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 上——木易青鸟
木易青鸟  发于:2011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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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公子,又如一幅人间难寻的工笔卷轴,却在此刻活色生香地演绎着,夺目得快让人睁不开眼睛,却又移不了视

线。

待近了,尘埃落定,才看清楚这让本王惊为天人的家伙居然是——采薇!

难以置信,我上下打量他,却见他眼底沉淀着些许疲惫,倏忽一拉缰绳,马儿仰头长嘶。

他这才瞧见爷的本尊,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景王殿下,果真好兴致啊,这么早就到这里了。”

我内里打鼓,心虚地回了个苦笑,真是说不得,一说就到。

采薇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一个圈,又转到李四身上,而后了然的说道:“不过才几个时辰未见,景王殿下的口味就

变了。不过,这次貌似有些重了。”

我悲愤。

别人那般看我也就罢了,亏你还是我认为的最懂我的哥们。

气不打一处来,我冷哼道:“你小子昨日也不知道到哪风流快活,居然敢放本王的鸽子。”

他恍然笑着下马,走到我的身边,与我一同倚靠在马车上,说道:“怎么,一时不见我,如隔三秋了?”

我送给他白眼:“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笑,小虎牙乱闪,风中凌乱,一手搁搭在我的肩头后,方才说道:“难道你在这里,是为了专程抓我兴师问罪

的?”

我继续悲愤。这小子哪来这么良好的卓越感?

本想回他一句也噎死他不偿命的话,他却拽着我的胳膊上了马车,说道:“为了补偿我昨日放你鸽子的罪过,我

这就请你喝花酒去。”

“哪有大清早就去喝花酒的道理?”

他斜目看我:“景王爷何时也开始理会这世俗的眼光了?”

“这是两码子事。”我无奈的回道,“你不是要进宫当差吗?”

他楞了愣,随即无谓的笑道:“反正已经迟了,迟了一刻也是迟了,迟了半日还是迟了,而我觉得当前还是跟景

王殿下道歉最为重要。”

我冷哼:“你就仗着皇兄疼你。”

他还是笑道:“景王这口气可不对,像是在吃醋。”

我抓狂:“我吃饱了没事撑的才吃你的醋。”

他挑眉:“那你去不去喝花酒,不去拉倒。”

我慌忙道:“去去去!难得给你一次花银子的机会,本王岂能浪费了?”

他似乎早就料定我要这般回答,颇为得意的点头,掀开车门,使唤着小三,向醉香楼行去。

在马车中,我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如以往一般。只是,我自己明了,有些东西和以往不一样了。此刻

在我眼前的何采薇,还是当初我认识的何采薇吗?

还是,我根本就没认识过他?

14.假亦真时真亦假

采薇于哥,于我,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幼时,他与皇兄走的拢些,两人无法无天的到处搞破坏。玩闹得大了,闯了祸,往往是采薇一人领罚,皇兄自不

会肯,小大人似的要有难同当,结果最后大都闹得啼笑皆非。而后,皇兄登基,身份有了变化,这君臣之礼,任

采薇再不拘小节亦是不敢造次的。加之长大后我转了性子,采薇便渐渐变得与皇兄疏离些,反倒是和我的关系亲

近了不少。

但哪怕是这样,他仍旧还是皇兄最信任,最宠爱的臣子,满朝文武只要有眼睛的都瞧得一清二楚,他在皇兄心目

中,在这个朝堂上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

而大约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为人处事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看对眼的自是千般好万般好,看不上的连一眼都不

会瞧。或是文人的怪癖,或是恃才傲物的自负,采薇就是这样活着,全然不顾那些世俗道理。

但如此这般性子的他,有可能会成为小寒梅的内应吗?

我躺在醉香楼后院的观菊阁上,深深盯着身旁并肩躺着的采薇,这样熟悉的一张侧脸,此刻却忽而变得有些陌生

——如果他是奸细,有什么理由?可如果他不是,又有什么证据?

凉风习习,吹送着青梅煮酒的醇香幽幽飘入鼻端,采薇深吸一口气,享受地呼出来:“这醉香楼的酒和佳人,真

不知是哪个醉了哪个……”

言罢,他缓缓转过头来,我一惊,赶忙闪开视线,搪塞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哈……哈哈哈哈……”

干笑几声,他却似混不在意似的,双眸微眯,又转过头去。

我只能看见他嘴角刹那间出现,还没来得及消失的那一抹笑容,三分慵懒,七分诡魅,却是百分百的惬意。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呷一口梅子凉酒,我未及细想,便被一声琴弦拨乱了心——

日色微醺,伴着浮光点点从幕帘后隐现的身影,一袭桃色春衫,犹抱琵琶半遮面。

哼,唱曲就唱曲,女人这种动物就爱搞些小花样,总以为欲擒故纵是妙计,欲拒还迎是高招,莫不是笃定了全天

下的男人都没长脑袋?

