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多年的师徒情谊在谎言中崩塌,
他对百里寒冰的感情被硬生生地揭开、失控。
十年後的诡谲重逢,
本以为模糊忘却的往事,突然细节鲜明地日夜往复纠缠。
当初,不愿服输放手,如瑄采用最激烈的手段,
让百里寒冰牢牢记住自己,不仅让自己遍体鳞伤,更累了两人一生……
在那年最冷的冬季,似乎有什麽东西慢慢地死去……
在这纷扰红尘间,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为爱而失了心的,岂止他一人——
那双蝴蝶玉扣,破了一个,便永不成对。
如瑄伸手去抓,却是没能抓到,百里寒冰本来有机会抓住,
但他没有动手。最终,两个人眼看著蝴蝶玉扣碎成了一地。
百里寒冰走到门边,回头对他说:「你快些走,等我回来的时候,不想再见到你。」
「你回来之後,不会再见到我了。」如瑄站起来,朝他微微一笑。
如瑄的这个微笑,百里寒冰记得非常清楚。
就像是许多年以前的那一天,在寒冷冰雪中初遇之时,打动了他的那种目光和那个微笑。
第一章
百里寒冰神智清明,却僵直地倒进了如瑄怀里。
如瑄配制的药物着实厉害,武功卓绝如他都反应不及,瞬间便无法动弹分毫。
「这是要做什么?」
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虽然他无法转身,但从声音上分辨出了那是无思。
「我和百里城主之间,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一下。」
如瑄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边,他还能看到如瑄嘴角浅淡的笑容。
「是这样吗?」无思走近了一些:「用了这么厉害的迷 药,看来事情很重要啊!」
「你不会想要阻止我吧!」
百里寒冰眼睛尚能转动,他看到如瑄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微微屈起,指尖中闪过一丝寒光,看样子竟
像是一枚尖锐的银针。
「你不要误会!」无思的脚步立刻停下了:「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那就好。」如瑄虽然这么说了,但手却没有放下:「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恐怕就要变成真的瞎子了。」
无思半晌才又出声,不过那笑声听起来有些尴尬。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第一次见你开始,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你身上有麒麟花和水沉香的味道,那一定为了克制某种阴
寒毒性炼制的祛毒之物。而要把这麒麟花融进水沉香,非但方法复杂,更是必须时时观测炉火,否则一不留神就
浪费了这两种难得的药物。」
如瑄慢慢把手收了回去:「若是换了我双目不便,就不会用水沉香而是其它材料代替,纵然效力会有少许不及,
但炼制起来就方便许多。何况刚才看你在屋里时为了把针放回针袋而靠近烛火,我就能肯定你双眼应是能够视物
。」
「这些年以来,你是第二个只靠观察就推测出我并没有失明的人,这倒真是巧了……」无思叹了口气。
「我多年前遭人暗算中了奇毒『碧水』,后来虽然想办法解了毒,却因为被拖延了解毒时间,所以要常年服用麒
麟香缓和余毒,而且双眼也因为毒性而脆弱畏光,白日里才不得不藉助布帛滤去些光亮。
「所以虽不能算是失明,但在日光中几乎不能视物,说我是半盲也不为过。」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拐弯抹角了。」如瑄边说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盒:「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
么协议,但今晚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人插手。」
当如瑄一手剔开瓷瓶的塞子,浓郁特异的香味四散而出,无思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
「紫玉精髓!」任他早已见惯了珍贵的药物,此刻也是轻呼出声:「你竟然找得到紫玉精髓。」
「地心紫玉,千年化髓。」
如瑄把塞子重新塞好,对着他说:「这千年才得几滴的紫玉精髓,想必能够打动药师你的心了吧!」
「你要把它给我?」无思真真正正大吃了一惊:「可如果你试着……」
「那未必会有太大的作用,何况……没什么意义了。」如瑄打断了他:「与其把如此珍贵的药物浪费在我身上,
不如把它托付良医,用来造福世人不是更好?」
无思就着明亮的月光,带着一抹深思相对,沉默了一会才问:「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为什么要对一事一物执着
到这种地步?」
如瑄握紧瓷瓶,望着百里寒冰已然散开的乌黑头发。
「也许我是个不知疼痛的傻子,喜欢让自己遍体鳞伤。又或者我太过好强,为了争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服输放手
。」
「听来好似得了失心疯。」他这一说,无思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能想到活人无数的一代名医,竟然会说自己是
个疯子。」
百里寒冰能感觉到如瑄肩部颤动,想来是在发笑。
「就算疯了,和是不是名医又有什么关系?」如瑄在他耳边低声笑着说:「不过,若是我不曾学医,也许今日就
不会……」
「也许那些你救过的人,就都活不到今日了。」无思慢慢地走过来,对着他伸出了手:「如此优厚的条件,我自
然会答应你的。要我不再插手你们的事是可以,可要用这紫玉精髓济世救人,我未必能够做到。」
「随你如何使用。」如瑄毫不犹豫地把药瓶放到了他的手里:「总比交给庸医,白白糟蹋了这珍贵的药物要好。
