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虽然五年他都熬过了，但不代表他能熬到第六年。
德川对那套武侠小说的评论，和久井言犹在耳。
他不想让德川做愚蠢的人，更不想让自己做一个自私的人！
能在死前得到德川的爱，我还奢求什幺呢？够了。
我爱你，德川。但……再见了。
自在咖啡厅那天见过德川后，和久井便再也没和他碰过面。
一星期后，不速之客到访。
“你是？”和久并不认识大门前的女子。
“你好，敝姓椎名。是德川的朋友。可以进去吗？”椎名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
“请。”和久井让出一条路来。
“谢谢。”椎名报以一笑，缓步走进屋内，和久井发现椎名行动有点不便，虽然很轻微，但若仔细察看，还是可
看出来。
“请问要喝点什幺吗？”
“水就成了。谢谢。”椎名坐在沙发上。
心里忖度椎名此行目的的和久井，在倒水时不小心弄侧了玻璃杯，差点打破了它。
只是他的朋友就可让我失常。和久井苦笑。
“请喝。”
“谢啦。”椎名呷一口。“我想我还是开门见山好了。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再考虑一下你和德川之间的事。”
“抱歉。”和久井简短地回应。我已下定决心了，虽然此时他会很痛苦，但与其它在我死后难过，我宁可现在狠
狠地回绝他。
“和久井先生，你应该知道德川和辛本的事吧！”
和久井点头。那是促使他和德川能有交集的开始。
“你觉得，德川他是真的恨辛本吗？”
和久井一愣，不懂回答。
“德川由小到大最疼的人就是他妹妹，曾经何时，绋夏甚而是德川的全世界，试想想，一个人突地失去—切，那
是多幺绝望的心情。其实德川很明白绋夏的死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但是，那时即将崩溃的他若不去恨一个人，他
根本活不下去。
他选择去恨辛本，这样方可填补他心中的巨大缺口。他开始去抢辛本的情人，并藉此来打击辛本，伤害了无辜的
人，德川不是不内疚，但除了这种伤害辛本的生活方式外，德川他根本没别的生活模式，所以，他只能周而复始
地去犯错，然后在暗地里被良知重重地苛责！
其实，若德川真要彻底打击辛本，最好最快捷的办法是杀掉辛本的女朋友，因为如此一来，辛本一定会认为是他
累死她的，到时候辛本便会痛不欲生。
但是，他没这幺做。甚而没再对那个女孩施加滋扰，这些都反映出德川不是一个没有良知的人。有一件事，连辛
本也不知道，其实德川有在暗里帮助那个女孩，不单协助她得到最好的医疗，更帮助她实现梦想，现在那个女孩
已重过正常人的生活，生活美满。
或许你会觉得，德川是个矛盾的人，与其事后帮助她，倒不如打从一开始就不施加伤害，这个德川也明白，但遗
憾的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绋夏的死带给他太大的打击，他会身不由己地去做明知不对、明知会令自己后悔
内疚的事。
事实上，脱掉德川冶然残酷的外表，他只是一个寂寞、孤独、不能自制的可怜人。寂寞孤独促使他伤害辛本，做
出种种令自己内疚的事来。”
和久井只是默默地听着。
“你知道为什么德川在抢夺辛本的女朋友之前，会言明他只是在利用她吗？因为他也不想自己成功。他想藉由他
的坦然来警告对方，然而，很讽刺，女人总是抵挡下住坏男人的魅力。”椎名苦笑一下。
“椎名小姐说了那幺多，好象都和我没什幺关系。”和久井强忍心中的苦痛，事实上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真的没关系吗？”椎名目光锐利地看着和久井。“你不认为德川很可怜？”
“与我无关。”
“那我真是白跑一趟了。”椎名站起来。“作为朋友，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好不容易才爱上别人的德川形单只影的
模样，一辈子那样，太可怜了。”
和久井感到心在揪痛，但他只能强忍。
“虽然很可能是白说，但我真的很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椎名递上一张名片。“你看到辛本，请将我的名片给他
。再见。”之后便扬长而去。
和久井也不知道椎名走了多久，他呆呆地坐着，直至门铃声响起才回过神。
“你没事吧。你脸色很差。”是辛本。
和久井只是摇摇头，隔了好久，他才记起椎名托他将名片交给辛本。
“辛本，你朋友给你的。”
“椎名？”辛本惊愕非常。
“辛本？”
“你见过她吗？”
“刚才她来过。有问题？”
“她来找你干什幺？”
“她希望我再考虑一下和德川的事。”
