是可以肯定不远处有一大片湖泊。

这里已是信号中心。我看到了那只虎,它就在离湖水不远的地方。

它一直没有回头,甚至我离它只有几步之遥了,它还是一动不动。

看清它的时候,我的满腔担忧化为迷惑和愤怒。这哪里是那只可恶的老虎,分明是我前些日子放在禁入森林边界的虎模型,而且它的脖子上正套着我的无线电项圈!

难以想象那只老虎怎么用虎爪子把项圈解下来再给模型戴上的,这里边肯定是人在捣鬼。

我现在十分十分的肯定,这绝对是那个出现在禁入森林的奇怪男人干的。

脑海里又浮现了他绝美的容颜和坏坏的笑脸。

早就觉得他们共同生活在这片林子里很奇怪,现在看来他竟能接近那只老虎,或许那只老虎根本就是他的朋友或者宠物。

今天是注定要白跑一趟了,那只虎也许此刻正在哪里睡大觉呢。我不由得暗笑自己多事。枉费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还受了伤。

天已经黑了,没了照明设备我只能呆在这里等天亮了再走。回头看看那片林子,我心有余悸。虽然没有出现迷路的情况,但那真不是人走的路。更令我苦恼的是,明天没了监测器做向导我很可能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早知道也给悠娜戴个无线电项圈就好了。

我想起了乔平时常问我的一个问题:像你这样只凭直觉做事不懂得考虑后果的人,从事这行这么久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能顺利走出这里,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反省自己的鲁莽。

坐在湖边的平滑如镜的岩石上,我迫不得已再次享受西伯利亚野外的夜色。由于空气极为纯净,所以在这里看星空绝不是种浪漫的享受,满天都是密密麻麻的闪亮星斗,不一会就看得我头晕眼花。

索性向后仰躺在了石上,朦朦胧胧之际,好像有一股热气喷到了脸上。

我睁开眼睛,猛地看到一张放大的虎脸。

“呜——哇——”我吓得大叫出声,反射性地伸手一推老虎的下巴,迅速爬起身来退开几步。

它又靠了过来,在我衣服上蹭了蹭。

最初的惊吓过后,我已经清醒了过来,看见是老朋友也就不再害怕任由它接近。

从我遇熊那天开始这只虎就不再对我抱有敌意,它不仅特意跑来救我,还把我一路送回了研究站。它接受我的速度远比悠娜要快,可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使它愿意亲近我的?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它,顺手抚着它的背。

它兴致勃勃地坐在我身边舔爪子,柔软的舌头一卷一卷的,好可爱。

“我还以为你病了呢,结果发现被耍了,”我抓抓它的耳朵对它抱怨:“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如果它真是一只神虎的话,最好它听得懂我说的话,此刻能对我口吐人言说它会送我出去当然更好。

我半是期待半是玩笑地等着看它的反应。

它的回答是用舔得干干净净的爪子开始洗脸。

我翻翻白眼,决定不再对它抱有白痴的幻想。

它侧过身来开始舔肚子。我怀念起那片柔软的细毛也把手放了过去。这样一来,它的舌头舔过来的时候我竟没来及躲开。

手上的伤口被它弄得生疼,我缩回了手对它笑:“手上的伤可是为你受的呢,你要不要以身相许跟我回家啊?”

它“呼”地一下把脑袋扎进了我怀里,我为这突如其来的高级待遇刚刚高兴了一下,下一刻就发现它咬住了我的胳膊往外扯。

我不敢硬拉回手臂,只好像对付悠娜那样用另一手轻拍它的头,但它似乎越咬越紧。
为什么它突然间翻脸了?我一时也没了主意。

它似乎是想把我拽下岩石,我本能地不肯合作,用另一只手牢牢勾住了岩石的边缘。

争持不下之际,它竟然如我所愿地松了口,在我全身的重量都压向后面的时候。

于是我背后落空,一下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我不会游泳,这里离岸边不远,但我却游不过去。

挣扎了几下,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我连浮上水面都做不到。

忽然我背后的衣领被拉住了,身体似乎猛地上升了一些,脚上缠着的东西又把我拽回了水底,背上的力量拉着我再次上浮,还是不成功。周而复始了几次,来自背后的拉力消失了。
我这时已经有些昏沉沉的,胸口好闷,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屏住呼吸不让水进到肺里。

脚上好像被什么握住了,很快身体就获得了自由。我感觉有双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我游上了水面。


7

接触陆地的感觉真好,今后我再也不想看到游泳池一类的设施了。

我跪趴在岸边不停地咳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我抹抹脸看向我的救命恩人,果然是那个男人。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湿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全没了那日的潇洒。

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出来,我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这次来得真是时候,再晚些就只能捞起尸体了。”

他忍不住也笑:“这湖里面只有这一带长水草,偏偏被你赶上了。”

我想回答:是啊,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谁让我没有信仰没神保佑呢。

但在看清他此刻的状况后我张开了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后,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的衣……衣服呢?”

他眼睛闪闪地看着我:“我们都是男人你说话结巴什么?”

我承认我心里有鬼还不成吗……我天天在梦里抱你吻你,此刻看到你这么性感的裸体你叫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阿,这要求太过分了吧?

我喜欢你,正想逮着你就对你表白呢,只是现在时候不对,地点不对,情况也不对。拜托你不要再用比星星还亮还炫目的眼神勾引我了好不好!

“你能穿上衣服吗?”我的眼睛左顾右盼,不知道此刻是维持非礼勿视的礼貌比较好,还是小小满足一下自己的色狼心理比较好。

他丢给我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哪儿来的衣服?”

无语问苍天啊!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淹死算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如果我受不住考验把你压倒你可不要怪我!

他看着我纳闷:“你怎么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忽然想起我好像带了多余的衣服出来,于是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捡起一直被丢在草地上的背包,从里边找出了件为了对抗夜晚的寒冷特意带来的外套。

大大松了口气,我把衣服递给他:“你穿这个吧。”

他看着衣服似乎有些迷惑,松松地在腰间一围用袖子打个结了事。

多少也算遮住了重点部位。

我们两个人现在一个衣不蔽体,另一个浑身湿透,当务之急是要生火取暖。

折了不少树枝回到了岸边,我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枯枝,和他一起凑在火边烤火。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怕冷,坐在一边像个孩子似的摆弄着我的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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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起来:“有时候真觉得你和那只虎好像。”

他抬头看我,脸上的表情写满古怪。

我直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快岔开了话题:“你喜欢这个zippo的火机吗?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滔滔不绝:“你看,上面印有虎的图案,很好看吧?我就是属虎的。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老虎,天天跑到动物园对老虎发呆,后来工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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