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轻寒震愕之间,还是注意着其它人的动静,见龙莫狂的身影往自己掠来,不由自主地拿了招式,往
那修长的身影击了去,只是她却是忘了自己没有了内息。龙莫狂见掌影袭来,身形一动,自然是举掌迎去
。
龙轻寒出招之后,醒过神来,暗叫了一声糟,下意识拉过了手上的人,往那股凌厉的劲气拋了去。
龙莫狂这一掌却只是拿了个虚招,瞧见那抹艳红往自己飘了来,左手掌一翻,改击为擒,稳稳的接住
了燕不凡,右手掌一动,在空中捏了一个半圆,全身的功力,狠狠地往那突然委顿在地的龙轻寒击了过去
。
轰的一声巨响,龙轻寒雪白的身影,被那劲风狠狠地击飞了起来,然后落进了水池中间的亭子里。
龙轻寒痛苦地坐起身。冰艳的眸子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染了血迹的一袭白衣,胸口泛起一阵的闷痛,然
后,喉咙涌起一阵一阵的腥甜,让她明白,她的五脏六腑都被龙莫狂的一掌击碎了。
好!
果然是龙家的人。出手,绝不留情面。
龙莫狂抱着不凡,稳稳地落在水池中,池水虽大部分都干涸,但还有一些剩余,沾在腿上火辣辣的灼
烫,却是完全被他们忽略了。
「不凡,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龙莫狂轻柔地抚着那张明艳的容颜,声音涩然。
抬眸望着那震愕的眼眸,燕不凡轻柔的笑了:「怎么一回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怔然地望着那张明艳笑脸,龙莫狂闭了闭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此时的心情,就像当日,我知晓你与莫愁是同一个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那一个弱不禁风、单纯
无邪的燕不凡竟然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这让你觉得震惊,是不是?」燕不凡轻轻地将脸偎在宽厚的胸膛里
,感觉到狂的身体猛然一僵。
没有听到狂的回答,燕不凡唇边的笑容更深了:「我那时,恨你恨得要死!几乎没了求生的意志,那
时若不是爹爹他们在场,我此时早就在阿鼻地狱里等着下一个轮回了。」
听到这句话,龙莫狂的身体猛地一震,低头望着怀中人儿那双晶莹的眼:「怎么会……」
「怎么不会?」苦涩的笑了笑,燕不凡轻语道,「我原本喜欢的只有莫愁,一个叫做狂的男人,莫名
其妙的占了同样身为男人的我的身子,让我的心一边迷醉在狂编织的情欲之中,一边又在对莫愁的恋慕中
挣扎,你说,当我知道,狂与莫愁本是同一人的时候,你说,我的心情会怎么样?」
涩涩地摇了摇头,龙莫狂轻叹了一声,他一直沉浸在对莫愁的嫉妒中,竟忘了不凡的感受。
「那时,我是万念俱灰,只觉天底下的人都是骗子。你现在是不是也这样想呢?」感觉到龙莫狂的身
体更加的僵硬,燕不凡会意的笑了,「可是,我明白天底下没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地同时扮演男人与女人
的角色。这里面肯定有古怪。看着你在月夜里遭受的痛楚,那个时候,我的心好痛,正是这股尖锐的心痛
,让我知道了,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不管你是狂还是莫愁,我都喜欢。为了你,我可以不
顾一切,我不会让你再痛苦……我会保护你,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个男人。男人,就应该保护自己心爱的
人,不是吗?」
龙莫狂猛然一震,不凡在说什么?
「你现在是谁?」轻轻地伸手,支起那张俊美的容颜,燕不凡的神情认真无比,「不管你是谁,你都
是我爱的那一个人。
莫愁,我做错了。
我不该将你抹去!
我们的烦恼,原来只是自寻烦恼。
闭上眼睛,任眼泪滑落脸庞。
莫愁,我们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有不凡在爱着我们。
只要有了不凡,所有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不凡!
