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牙语,也不是葡萄牙语,杰克暗自祈祷着,他希望那些人都是拉兹科的手下而不是在码头雇用的当地人,那样
的话,他们就既不熟悉亚马逊河的航道,也不熟悉该如何在这里划船……这些小小的优势已经足够他和沃尔夫逃
离他们的追逐。
在亚马逊河上,大船并不一定能占尽所有的便宜。
杰克隐约的听到了大船的船桨碰到一起的声音,这让他多少松了口气,他们显然对于划手的位置非常陌生,而且
划桨的动作很难一致。
咒骂声,在密密的林墙间回响。
在独木舟那里,大船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他们用缆绳把独木舟系在大船的尾部,拖着一起走。杰克和沃尔夫的优
势越来越显著,可是就在杰克以为他们已经划到足够远的距离的时候,他听到了枪声。
那些人或许不熟悉划桨,但是对枪支却很熟悉。
子弹开始穷追不舍的飞过来,杰克着急了,因为沃尔夫就站在船尾的平台上,虽然已经是夜间,但是他的身影在
星空下一定十分清晰。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子弹打中的。
「沃尔夫,你下来!」杰克大声的喊着,以便在枪声中沃尔夫仍旧可以听得清楚。
「不,我留下。」还是同样的话,每一次杰克劝他离开的时候,他都坚持着要留下来。
沃尔夫说得没错,他们的船不能没有舵手,在这样危险的河流中驶船,一个好的舵手是不可或缺的。
子弹在沃尔夫的身边呼啸而过,冲边很大,沃尔夫从它们飞来的惊人速度知道,它们肯定是威力很猛的枪射出来
的,这些枪的射程很远。
一颗子弹打中了船尾,另一颗打断了舵手平台的一根柱子,平台歪了,摇摇欲坠。沃尔夫随着平台歪倒的一刻晃
了一下身子,同时,他投身在船头的影子也晃动了一下。
「……沃尔夫?」杰克叫他的名字。
「放心,我没受伤。」沃尔夫安慰着杰克,他想,也许杰克此时正在因为自己不能分担他的危险而在责怪自己吧
。
杰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恨不得把所有的困难,所有的危险都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沃尔夫才更加希望自己
能够保护杰克,帮助杰克。或许在所有的探险家及爱好者眼中,杰克是无所不能的,就如同他当初也是同样怀着
这样崇拜的心情来靠近杰克,可是现在不一样,杰克很强壮,但是他也是一个人,在有些时候他也会感到无助和
孤独,就像每个人一样,他只是……让自己变得坚强。
一个人独自走过那么多的路,任何人也会变得和杰克一样强壮吧。
「沃尔夫。」隔了一段时间,杰克又说,「和我说说话吧。」他不能回头确认沃尔夫的情况,因为他在划桨。沃
尔夫掌握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而速度,由杰克来控制。追在他们身后的拉兹科的大船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它压得
杰克有些喘不过气。他不停的划,用力的划,身后的大船上可能有一排的划手,但是他们的小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而已。
「好。」沃尔夫答应杰克,恐怕杰克提出的要求他都无法轻易的拒绝。
感情对沃尔夫而言,或许是一种自我意识的催眠。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喜欢杰克的时候开始,这种自我
暗示就在一分一秒不停的重复着,直到他连反应的时间也不用就可以知道,直到他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只是确
认着,他爱着杰克·艾格哈特。
沃尔夫暂时离开了他的位置,他在船尾摸索着,抓起系着快艇的绳子,那艘快艇他们甚至一次也还没用过。
「我把快艇的缆绳砍断了。」沃尔夫一边说着,一边挥刀砍断了那根绳子,把快艇斜着往后一推,快艇停了下来
,漂浮在河面上,左舷正对着快要驶近的那条大船。
「那应该能耽搁拉兹科他们一两分钟。」沃尔夫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裤子,差点打中了他的屁股。
黑色的快艇和黑乎乎的河水融为一体,拉兹科他们看不见快艇,直到他们的大船距离那快艇只有不到一米的时候
,他们才发现了它。有人嘶哑的吼出一声命令,大船猝然往旁边一闪,却还是没有闪开。
大船撞在快艇上,但是由于体积和质量的差距,快艇被撞坏了。大船因为这一撞而偏离航道,冲上了一片沙洲。
龙骨掠过沙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的大船搁浅了,但船帆仍然把船往前拖,一转眼,船翻了,船上的人有的
滚到沙洲上,有的滚落水中。
「成功了。」沃尔夫向杰克报告着他们的战况,一边鼓励他继续向前划船,他们现在还不能停下来。
他们的小船沿着黑暗弯曲的河道飞快的向前驶去,沃尔夫重新握住舵柄。沙洲上的人又打了两枪,都没有打中。
终于,恼怒狂暴的呼喊声消失在远方,听不见了。
船从狭窄的航道中冲入一望无边的水域,河里面没有岛,如果到了天亮他们还在这片水域里航行,一定会暴露无
遗。
拉兹科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而且,他和杰克不能这样一直逃下去,杰克的任务还没完成,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需要减慢速度,此外,杰克也不能一直不停的划桨。
