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不时识务了。林总,你开门见山,我也实话实说,如果你不打算给我这个工程,我自然不会勉强,也不会有什么
怨言,更不会后悔。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今天,完全是在风雨中摔打多年,一点一滴熬过来的
。我需要事业的成功,但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如果欢乐大厦由我来添上最后一笔,我保证,那将是我迄今为止最出
色的作品。林总也是白手起家的,奋斗的艰辛与成功的喜悦是人生中最美丽的经验,相信林总深有体会。这也是我
的追求。至于别的,我深信林总身边并不缺床上的伴侣,我也深信不必出卖我自己,我也能够活得下去。所以,我
只能谢谢林总的心意,却要向林总说声抱歉了。”
林思东定定地注视着他,久久不语。
解意沉着冷静地坐在那里,清澈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他。
林思东赞赏地点头,笑道:“好吧,解总,那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我还是要再说一次,我很喜欢你。像你这样的
人,我相信机会一定不会与你擦肩而过的。”
解意站起身来,淡淡地微笑着说:“谢谢林总,再见。”
林思东看着他从容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
第11章
解意回到公司,黎云安立刻跟到他的办公室,热切地问:“解总,情况怎么样?你跟林总谈得如何?”
解意坐下来,冷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放弃吧。”
“什么?”黎云安差点跳起来。他赶紧控制住自己,却还是有点着急。“解总,怎么了?你跟林总谈得不愉快吗?
”
解意看了一眼这个比他大了七、八岁的人,平静地说:“老黎,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商场如战场,既然
是打仗,就总会有牺牲,我本就不是小气的人,这你是很清楚的。但是,牺牲是要有限度的,如果代价太大,胜利
也就变了味了。那个林思东,对人连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我觉得没必要跟他有什么私人纠葛,连普通朋友都不
必做。况且,大能集团、鸿基地产现在都与我们建立了牢固的长期合作关系,我们公司只要稳扎稳打,肯定会发展
得越来越好。那又何必急功近利,把自己的名誉、尊严全部双手奉上,任人糟蹋?”
他这番话在情在理,无懈可击,黎云安一时理屈词穷。飞快地思索了半晌,他才诚恳地道:“解总,你说的当然是
对的。可是,虽然有大能集团、鸿基地产这些大客户支持我们,但他们给出来的工程毕竟都是住宅,一次装修按惯
例都是包给土建的,建筑公司都有自己熟悉的装饰公司,有的干脆就自己做。只有业主买房时选择要开发商装修好
的房子,我们才能接下工程。那些一户一户的小型装修,既费神又耗时间,你又坚持要使用环保材料,施工时绝不
可偷工减料,利润就薄得很了,有时候零零碎碎地做上一年,核算下来盈利只有几个点。公司的开支这么大,这两
年表面看上去光鲜,其实并不挣钱。”
解意不否认这些,微微点了点头。
黎云安见他赞同自己的说法,顿时精神大振,继续侃侃而谈:“另外,现在兴建的高层大厦已经不太用幕墙了,同
时又有几家国际知名的幕墙公司也进入海南,我们的幕墙业务几乎完全停顿。三个月前,我就在会上建议撤销玻璃
幕墙的项目部,不要再养着那些人,也不要再把主要精力放在那上面。如果以后能顺带拿到业务,大可以在外面临
时请人来做。当时蒋经理和于经理也都赞成。后来,你就撤掉了这个部门,我们都没有再关注幕墙这一块。当然,
这次我们如果能接下欢乐大厦的玻璃幕墙工程,那是肯定要自己做的。于经理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同时还联络
了外面的两个工程师朋友,可以兼职帮我们设计,我们付他们劳务费就行。至于订购材料,你和于经理就可以办,
这也不是难事。到安装的时候,我们也有相熟的工程队可以做。”
解意微笑:“这些我都明白。不过,几万平米的玻璃幕墙,那些国际性的专业公司早就挤破了头,只怕是到不了我
们手上了。”
“那也不见得,我相信事在人为。”黎云安的眼中闪着精明的光,继续煽动着。“解总,这次欢乐大厦的项目是商
业地产,并且不分割,是整体发包出来。他们现在的工程预算就是八千万,将来做下来,总造价肯定会突破一个亿
。据我了解的资料,林思东对设计、建筑、装修方面都要求很高,在资金上一向不吝啬。我们这个工程做下来,纯
利润达到15%是有把握的。那就是一千五百万啊。况且,做完这个工程,我们公司就可以顺利进入商业地产这一块
,这可是黄金领域啊。而且一年只要做一个项目就足够了。”
解意听完,神情仍然很平静,淡淡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很清楚。这一行我做了四、五年了,什么都明白。不过
,哪家公司都会有自己的关系企业,外人要打进去,是相当难的。今天我在林思东的办公室里看见了程远,可以感
觉到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根本就是好朋友。先别说欢乐集团旗下的天地装饰公司,如果肥水不流外人田,那