手,轻轻地撑在亭子的圆柱上,龙轻寒吃力的撑起身体,视线有些模糊了,看到那相望的两个人,一
瞬间,她有一种错觉。时光,倒流了二十年。
眼前的两个人,正是那一夜的吟风和那不知名的哑仆,深情的相望……
心,狠狠地一揪,凄厉的笑从嘴里疯狂的往外涌,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愿的,绝对不会,颤抖的手伸进
了怀里,吃力地一扬,一抹尖厉的啸声冲向了蓝天,然后在湛蓝的天空中爆开了一朵绚烂的银花:「你们
别太开心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对付你们的,我就不信,你们几个人,能够对付无数的敌手。」
轻柔地抚着不凡白嫩的脸颊,龙莫狂轻轻地叹了一声,抬起眸子看着那神情委顿的女人,谁也看不出
她也会有今天这么狼狈的时候,只是,那委顿的脸上,强自留着的倨傲令他淡淡的笑了笑,她终究是一个
霸者,虽败犹有余威:「是吗?娘,神宫的分堂,早就被我所控制,娘,您号令不了她们的。」
「是吗?我原本就不在意她们。那些全是没有用的家伙,根本不能委以重任,如果靠她们,神宫早就
毁了。」吃力地坐起身,冰艳的容颜虽然狼狈,却是完全的不以为意。
龙莫狂瞧着那不以为意的笑容,心头微地一凉,难道还有另外的人马?
糟糕!
果然,龙轻寒大笑了起来:「狂儿,你比起为娘的来,终究还是逊色了几分。你知道何谓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吗?我知道你早就算计着我,我自然是要迎合着你的算计,免得你的算盘全落了空。我真正的杀
招,却是自西方而来。他们很快就到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被蛊虫围攻,哈哈哈……」
龙莫狂心头一凛,西方而来!
莫不是,西域的拜月宗?
神宫与西域拜月宗,原本是素无往来。只是,二十多年前,龙轻寒曾救过当时的拜月宗宗主,得了一
个因缘;也因此求得了拜月宗的密笈,让他修练成了这番模样。如果说,来者真的是拜月宗,那么就麻烦
了。
拜月宗在西域被人称为邪教,擅长炼药施蛊,如果他们前来,那可是连武功都派不上用场了。想到这
里,龙莫狂禁不住心头冒起一股寒意。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爆裂声,天空中,绽开了一朵蓝色的花蕊。
龙轻寒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来了。
龙莫狂的眼皮一阵跳,禁不住拧紧了眉,握着燕不凡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
仿佛那只被捏红的手不是自己一般的,燕不凡只是用一双美丽的眼眸凝望着那俊朗的容颜,怎么样也
看不够啊,狂。莫愁……
如果说,今日注定是我们的劫难,那么,只要身边有你,阿鼻地狱也会变成人间乐土。
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龙莫狂低下了头,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浓浓的情意溢满了两人的四周……廉飞轻轻地叹了一声,情,究竟是什么?
尾声
风,急剧的吹着。吹得水池边的绿柳四下摇摆,不住晃动。
一声浑厚的长啸声,由远而近,竟然是不曾间断的。来人的内力,非常高。而且,脚程非常快。
这使得龙莫狂禁不住浑身一僵,好可怕的内力!拜月宗,竟然有如此的高手?
听到了这啸声,龙轻寒的脸色猛然一变,拜月宗以炼药施蛊闻名,内功并不擅长,绝对不可能练出这
么深厚的内劲,来者是谁?
奇怪,这声音,似乎十分的耳熟?龙莫狂侧耳细听,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谁会来此。
只听得树枝喀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腥臭,一件黑乎乎的东西被扔到了亭子里。
龙轻寒凝眸一望,却是一个人的脑袋。那个人长得高鼻深目,显然不是中原人氏。她惨然一笑,她的
另一着棋也被人毁了。
可恶!
究竟是谁!