所以,他们还需要继续和拉兹科在亚马逊捉迷藏。
业林里的动物们已经开始宣布早晨的来临,东方天空上的星星渐渐隐去,一道灰色的寒光弥漫在水面上,天空中
淡淡的几小片云彩开始闪现粉红的曙光,接着,热带的太阳忽地从地平线上跃起。
沃尔夫注视着身后的河道,河面上远远的一个小黑点都极可能是拉兹科的大船。如果他看得见拉兹科的大船,拉
兹科也就能看见他们的小船。
不幸的事,河道越来越宽,两岸的距离已经达到五公里,河面从来也没有现在那么像一面镜子,而在镜面上是无
法藏身的。
杰克在研究地图。前头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群小岛,但过了这片岛,又将是一大片使他们处境尴尬的开阔水域。
在一个看起来像是陆地又确实是陆地的地方,杰克发现了一条表示航道的蓝线,这条航道只有在那幅高精度的地
图上才有。
杰克向着地图上标明的方向望过去,却看不见航道。
或许,那条航道曾经存在过,但是现在已经没有。
「你知道那里么?」杰克用手指着他确定的方向,问沃尔夫,「那里有没有航道?」
「不。」沃尔夫摇了摇头,他从来不知道那里还有航道。
那边看起来的确什么也没有,杰克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不,他相信那里有航道,就在那里没错。
于是他们的船改变了航向。
那里确实有一条航道,杰克找到了它。
岛屿形成的屏障挡住了这条航道的入口,这下,拉兹科为了要找到他们可能需要在这些小岛中间钻来钻去,耽误
很多时间。而且杰克希望,拉兹科不会发现这条业林中的小小水路。
航道很窄,两岸的树木在头顶上合拢。它们硕大的树干长到很高才舒展枝叶与对岸树木的枝叶缠绕合抱,形成房
顶似的浓荫。他们的小船仿佛驶进了一座大教堂的中殿,只是任何教堂都不会这样充满了生机。
猴子在吱吱喳喳的聊天,毛色绚丽的鸟在婉转歌唱。森林密不透风,船帆在这儿用不上,但是这里风平浪静,划
桨不用费劲儿。
小绒猴,船上的另一个船客,从小屋子里面钻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叫着。刚才它吓了一大跳,躲在屋子里面没敢
出来。它爬上杰克的肩头,在那里张望着,杰克突然想到,或许它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想要留下来。
船停在了岸边,杰克带着小绒猴上了岸,他把小猴子放在地上,它回头看了看杰克,带着一脸的疑问,可惜它不
会说话,所以面面相觑了半天,杰克不明白它在想什么,它也一样不明白杰克的想法。
不过小猴子最后还是跑开了,它小巧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茂密的业林中。
杰克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他失去了一个伙伴。每次探险结束和临时伙伴分别的时候,杰克都会觉得不舍,可是他
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还要继续那样生活下去,谁也不会因为谁而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规律。
「希望它生活得愉快。」杰克很难过。
「它会生活得很好。」沃尔夫跟着也上了岸,他从身后抱住杰克的身体,仿佛即使不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
他的心情。
第一次,这么多年最后都会回归孤独的探险经历中,杰克第一次在分别的时刻感受到安慰的温暖,不,那个怀抱
或许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温暖,但是却足够结实可靠,仿佛只要杰克需要,它都会随时出现。
心,一刻不停的陷落。
面对这样陌生却又渴望有温柔,杰克又怎么可能不喜欢……或者是拒绝沃尔夫呢。
第七章
杰克和沃尔夫在岸上休息,事实上他们并不着急从这条河道中出去。杰克很高兴自己能在匆忙中还不错过这条隐
秘的航道,所以他决定要粗略的勘测一下,而且,如果马上驶出这条河道,也许他们会和拉兹科撞个正着。
河岸上有很多大树,树上栖息着各种五颜六色的鸟,自然真是美妙,那些鲜艳的猩红色、玫瑰色、还有金色……
让业林变得华丽,仿佛他们并不是身处原密林,而是接受邀请正在参观皇家的园林。
在那些大树中,沃尔夫发现了一棵与众不同的。他指给杰克看。印第安人对于兽迹的辨认和追踪很敏感,而且很
有效。
在那棵大树离地面大约两米的树干上,布满了一种深刻的抓痕,而下面一些的地方,树干变得光滑。
杰克立刻明白这棵树的用途,以及沃尔夫想要告诉他的另一件事。「这里有美洲虎。」它们就像是大的家猫,靠
着树干,用后腿支撑着直立起来,前爪在树皮上反复抓挠来保持它们爪子的锐利,而那变得光滑的地方,是它们
的胸脯经常摩擦的地方。
「是的,这里很危险,我们应该尽快离开。」沃尔夫说得没错,美洲虎喜欢在夜里觅食,如果那个时候他们还待
在河岸上的话,会很危险。
他们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叫声,然后,随着那种叫声的不断靠近,一个小小的物体撞进了杰克的怀里。
「小绒猴!」
是的,那个小东西它跑回来了,钻在杰克的怀里瑟瑟发抖着,看来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动物吧。
「我看这一次你轰它走它也不走了。」沃尔夫调侃着。那个小动物已经学会了向杰克要求保护,它已经离不开杰
克了,就像他一样。
他们重新回到他们的船上,让船离开了河岸。