肯定是考虑他们。如果林思东嫌他们的设计能力弱,技术力量不够,不愿意给,那就肯定是远大装饰集团了。我们
公司和佳怡国际不过是用来陪标的,掩人耳目而已。他们这样做,连邀请别的公司来陪标的费用都省下来了。既然
知道胜算不大,何必去做无用功呢?浪费时间。说实话,我连最后必须提交的设计方案都不打算亲自做了,不想让
别人捡现成便宜。你让明华带着设计部做吧,拨两个人给他。设计方案出来后,我再看一下,修改修改,大致不差
就行了。”
黎云安听他这么说,一时倒也难以辩驳。
远大装饰集团在这行多年,已经成为龙头企业,财雄势大,人才济济。他们在几次大项目的竞争中都败给了远大集
团,那也真是无话可说。人家的实力在那里,想不服都不行。
远大集团的掌门人程远是浙江人,今年三十三岁,比林思东小两岁。他学的并不是美术,而是土木工程,毕业后进
入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从施工监理干起。他不但吃苦耐劳,而且非常聪明,又爱虚心向人求教,很快便交了不少朋
友,也摸清了其中的门路。
六年前,他从公司辞职出来,自立门户,搞起了装修公司。凭着跟几家建筑公司和开发商的良好关系,他的业务发
展很快,前年便进行了集团化,从此更是迅猛发展,并与许多著名的大企业家成为好友。
黎云安再神通,毕竟身份地位都不高,上层人士的圈子不容易进去,有许多内情便很难了解。他此前并未调查到程
远与林思东是好朋友,但想到程远的经历和能力,这也不足为奇。
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更急,暗自下定了决心。如果要让林思东抛开他自己旗下的装饰公司,放弃与程远合作,那
非得破釜沉舟,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甚至孤注一掷。
不过,虽然在心里做了决定,他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蛛丝马迹,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远大集团虽然有许多
长处,但也并不是完美无缺。你曾经多次研究过他们公司的资料,毕竟他是我们的主要对手。你也提过,他们公司
最大的弱点就是设计这一块。其实我们都知道,真正优秀的设计师一般都会自己单干,不愿意在别人的公司里听人
使唤。远大集团的设计部里是有一些不错的设计师,但他们的思路已经被套在了框框里,很难有所突破。他们拿出
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行货,并没有自己的创意,总是东抄一块,西抄一点。程远也不是美术或者设计专业出身,他
在技术上很出色,在设计这一块却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所以,远大集团的工程质量是优秀的,但创意设计却
是很一般的。与他们相比,设计恰恰是我们的长项。解总,你的创意是一流的,完全可以与国内外有名的设计师相
媲美。这就是我们的优势。其实,做工程谁不会啊,找一流的施工队,加强管理,把好质量关,谁都可以做到,而
智慧却不是人人都能够拥有的。解总,我希望你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解意听得笑了起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国内的企业大多对创意那么看重,而且总觉得那是不需要成本
的,所以也是不值钱的,应该白送给他们。林思东连高中都没有读完,虽然白手起家,有了今天的成就,令人佩服
,可他有没有欣赏创意的细胞,我表示怀疑。不过,我同意你的提议,没到最后的结局出来,不再轻言放弃。”
黎云安大喜:“好,太好了。”
解意温和地说:“我看这样吧,你让明华负责欢乐大厦玻璃幕墙的设计方案。至于内装修的概念性总体设计,就由
我亲自来做吧。”
“好好好。”黎云安连连点头,站起身来。“我马上去找于经理。他们必须把幕墙的设计立刻赶出来,这是当务之
急。”
解意点了点头,看着他出去,便伸手翻开桌上的行事历,查一下这两天的日程安排。
今天晚上有个重要的约会,他要与大能集团的掌门人容寂吃饭。
第12章
容寂作为名列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中国大能集团的掌门人,部省级干部,其实是相当年轻的。
他今年才四十岁,从清华大学毕业后便进入国企,能够披荆斩棘,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员一步步走到今天,既是因为
他的才能卓著,也是因为他的持身严谨。据说他的对手曾屡次明查暗访,又安排人向上面举报,或者写匿名信,企
图借助国家机器的力量找出他的破绽,从而扳倒他,可是,查来查去,人们却发现这个人在四十年的人生中简直清
白得可怕,几乎没有一丝人性的弱点。
解意一边吃着牛排,一边看着对面坐着的人。
这个人从来不会大声喧哗,唯恐别人不知他的份量。他从不向外界表白,除了上新闻报道外,更不会在媒体亮相。
可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根本不熟悉的人才真正称得上叱咤风云。
大能集团旗下的分公司遍布全世界,拥有的资产超过千亿,只怕容寂动一动口,就会在某些领域引起震荡,甚至直
接或者间接地影响到整个国民经济。只不过,越是这样,这个人就越是谨慎,轻易是不会开口的。