「我原来还不信呢,想不到堂堂的神宫宫主果真与这邪教人物勾结。」妖媚的语音带着勾人心魂的魅
惑自天空里飘落,柳枝上,一袭黑衣的俊美少年抱着一身白衣的绝媚人儿,稳稳地站着。
燕不凡扬了扬眉,眼眸与那两双乌黑的眼瞳对了个正着,又是他们两个。真是怪了,哪里有事,就有
他们的影子。
龙莫狂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燕不归与燕独舞。
「你们是谁?」困惑地看着那双紧密依偎,神情亲昵,一副旁若无人的甜蜜人儿,龙轻寒恨恨地开口
。她却是不知道站在眼前的两个人,就是鬼府的主人。这倒不能怪她,神宫虽与鬼府齐名百余年,却是素
不往来,她又怎么会识得呢?
「我吗?」燕独舞妩媚的睨了一眼抱着自己的俊美少年,似玉的一双皓腕亲昵地揽住了那俊美少年的
颈,邪媚的笑,带着诱人的风情,「我叫燕独舞,他呀,叫做燕不归,是我最重要的人……」
说着,便吃吃的笑了起来,未竟的话语,着实是引人遐想的暧昧。
乍听得两个人的名字,龙轻寒的神情有一会儿的恍惚,而她原本在看见那人头时的死灰眼神却晶亮了
起来。鬼府的两个主人到此,毁了神宫也值得,哈哈哈!
她猛然站起身,手掌一扬,一声厉笑,她的手掌就狠狠地落在天灵盖上。狂喷的血,使得所有的人都
静了下来。乍然的变故,让所有的人脸上都染上惊愕。
静静看着那亭子里冷笑着的容颜,龙莫狂猛地闭了闭眼,身体微微地晃了晃,怎么会,怎么这么简单
的胜了?他的最终一招棋,还没有出手,怎么就胜了?为什么胜利来临的时候,却没有一点的快乐?相反
的,弥漫在心头的,是满满的苦涩。她,终究是他的母亲。
看出了狂的难过,燕不凡轻轻地伸出手,抱了抱那颤抖着的身体,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轻轻地拍了拍不凡的手,龙莫狂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然后静静地跪在龙轻寒的身边,颤抖着手,慢
慢地拭去冰艳容颜上的血迹,怅然地想着,她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死去的时候,也应当是不染纤尘的。
恨了几乎一辈子,她真的死了,心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一般。看着
她死去的脸上,带着的笑容,仿佛解脱的笑容,带着得意与心满意足。
忽地隐生了一缕不安,她是那么好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甘心这么样子死去?
「狂。」清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柔。
龙莫狂抬起了眼睛,看着那清艳的少年,唇微微地扬起,慢慢地站起身,走向那少年,然后,狠狠地
抱紧了那纤瘦的身子,将脸深深地埋进那柔软的颈项间,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不凡,不凡……」
燕不凡湿了眼眸,不住地低应着。
廉飞雪远远地看着那双紧紧依偎的人,轻轻地笑了笑。风,轻叠了一朵飞舞的蓝色火焰在她的手上,
跳跃的火焰,美极了。
廉飞雪的笑,更深了,世间,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可怕。这朵火焰,它的名字叫做蓝焰。遇风即燃
,燃起的烟雾原本是没有毒的,只是,如果加上一味极普通的紫藤花香,烟雾就成了剧毒。龙轻寒之所以
败,败在她不该拿燕不凡做人质,因为,燕不凡的身上,恰好有紫藤的花香。
眼眸轻抬,对上那站在树梢上的一对人儿,轻轻地颔首,廉飞雪飘然地离开。
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去的身影,燕独舞轻轻地笑了笑:「不归,放了她走,不是太可惜了吗?」
燕不归垂下眼眸,安静地看着那张绝美容颜,笑容是深沉的:「有什么可惜的?鬼府已经不属于我们
了……
「说得也是呢。」喃喃的笑了笑,燕独舞偎紧了抱着他的人,然后把眸子转向那干涸水池里的亭子,
