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第一、二篇)+番外——控而已
控而已  发于:2011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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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敏的棋艺比吴晨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能说输赢他六,吴晨四。不过那盘棋下到后来吴晨

误塞了自己一口气,弄到垂死挣扎的地步。

在连蕊开始奸笑的时候,有人很用力地敲他们家大门的狮头铃环。因为他们在楼上下棋,谢敏上来时就把大门给关

了。

谢敏说:“你又捡回一局。”

吴晨瞄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我一定要输啊?”

死鸭子嘴硬。谢敏笑着起身下去开门。连蕊高呼:“我来结果你!”

“老大!”

谢敏开了门后,赵明辉在门外神色焦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啦?”

“阿金又被光明的抓住了啦!”

所谓的抓住,和被围攻可不太一样。抓住的意思就是完全落到别人手上了。而且会抓住的潜在含义,就是要用他来

达到某个目的。

名声大了,自然很多人想挑他。那是成名的最好方法。

过去的一年内,发生过有人冒他的名去挑其他学校的事件,因为他懒得解释,有人找上门要挑就挑,故而其他学校

的一方面怨气很重,一方面又很想借挑他的机会成名。之后就发生过很多别人被错认成他的事件。导致二中的同级

生中,和他个头差不多高的混混都不敢随便穿校服出门。

这一次的事件,则应该是挑战性质的。

谢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表面上问:“怎么被抓的?”

“小溪那边的大排档,阿金说要请客,结果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说老大坏话,他冲上去揍人家,没打赢,就被抓了。

”赵明辉看了一眼神色安静的谢敏,吞吞吐吐说,“光明的叫我回来找老大你过去,说你要是不去,就不放人。”

当年小溪上游的莲庄北路没有修好时,自溪南南路拐向南环西路那个拐角处,有一些大排档。一般要到了夏天才是

这些排挡兴旺的时候。但因为冬天有羊肉火锅和牛杂碎之类的,所以尽管是露天的,还是有市场。龙岩的冬天并不

是那么冷。不过羊肉火锅和牛杂碎都是比较昂贵的,去吃的人一般是在效益比较好的单位上班的那些大人。混混们

其实是比较贫穷的,在那种地方偶尔吃一顿,还能遇上对头,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谢敏上楼拿外套,发现刚才那棋局已经被连蕊输光了。谢敏笑道:“我还要回来下的啊,你们怎么就这么糟蹋了?

吴晨说:“我再跟她下一盘,你快点回来救她。”

连蕊不爽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回来救你?”

谢敏穿好外套要下楼前,连蕊在他背后说了句:“别逞强啊。搞不定姐去帮你。”

谢敏在很多年后也问过连蕊,安娜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连蕊说他简直就是白痴。这有什么难的?爱情就是爱情

是不是一定要可以为对方去死,那才是爱情?

连蕊说:我肯借你钱,就是爱情了啦。

谢敏说:你还欠我一百块没还呢。

电话里连蕊笑得很欠扁,说:那我还欠吴晨两百呢。你们都好爱我啊。

当然马上就听到她老公在旁边超级不爽的声音。

谢敏笑着挂掉那个越洋电话时,是在快到机场的出租车上。

谢敏想,真的有必要去想那个问题吗?

谢敏还想,当时的自己,让连蕊怎样的担心过了呀。

春日·第八章

那一天是三月的某一天。又是一个春天。

春天在谢敏的印象中是很模糊的。总觉得过完冬天,经过某个或长或短的过渡,就是夏天了。那个过渡,时常有细

小的雨丝,或是温暖带湿气的夜风,或是扫不完的落叶,极少的时候,有风中明媚的阳光。

春日是那样的短暂,短暂到谢敏常常意识不到它的来临以及离去。

在独自一人被带到林保场里的一个小空地上时,谢敏意识到,今天可能没那么容易回去了。光明的这个老大,恐怕

是一个头脑派的了。

他们带他去的那个空地,四周垒着一些粗糙的圆木,圆木旁,陈金山被用绳子捆住了,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看样

子被打得挺惨的了。他的旁边站着两个混混。

好老套的桥段。谢敏想。他做混混这么多年,不料真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

看来,从前的混混们,还都不是狠角啊。不过,按谢敏的定义,血气未定是一回事,一旦变成这种类型的,就不能

算的上是“混混”这么可爱的名词了。

从阿金垂下的脑袋可以看见高肿的眼皮,在昏黄的路灯下也不知是青紫还是阴影。看他垂着脑袋可以知道,其他地

方应该也受了不轻的伤,否则依他的性格,不会如此萎靡。

幸好在他们带他过来时,谢敏打发了赵明辉,否则恐怕要多一个牺牲者了。

这些事,已经让他有些厌倦了。

光明的那个头脑派的老大很是瘦小,样子还比较秀气,不过只是路灯下的感觉罢了。他的身边也站着四个混混。

对方总共七个人。

“闻名不如见面啊。想不到龙岩之鬼长得这么俊。”那个老大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这一刻,谢敏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容易被人调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过奖过奖。”谢敏说,“叫我来什么事?”