“德川？不可能……”辛本张大嘴巴。
“不可能？”
“她没理由会替德川说项！她就是我之前的女朋友！那个被德川弄致半身不遂的人！”
和久并不相倩地看着辛本。
怪不得她的脚行动不便……
“欢迎。”椎名笑着对刚踏进PUB的和久井道。
“抱歉打扰你。”
“现在还没营业，我很闲。”椎名替和久井倒厂杯矿泉水。“你脸色不好，不能喝酒。”
我来干什幺？和久井自己也不知道。他从辛本手上拿过椎名的名片，顺着地址来到这里。
“辛本说，他早有你的名片了。”静坐良久的和久井，自觉要找点话来说。
“我知道，那张名片是给你的；”椎名别有深意地一笑。“你应该有事想问我吧！”
“……你不怪他吗？他害你下半身瘫痪，虽然你现在康复了，但和没事人相比，还是有一点距离。”
为什么一个被加害的人能和加害者成为朋友？“或许你不信，我没怪过他。他没骗过我，也有警告过我，是我情
不自禁爱上他，我脚上的伤是我背叛辛本该付的代价，我可以选择不搭理德川，但我没有。自己选择的路，怨不
得人！说得难听点，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再说，德川帮了我许多，不然现在的我肯定还是个伤残人士！椎名笑得
更深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现在的老公是我双腿的治疗师，他长年居于法国，因德川之托才会来日本替我治病，若没
有德川这个媒人，相信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和我老公相遇。你不觉得这就是命运吗？”
命运？和久井一愣。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间PUB是德川借钱给我开的。他知道我一直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PUB。相信到我年老回
首过去时，一定会发现我这一生都和德川脱不了关系。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坏人。或许我没遇上他，会有截然不
同的人生，或许会更幸福，又或许相反。谁知道？我只能确实地告诉你，现在的我很幸福。”
“为什幺来找我？”
“德川帮了我许多，这次希望换我来帮他。”
”……我要走了。”来了又怎样？知道多一点德川的事又怎样？德川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德川很需要你，你忍心抛下他这个可怜人吗？”
和久井背着椎名站住。
“当我求你，去看德川一次。这次以后，我不会再烦你。”
和久井转过身。
椎名自吧台中走出来，引领和久井走至PuB后头的一间房间前。
“他情况很糟糕，这次我劝不了他。”椎名话毕便先行离去，让和久井自己决定进不进去。
想了好一会的和久井，以极缓的速度扭动门把。
跃入他眼底的是一室的凌乱，以及颓废不堪的德川。
整间房间弥漫着鼻的酒味。
德川半躺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一个还有些许酒的酒瓶。
他……那幺憔悴……只是一星期没见，他就堕落成这个样子。
和久井感到心痛。
“椎名？”半睁开眼的德川，像是看到眼前有人站着。“你来……来得正好，我要……烈酒，喝得醉那种……”
为什幺你要变成这个样子？和久井任由眼泪直流。
“我喝不醉……椎名……教我醉的方法……”德川想拿起手中的酒瓶，相久井见状，立即上前抢过那瓶酒。
“不要再喝。”
“和久井？”德川骤然清醒了不少。
不要喝了……”和久井止不住溃堤的泪水。
德川终于认清眼前的人，他艰辛地站起来，走到站在不远处的和久井面前，一把搂住他。“这是梦吧！你竟还会
出现在我跟前……”
德川说完这句话，意识渐渐离他而去……
德川因急性酒精中毒人院，和久井一直陪在昏迷中的他身旁。
他醒过来时，发觉和久井正以趴在他病床上姿势浅睡着。
他困难地提起手，轻抚和久井苍白得令他心痛的脸，许是感应到德川的抚摸，和久井睁开了双眸。
“德川……”
“你是来看我吗？”
“我……只是来归还你的西装外套。”和久井由地上拿起一个纸袋，放在床上。“我要走了。”
“等等！”德川急了，他不顾自己病患的身份，想起来拉住和久井，他忘了他的手上正打着点滴，他这一动，床
边的点滴瓶便被他扯在地上。
“你别乱动！”和久井大惊，走回床边想将德川按回床上。
“不要走！”德川立时拉住和久井。“留在我身边。”
和久井只是眼睛湿润地看着德川。
“你来看我，代表你心里还有我吧！”
“……德川，你记得你和我都拥有一套的武侠小说吗？”
德川不明白和久井为什幺突然说这个。