「他们果真很配吧。真亏得我当初下药呢……」
「下药?什么药?难不成是……」燕不归凝了凝眸,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想起当年就是被下了春
药,才『吃』了怀里的人儿,虽然是迟早的事,可却还是有些不甘心……
燕独舞吐了吐舌,绝美的容颜撒娇地在那宽厚的胸膛里磨蹭着:「别生气嘛,你瞧,不是歪打正着,
成就了一对佳侣吗?」
「你哦……」无奈地摇了摇头,燕不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凡生在燕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正在感慨,忽听得一声巨响自那干涸的水池里响起,泥浆冲得满天铺地。站在柳枝上的两人险些被泥
浆泼个正着,燕不归急急地跃下柳枝,往水池边一探去,不由得大惊失色,那干掉的水池正急速地往下陷
,形成一个深逾万丈的火炉,火炉里灼热的红色溶液正慢慢地往上喷涌。
远处,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不断地响起。
脚下的土地,都开始震动起来。
刹那间,有一种天崩地裂的错觉。
亭子里,龙莫狂脸色微微一变,糟了,他忘了如玉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不知道娘已经死了,所以
按照原来的计画,引燃了火龙。眼眸轻扫,看到整个神宫都开始崩塌,狂吐的火焰疯狂地从山上往下流。
脚下踩着的亭子,开始剧烈的摇晃,狂吐的火舌,已然沿着亭子的基石涌了进来。灼热的热气,夹吐
着硫磺的异味,让人禁不住觉得头昏脑胀。
龙莫狂暗叫一声糟糕,火龙被唤醒了,照那股熔岩的流动速度来看,很快,这里就会被灼热的熔浆融
化。猛地抱起怀中人儿,足尖在亭子上一点,然后飞快地掠至岸边,将不凡放在燕不归他们的身边,一个
转身就要回到亭子里。
「狂?」燕不凡轻轻地抓住了狂的衣襟,眼眸里映着一张泛着忧虑的俊美面容。脚下剧烈的震动,晃
得人心慌意乱,「你要去哪里?」
龙莫狂回眸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眸,忽地轻轻一笑,柔声唤着他最爱的人的名字:「不凡?」
燕不凡回望着那双清朗的眸,双眸里的坚定无来由地让他心头一慌:「怎么了?」
温柔地抚着那美丽的轮廓,龙莫狂轻语:「我……」
看得出来,狂的眼神留迹在那亭子里死去的龙轻寒身上,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美丽的眼眸微微垂落,
不想让狂瞧见自己眼底的烦躁,这种母亲,何苦……只是,燕不凡却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抓着龙莫狂衣襟
的手,慢慢地松开,抬起眸子,望着那张俊美的脸,脸上溢着全然的信赖:「狂,你快去吧,我等着你回
来……」
微微地怔了怔,龙莫狂凝视着那张清艳面孔上的全然信赖,喉头忽地一阵哽咽,沉吟了片刻,他下定
决心,低语道:「不凡,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情的。」
乌黑的眼瞳微微地泛起了泪光,燕不凡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他是狂龙,遨游天际的狂龙。怎么会有事情呢?
眼眸定定望着那矫健如龙的身影轻盈地跃到了亭子里,然后抱起了龙轻寒,往回跃。眼看,就要到达
岸边了……
忽地,龙莫狂低吼了一声,整个人直往开裂的地缝里坠了下去,他低眸瞧去,只见那原本应该已经死
了的龙轻寒竟慢慢地张开了眼睛,扬起的手指,正轻轻抵在他的丹田上。
龙莫狂怔怔地看着怀里那双清冷的眼眸,苦涩的笑容,轻轻地扬上了俊美的面容,低笑了一声:「想
不到,你自击天灵,还留着一口气来害我……你果真从来不曾当我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