“叫你来陪我玩玩呀。”那个老大拍拍手,站在阿金面前的那个混混就用脚狠狠踢了一下阿金的肚子。阿金翻在地

上,闷哼了一声,缩成一团。

光明老大说:“你选吧,你多挨一拳,他就少挨一脚。”

他身边有四个人。在打倒那四个人威胁到他之前,阿金会被那两个人打废。而越过他们去救阿金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们站在谢敏和阿金的中间。这个地点和最初约定的地点也不一样,赵明辉即使找人来帮手,估计一时半会也找不

到地方。

能拖则拖吧。

谢敏举起双手护在头前,说:“打吧。别打我破相就好了。”

“我还舍不得呢,这么俊的脸,还真没几个人长得出来。”光明老大说。

一个男人被女人夸长相,可能是被看上了。被男人夸长相,应该就是被看扁了吧。谢敏心想。

被打,不能还手。不能躲。在过招的时候,闪躲是最重要的技巧之一。打倒对方的前提,是不能被对方打倒。在不

能躲时,一般的肌肉根本没有强硬到那个地步。就算谢敏的肌肉比一般人的防御力要强些,毕竟也有个限度。

况且对手有好几个。如果只是一个对手的话,他的进攻好歹还有来路可寻,通过细微的肌肉运动,可以在原处化解

一些力道。人多了,闪避不及的攻击也变多了。虽然通过曲起的胳膊,弯下的头颅,护住了头颈胸心,但四肢和背

部就管不到了。

那些人下手还挺重的。站在老大身旁的四个人过来揍他,说是用拳,其实大多用的是脚踢。谢敏再耐打,二十几分

钟后也已经是伤痕累累,站不稳了。

夜已经全黑了。那个晚上又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三月份的天,还是挺凉快的。今天阴沉了一天,终于有细小的雨

沫飘下来了。凉凉地落在脸上,谢敏却觉得双腿开始发烫地疼。

赵明辉怕是赶不及了。谢敏想到去看戏的阿嬷,心想,这种时候假如是漫画,想到阿嬷以后就会有奇迹出现了吧。

比如说小宇宙就会大爆发,垂死的挣扎可以一下子干掉所有敌手之类的。傻兮兮地想着这些,又想到了,他这个样

子,阿嬷看见肯定要很伤心了吧。连蕊也是。吴晨估计也不会再笑话他了。父亲在大发雷霆前,估计会很紧张的。

母亲呢,恐怕会说:真正的武术家,是不会像你这样刚愎自用的。

谢敏忽然想到了那个孩子。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吗?

他是那么强大到毫无破绽。

单车铃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渐渐近了。谢敏想:救兵吗?这也太招摇了吧。

那几个人并没有停止攻击,谢敏也看不见来人是谁。这么偏僻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骑单车从这里过的,难道真的

是救兵?谢敏半跪在地上,心里苦笑:不会其实是路过的大叔吧?好歹见义勇为一下吧。

铃声渐渐远去——果然只是路过的大叔吗?

“不要打了!”那个光明老大的声音传来,十分恐慌的声音。聚在眼前的人忽然都停下了,回过头去看他们的老大

谢敏放下胳膊,一条腿已经站不住了。他单腿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那个老大所在的地方。

有一个人,手上拿着把很小的刀,不知是什么刀,谢敏觉得有点像美工刻刀的样子,放在那个老大的脖子边上。

那个人在那个老大身后,脸在路灯下看不清,但能听到他的声音。那是一种神闲气定,好像在家中叫家人去吃饭的

声音:“跟你打个商量,放他们走吧。”

那个声音是已经变声了的少年的声音,比较低沉,不过很悦耳。那种声音,带着点可以把人心拨得发痒的性感。

谢敏想,现在就是这样的声音了,将来还了得吗?

谢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虽说有缘分的话,一定还会见面。不过可能的话,他并不想要这种见面方式,也太丢

人了吧。

“老大!”某个忠心耿耿的混混试图冲上前救主,结果那个老大尖叫道:“不要过来!他在割我脖子!快放他们走

!”

谢敏拖着那条腿站起来,走到阿金身边。扶起他。阿金抬起高肿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说:“老大,对不

起。”说着,自眼角滚出一堆泪来。

谢敏把他背在背上,慢慢走出那个木材厂,听到那群混混一哄而上的声音。心想,他怎么这么快就把那个老大放了

呢?

也许,不堂堂正正话,他就觉得不舒服吧。

谢敏没有回头看,其实听到声音就知道了,他应该是把人修理得七零八落了吧。说到武艺的话,谢敏还真的不敢认

为自己强过他。

阿金在他背后有气无力地问:“老大,谁来救我们了?”