」
「如此说来,我倒也算心安理得。」无思接过瓶子绕过如瑄,面对着伏在他身上的百里寒冰说道:「百里城主,
这紫玉精髓对彻底祛除我身上余毒极有用处,这样的条件我怎么也拒绝不了。
「最重要的是,你也不会愿意看到我和他两个不懂武功的人扭打起来,结果伤了我固然不好,伤了他你更不会饶
我。所以,你就别怪我不管不顾了。
「你我的约定已经告一段落,在下就此别过,再次相见之日……希望是遥遥无期。」
最后,无思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古怪:「城主你多多保重。」
百里寒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飘然而去。
远远听到无思的声音传来:「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如瑄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长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幸好人生短促。」
百里寒冰听他似是在对自己说。
「纵然烦恼,也不长久……」
百里寒冰的神智始终非常清醒。如瑄不知对他用了什么药物,他虽然慢慢能够做些微小的动作,但无法凝聚半点
内劲。
他清醒地被如瑄扶着回到房里,清醒地被如瑄扶着躺到了床上,清醒地听见如瑄支走了服侍自己的仆役婢女,清
醒地听到他吩咐总管让人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他的心里开始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只是效力更强的软筋散,对身体是无害的。」
百里寒冰吃力地侧过头,看到如瑄手持着烛台,慢慢走近了自己。昏暗的屋里,只有如瑄手里一盏烛火荧荧发出
光芒,映在他的脸上,让他近日消瘦许多的轮廓柔和了不少。
「如瑄……」百里寒冰喊出口,才发觉自己已经可以出声了。
「嗯。」如瑄轻轻地应了一声,把烛台放在床头,然后坐在床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如瑄,你这是要做什么?」百里寒冰看着他几乎失常的举动,眼睛里带着惊疑。「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我说,
为什么要对我下药?」
「我说的话,你真的听得进吗?」
「那是什么意思?」百里寒冰表情严峻起来:「我什么时候无视过你?」
「百里寒冰,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心爱的弟子,但你什么时候把我看做可以信任的人了?」
如瑄对着他摇了摇头:「你的眼里从来不曾有我,你眼里除了自己,什么人也不曾看进去过。」
「如果说是为了我欺骗……」
「不用说了,现在说那些已经没什么意义。」如瑄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但那和我已经没有什么
关系了。」
「如瑄,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听我解释?」
「你给我闭嘴,我不要听!」如瑄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我告诉你!百里寒冰,不论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
你的!」
换了别人,百里寒冰又怎么能容忍被这样对待,不论他表面怎么谦和,但内心总是有着绝世剑客的不凡傲气。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如瑄!
除了如瑄,百里寒冰再不会对谁这样百般迁就。加上此刻他心中正是有愧,而且如瑄的表现这么反常,他哪里顾
得上生气发怒,心里只是一阵忐忑。
反观如瑄,喊完之后倒是又平静下来,又是那样有些呆滞地盯着他看。
「如瑄,你没事吧!」百里寒冰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袖。
「你放心吧!我没事,也没有得失心疯,要疯的话我早就疯了,怎么也不会等到今天。」如瑄轻柔地笑,指尖滑
过他的发鬓。
「我今天晚上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因为平时我对你说话的时候,你从来不肯认认真真地听,我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真是对不起……这样就可以了。」
如瑄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如果我现在帮你解开,你就不会仔细地听我说了。」
「到底为什么……」
眼前的明明就是如瑄,偏偏又不像是他……
「你觉得不认得我?你的确从来不认得我!因为你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你和你的冰霜剑。」如瑄的指尖
触到了他的眼帘。
「知道顾紫盈为什么会爱上我吗?其实她原本也爱过你的,她心里到最后应该也一直有你,但是你眼里心里却从
来没有过她。一个绝世的美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被所爱的人漠视,日复一日蹉跎青春韶华……」
百里寒冰身上虽然还没有力气,但双手已经能够灵活行动。他本来紧紧抓着如瑄的袖子,但听到这里就慢慢放开
了。
「对,我知道,我知道她孤独寂寞痛苦,知道她对你的爱会日渐消磨,知道她想要什么……」如瑄凑在他耳边轻
声说着:「百里寒冰,论武功你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但面对这种复杂情感,却绝对是个拙劣不过的低手。」
「你是故意的吗?」百里寒冰的声音有些涩然。