本王就偏不吃这套,噗地吐了个瓜子皮出来,且等着看她还要玩什么花招。

半晌,调了几次弦,她这才含羞带臊地开了腔:“彤儿今儿个便弹一曲阮郎归,两位爷说,这调子可好?”

采薇笑着随意摆了摆手,幽幽琵琶弦音和着唱词便起了。

听着这腔调,这嗓音,好生熟悉啊!

正好纱帘飘飘,吹起了一半,我往前探身,这才看清了此女的庐山真面。

靠,原来是她!——醉香楼的头牌,花魁娘子从彤。

平日里,大家都爱唤她一声彤姑娘。道她是国色天香之貌,偏又生的极好,善解人意,毫不端架子。

不过本王倒是好奇的紧,这彤姑娘……怎么本王每次来,见到的那张脸都不一样?

女人啊……

若说天底下还有我景王爷搞不定的事情,头一件是我哥,另一件就是女人了。

瞧她那浓妆艳抹的面具,不知要涂抹多少层的脂粉,在时不时给我们抛媚眼的过程中,还扑簌簌地往下落着,活

像从面缸里钻出来的。

这下可好,时而风一起,便有细细的粉屑被吹起,跋山涉水地掉到本王面前的酒盏里。

作孽啊,作孽……我看着那几许为酒添香的粉屑,嘴角忍不住抽搐。

侧头看向采薇的杯子,同样惨不忍睹,可他却一边闲闲磕着瓜子,一边和着拍子哼唱小曲,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

样。

怪不得人说,同人不同命,此等美人恩本王自是消受不了。

大抵和我轩辕龙阳说女色当前,就和同太监宦官说逛窑子风流快活一个道理……

总之是越看越翻江倒海地恶心,索性趁人不注意时,我顺手把那杯酒泼向身边的花丛。

呵呵,有了胭脂气味的美酒浇灌,想必花儿也会越开越娇媚。本王愈发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善心之人,对待天下万

事万物都那般的有爱。

刚把酒杯重新放回桌上,就听见采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小阳阳酒量果真了得,这么快就见底了?”

虽是淡淡的语调,我却还是忍不住心下一颤——我的女娲神啊,小阳阳……

何采薇啊何采薇,你这是存心恶心本王不成?!

我只得僵着一张脸客套道:“雅曲配美人,自然是赏心悦目之事。本王兴致一高,不觉一杯佳酿就下肚了。”

采薇敛眉,故作沧桑地叹道:“还是王爷您年轻有活力啊!”

此言一出,我便顿时一清二楚了。他不过就只大我月余,现下说出这番话来,定然是肚子里的坏水又在作怪。

果真,他举起自己的杯子,趁我来不及阻止,飞速地把酒全数倒入我的杯中,末了滴尽最后两滴,他才抬起头看

我一眼,贼笑道:“我年纪大了,这清晨才小喝了那么几口就有些头昏。既然难得见小阳阳兴致如此之高,不如

帮为兄的把这杯也喝了罢!”

我一时气结,只有狠狠瞪向他。谁知眸中倒映着的却是他挑起一边的眉尖,嘴角还噙着笑,道是从未见过的纯良

无害,只是此刻在本王看来也是十足十一副欠揍相。

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我耐不住性子败下阵来,先接了话头,却仍忍不住逞逞口舌之快,讽刺道:“你这为兄的

还真会疼人呢!”

他笑出了声,得意道:“那是自然。”

我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从小到大都被他整,本以为熟能生巧,哪知吃一百回豆子本王还是不知道豆腥

味!谁叫他每次做的豆子都是不同口味,煎炒烹炸,酸甜苦辣,没人能猜透他的调味料。

死小子——看着他飘飘然的样子,本王忽然有种想咬断他脖子的冲动。

刚要想些恶毒的话来噎死这家伙的时候,却见他不疾不徐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神态甚是疲倦。我这才猛地忆起

方才在宫门前和李四的谈话,虽然打心里不肯信采薇会是内应,但总觉得还是应该拐着弯子探探他的虚实才成。

采薇啊采薇,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我心里惴惴,刚要开口,采薇却是抢先了一步,眉眼弯弯道:“昨日我实在有事抽不开身,所以才没有按时到府

上。对了,你昨日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昨日实在有事?——什么事?

我心念一转,笑道:“是有一些心事,不过我这人向来昨日烦恼昨日愁,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应该是知道的。”

为了应景这句话,显示出本王的风趣,我特意端起桌前那杯酒,轻轻的抿上一口,又举杯朝着采薇斜斜一扬,挑

眉示意 。

帅气的动作一气呵成,却见采薇坐在对面,一张脸快酱成了猪肝色,憋笑憋得困难。我才猛然想起酒中那点点的

“落红”,顿觉胃中一阵火烧,拼命地干呕了好几下,奈何酒已入腹,本王也只剩得悲催的份了。

料定采薇会大肆挖苦嘲笑本王一番,我悻悻地垂首,还恶心着,谁知这次却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静静的往自己

的酒盏中斟满美酒,端起杯子轻轻转了两转,目光随潋滟的佳酿旋转着,幽幽道:“这么说,小阳阳今日是没有

心事要对我说了?”