譬如现在,容寂难得抽个空出来,约解意吃饭,却并没有去那些豪华的场所吃燕鲍翅,而是来了这个白领阶层喜欢
光顾的西餐吧,各自点了一份牛排,再配了份生菜沙拉。
他们慢慢地吃着,有琴师穿着长裙在不远处谈钢琴,曲目都是些耳熟能详的通俗歌曲,却仍然渲染出了那种现在流
行的小资情调。
他们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慢慢用着餐,轻声谈笑着。
大能集团近年来也尝试着进入了房地产行业,但目前只是副业,规模不大。不过,只要是他们在海南开发的项目,
装修工程一定全部签给解意,这对当年初创公司的他是相当大的支持。因此,他对容寂始终充满感激和敬佩。
自三年前两家公司开始合作,直到今天,容寂一共只约他吃过十七次饭,每次都与公事无关。这次也一样,他们有
关第二期工程的合同已经签了,况且容寂本来也不管这一块。这家房地产公司不过是大能集团旗下的二级分公司,
与解意签合同的当然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表面上容寂是根本不过问的,只在每个月底看一看各个分公司报来的工
作总结和项目进展情况汇报。
容寂约解意吃饭,仿佛只是为了听他说话,而内容却并不重要。
解意第一次出来时心里是比较忐忑的,时刻准备着他会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来。可容寂温润如水,让他没有丝毫压
力,相处起来很轻松。从此以后,他便对容寂的邀请从不拒绝,而且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费脑筋去措辞。
容寂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握着刀叉的手,那双手修长,优美,看不到凸显出来的骨节,白皙的肌肤下能隐隐看到淡青
色的血管,为这双手更添活力。
他微笑着说:“你这手一看就是艺术家的手,很有灵气,非常漂亮。其实,你应该继续画画的。做装修这一行,太
浪费你的才华了。”
解意放下刀叉,拿起旁边的清水喝了一口,笑道:“画画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先得把养老金挣好。艺术有时候是
很贫穷的,像梵高,到死才卖出去一张画,一生穷困潦倒,十分不堪。我的人生计划是现在努力赚钱,不求过很奢
华的生活,只希望能保证我一生衣食无忧,然后在三十岁时退休,专心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哦,这样也很好。”容寂点头,笑得很愉快。“三十岁退休?还有三年吧?”
“对,还有三年。”解意点头。“那时候,我弟弟也毕业了,我的担子会轻很多。”
容寂听解意讲过他的弟弟解思,那个男孩正在美国耶鲁大学读书,学习法律,还有两年就毕业了。
他笑着点头:“是啊,从耶鲁出来的都是精英,以后就算不是自立门户,也可以进大公司,年薪肯定高得很。那就
再不用你操心了。”
“对。”解意很开心。
“要在短短的三年时间挣够足以保障一生的钱,你会很辛苦的。”容寂沉稳地微笑,低下头切着牛排,轻描淡写地
说。“小意,我听说你在投标欢乐大厦,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解意微微一怔。这是容寂第一次提起与他的事业有关的话题,而且表示可以帮忙。他有些不解,但肯定不会拒绝。
“容哥,如果你能帮忙,当然是很好的事。可是,这次我虽然入围了最后的终评,在四家公司里却最具劣势。说实
话,我已经准备放弃了。”解意诚恳地说。“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要林思东做出让步,给这个人情,必然要付
出若干代价,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做太多。容哥,如果你给我的恩义太重,我会承担不起,无以为报。”
容寂将嘴里嚼着的牛排咽下,享受地眯了下眼睛,这才轻松地笑道:“助人为快乐之本,我帮你,只是因为自己想
帮,并且为此而快乐,并不是为了索取回报。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帮你其实也是举手之劳。我们下面的一个项目公
司在天津的海边有一千亩地,准备做滨海度假区,结果却搞得一塌糊涂,集团财务部进行了评估,认为照这样下去
,即使完成了开发,最后也赚不到钱。因此,我要他们连公司带项目一起出让,不要再搞下去了。有不少企业闻风
而至,欢乐集团便是其中之一。他们想买下这块地,做休闲地产。反正都是卖,我又不会少收一分钱,选择实力强
劲的欢乐集团作为买家也是合理的,对吧?”
“哦,原来是这样。”解意释然了,却还是认真地说。“不过,虽说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个人情太重,实在不知道
该怎么报答你。容哥,这件事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句话,可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惠。我……却之不恭,却受之有
愧。”
“你啊,一向洒脱得很,这时候又拘泥起来。”容寂略带宠溺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约林思东喝个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