然后他们突然听到了另外一种沉闷的吼叫声,就来自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岸边。杰克好奇的回头张望,就在那里
,他看见了一只黑色的美洲虎。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因为如果他们再走得晚一点可能就会和那只强壮的美
洲虎正面交锋,而是因为它是亚马逊业林里最大的珍稀动物——黑色的美洲虎就像长牙齿的母鸡一样罕见。
也许让小绒猴吓得发抖的就是这只美洲虎,不过现在小绒猴躲在杰克的衣服里面并不害怕那个大个子。杰克注视
着那高贵的亚马逊业林的王,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可以看到这样珍稀的动物,他想要多看它一会儿,可是河
道很窄,所以他们的船很快就又回到了亚马逊河的主流。
「火!」当他们的船顺流而下拐过一个小河岬的时候,突然,沃尔夫惊呼,「河岸那边着火了!」
杰克也看到了,没有人会看不到,岸上猛烈的火光映照在水里,连成了一片。
「是印第安人的村庄失火了么?」杰克问他。
「不是印第安人的村庄。」沃尔夫说,「是巴西来的年轻人,他们在这里建了许多的农场,也许是遭到印第安人
的袭击了。」
「我们靠岸。」杰克想了想。
沃尔夫有些为难,「如果那些印第安人还在的话,我们可能会遇到危险。」对于不同部落的印第安人,他们不会
手下留情,更何况,沃尔夫只有一半的印第安血统。
「不,我们去帮助他把火扑灭。」杰克不能放下任何需要帮助的人不管。
于是船停泊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杰克和沃尔夫跳上岸,杰克手里拿着枪,而沃尔夫带着长矛以防万一。
他们向前走,爬上一个坡顶,然后火势就看得一清二楚。一幢木质结构的农舍着了火,没有见到印第安人,一个
男人势单力薄的用桶从井里汲水,然后泼到凶猛的火焰上想要扑灭那熊熊大火。
杰克跑过去,飞快的跑过去。
那男人回头看见飞跑过来的杰克,还有他手里拿的枪,然后还有他身后那个看得出带有印第安血统的高大男人手
上握着一支长矛。他完全有理由以为他们是要向他进攻,虽然人数方面少了一些。他急忙伸手去抓左轮手枪,但
是枪却不在原先的地方。
「你还有桶么?」杰克问他,情急之下忘了该尽量用葡萄牙语说这句话。
那个人大大的松了口气,「在棚子的那边有。」他用英语回答。
杰克和沃尔夫在棚子里面找到了那个人说的铁桶,他们跑到井边,把桶里面装满了水,把水泼在火上,然后又跑
回井边装水。
小农舍的房顶用波纹状的铁皮搭成,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被亚马逊的雨水侵蚀之后,就显得更难看了。但是这种
屋顶具有防火的优点。他们只有三个人,来回奔跑着,像在进行接力赛。
蔓延到墙上的火渐渐的被扑灭了。
年轻的农场主人走进昏暗的屋里,点着了灯,接着,就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
杰克和沃尔夫把他抬到床上。
他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躺着。杰克弯下腰去给他做检查——他懂得一些基本的医药常识——看那个年轻人有没
有受伤。沃尔夫从墙上拿了条毛巾,到外面用水把它浸透,拿回来把湿毛巾敷在那个筋疲力尽的人的额头上。
这个年轻的农场主身强力壮,眉清目秀,显得很聪明。杰克很喜欢他。年轻人的眼睛眨了眨,张开了,苍白的脸
上露出疲惫的微笑,嘴唇翕动着,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杰克端来一大杯水,他扶起那人的头,给他喂了些水。
杰克的病人的眼睛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随着他的目光,杰克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空箱子扔得到处都是,柜子开
着门,里面空空如也。显然,这里遭到了抢劫,屋子里面被洗劫一空,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只剩下一些破破烂
烂。
报纸上、地板上、到处溅满了血污。
杰克随手捡起一个钱夹子,里面也是空的。
「你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斗。」杰克的眼睛盯着摔破了的椅子和血迹说。
农场主点了点头,「是的,一场恶斗。」他仍然无力。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么?」
他又点了点头。
「这不危险么?在印第安人的地方?」
「他们不是印第安人。」
「不是印第安人?那么是谁……」杰克隐约猜到了真相,是拉兹科那帮人,「他们讲什么话?」
「英语。他们问我有没有看见过一艘船上面有一个白人和一个印第安人。我说没有。他们向我要吃的,他们有八
到十人,我尽其所有,供他们吃喝,但他们还要。于是他们自己动手,把我所有的食物都抢光了,搬到他们的船
上。我不让他们抢,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就把我踢倒。」
「那里面是不是有个人长得挺丑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我们。」确定那伙人真的是拉兹科之后,杰克叹了口气,「你只受了些擦伤,那这些血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