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感情方面。”
又有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干脆一针见血:“或者说性取向。”
这一瞬间,解意就像是被当众剥下了一层皮一样,浑身冰凉。但表面上,他仍是微笑着,平淡地道:“这是我的个
人隐私。”
那女子冷冷地说:“当然,我们也无意于刺探你的个人隐私,但是,如果你的对象与我们的工作有关的话,我们也
有责任弄清楚。”
解意看了她一眼,清晰地道:“我有权保持缄默,这是法律赋予的权利。”他的声音很柔和,但态度却很鲜明强硬
。
四个人一听,便知道追问不下去了。
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位中年男子又笑了起来:“当然,解总,这是您的权利。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您可以
走了。”
解意便镇定地起身,从容离去。
其后,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受到任何一方的再次质询,段永基也没有再找他,从侧面得到的消息,解意知
道他已去了北京。
接着,永基地产陆续交房给买家。
不久,有人开始投诉,主要针对的是室内装饰使用了甲醛超标的非环保性材料。有相当多的人拿出了医院证明,说
是由于长期生活在这种散发着对人体有害的有毒气体的装饰材料中,他们已患上各种疾病,然后向永基地产起诉,
要求退房并索赔。
于是,永基地产将新境界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巨额赔偿并解除合同。
法院立案之后,永基地产又雷厉风行地申请财产保全,法院立刻冻结了新境界公司的所有银行帐号。
接着,在海南也传出了同样的事情,永基地产在海南也向新境界公司提起了诉讼,也同样要求法院进行了财产保全
。
一时间雪上加霜,新境界公司顿时陷入了即将瘫痪的恶劣局面。虽然仗着解意的声誉,材料商表示同意暂时赊欠,
各项工程仍在进行,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媒体则闻风而动,有关这次官司的消息立刻满天飞。电视上天天播放着采访受害者的新闻,还有永基地产公关部在
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做出的声明,矛头全都直指新境界公司。而解意一直拒绝接受记者采访,更是让人们议论纷
纷。
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解意首先做的是调查公司内部。在工程部的紧急会议上,已经很久没有发脾气的他
狠狠地拍了桌子:“说,谁定的这种涂料?”
工程部经理蒋涟低着头,嗫嚅地道:“是我。”
解意猛地盯向他:“怎么回事?我再三叮嘱过,一定要用环保材料。我们的报价本就比一般的草台班子高一些,就
是因为全部使用正规的环保材料。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一向负责工程部,公司也很信任你,才放手让你去定材料
,你这次是怎么了?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蒋涟深深地吸了口气,勇敢地抬起头来:“这家材料商是永基地产的总工程师推荐的,他们拿来的样品我们检测过
,确实达到了环保标准,他们的报价也很合理,我才定下来的,也是想着跟甲方搞好关系,验收时不要太麻烦。谁
知道,他们在交货时夹杂了部分非环保材料,我们也不可能一桶一桶地检验,所以才……”
解意顿时明白过来。他看着这个忠心耿耿却是直肠子的下属,不再追究他的错误,转而研究补救办法。
蒋涟道:“其实也不复杂,我们把这几家的装修拆了,免费替他们重装就是了。”
解意想了想,对路飞说:“这事你去办吧,与那几户人家接触一下,争取庭外和解,无非是赔偿装修款和医药费而
已,退房就不必了吧?”