“你曾说过，那个故事结局太假，男主角明知女主角会死，但仍肯为她付出爱，是很愚蠢的行为。你又说，女主
角太自私，明知自己会死，却还接受男主角的爱。”
“你想说什幺？”德川隐约猜到和久井想说什幺，但他潜意识又想否定那个不祥的预感。
“我不想你做出愚蠢的行为，我也不想做自私的人。所以……”和久井垂下眼帘。“再见。”他转过身欲离去，
但德川却还是抓住他。
“你不会死，所以我并不愚蠢，你也不自私。”德川直视和久井。
“不会是这样虚假的结局。”和久井摇头。
“我会让它成真的！我不会让你死！但如果你真的死了，你放心，我不会做愚蠢的人，因为我会随你而去，我们
会永远在一起。”
“你……是笨蛋啊？”和久井的泪掉了下来。
德川将和久井更为拉近点，直至两个躯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德川出院后，换和久井住院，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德川每天也伴在和久井身边，有时一整天也谈不上十句话，但彼此都觉得很温暖。
“降雪。”躺在床上，脸如白纸的和久井轻唤了—声。
“什幺？”握住和久井的手的德川，立即将身俯前。
“只是想喊喊你而已。我好象从没这样喊过你。”和久井扯开一抹浅笑。
“以后多的是机会。”
和久井无声地笑，不置可否，“我想和你一起看雪。”
“耶诞快到了，那天我带你出去一会。”德川用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说。
思。”说完的和久井闭上眼睛，近日他清醒的时间在急遽递减。
在和久井昏睡当中，耶诞来临了。
德川几经辛苦，才终于说服医生让他与和久井出外三十分钟。
“我们在花园看雪吧！”德川将和久井抱上轮椅。本想去别处的德川，碍于时间关系，只好选择医院的花园了。
“思。”和久井虚弱地笑。
已两个多月没走出病房的和久井，甫接触到外间的空气，精神好象好了一点。
“好美。”和久井将手微微举起，初雪落在他没什幺体温的掌手里。“雪真的好美。”
让我忆起初次遇见你时的情景。
“你喜欢的话，每年我也陪你看雪。”
和久井只是笑。
“德川，我想吃耶诞蛋糕。”
“我送你回房后，我立即去买。”
“我现在想吃。”
德川犹豫，他不放心让和久井一个人。
“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和久井漾出一道笑靥。
“我这就去。”德川不想和久井失望，他站起来。“很快回来。”
德川的高大身影渐跑渐远，最后整个消失在和久井的迷糊视线里。
和久井抬起头，仰望头上的片片白雪。
德川……
和久井一边在心里念着德川的名字，一边闭上失去光彩的宝石眸子。头，缓缓垂下。
“和久井！”德川在十分钟后跑回来。“我买——”
轮椅上的和久井，眼睛合上，脸色发白，头低垂着。
“和久井？”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德川的心。“树音！”
耶诞过后，和久井树音这名字，便从世上消失了。
一年后——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辛本拿着一束鲜艳夺目的花，下车缓步来到——处寂静无声的地方。
他神情肃穆手中的鲜花美得令人心碎。
他慢慢地走，走在这条没半个人影的路上。
终于走到目的地的他，顿下足，神色转为黯然。
他以慢动作放下花束，单膝跪在被茫茫白雪盖着的墓碑前。
他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白雪，力度之轻，仿佛让地下沉睡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
辛本全神地注视着墓碑，没发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辛本？”
来人正是手里也拿着花束的德川。
“你也来了。”辛本一笑。
“当然。”德川放下花束，凝望墓碑一会。
今天是德川绋夏的忌日。
“他呢？”
“车上。我不许他跟来。”外面这幺冷，他怎幺抵受得了。
“你还是老样子，紧张得要命！”辛本揶揄道。
“酸葡萄吗？”德川不甘示弱反击回去。
“他还好吧！”辛本也懒得和德川斗嘴，他问。
“情况不错，新药似乎很有效。”
“是吗？”这就好了。辛本满意地笑。
“辛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又不听话了！”德川朝声音来源看去，眉皱作一团。
“原来是德川树音来了。”辛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