「我根本没有用什么手段,就轻易让她爱上了我,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吗?」如瑄微笑着。
「你根本就不懂,但凡她那样美丽的女人,往往比其它人更加脆弱也更多情。只要用对了方法,让她对我倾心其
实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要说了,如瑄。」百里寒冰的脸色已经变了:「紫盈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提到她了。」
「你觉得有损颜面还是失落伤心?」如瑄与他四目相对:「我猜你是因为颜面无光!因为你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妻
子,你只是觉得百里寒冰被自己妻子背叛,是一件十足丢脸的事情罢了!」
「如瑄,不许说了,我不要再听这些!」百里寒冰闭上了眼睛,往另一边侧过了头:「你再说下去,我可要生气
了。」
「原来你还没有生气啊!」如瑄手下用力,强行把他的脸转了回来。
「那好啊,反正这些年来你从没给我看过脸色,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发雷霆,让我见识一下也好!」
「是我骗你在先,你想怎么泄愤都没关系,可为什么偏偏要扯上她?」被如瑄语气中的轻佻蔑视激怒,百里寒冰
目光开始变冷。
「要是可以,你以为我……」
话说了一半,如瑄捂住嘴笑了起来,却是只听到他发出的笑声,在他的目光里,半点笑意也寻找不到。
许久,他才停了下来,手放下的时候,果然不见他脸上有什么笑容。
「百里寒冰,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他用一种带着倦怠的古怪声音说:「要是可以,我真想一剑刺死了你,
再一块一块把你切碎了吃下去。」
似乎为了配合他的话,一阵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床头的烛火一时摇晃得厉害。兴许是没了内力,单薄的衣物抵
受不了夜半寒冷,百里寒冰的指尖微微颤了一颤。
如瑄看到了,倒是真笑了出来。
「你不会当真了吧!」他一边笑一边拉过了被子,仔细帮百里寒冰盖好:「不过话说回来,你常年茹素练武,味
道应该比常人好上许多,如果硬要我吃,我是一定会选你的。」
百里寒冰才明白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但想到如瑄方才的那种表情,总令他心里觉得阴冷。
「如瑄,为什么要对我下药?」他又问一次,还忍不住问了:「还有你说恨我,可是真的?」
「这时候再问,不是晚了点吗?不如在我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瑄的手还放在他脸上:「百里寒冰,在你骗我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准备骗我了?」
如瑄的目光在灯火中深邃难测,百里寒冰的心忽然收紧起来。
他的直觉竟是告诉自己,此时正在面对一个足以匹敌的对手,一个哪怕尽全力都未必能够得胜的对手……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如瑄,转眼竟是成了对手……
烛光明灭不定,正如同百里寒冰此刻的心情。
「百里寒冰,你在骗我之前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就没有骗我的必要呢?」如瑄低垂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庞。
「一直以来,我有什么事拒绝过你的?当初你让我离开,我心里不知多么难过,不是也一句话不说的走了?这么
多年以来……你就没有想过,只要你对我开口要求,我也许根本不会拒绝你吗?」
「这次……不同……」他说得有些艰涩。
「不同?有什么不同的?」如瑄浅浅一笑。
「其实我也知道你顾虑什么,你是怕让我知道,中了『当时已惘然』的那一个并不是你,我就不会愿意施药救治
了。」
想到如瑄也许是因气愤而一时失常,百里寒冰眼中的疑惑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的确是这么想过。」他用平稳的声音说:「但是如瑄,你实话告诉我,若中毒的那个不是我,你也会愿意吗
?」
看他的眼神,如瑄就已知道,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不会。」如瑄朝他摇了摇头:「虽然医者父母心,但这千花凝雪不一样……」
「漳州卫家。」
百里寒冰用四个字就打断了他。
如瑄慢慢收回了放在他脸上的手,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如瑄,难道你不是姓卫吗?」百里寒冰一手撑着床沿,竟也靠着自己的力气坐了起来:「你不是什么孤苦无依
的无名少年,而是出于昔日神医辈出、倍受推崇的漳州卫家吧!」
如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了桌子,才总算能够停下来。
「卫……」他动了动嘴唇,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百里寒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本发黄的古籍。
他手腕一抖,那书本就稳稳地落到了如瑄手边的桌上。虽然这一掷多半是靠着巧劲,但看准头也知道他的内力正
在恢复。
而以他的功力,就算只是恢复了一成半成,就已经胜过常人数倍。何况他此刻有了戒心,如瑄想出其不意地制住
他,是再没有什么可能。
「你这十多年来,无非就是想要这个吧!」
如瑄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那本古书,但一听到百里寒冰的声音,立即把手蜷拢着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