路飞立刻点头:“好,我去办。”
然而,那几户人家却坚决不肯罢休,一定要退房,而且索赔金额是房价的双倍。那些全是精装修豪华公寓,一套房
的总价接近百万。总共有二十余户人家,索赔的总金额高达四千余万。
解意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力量在操纵,想扭转乾坤只怕已非他的力量能够办到了。
容寂很清楚这一切,不但不敢出手相助,连个电话都不敢打,深怕会连累得他更为被动。
对于外界来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与大能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公司多达上千家,他绝不能做任何逾越本份的
举动。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对解意伸出的任何援手都会向别人昭示他们有着特殊关系。
解意也明白这一点,自事情开始,他就从不曾给容寂打过电话,不想令他为难,更不愿把事情搞得复杂化。
现在,他的公司大部分已经无法运转,只有与程远合作的那家公司幸得保全,但解意并未控股,财务上也未参与实
际管理,很难调动大笔资金。
到这份上,林思东和程远已都利用自己的关系知道了事情背后的真实原因,审时度势,谁都不敢贸然出手相救。
林思东给他打来电话,劝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程远到他的办公室陪他喝茶,温和地说:“小意,别牺牲得太多。”
解意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都是劝他不如与人家合作以自保。可是,他绝对不可能出卖容寂。即使那边已经当他是
壮士断腕的那支腕,丢卒保车的那个卒,他也不在乎,也要保住容寂和自己的秘密。
容寂过了冷清的半生,只有他这一个情人,而且对他一直主动帮助,关怀备至,从来没有害过他,他怎么也不可能
做出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情来。况且,他如果出卖容寂,势必也要把自己兜进去,一样也是丑闻,还不如像现在这样
体面下台的好。
至于别人,他本来就没指望谁会出手帮他,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的事情不是普通的经济纠纷,
他不想拖累别人。
白天,他仍然能够撑住,清冷英俊的脸上依旧是如常的冷静温和,全力稳住公司局面,想办法解除困境。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久久不能成眠。
法院给他们的举证期限是两个月,解意无证可举。就连他请的律师在研究了全部资料后也坦白地告诉他,此案必输
无疑。
那位向蒋涟推荐材料商的永基地产总工程师自然不承认有过此事,本来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当时便是随口一说,
既无录音更无书面材料。乙方指证甲方的重要人员有受贿赚疑是行业大忌,若他们胡乱指证,只怕在江湖上跌得更
重,更加爬不起来了。
至于向他们提供材料的那家公司,注册资金不过只有一百万,根本是家小公司。那位公司的总经理面对媒体时,非
常干脆地坦承,由于公司办事人员贪图小利,混进去了一些不合格的产品,他自己确实应负领导责任,也愿意依法
承担违约责任。随后,那家公司便向法院申请破产。依照法律,破产清算时,公司的资产首先用来偿还的是银行贷
款,民间债务得往后站。其实就算是先还新境界公司,他们的公司性质是有限责任,能赔偿的也不过区区一百万。
解意明白要冲出重围,解除困境,就得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但他绝对不会那样去做。
他的沉默使公司迅速陷入了风雨飘摇,许多新近招聘的员工纷纷辞职,只有一直跟着他从海南过来的老员工还坚持
着留了下来。
材料商在看了一段局势后,也果断冷酷地切断了材料供应,全都要求他们先结帐。
程远从他们合作的公司里给他提了现金过来,让他能够付那些材料款,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与金钱相比,这样无形中的力量才真是摧枯拉朽。新境界公司崛起得如此迅速,在行内也是一个小小的传奇,但一
旦真正动起手来,这种积累就如同冰山,看起来高大,然而只要被烈日一照,便迅速融化成水,很快就消失了。
解意安静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知道自己的商界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
第二部星光下 第21章
路飞开着解意到成都后新买的宝马,缓缓停到检察院大门口,看着解意的身姿渐渐接近。
现在已临近春节,冷冷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了。
解意站在风里,藏青色羊毛大衣的下摆在细雨中微微飘拂着,长长的流线形的设计本来使他的身形修长,此时却显
出了他的日渐瘦削,但那依然挺拔的肩背却仍然透露着坚定刚毅。
他没有打伞,脸冻得有点发白,神情却很平静。他的身后是气势恢宏的检察院大楼,却更衬托出他身上那种遗世独
立的气质。
车窗上布满晶莹的小雨滴。路飞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灰色的天空下,他的目光追随着解意的身影,直到他停在车门处。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就像一棵长在悬崖上的长
青树,只能够默默仰视,却高不可攀。
解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神情间有一丝疲倦。
路飞立即把车开走了。小心地在拥挤的车流中行进着,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解意淡淡地说:“还不是那些话?一个圈子兜来兜去的,我告诉他们我听不明白,问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他们却
不肯明说,只说我是聪明人。哼,我聪明什么?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总之我就一句话,涉及我的个人隐私,
我有权保持缄默。至于别人的隐私,我从来就没兴趣知道,建议他们去问当事人。”
路飞暗自松了口气,眼中却露出几分忧虑:“那这样一来,你就是彻底表态不合作了。”
“是,我已决定不识抬举,以卵击石了。”解意看着窗外的吧,神情非常平静。
路飞想了一下,轻声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解意没有答他,却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程远。”他的声音柔和,非常清晰。“我现在手上除了永基地产的工程外,另外还有几个工程正在做,这你
是知道的,都是好项目。”
“对,我知道。”程远的声音也很镇定沉着。
解意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淡然道:“我打算全部转给你,怎么样?你要不要?”