谢敏说:“见义勇为的大叔。”

春日·第九章

走到小溪桥头时,才碰到赵明辉,他带着一群兄弟,急得满头大汗,在桥头徘徊。本来约好的地点就是桥头不远的

地方,当时谢敏到了以后,又被他们带到里面去了,赵明辉去搬救兵来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当年没有手机这种方便的通讯工具。不过,即使有,这种时候也是用不上的。

赵明辉看见谢敏,差点喜极而泣。“老大!你没事吧?”

谢敏把阿金放下,对赵明辉说:“叫辆车,送他去医院。”

赵明辉看见谢敏微跛的那条腿,问:“老大你不去医院?”看见谢敏开始往回走,急了,问:“老大,你回去干什

么啊?”

难道还回去再打吗?他可是受伤了。

“报恩。”谢敏回头一笑,说。

当他回到林保场那个空地时,那个孩子正推着自己的单车打算骑上去走了。那盏不亮的路灯下,可以看见光明的人

倒在地上不动。

谢敏看过被他打过的人,他有时为了省时间,会把人打昏。但是谢敏一般不敢那么做,力气多过一分,可能就会出

问题。这样看来,他对控制力道是很有自信的了。

他似乎是想把单车推过谢敏的身边再骑上去。那条巷子那么窄,谢敏站在那儿,已经差不多可以占据一半的宽度了

谢敏伸手,压住他的车头。

那个孩子抬头看谢敏,纹丝不动。

春天的细雨飘荡在夜空中,在昏黄的路灯下形成蒙蒙的雨雾。轻薄地贴在他的发上,一小颗一小颗地,晶莹地反着

微光。

过去的一年内,他又长高了一些。少年的轮廓渐渐鲜明起来。

他彬彬有礼地问:“什么事?”

谢敏笑道:“我腿被打跛了,走不回去。”

他依然纹丝不动地说:“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有人载我过来。”谢敏牢牢地看着他的脸。那张越发沉稳干净俊朗的脸。这种脸,就是越长大,越好看的。

“你让那个人再载你回去吧。”他在车头上加力了。

“我找不到他啊。”谢敏松开车头,让出路来。那个孩子跨上单车,正想说什么,注意到谢敏绕到后方,然后车身

一沉。他回头看了一眼擅自坐上后架的谢敏,挑挑眉,说:“你还挺重的。”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艰难地蹬起了单车。谢敏的腿已经很长了,可以够到地面,于是把脚放在支车架的长螺丝上,

前座的人好像知道他干了什么,说:“车坏了你赔我啊。”

那种从前座通过身体传来的声音,感觉很奇特,谢敏说:“坏了,赔你辆新车。”

他慢慢地踩着单车,出了那个小巷子,穿行在林保场外有些破旧的林荫道上。那是一条砂浆路,年代久远了,有些

地方不平整,露出石子来。不过由于骑得很慢,震动的感觉会比骑快时小一些。即便是如此,谢敏身上的伤还是被

震痛了。

那个时候,就算有那么点儿疼痛,也不在在意的范围内啊。

谢敏清楚地记得,他穿的是一种那件湖蓝色的校服,当时一中二年级的那件。因为样子很难看,二中的人曾经嘲笑

过那件校服。可是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那件校服穿在他身上,在这种咫尺的距离,感觉特别好。隔着那件单薄的衣

服,皮肤温暖的味道钻进谢敏的鼻腔。那是一种淡淡的,暖暖的,非常舒服的气味。

因为太舒服了,在一次车轮些微震荡之后,谢敏将手放在了他的腰上。前座的人轻轻震动了一下。

谢敏暗笑。

手能触到的腰,是少年虽细,但是结实,充满弹性的肌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种肌肉有兴趣有什么异常的谢敏

,持续地将手放在他的腰上了。

那个孩子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你家在哪里?”

谢敏愉悦地说:“北门。”

“……”

从林保场去北门,相当于从近南郊处到近北郊处,而且由于龙岩的地势,要跨越几十米的海拔。他会有那个反应也

是自然的。

那个孩子把他送到溪南市场前的公共车站就停下来了,说:“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谢敏松开放在他腰上的手,下了车,他踩上单车就要走了。

谢敏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果其不然。那个孩子回过头,堂堂正正地说:“我爸说,问别人名字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就踩着单车

走了。

那个悠闲的背影是个男孩子的,不久的将来,就是个男人的。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看你的样子,就是一般人坠入爱河的样子。

谢敏笑着摇摇头。

世上有千百种情感,广义上说,都可以称之为爱。故而爱,自然是男女老幼,不分性别的了。

狭义上说,男女情爱,是不是就是欲呢?

谢敏觉得,恐怕单纯的一种情感,不会单纯地就针对一个人发生。针对一个人所发生的,一定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一

种情感。

谢敏依恋的是过去。当现在成为过去后,也将变成他的依恋。

他说不上来,连蕊和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吴晨的误导,他恐怕永远不会把这两个人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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