死小子的声音足实像个怨妇。

我强忍着胃中的翻腾,反问道:“我是没有心事了,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心中有事。”

他摇杯的手忽然一滞,隐去了笑意,侧头看了我半晌才问道:“我现在心中确实有一事,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关键点来了!我极力压住内心的忐忑,平复了语气,装作漠不关心,混不在意的样子:“究竟什么事,不若说出

来,我与你一起想想。”

他闻言浅笑:“也对,小阳阳你一向没心没肺的,说不准还真能帮我解决了那事呢。”

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夸人的呢……

还没过河就想着拆桥了?这厮,哼,算了,我景王殿下向来宽宏大量,不予你计较,仅是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才

问道:“究竟是何事能难倒咱何大人?”

采薇看着我,眼中神色拨转道:“现下有一个人,压于我的心头,不知该如何处置。”

我挑眉:“能放在我们何大人心里计较的人,想必十分重要罢?”

采薇肃色,点了点头:“对我而言,自是非常重要的。”

我道:“那他犯了何事,会让你这般左右为难?”

采薇抿抿唇才道:“因为他的存在似乎威胁到了另外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在他们两人之间,我不知道该

怎么选择……”

一下抛出这么多线索,我来不及牵丝绊藤地细细分析,忙问:“那这两人与你关系究竟如何?”

采薇耸耸肩,呷酒淡笑道:“一为知心而交,一为知己而交。抛去那些世俗道理,他们对我而言是同重的。所以

,我才会像现在这般左右为难,不知该向着谁才好。”

我心中一阵鼓捣,让采薇这般犹豫不决之人,说不准就是那小寒梅!

我试探道:“既然两人都同重,那你可不能偏心,两边都要顾及点。千万不可为了一方做出伤害另外一方的事情

来才好。”

采薇敛眉,沉思了少时,把酒盏放到桌上,抬眼望着我道:“如若我已经做出伤害一方的事情呢?”

我心下一惊。

采薇啊采薇,你这不是在我面前明表了你就是内应的事么?你让我情何以堪?如若皇兄知道了,你又让他情何以

堪?

正不知要如何回答他时,他却坦然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看着我说道:“龙阳,方才我是有些当局者迷,

庸人自扰罢了。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呵……幸也罢,命也罢,既是选择了的,我何采薇就

会一路走到底,不会回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心下大乱,只能干笑两声,说道:“到时可别撞了南墙,回头喊疼啊!”

他亦是笑:“放心,我就是痴人,撞了南墙也不会停下,恐怕还得继续撞了去,要不就把那南墙撞穿了,撞出一

条路来向前走;要不就撞死在南墙下,一了百了。”

这话大不像采薇平时的口气,颇有几分决绝,又藏着隐晦的深意,我竟是有些怵他这样的语气,连忙插科打诨地

赔笑劝道:“你还真是一个死心眼,其实有时拐个弯有何不可?像我这般,一条路走不通了,换条路继续走。虽

然风景不一样,但是还不是活得风生水起的。”

他慢条斯理的又给自己的酒盏中斟上酒,并不看我,只平静的说:“岔路走多了可不好,容易迷路。”

死小子,缺心眼,本王好心开导他,他却拿话来给本王添堵。

我学着他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往自己的酒盏中添酒,却听见他忽然幽幽的说道:“小阳阳,若是有日为兄的当真撞

南墙撞去见死神了,你可千万别到我的坟前来哭。”

我品出他话中之味,竟然有许感动。这小子大约是怕我在他离世后伤心难过,才说出这番的话吧!

虽然他背叛了皇兄,但是我仍是当他是兄弟。我不会保他,但是却会永远的记着他。

鼻头有些酸,我赶忙压住,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谁知,这小子忽然冒出一句话,才让本王真正的泪流满面。

“我是怕你公鸭嗓哭起来太难听,让我死了还不得安生。”

这辈子或许这死小子还没死,本王就会被他活活的给气死。

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问道:“你嫌我公鸭嗓子哭起来难听,对吧?”

他又开始磕起瓜子,悠哉的点头。

好好好!看你还有闲情嗑瓜子,气本王!

我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前方那弹琴弹得快去会周公的彤姑娘,似是颇为诚恳地听了一会儿曲子,才道:“你觉得

她的声音如何?”

采薇不过心,只道了句:“甚好!”

我突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彤姑娘身边,在她的头快要和琴身接触一刹那,及时的当了一回护花使者——只手轻挑

着她柔若无骨的下颌,调笑道:“彤姑娘似乎雅兴不高啊!莫不是嫌弃我们这两位客人无聊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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