程远微微一怔:“全部?”
“对,是全部,除了有经济纠纷的,其他项目都给你。”解意微笑。“你可以先看资料,保证都是肥肉,绝不是骨
头。”
程远轻叹:“你这又是何必?”
解意的声音始终很平稳:“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资金全部冻结,没法再做下去了。如果到期完不了工,就又是一
单官司。”
程远长叹一声:“这倒也是。”
解意轻笑:“怎么样?全部都给你吧,好吗?”
“我当然求之不得。”程远不断地叹着气。“只是你这样……唉,太可惜了。”
“没办法,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那你有什么条件?”
解意洒脱地说:“无所谓,白送给你都行。”
程远脱口而出:“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解意很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他们的力量太强大了,我现在是兵败如山倒,
不可挽回了,只能保住一点算一点。”
程远知道他讲的是事实,但内心里还是不愿接受:“小意,我看你暂时还是不必这么悲观吧,再看看。”
“程远,我说的都是真的。看目前的形势,已经没人救得了我了。现在把那些工程立即转出去,是惟一的办法,也
是最好的选择。”
“小意,咱们在商言商,你转让工程出来,当然得有条件。”程远很是不以为然。“在你心里,当我是什么人了?
以为我会趁人之危吗?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现在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大忙,至少不会让你吃亏吧?”
“这我当然知道。”解意笑道。“嗯,那好吧,我倒是有个条件,你接收我公司里的所有员工,行吗?现在新职员
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员工,而且那些工程一直是他们做着的,你接收过去也方便运作。”
“这没问题。”程远立刻道。“那你呢?”
“我?那当然是应付讼诉和媒体了。”解意轻笑。“我这场官司虽然必输,但还是可以跟对方缠斗一下。一审败诉
后,我再上诉到中院,争取发回重审,然后再打一审、二审,至少可以拖对方一年,基本上你这些工程也就做完了
,到时候无非是我彻底败诉,他们申请强制执行,将我的公司一锅端了。到那时候,我就解甲归田,退出江湖。”
程远心里无比惋惜,嘴上却笑道:“那样也好,届时我就聘你担任我们集团的设计总监,年薪百万,雅一点称作金
领,俗一些叫做打工皇帝,不错吧?”说到后来,已恢复了他的招牌式戏谑。
“到时候再说吧。”解意哈哈大笑。“我肯不肯让你这个资本家剥削剩余价值,还得考虑考虑。”
程远也笑:“那行,我们什么时候研究一下这几个工程的转手事宜?”
“今天下午吧,你看怎么样?”
“行,我三点钟到你公司来。”
“还是我到你那里去吧。”解意温和地说。
程远立刻明白了,便道:“好。”
解意放下电话,似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疲倦地仰靠到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路飞听着他与程远的对话,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钦佩、放心、惋惜、难过,竟是五味杂陈。看着解意显露出的疲
惫,他专心地将车开得更加平稳。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只要容总过了这一关,要助解总东山再起,也不是
什么难事。”
解意却仿佛已经睡着了,没动,也没有回答他。
工程的转让进行得比较顺利,主要是远大装饰集团在行内声名远扬,只要与甲方略微沟通,便得到了首肯。解意和
程远的动作都十分快捷,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甲方签定三方协议,从法律上确认了工程的转让事宜。
至于新境界公司的员工,除了路飞和一个行政助理外,其他人全部都过到了远大装饰集团,待遇福利不变。
大家自然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却又对始终很照顾他们的老板依依不舍起来。在解意召开的最后一次全体员工大会
上,女职员的哭声此起彼伏,男员工也都红了眼圈,有的也掉下了眼泪。
解意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大家都不要难过了。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没什么。树挪死
,人挪活,大家换个环境,也许比呆在这里更好。你们都在新境界公司里工作了多年,我的成就中包含着你们的努
力和汗水。今天,我要在这里对你们说一声‘谢谢’,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帮助。同时,也要跟大家说
‘再见’。公司现在的情况不好,所以也拿不出更多的资金来,只能给大家加发三个月薪水,以表歉意。一会儿等
散会后,大家就到财务部去领。”
下面的哭声更响了。
有人说道:“解总,您为我们安排了这么好的后路,我们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对您只有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